第八章(尖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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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早上六點(diǎn),我站在梳妝鏡前,蒼白的面容在晨曦之下顯得黯淡無光。 自我從噩夢中醒來已過去一個多小時,但一想起夢中化身惡魔的獄卒就不寒而栗,他那長長的指甲抓過來時,我的叫聲驚動了家中所有人,以至于一貫晚起的母親裹著披肩來到門口問我出了什么事。 我殺了人,可我不后悔,盡管噩夢纏身,可要是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這么做。 那雙骯臟的爪子沒有資格去碰萊斯特,哪怕一根頭發(fā)絲都不行。 相應(yīng)的,安東尼奧也是如此。那個長相平淡的胖家伙簡直是橫亙在我和萊斯特之間的山峰,雖然我也必須承認(rèn)安東尼奧是個好人,善良可愛,有些懦弱但又不會過分自卑,但他依然不配和我的天使產(chǎn)生任何瓜葛。 我再次看向鏡子,自問,你配嗎? 是的,鏡中人笑了,我配。只有我這樣完美的人才有資格擁他入懷。我深藍(lán)色的眼睛和他黑曜石般的雙眸是絕配。 我撫摸臉頰,細(xì)細(xì)勾勒眉眼,立體精致的五官猶如玉雕,不及萊斯特柔美,卻多出幾分堅毅,不得不說,就是這張英俊的臉為我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我敢肯定,就連卡斯利亞主教也是看準(zhǔn)了這點(diǎn)才欣然同意我的加入。阿爾索神父曾無意間透露過,當(dāng)時還有個年輕神父也是這個職位有力的競爭者,同樣也有復(fù)雜的背景,而之所以我能勝出全賴于我這張周正的臉,而那位神父則據(jù)說長得尖嘴猴腮不敢恭維。 我有些自豪。 看吧,美麗的事物大家都喜歡欣賞,就算是天主和他的代言人也不能免俗。 我的朋友、老師、親戚乃至卡斯利亞主教和宗教裁判所里的其他同事,沒有人不喜歡我,人人都愿與我共事。 除了……萊斯特。 想到這,我重重拍了一下鏡子,鏡面微微搖晃,留下潮乎乎的手印,該死的,為什么他不愛我! 得想個辦法才行,讓他依賴我,離不開我。 再次步入宗教裁判所時,我被告知卡斯利亞主教找我。 時間點(diǎn)有些微妙。 卡斯利亞主教看起來有些疲憊,眼角的皺紋似乎又多了些,面色灰白,好像涂了層石灰。 “你來了,我的好孩子?!彼跁篮笳惺?。 我走近些,不知他要說什么,希望不是昨晚的事?!澳氖逻€順利嗎?” “還行吧,進(jìn)展緩慢,但總歸有點(diǎn)希望。”他隨手翻了一下桌上的卷宗,那全是我最近幾次記錄的案件。他說:“干得不錯,你很有審判員的潛質(zhì),讓你做個書記員大材小用了。” 我不知他想說什么,這句話看起來是表揚(yáng),但也有可能是反諷,我拿不準(zhǔn)意思,只能微笑以對。 他又道:“萊斯特的情況怎么樣?” “他……”我猶豫了一下,然后下定決心道,“冥頑不靈?!?/br> “看來你想動之以情的方法失敗了?!?/br> “也不全是,他已經(jīng)對我放下戒備,開始吐露心聲。”我記起萊斯特那誘人的氣息,心底欲望驟增,身下不聽話的小東西開始抬頭,我不得不稍稍攏住披風(fēng),權(quán)當(dāng)遮擋。 好在卡斯利亞主教沒有注意到,他喝了杯酒,又倒上一杯遞給我,示意我坐到靠窗的小沙發(fā)上,說:“看守萊斯特的獄卒死了。” 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身下的悸動消失了,冷汗布滿后背,我很快喝下幾口酒壓住慌亂,鎮(zhèn)靜道:“天主啊!我昨天去時他還好好的?!?/br> “他被碎玻璃劃破喉嚨?!?/br> “為什么會這樣?”我晃動酒杯,剩下的酒水在杯中打轉(zhuǎn)。 “可憐的人,他自己做的。” “自殺?” “是的?!?/br> 我松口氣,看來我的偽裝沒有被識破,卡斯利亞主教還在感慨著什么上天堂與下地獄,而我卻早已聽不進(jìn)去,一點(diǎn)點(diǎn)喝完酒,放下酒杯說:“愿他靈魂安息?!?/br> “愿他安息?!笨ㄋ估麃喼鹘坛聊艘粫?,向外望,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窗外碧綠的草坪上停著幾只灰鴿子。再遠(yuǎn)處,圍欄外面的大街上,衣衫襤褸的乞丐正坐在地上仰面和一位穿著體面的女人說話。我不知道這樣的畫面有什么可看的,就在要收回視線的剎那我忽然瞥見路邊的手推車上一捆捆售賣的粉色歐石楠。 那顏色是那么的鮮嫩,宛如萊斯特的嘴唇。 “艾倫?”主教叫我,我回過神微笑,主教的手指敲擊桌面,蹙著眉說,“萊斯特的事要盡快解決,也不知道是誰走露風(fēng)聲,說我連個同性戀都對付不了,更甭提那些頑固的異教徒了?!?/br> 我不確定道:“您要提審嗎,什么時候?” “就這一兩天吧?!?/br> “可他的傷……” “所以才要盡快拿到口供。” “我可以再去嚇唬他一下,爭取讓他說出點(diǎn)什么?!?/br> “可以,你去吧?!敝鹘掏饬?,“要真能說出來,就省事了?!?/br> 我退出辦公室,一路飛快來到地牢,獄卒換了個年輕人,沉默不語,表情兇惡。不過他似乎先得了指示,看見我之后主動打開牢門。 在臭烘烘的牢房中,萊斯特面朝墻壁跪坐,披風(fēng)剛剛遮住肩膀,頭發(fā)散落到前面,露出優(yōu)美的后頸。 他沒有回頭,我走近些,聽見他在竊竊私語。 “你在跟誰說話?” 他手撐地,艱難回頭,只給我一個側(cè)臉:“在跟天主說話?!?/br> 我暗自好笑,這話說的跟沒說一樣,我甚至抬了一下頭,想看看天主在什么地方?!澳愕奶熘鞅硹壞懔?,還祈禱什么?” 萊斯特從金色發(fā)絲的縫隙間看我,小聲道:“你來干什么,還想要……我的感謝?” 我玩味道:“若是呢?” 萊斯特的身體在顫抖,胳膊漸漸抬起,拉掉披風(fēng),露出纖細(xì)的上半身。我快要窒息了,帶著污跡的身體本該令人厭惡才對,可我卻在這腐爛的氣息中嗅出香甜,那兩枚粉紅色的乳粒挺著,就像那剛長骨朵的歐石楠小花。我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視,手在一側(cè)乳粒上輕輕一擰,他皺眉卻沒叫出聲,壓抑著痛苦,眼中既絕望又恐懼。 我撫平他的眉,重新蓋好披風(fēng),在他的驚訝中,小聲道:“又要繼續(xù)審訊了?!?/br> 他明顯抖了一下,接著是劇烈的咳嗽和喘氣:“為什么不讓我直接去死?” “你的抵抗沒有用,主教遲早會查到的?!蔽腋┥碓谒呎f,“你所受的苦難不會幫他躲過禍?zhǔn)隆!?/br> “我可以再……”他抓住我的衣角,眼中充滿淚水,“我什么都可以為你做……只求你別說出去?!?/br> 那淚水直落入我心。 “我會幫你的,但你要聽我的話,再不許提他想他,不許愛他!” “愛是本能,是出自我心,我控制不了。” “那就學(xué)著控制。”我雙手捧起他的臉,“先從吻我開始。” 他張開嘴,幾顆潔白的牙齒在唇中若隱若現(xiàn),勾得我只想用舌頭去回應(yīng)。 我能看出他的猶豫,神色凄然又無奈,一時間我們都沒說話,只余他粗重的呼吸聲刺痛耳膜。然后,他借助我的手臂吃力地站起來,湊近我的臉,小心地帶著試探落下一吻。 這吻消失得很快,如蜻蜓點(diǎn)水在接觸的剎那就抬起,仿佛臉上的濕潤是我的錯覺。我并不計較他的吻是否有敷衍的成分,萬事開頭難,可只要有第一次就會有之后的無數(shù)次。 “很好,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也會保證你那小情人的安全,你要做的就是……愛我?!?/br> 萊斯特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同意了,因為他根本沒有選擇的權(quán)力。 第二天下午,卡斯利亞主教現(xiàn)身審訊室,我坐在他邊上,面前是癱倒在地上渾身赤裸的萊斯特。 主教開門見山道:“過了這么多天,你有沒有想說的?” 萊斯特先是看我一眼,然后默默搖頭。 “這是你改邪歸正的好時機(jī),天主并沒有拋棄你,他一直在試圖拯救你,為什么要再三抗拒?” “他就是靠酷刑拯救我的嗎?”萊斯特忽然笑了,空洞的吸氣聲令人害怕,“若是如此,那我寧愿下地獄?!?/br> “你以為魔鬼就會接納你?”卡斯利亞主教生氣了,我能感覺到他的怒火就快把黑色衣袍點(diǎn)燃。 “總比在這里受苦強(qiáng)?!?/br> 我緊張地看著萊斯特,直著急,他正在試圖激怒主教,好早日解脫,可他不知道的是,主教大人一旦心情不好,那其他人也就別想快活。 果然,卡斯利亞主教臉色越來越差,沉著臉吩咐準(zhǔn)備尖樁。 我心頭一跳,那尖樁前幾天才剛用過,上面還殘留著血跡和糞便,令人作嘔。 哦,天主呀,那東西真的是能稱為最惡心的刑具了。 就在幾天前,一個男人竟然失禁拉在了上面,弄得整個審訊室都臭氣熏天,離他最近的費(fèi)爾南多險些吐出來。 那四方錐似的刑具頂端也不知有沒有被清理干凈,我想應(yīng)該沒有。 一聲慘叫把我拉回現(xiàn)實(shí)。 萊斯特的手腳都被繩子吊在半空,屁股底下是一個底座為方形的鐵質(zhì)錐體,頂端極尖利,正分毫不差地插進(jìn)可憐的xue口。 萊斯特掙扎搖晃著,我能感覺到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肌rou,好讓身體不會往下墜。費(fèi)爾南多手里的繩子一會兒拉緊一會兒放松,靈活的手指好像在演一出提線木偶戲。萊斯特的手腳就在他的cao控下上上下下,身體在搖擺中下墜,尖樁似乎插得更深了。 “啊啊啊……”萊斯特發(fā)出凄厲的慘叫,面容扭曲,緊閉雙眼,手在虛空中抓撓,似乎在找支撐他身體的東西??捎惺裁从媚?,天主不在他面前,情人也不在,只有我在他身邊。如果有可能,我愿不顧一切地沖到他身前,抱住他,給他力量,可事實(shí)是,我必須端坐在桌子后面,面無表情地記錄下房間里發(fā)生的所有事。 “放我下來!求你了!”萊斯特喊著,我看見他傷痕累累的臀部肌rou在盡力緊繃,然后又筋疲力盡地慢慢松開,吞納進(jìn)更深的尖樁,鮮血順著錐體滾落,在底部匯聚。 據(jù)我觀察,至少有三英寸長的鋒利尖端扎進(jìn)萊斯特柔嫩的xue口,這個長度足以扎破腸rou。 “希望你能想起什么。”主教在我身旁說。 而萊斯特則根本說不出話,他正在全力抵抗疼痛。 主教一揮手,費(fèi)爾南多把繩子向下拉,萊斯特的身體向上離開尖樁,疼痛緩解后他疲憊道:“我只想要死亡?!?/br> 主教對費(fèi)爾南多點(diǎn)頭,后者手中的繩子突然松開,萊斯特的身體驟然下降,后xue準(zhǔn)確地落在尖樁上,凄厲的慘叫震耳欲聾。 我下意識閉眼,雖然我也很想蹂躪這具身體,但自己做和看別人做是兩回事,更何況我其實(shí)不太喜歡這種單純的虐待。 “殺了我吧,求你們了,殺了我……”萊斯特哭泣的低語似乎就在耳邊回蕩,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他正緊緊盯著我,那雙眼眸里飽含痛苦和乞求。 我的靈魂被他的眼神擊潰,四分五裂再不完整,好像有一部分已經(jīng)隨那淚花遺落到地上,再也拾不起來。我不得不低下頭,看著羊皮紙上字母,一遍遍勾勒圓滑流暢的筆畫,借此來逃避現(xiàn)實(shí)中的無奈。 又是一陣滑輪滾動的聲音。 我用余光看去,費(fèi)爾南多手中的繩子重新收緊,萊斯特如死物一般吊起,一同被那繩子拴住的還有我的心。而當(dāng)萊斯特再次下墜時,我?guī)缀蹩匆娔潜帕训难轱w濺到空中時的優(yōu)美弧線。 一聲高聲慘呼過后,萊斯特徹底不動了,頭向后仰,凸顯纖細(xì)的頸上那微微隆起的喉結(jié)。 卡斯利亞主教顯得很不耐煩,他讓胡安把人潑醒。我不忍看萊斯特再受苦,說道:“我覺得他若一心求死,不如就遂了愿?!?/br> “那我們之前的訊問不就白費(fèi)了?”主教斜眼看我,面有慍色。 “不,您誤會了?!蔽也痪o不慢道,“人們因為沒經(jīng)歷過死亡,所以才會輕言死亡,真正瀕死的狀態(tài)其實(shí)很恐怖,讓他感受一次,也許他的態(tài)度就會大有改觀?!?/br> “你想怎么做?” 我收好羽毛筆,手肘搭在桌案,慢慢陷入回憶:“幾年前,我曾不慎跌進(jìn)河中……” 那并不是美好的記憶,但重疊萊斯特的身影之后,我由衷地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