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姿勢對攻城掠地者而言，或許更加有掌控感和主動權(quán)，然而對林修來說，就只有無法磨滅的屈辱感——這總會讓他聯(lián)想到牧場、豬圈甚至是貴族老爺們家里的那些羊、豬、狗，在被驅(qū)趕和命令時都是這樣。

    或許是他的呻吟和順從取悅了他，也或許是因為明天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干，菲爾德今夜一直保持精力旺盛的樣子，足足做到了深夜，做到林修雙腿止不住地顫抖，最后受不了，啞著聲音祈求道：“別做了，菲爾德，我堅持不了了。”

    這才善罷甘休。

    幾乎是在他停止搓磨的后一刻，林修連身體都顧不上清理，倒頭大睡。

    他實(shí)在太困了。

    自從遇到菲爾德后，受情緒和困境的影響，他正常完整的休息已經(jīng)約等于無了，要么就是在絕望之中，要么就是在絕望的路上。

    思慮過度對身體只有害處。但他還是想活著，等待著活得有價值的那個時候。

    他睡得很沉，也沒有再去做那種想想都讓人覺得絕望的夢。

    醒來時，房間鐘表的時針指向11，已經(jīng)很晚了，而本應(yīng)在另一側(cè)的菲爾德不知所蹤。

    他起身，習(xí)慣性地去浴室清洗頭發(fā)和身體。

    再出來后，菲爾德已經(jīng)回來，坐在沙發(fā)上翻著書本?？匆娏中蕹鰜砗?，合上書封。林修垂眸看去，只見精貴的書皮上有著織金描繪而成的小圖案，并刻著幾個顯眼的詞匯——，作者亞當(dāng)·斯密。

    他記得菲爾德讀過大學(xué)，他的大學(xué)是什么專業(yè)？總不會是“如何馴服吸血鬼”專業(yè)吧，那他可能畢不了業(yè)。

    他扯了扯嘴角，還在想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廢料，另一旁的菲爾德托起他的手，冰涼金屬的觸感緊貼著他腕部的皮膚，與先前手銬、鎖鏈的觸感不一樣，格外輕盈。

    林修不由得定睛細(xì)看，發(fā)現(xiàn)這玩意兒是個銀手環(huán)，比一般手環(huán)略寬大些。牢固性值得肯定，不過做工相當(dāng)粗糙，他合理懷疑這是臨時加工的產(chǎn)物。

    菲爾德蹲下來，一邊為他解腳上的鎖鏈一邊說道：“明天我們動身去密斯托根。”

    密斯托根已經(jīng)不是葛蘭帝國的城市了，它處于葛蘭帝國北方的阿斯曼公國北部，那里常年處于冰天雪地之中，幾乎沒有春、夏和秋，比格里塞爾的嚴(yán)寒酷烈太多。因為環(huán)境的惡劣，人口的數(shù)量也說不上多可觀。

    林修垂眼看他，問：“你又有任務(wù)？”

    “嚴(yán)格來說這才是我真正的任務(wù)，前面只是我的假期?！?/br>
    “去幾天？”

    “大概一個月?！?/br>
    一個月啊……如果他一個人留在這個鬼地方30天，最終的結(jié)果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瘋掉，這樣想想這次外出，或許對他而言是福音。

    他忽然有些期待了。

    出門的那一日，雪下得很大，似乎在預(yù)示密斯托根的惡劣天氣。林修提著他里面并沒有放多少東西的箱子，搭上了前往北方國度的列車。

    到達(dá)密斯托根后，菲爾德并沒有把他鎖進(jìn)房子里，而是在房間里稍作整頓后，拉著他馬不停蹄地趕到密斯托根的總教堂。

    盡管天寒地凍，寬闊的教堂里還是有零星幾人安靜端坐，神父也在盡職盡責(zé)地做著禱告。

    菲爾德與他也挑選了一個靠前的位置坐下，等待他們禱告完畢。

    林修環(huán)顧四周，密斯托根城里生活的人大多都是棕發(fā)，即使是厚重的冬衣也被他們花式點(diǎn)綴成漂亮的模樣。

    禱告結(jié)束后，菲爾德徑直找向神父：“我找斯卡特·薩德魯維奇先生?！苯又f給棕白發(fā)的神父一個徽章。

    徽章的中心是一把槍，槍的周圍環(huán)繞著紅色玫瑰，槍與玫瑰，似乎是他們的專屬徽章，也是極其有效的通行證。神父沒有說什么，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

    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菲爾德跟著棕發(fā)的神父去了教堂里比較隱秘的地方，而林修則坐在教堂里，接受教堂里圣光的沐浴和悉心的看管。

    他望著身旁那個強(qiáng)壯有力、身長兩米的男子，有些好奇地問：“你知道吸血鬼嗎？”

    坐在旁邊的棕發(fā)男子不說話，眼神堅定不移地平視前方，毫無波動。

    “我就是哦。”

    這回男子淡定不能，轉(zhuǎn)頭看向他。眼前人似乎是嫌事情太平淡，笑瞇瞇地對他說：“你要不要把我抓了呀？”

    男子觀察了他幾秒，然后移開目光。就在林修以為他仍然要變成木頭時，他猛不防地開口：“你不是。”

    溫暖醇厚的嗓音，與他粗狂的外形絲毫不匹配。

    “為什么不是？”林修抬頭，睜著他那雙形狀好看的眼睛，徑直盯著他。

    男子避開他的目光，艱難地開口：“你身上沒有那種氣味?！鳖D了頓后，又接著說：“所有的吸血鬼都有氣味，你沒有。你是的話，你身邊這位獵人早就應(yīng)該把你處決掉，而不是帶你來到這個地方?！?/br>
    卡萊爾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氣味？什么氣味？林修聞了聞自己的手臂，啥味兒也沒有。

    他在布萊特·道頓身上也沒有聞到什么氣味。他猜測，這應(yīng)該是吸血鬼獵人獨(dú)享的技能。

    卡萊爾和男子都沒能聞出自己吸血鬼的味道來，那菲爾德呢？菲爾德當(dāng)時有沒有聞到？

    這個問題的答案想必從菲爾德嘴里撬不出來。但他估計是有的。如果他當(dāng)時沒有氣味，菲爾德不會如此篤定，而且，一個天生能夠隱藏氣味的吸血鬼，怎么著也有上交給組織的價值吧？再不濟(jì)也會問上一句?？墒欠茽柕孪嚓P(guān)的話一句都沒問過。

    不，不僅如此……林修心里一震，忽然想到利害之處。

    他竭力穩(wěn)住心神，順著話題繼續(xù)問下去：“如果你們所有人的氣味都能聞到，那全世界的吸血鬼不都得給你們找出來了？”

    “不，要靠近聞，遠(yuǎn)一點(diǎn)，就聞不到了?！?/br>
    男子說完，又補(bǔ)充道：“還有一些吸血鬼，會隱藏?！?/br>
    “哦？怎么隱藏？”

    “用能力?！?/br>
    “什么能力？”

    男子緊閉雙唇，不再說話了。

    能力？林修眨眨眼，回過味來。能力他也有，只不過他現(xiàn)在還只能控制一些東西的運(yùn)動和方向。更別提他所有吸血鬼的力量都被封住了。

    “先生，我叫林修·莫拉特，你叫什么名字，我們交個朋友吧？”

    看得出來，密斯托根的人似乎并不怎么注重禮儀與優(yōu)雅，在惡劣的冰寒環(huán)境下，繁冗的禮節(jié)是非常多余的存在，光是好好活著已經(jīng)耗盡所有。

    林修也不是蜜罐子里出來的人，只會窮講究。他很干脆地問了出來，也許他能夠從男人嘴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你們不會在這里待很久的?！?/br>
    “還有好些天都要呆在這里?！?/br>
    ……

    幾個回合下來，男人終于妥協(xié)：“你可以叫我凱森?！?/br>
    “好的凱森先生！”

    眼見著菲爾德一時半刻是出不來了，林修決定繼續(xù)套信息：“凱森先生，密斯托根市里組織的人手不夠了嗎？為什么會特意讓菲爾德從葛蘭來到阿斯曼公國？”

    “不是人手不夠?！碧岬竭@個話題時，凱森的臉色開始變差，雙手拳頭漸漸捏緊，不甘心地說：“是我們太弱?！?/br>
    見此情形，林修小心翼翼地試探：“那個要對付的吸血鬼，很厲害？”

    “莫拉特先生，我已經(jīng)盡力抑制自己對你的好奇心，也請你不要再繼續(xù)問下去了?！?/br>
    “好的好的。”意思就是他踩到雷了，那就不問這個話題，反正看見他不甘心的樣子，也知道答案了。

    空氣沉寂，沙漏里的沙不斷往下滑。林修又忍不住開口：“凱森先生，如果你對我有什么好奇的地方，也可以問，我的身份信息并不保密?！?/br>
    只是得看他愿不愿意說實(shí)話了。

    凱森再一次拒絕：“不，我沒有什么可以問先生?！?/br>
    林修沒有再試圖與他對話，很明顯自己的舉動已經(jīng)讓對方有所戒備，就算再問下去，也不會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不過，自己還有徐徐圖之的機(jī)會嗎？

    他苦笑一聲。

    這邊陷入沉默，而另一邊，卻是相談甚歡的情形。

    “薩德魯維奇先生，很榮幸見到你?！狈茽柕滦辛艘粋€標(biāo)準(zhǔn)的紳士禮。

    “不，孩子，應(yīng)該說你能來，我萬分慶幸并且擔(dān)憂?！迸c密斯托根人如出一轍的棕發(fā)不同的是，56歲的斯卡特·薩德魯維奇在大部分頭發(fā)已斑白的情況下，仍然殘余著幾縷酒紅發(fā)色。他的性格沉著冷靜，氣質(zhì)也通常是沉淀著穩(wěn)定的，總是會讓人聯(lián)想到密斯托根市中心那棵活了上百年的老云杉。

    但是很顯然的是，斯卡特并非密斯托根的原住民。

    “這些是近幾年我能夠搜集到的，關(guān)于目標(biāo)吸血鬼的全部資料，你需要的物資我也已經(jīng)全部備好，你隨時可以去馬爾街31號倉庫去取。”斯卡特邊說邊把筆記和鑰匙遞給他。

    菲爾德點(diǎn)頭接過表示感謝，卻并沒有急著翻看筆記。

    老人頓了頓，見他如此淡定的模樣，不禁更加擔(dān)憂：“小伙計，你應(yīng)該知道前面那些等級不遜于你的獵人是什么下場……老實(shí)說，你有幾分把握？”

    菲爾德垂眸，沉默著思考，幾秒鐘后抬起頭說道：“六分，如果他沒有未知能力或者底牌的話，也許會變成七分?！?/br>
    “也就是說還有四分可能會失?。炕镉?，雖然密斯托根與戈萊相隔好幾個國家，但我也聽說過你，你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你該知道的，這件事情我并不強(qiáng)求?！彼箍ㄌ氐难劾锍錆M疑惑。

    “我當(dāng)然知道，薩德魯維奇先生是一個相當(dāng)體諒別人的老好人。但是，危險已經(jīng)迫在眉睫了，先生，也許他的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您和您的家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