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什么都不說,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第二十三章 談衍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過去,他眉宇之間總是浮現(xiàn)出幾分陰郁,那是求而不得的沉郁和慍怒,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旁人幾乎都要以為他是一個一心只知道工作的事業(yè)狂,可現(xiàn)在,任誰都能看出他言談舉止之間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得意,仿佛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終于取到了真經(jīng)的信徒,終于能修得真身,長生不老。 他甚至不再加班。 一到五點,他就滿面春風地離開辦公室,頭也不回。 最高興的人是他的員工,老板都不在,他們加班做給誰看? 最不高興的當然是陳陸。 這幾年,雖然談衍對他明里暗里的示好視而不見,可最起碼,他身邊沒有別人,不是嗎。這是他唯一能拿來安慰自己的理由,只要談衍沒談戀愛,那他就還有機會。可現(xiàn)在不管他怎么看,談衍都不是單身了。他恨死當年的“甜甜”了,還好,那個賤貨消失得無影無蹤,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又是誰。 但不管他怎么問,談衍就是不肯說。 陳陸冷嘲道:“到底是什么人啊,這么拿不出手。小衍,我可告訴你,現(xiàn)在社會上人心壞著呢,你不要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給騙了,我知道你不愛聽,可該說的話我得說,當年你不就是讓那個什么甜甜給騙了嗎?你別以為那些人會和你說真話,不可能的,他們只想從你身上撈錢。” 談衍也不生氣,輕描淡寫道:“你整天沒別的事干是吧,我忙著呢,沒時間和你說這些。” 陳陸:“……” 他在心里琢磨,覺得談衍真的有人了。 他翻來覆去,坐立不安,拼命折騰生日宴上朋友們送給他的小模特,發(fā)泄心中的怒火。憑什么不是他?他哪里配不上談衍?談衍憑什么對他的真心不屑一顧?他越生氣,越折騰小模特,他找不到甜甜,也不能和談衍翻臉,只能把這個小模特當成甜甜——都是出來賣的,有什么區(qū)別。 ……等等,談衍喜歡的,該不會是那個小婊子惡心的身體吧? 陳陸一陣惡寒。 談衍對發(fā)小的心思一無所知。 出于習慣,就算現(xiàn)在許錯回到了他身邊,他還是定期去俱樂部練拳,教練還是Jim。 Jim給談衍擼了一回,拿到的封口費是一間公寓,不大,可總算能讓他在這座冰冷的鋼鐵城市立足。這讓他對談衍是又愛又恨,談衍不把他當人,居然在那樣的時刻踹開他,可這點羞辱又算什么,房子才是實打?qū)嵉暮锰?,如果那么來一回就能換一套公寓,那他愿意讓談衍弄死。 練完拳,談衍去浴室洗澡。 Jim尾隨而至。 他把手放在談衍赤裸的后背上,力道適中地為他按摩,一邊道:“談少,最近怎么來得這么少?工作忙?” 談衍沖著水,沒有動,說:“你管得還挺寬。” 他這話雖然不好聽,可語氣不算很強,這讓Jim的膽子又大了一點,嬉笑著道:“我不是關(guān)心你嗎。” 他試探著把手往下,小聲道:“我給你口出來?” 談衍關(guān)了水,轉(zhuǎn)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下面半硬著——這是運動帶來的副作用,面無表情道:“用不著你。”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Jim愣了愣,用不著他?這啥意思???難道,談少有人了?他想起不久前談衍一反常態(tài)的煩躁和兇悍,越想越覺得八成是這樣。 是誰呢? 許錯在做咖啡。 這個新家,比他原來住的公寓不知大了多少倍,只廚房都比他的整間公寓大,談衍還給他準備了市面上最好的La Marzocco咖啡機,一切都很好。 他打好奶泡,開始拉花。 ……拉出來一團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 許錯愣住。 這時,談衍回來了,很自然地從身后環(huán)住他的腰,親吻他的后頸,看見那個拉花,笑道:“這是云?我怎么覺得不像呢?” 他把那杯拿鐵喝掉,又去親許錯,把口中的香味兒分享給他。 吻畢。 談衍一路走,一路脫衣服,去洗澡,一邊道:“今天錢碩給我打電話,問我去他婚禮的時候帶不帶伴兒?!?/br> 他的聲音在嘩嘩的水聲中聽上去有些陌生。 許錯正要把他脫下來隨手扔在一邊的衣服放進洗衣籃,手頓了頓,沒說話。 談衍從浴室談出一個頭,說:“大家都是室友,你不去不合適吧?他還問過我呢,問我有沒有找到你,我說找到了,他還挺高興,讓我一定要帶你一起去?!?/br> 許錯閉閉眼。 談衍道:“你不能永遠都藏在家里吧,你又不是小貓小狗。我不是不能養(yǎng)你,我養(yǎng)你一輩子都沒問題,可這樣時間長了,對你自己也不好啊,你總要社交的,是不是?” 他一邊刮胡子一邊說話。 刮胡刀嗡嗡嗡的聲音和他說話的聲音交纏在一起。 直到吃完晚飯,許錯都沒說話。 甚至不肯和談衍睡一張床。 談衍這時才知道他有多生氣。 他赤裸著上半身,下半身只穿著一條居家長褲,抱臂靠在客房門口,皺著眉看著躺在床上的許錯。 “不是,這有什么好生氣的?你不想去直接說不去啊,我還會逼你不成?你什么都不說,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許錯眼都沒睜。 這些年,談衍身邊的人哪個不捧著他,除了在生意場上要去揣測談判對手的想法,他哪用得著去想身邊的人在想什么?可許錯一句話都不肯說,冷著一張臉就要和他分房睡,這算怎么一回事?該不會要他低頭認錯求和吧? 談衍想起在網(wǎng)絡(luò)上看到過的男的跪在鍵盤上求女朋友原諒自己的視頻。 他覺得荒誕。 談衍道:“今天晚上你不想和我在一張床上睡,那就隨你。我給你約了最好的心理醫(yī)生,明天上午十點他就會到家里來,你記得準備一下?!?/br> 說完,他就回了房。 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他胸口發(fā)悶,堵了一團氣。 對他來說,這種感覺很陌生,因為不管他在生活中、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難題,都是能找出解決方法的,可是今天這個事兒不是他一個人能解決的問題,甚至能不能解決都不取決于他,而取決于許錯自己。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許錯不是“正常人”,他有病。他對抑郁癥沒有什么了解,因為他這二十多年來的人生一直順風順水,就算大學的時候許錯從他身邊消失了,讓他找個好幾年,可他最終也還是把人找到了,他很少產(chǎn)生像抑郁這么消極的情緒,更別說因此得病了。 許錯。 他索性翻身下床,去陽臺上抽了根煙。 抽了煙,還是睡不著。 已經(jīng)兩點多了,過幾個小時他就得去上班。 談衍忍無可忍,推開了客房的門,一句話都沒說就掀開被子往里鉆,把許錯困在自己懷里,臉埋在他肩上就開始裝睡。聽著許錯的呼吸聲,他很快就睡著了。他做了個夢,夢中許錯沒有離開他,他們從來都沒分開。 他的生物鐘很準。 醒來時許錯不在床上。 談衍刷著牙,往書房看了一眼,果然,許錯在里面。 他說:“我得去上班了,晚上有個慈善晚會,回來得很晚了,你不用等我,自己睡就行——別走錯房間啊?!?/br> 許錯從電腦屏幕后抬起頭看他一眼,說:“嗯?!?/br> 談衍美滋滋地想,看吧,許錯和那些人不一樣,比他們理性多了,壓根兒不會因為這點事生氣,更別說記仇了。 許錯真的什么都好,以后要是愿意把心里的話說出來那就更好了。 談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兩個人住在一起一定會發(fā)生摩擦的,這也許不是最后一次,可是以后他們兩個肯定能磨合得更好,感情也越來越好。許錯經(jīng)歷過的事兒也不少,現(xiàn)在和從前相比有點差別那也很正常,人都要變得越來越成熟的,他愿意等。 談衍開車去公司的路上,還攥著方向盤吹了聲口哨。 這一天他都沒心思工作,只想早點回家看那個心理醫(yī)生有沒有解決掉一點許錯的問題,可是到了下班的時間,他抓著車鑰匙要走,秘書又提醒他今天晚上還有社交場合要出席,偏偏又是慈善晚會,連推都不好推,他就只好按耐著性子把自己收拾好,去酒店參加晚會。 這樣的場合是要和女伴一起出席的。 談衍的女伴是世交家的千金。 這位千金姓楊,楊一諾。 慈善晚會很熱鬧,各界名流都來湊熱鬧。 談衍西裝革履,手中拿著香檳杯和別人談笑風生,心底卻覺得很不耐煩,只想早點回家。過去他還能裝一裝,可那是因為他就算回了家也沒有事做,現(xiàn)在不一樣了,現(xiàn)在許錯可還在家等著他呢。他知道,他不在,許錯睡不好覺,吃藥都睡不好。 這個認知讓他隱約有幾分滿足。 別人這么在乎他他不在乎,可這個人是許錯,當年連看他一眼都不屑的許錯,那個許錯待在他的家里,躺在他的床上,乖乖地等他回家。這讓他歸心似箭,也讓他覺得口中的酒香比過去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