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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訪幽獨(dú)在線閱讀 - 正文

正文

    飛霙崖的一年四季大約皆是這般冰天雪窖,幸而修仙之人并不畏寒,陸玄崢正夤夜涉雪往居所行去,隱隱約約卻見前頭深雪里好似露著一點(diǎn)紅影。

    踱步過去,還未有所舉動,便見腿邊雪沫橫飛, 一只不足半臂長、腦袋和身子幾乎一般大的火紅小獸勉力扒拉著從積雪中冒出頭來,九條蓬松舒展如雀屏的尾巴在身后招搖著,滿世銀裝素裹中唯一的艷色。

    原是只赤狐幼崽。

    陸玄崢以為他凍僵了,卻見小家伙驀然睜開眼,歪了歪腦袋問:“這是哪?”

    陸玄崢心下詫然,一則因他并非尋常狐貍,倒是修煉的小妖怪,二則那聲音雖清越,卻不如料想中那般像個(gè)小娃娃,反而更近乎于十六七歲的小郎君。

    “這是飛霙崖,你……從何處來的?”

    “懸水谷啊,”小狐貍答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可這縮地成寸有些難cao控,我還沒想好地方呢,睜眼就在這了?!?/br>
    小狐貍說話的時(shí)候九條尾巴搖得陸玄崢眼花繚亂,他試探道:“可要我送你回去,或?qū)つ阕逯虚L輩來接你?”

    小狐貍搖頭似撥浪鼓:“滿三百歲的狐貍都要出谷歷練的,族長爺爺想留我到五百歲,被我嚴(yán)詞拒絕了!”

    年方二十六的陸城主:“……”

    陸玄崢沉默少頃:“那你待如何?”

    “隨意走走?!毙『傑P躇滿志,可未出三步又埋進(jìn)了雪里。

    “……”

    “這兒的雪深了些。”他抖了抖尾巴,尖耳耷拉下來,有些挫敗。

    陸玄崢?biāo)煜蛩斐鍪郑骸疤蟻?,我?guī)阕吡T。”

    小狐貍也不矯情,從善如流地順著陸玄崢緩緩抬起的雙手躍到他肩頭,九尾間或拂過他后頸,暖融又麻癢。

    陸玄崢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抬手想撓一撓后頸,卻不經(jīng)意觸了下小狐貍的尾巴尖。

    肩上的小家伙猛地蹦了蹦:“做甚碰我的尾巴!”

    “抱歉抱歉?!标懶樏r罪。

    小狐貍并非得理不饒人的壞狐貍,只是認(rèn)真道:“如此很是失禮,你想要碰我的尾巴須得先同我講。”

    他又連珠炮一般問:“你家便在此處嗎?家里有食物嗎?漂亮的點(diǎn)心有嗎?”

    “在……沒有,但我可以做給你吃。”

    “多謝,我會付酬勞的,我的芥子戒中有許多寶物?!?/br>
    “好?!?/br>
    須臾,陸玄崢問道:“你可有名字?”

    “有啊,阿爹阿娘叫我乖乖崽?!?/br>
    “……可有大名?”

    “乳名是這個(gè),長成后才有大名。”

    “……三百歲還未長成嗎?”

    小狐貍聞言有幾分微赧:“其實(shí)我還未滿三百歲,尚需再等十個(gè)月。但我阿娘同我說名字早取好了,喚作‘云翥’,‘軒翥南溟,摶風(fēng)北極’的‘翥’,待我三百歲便去族長那里錄冊?!?/br>
    他轉(zhuǎn)頭問陸玄崢:“你呢?你有名字嗎?你多少歲了?”

    “陸玄崢,赤黑之玄,崢嶸之崢?!鶜q?!?/br>
    “那你年紀(jì)尚小?!?/br>
    “……”

    陸玄崢神情復(fù)雜地偏頭望了眼丁點(diǎn)大的云翥,他實(shí)在沒有即將長成的模樣,小小一只幼崽,瞧著與未斷奶的小貍奴別無二致,陸玄崢不由疑心他如何拖得動那九條大尾巴。

    “你們狐貍長成前……都這樣小嗎?”

    小狐貍好似被提起了傷心事,長聲嗟嘆:“阿爹阿娘說他們?nèi)贇q時(shí)已很是威風(fēng)凜凜……我也不曉得何以我是這樣。”

    他甩甩腦袋:“談點(diǎn)別的罷,我從前聽聞修道者大多精于劍道,你劍術(shù)如何?”

    “尚可。”

    “那等我化形了,你教我罷,我認(rèn)你做師父?!?/br>
    “好。”

    言談間已行至消迢城前,云翥有些驚異地抖了抖耳朵:“你家這樣大?!?/br>
    “此地不僅是我……家,還有許多人在?!?/br>
    一人一狐入內(nèi),外門侍夜弟子恭謹(jǐn)執(zhí)禮:“城主?!?/br>
    陸玄崢頷首。

    “我曉得了,這是你的門派,”云翥小聲道,“那你還有旁的徒兒嗎?”

    “沒有,我不喜收徒,”陸玄崢稍頓,“但你是例外?!?/br>
    “你很是可愛。”

    小狐貍被直白地夸贊一句,有些飄飄然,側(cè)過腦袋啾了下陸玄崢:“你真好?!?/br>
    云翥身上有股木樨的甜香,仿若花蜜抑或花糕的味道,陸玄崢被毛茸茸蹭了一下,被甜得直至入內(nèi)室拿云衾給小狐貍做窩時(shí)仍有些出神。

    雖說云翥的皮毛厚實(shí)濃密,可陸玄崢仍怕他冷到,是以俟小家伙熟睡后,又將自己的錦衾分了泰半給已經(jīng)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小狐貍蓋上。

    可云翥睡相委實(shí)有些一言難盡,陸玄崢給他掖了一宿被角,又怕不慎碰著尾巴驚醒他,八尺二寸有余的大男人唯有一退再退。

    結(jié)果便是翌日拂曉時(shí),云翥便察覺自己從床內(nèi)側(cè)向外挪了許多,而一大只陸玄崢正拘束地蜷縮在床角。

    他有些心虛,可視線一轉(zhuǎn),瞧見外頭雪霽日朗,便興高采烈地踏著陸玄崢跳下床,一溜煙奔出去了。

    幸而他輕得很,否則陸玄崢被這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踩上一腳,只怕要負(fù)內(nèi)傷。

    然此刻陸玄崢的心思也不在此,他望著牖外澄明的天光有些愣怔。

    飛霙崖乃極寒永夜之地……何曾有過日出?

    ——

    日色輝映之下,積雪薄了許多,小狐貍爪下生風(fēng),不過半日整個(gè)消迢門弟子都瞧見了這亙古未有的晴日,以及一只上躥下跳的小赤狐急速飛掠的虛影。

    云翥一撒起歡來便沒了顧忌,整只狐出城后越跑越遠(yuǎn),道旁人煙漸漸稀少,花木卻葳蕤起來,云翥略感疲倦,遂三兩下攀上一棵高聳入云的喬木,摘了顆果子小口啃著。

    未料這其貌不揚(yáng)的小青果滋味倒不賴,咬破薄如蟬翼的表皮,內(nèi)里清甜的汁水便瞬間迸濺而出,果rou脆嫩、酸甜可口,云翥一連吃了四五顆,飽腹后見金烏西墜,便沿來時(shí)路折返回去。

    天色已晚,陸玄崢遍尋不見小狐貍,正急得出了消迢城,卻見迎面一團(tuán)小火球撲過來,因太過迅速收勢不及,被陸玄崢接了個(gè)滿懷。

    云翥的原身委實(shí)太小,陸玄崢手肘穩(wěn)穩(wěn)地托著他生怕摔了,焦炙道:“這一整日跑哪去了?你才這么點(diǎn),萬一遇上歹人如何是好!”

    云翥腦袋扎在他懷里不言語,拿軟趴趴的耳尖蹭蹭他胳臂,試圖撒嬌來蒙混過關(guān),曩昔在懸水谷時(shí),阿爹阿娘并兄姊們最吃這套了。

    事實(shí)上這一招對陸玄崢仍可謂百試百靈,令他本便不如何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登時(shí)又和緩許多,他揉揉小狐貍的后脊:“餓不餓?”

    云翥本應(yīng)饑腸轆轆,可吃了那許多果子便無甚食欲,便搖搖頭打了個(gè)呵欠,困倦地趴在男人臂彎內(nèi)。

    陸玄崢只以為他瘋跑了一天精疲力盡,便抱著軟乎乎的小云翥回房歇下。

    孰料后半夜云翥陡然發(fā)起高熱來,陸玄崢淺眠,察覺懷中燙得厲害,立時(shí)便睜開了眼。

    云翥燒得已然有些瑟縮,陸玄崢手足無措,他不能找給人醫(yī)病的郎中,亦不知尋常獸醫(yī)能否治療小妖怪,只得抱緊小狐貍問道:“從前你在族中時(shí),若病了當(dāng)如何?”

    云翥有氣無力道:“我并未生病……”

    雖則他渾身灼燙,可云翥清楚自己并非染了熱癥,只覺體內(nèi)臟腑間流竄著一股難言的烈氣,通體經(jīng)絡(luò)若有驚濤拍岸,倒似下一瞬便會破體而出。

    “很快便好了……”

    “可是師父,”他語氣低落地抱著尾巴,瞧著可憐得不行,“我想阿娘了?!?/br>
    陸玄崢凝視云翥濕漉漉的圓黑瞳仁,喉間哽得吐息都艱難。

    他抬手緩緩順著小狐貍光滑柔軟卻溫度燙人的脊背,壓著心底的躁郁不安,溫柔哄道:“乖乖崽?!?/br>
    “阿娘也會想你的?!?/br>
    ——

    月落日升,陸玄崢提心吊膽一整宿,至蒼穹泛起魚肚白時(shí)方瞇了會,彼時(shí)初醒卻敏銳地覺出幾分異樣。

    他垂下眼簾。

    腰間搭了……搭了條……

    光潔纖細(xì)的手臂,指尖泛著輕紅,膚若寒玉細(xì)凝,流澤致致,銷盡霜雪。

    大抵是錦衾間暖意尤甚,將他通身的玉白肌膚蒸出一點(diǎn)潮紅,恰似羅浮春酒暈入一般,胸前兩顆孟春初桃一般微粉的尖尖悄然挺立著,小巧幼嫩得不可思議。

    陸玄崢瞠目望著懷中寸縷未著的少年,須臾后如遭雷殛般火速翻身下床,背過身極力平復(fù)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

    這一下動作劇烈,云翥亦隨之悠然轉(zhuǎn)醒。

    昨夜的不適余韻未消,他撫了撫鈍痛的額角,片晌后忽靈光一閃,將手舉到眼前打量著。

    “我化形了!”

    云翥喜上眉梢,倏然翻身坐起,撩開床帳卻見陸玄崢背對著自己立于床前,有些不解道:“師父怎么了?”

    陸玄崢方整理好心緒,一轉(zhuǎn)身又見被衾堆在云翥腰間,那蒲青色的錦緞愈發(fā)襯得他膚光勝雪,及臀的墨發(fā)垂直散落在肩頭與背脊,飽滿潤澤的朱唇微翹,如誘人采擷的漂亮毒果,如妖如魅般驚艷惑人。

    不對,他本來便是妖。

    陸玄崢好容易壓下去的血?dú)庠俣扔肯蛩闹俸。骖a與耳根熱度急劇攀升。

    “你……”陸玄崢開口卻察覺嗓音喑啞滯澀,不知是因著方醒還是其他甚么緣故,忙清了清嗓子復(fù)道,“我去給你拿身衣裳。”

    云翥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個(gè)兒赤條條的,一時(shí)亦有些不自在,拉起錦衾蓋過雙肩,乖乖等候陸玄崢。

    陸玄崢去箱篋中取了身新裁的梔黃廣袖九分襕袍來,這衣袍色淺,不同于他慣常穿的重色,是以一直未上過身,此刻恰好給云翥。

    梔黃顯得云翥白凈嬌柔至極,正值風(fēng)華正茂的年歲,直教人見之心許。

    美人兮美人,不知為暮雨兮為朝云。

    只是他身量比陸玄崢稍低,肩背也不如男人寬闊,加之四肢細(xì)長,腰腹緊窄,有些撐不起這依陸玄崢的身形量體裁衣的長袍。

    陸玄崢自然瞧得出來,便一面為云翥挽起長出一截的衣袂,一面寬慰道:“你先湊合穿著,這兩日我命底下人為你制些合身的衣物來?!?/br>
    云翥點(diǎn)頭,將腦袋虛虛靠在陸玄崢肩上,含含糊糊道:“我還是困?!?/br>
    陸玄崢挽衣的手猛地一滯,而后方僵硬地繼續(xù)手中動作,拼命忽略鼻間縈繞的木樨甜香。

    “那便再睡一會兒罷,乖崽?!?/br>
    想來昨日那美味的果子是自己化形的關(guān)鍵,云翥識海迷蒙地思量著,口中嘟囔了句“師父可真像我阿娘……”,隨即便不知不覺間再度沉入了黑甜鄉(xiāng)。

    陸玄崢聞言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輕手輕腳地將他放下躺好,思及當(dāng)夜小狐貍說化形后要學(xué)劍術(shù)之語,不禁再度瞟了眼云翥瑩潤細(xì)膩、剔透得仿佛一揩即破的指腹。

    ——?jiǎng)Ρ旨c,如若磨紅、磨痛、磨破了他指尖肌膚,又當(dāng)如何是好?

    ——

    翌日夜間,云翥抱著三彩劃花枕,板著臉對陸玄崢道:“我化了人形,便不與師父一道睡了,我見城中有不少空置的屋子,這便另尋一間?!?/br>
    陸玄崢掩下失意,接過他手中瓷枕,重新放回拔步床上,自己往房中小榻搬了床錦衾。

    云翥有些茫然道:“師父這是做甚?”

    陸玄崢回身撫了撫他柔滑的墨發(fā):“乖崽不用搬,師父睡榻便是。”

    云翥又望了眼那窄榻,愈發(fā)困惑:“那師父怎不去隔壁睡床?”

    “你初化形,師父放心不下?!?/br>
    結(jié)果便是云翥獨(dú)占整張大床毫無愧怍,自然,主要是他懶得試圖左右陸玄崢的想法。

    ——

    云翥一直未能自如地切換人形與狐形,時(shí)而露出長尾巴,時(shí)而露出尖耳朵,他也不在意,鎮(zhèn)日閑了便要往外跑。

    容色絕艷的少年郎,頂著毛茸茸的耳朵尾巴出去,陸玄崢如何不恐他沾惹邪祟?遂只得于傳授劍術(shù)之余,不停搜羅各類新鮮的小玩意以極力留住他。

    可飛霙崖再大,幾個(gè)月下來也要膩煩,云翥與陸玄崢表示自己要下山的那一日,終究還是來了。

    陸玄崢見他從芥子戒中取出各色琳瑯滿目的珠玉來,堆成小丘陵后推到陸玄崢跟前道:“多謝師父收留教誨,徒兒這便告辭了?!?/br>
    陸玄崢瞥也不瞥那五光十色的寶物,只注視著云翥道:“我陪你去?!?/br>
    云翥面上現(xiàn)出顯而易見的抗拒之色:“我自己去便是了?!?/br>
    他又低頭輕聲道:“師父總是這仔細(xì)那謹(jǐn)慎的,有點(diǎn)啰唣。”

    陸玄崢面色白了白,雙唇翕動著:“那……乖崽還會回來嗎?”

    云翥已然不耐,毫不眷戀地往外去,并瀟灑地晃了晃尾巴:“再說罷。”

    ——

    云翥離去后,飛霙崖再度墜入長夜,濕冷朔風(fēng)裹挾著霜雪掃蕩過山崖每個(gè)角落,陸玄崢曾聽消迢城內(nèi)弟子與同門埋怨:“消迢城消迢城,這下當(dāng)真又變回‘蕭條’城了?!?/br>
    陸玄崢開始夜不能寐,時(shí)常張著雙目聽著扃牖之外呼嘯的風(fēng)聲。

    分明從前皆如此晦暗的,分明從不覺得冷的。

    可小狐貍走了,陸玄崢只覺寒意侵骨,無端教人戰(zhàn)栗。

    ——

    云翥出了飛霙崖地界兒,閑庭信步地隨意亂逛著,忽聽耳邊有道優(yōu)哉游哉的聲音:“我還是第一回見這飛霙崖上有人下來呢?!?/br>
    云翥循聲望去,卻是只綠油油的小蜻蜓。

    云翥好奇道:“你在這待了很久嗎?”

    小蜻蜓謙遜道:“很久談不上,不過是區(qū)區(qū)十年而已。”

    云翥:“……為何無人下來?”

    小蜻蜓振翅飛到云翥的耳尖上后停?。骸帮w霙崖本是邪修駐地,故而長夜漫漫永無盡頭,昔年修真界各派聯(lián)手清剿此處,并共同立下了條不成文的規(guī)則,誰若再在此處開宗立派,便是與整個(gè)修真界為敵?!?/br>
    他裝模作樣地喟嘆一聲:“偏偏陸玄崢置若罔聞,當(dāng)真在此建了消迢城,明擺著不欲同各派來往,弟子們便縱下來也唯有同人干架的份兒,何必徒增事端?!?/br>
    云翥覺得耳尖癢癢的:“那我?guī)煾戈懶樢彩切靶迒幔俊?/br>
    “這倒不是,可飛霙崖自來邪性,陸玄崢年紀(jì)輕輕又修為奇高,已然引人猜忌,倘成了邪修,只怕修真界人人得而誅之了?!?/br>
    云翥晃了晃腦袋:“小蜻蜓,我耳朵癢?!?/br>
    小蜻蜓佯怒:“我不叫小蜻蜓,我是狐棃!”

    “……你怎么會是狐貍?我才是狐貍?!?/br>
    “此棃非彼貍,”小蜻蜓搖頭晃腦,“‘或曰即蜻蛉也,江東呼為狐棃?!?/br>
    “那也還是小蜻蜓。”

    小蜻蜓冷哼一聲:“不如打個(gè)賭,倘我勝了,你從此喚我狐棃爺爺,倘……”

    “倘你輸了,你須得去我?guī)煾割^上待三個(gè)時(shí)辰。”

    “……一言為定!”

    “那賭注呢?”

    小蜻蜓往南飛了一尺后又折返:“這個(gè)方向七千里外有座倒砯峰,乃拾宇門駐地,門中推崇甚么‘存天理,滅人欲’,你若能令掌門座下首徒元颯同你做道侶滿三月而不教門中發(fā)覺,便算贏?!?/br>
    “這有何難。我學(xué)了御劍,這便去?!?/br>
    “你不是小狐妖嗎?為甚不縮地成寸?”

    云翥底氣不足:“這個(gè)……可能會出差錯(cuò)?!?/br>
    小蜻蜓太息:“罷,便教你見識見識。”

    瞬息之間,周身景致陷入漆黑后復(fù)又歸于光明,竟已是七千里開外,鐫刻“拾宇”二字的通天巨石赫然在目。

    云翥躲在榕樹后,悄聲道:“要如何進(jìn)去?”

    小蜻蜓向來來往往的弟子腰間所佩翠玉牌示意了下:“那個(gè),便是拾宇門的弟子信物,待會我們打暈一個(gè)內(nèi)門弟子,拿他的玉牌進(jìn)去便是?!?/br>
    云翥頷首,可下一刻原本貌與春風(fēng)比肩的少年郎“噗”地變成了只小赤狐崽,樹干遮不住的九尾一覽無余。

    小蜻蜓:“……你怎么一聲不吭變回去了?”

    云翥抬起前爪摸摸略癟的肚皮:“有些餓了,我餓的時(shí)候便支撐不住人形。”

    小蜻蜓還未及思量如何讓云翥祭五臟廟,便聽一道女聲婉轉(zhuǎn)如鶯:“好可愛的小狐貍!”

    上著米湯嬌短衫、下著石綠馬面裙的俏麗小少女循著尾巴找過來,雙目亮了亮,徑自抱起“溫順乖巧”的小狐貍,步履輕盈地往山中而去。

    小蜻蜓:“……”

    委實(shí)是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

    那少女原是現(xiàn)任掌門之女,年方豆蔻,名喚孟如妧,會撫琴會跳舞,也會用厚實(shí)的毯子給云翥做窩,云翥不好與小姑娘家同宿,遂于孟如妧抱著毯子向他征求意見時(shí),抬爪指了指外院耳房。

    孟如妧院中每日都有人送可口的精致茶點(diǎn)來,小狐貍樂不思蜀,早將賭約拋諸九霄云外。

    直至某個(gè)深宵,小蜻蜓避過外門弟子耳目潛入,在云翥耳畔提醒他:“你切莫忘了那賭約!”

    云翥恍然:“是了,可我如何曉得元颯是哪個(gè)?”

    “拾宇門旁的弟子玉牌皆以翠玉制成,唯掌門首徒可用墨玉,你見哪個(gè)佩墨玉牌便是?!?/br>
    “那我若誤認(rèn)前任掌門首徒為元颯呢?”

    “前任掌門首徒便是現(xiàn)任掌門,你在孟如妧這兒,總見過她父親的模樣罷?”

    “好,我省得了。”

    小蜻蜓滿意飛走:“孺子可教也?!?/br>
    ——

    霞散綺,月沉鉤。

    四更鼓已敲過,掌門院中方走出一位右臉覆著鐵面、腰佩墨玉牌的男人,院外黃桷樹枝椏上坐著的云翥忙揉揉惺忪的睡眼,清清嗓子道:“你,站住?!?/br>
    男人聞言站定,徐徐抬眼。

    映入眼簾的先是一雙皎白瑩潤的赤足,少年郎三千青絲裊裊,九尾迎風(fēng)舒展,背后銀漢乍傾,半闔的雙瞳如匯十方靈韻,清光流轉(zhuǎn),華彩熠熠。

    云翥本打算至少閑聊幾句,然卻未料元颯會與掌門暢敘如此之久,現(xiàn)下他困得連元颯容貌都看不清了,只借著月色依稀見他半遮了臉。

    小狐貍打著呵欠斷斷續(xù)續(xù)道:“元颯是罷……我是消迢城的云翥,我要……追你做我的……道侶,但須俟……明日再開始……”

    語罷因頭重腳輕沒坐穩(wěn),整個(gè)人便從樹頂栽了下來。

    男人忙上前幾步展臂接住他,云翥這一摔之下倒略略清醒了些,掙扎著從他臂彎中下來,變回小狐貍搖搖晃晃地往孟如妧院中去。

    月華映著地上一雙拉長的影子,大的跟在小的后頭,直至小狐貍跳上屋脊,被惴惴等著的小少女抱住,方無聲離去。

    ——

    一日、兩日、三日……

    七日過去,云翥始終未再尋元颯蹤跡。

    小蜻蜓一回生二回熟,這次趁小狐貍在池塘邊捉流螢時(shí)悄悄飛來,恰似cao心的姆媽一般:“如何?你同元颯可有進(jìn)展?”

    云翥先是稍懵,旋即便了然似的一甩九尾:“我又給忘了?!?/br>
    小蜻蜓:“……”

    “不然你直接喚我狐棃爺爺罷了?!?/br>
    “不成,我往后定牢牢記得?!?/br>
    “你可見過元颯了?如何?”

    “見是見了,可他怎么遮了右臉呢?莫不是破了臉相?”

    “沒聽說啊……”小蜻蜓喃喃道,又斜睨著小狐貍,“總之佩了墨玉牌便沒錯(cuò),你就等著做我的好孫兒罷。”

    ……

    隱在暗影里的男人垂了眼。

    ——

    小蜻蜓走后,云翥便欲回去安置,卻不料途經(jīng)假山時(shí)驀然被一只手扯過去,他抬肘回?fù)?,卻被大掌牢牢握住:“乖崽不怕,是我。”

    云翥訝然轉(zhuǎn)頭:“師父?”

    陸玄崢給他理了理衣袍:“出來玩了這么久……崽崽高不高興?”

    云翥兀自打斷,并無寒暄之意:“師父跟蹤我?”

    “沒有,”陸玄崢忙解釋,“你走時(shí)我在你肩上放了只尋蹤蝶,這蝴蝶一次便失效了……往后不會了?!?/br>
    “……師父只是想看看乖崽過得好不好?!?/br>
    云翥在外頭尚未盡興,唯恐他要帶自己回去,警惕道:“徒兒很好,師父回罷?!?/br>
    陸玄崢心頭發(fā)澀,卻只是將手中小巧的鏨花雙環(huán)食盒交與他:“來時(shí)做的綠萼香餅,要記得吃。”

    云翥接過,摩挲著上頭的纏枝牡丹紋,忽地仰面對陸玄崢勾了勾唇:“徒兒三百歲生辰時(shí),會回飛霙崖的。”

    陸玄崢受寵若驚,終是克制不住心頭意動,將寤寐思服的人擁入懷中,貼著他的頸窩隱忍道:“好,師父在家里……等著乖崽。”

    ——

    旦日夜里,云翥便提著陸玄崢?biāo)偷氖澈腥フ崎T院前尋元颯了。

    不知為何,他總有所預(yù)感,覺得元颯一定在此處。

    事實(shí)亦如斯,云翥借花獻(xiàn)佛,將食盒遞過去,大言不慚道:“這個(gè)給你,我親手做的?!?/br>
    男人露出的半張臉倒是清俊,他凝視著云翥這一看便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模樣,默然捧過了那食盒。

    云翥覺得以小狐貍的模樣寄宿在孟如妧那處究非長久之計(jì),他更想將元颯拐出去,遂道:“我想去各派游歷一番,你明日便同我一道走罷。”

    小狐貍壓根沒意識到這樣頤指氣使并非追求者應(yīng)有的態(tài)度,只覺自己委實(shí)是頂頂真誠頂頂機(jī)智,那賭約斷然勝券在握。

    ——

    小狐貍揮揮爪子作別依依不舍的小少女,化了人形跟著元颯堂而皇之地出了拾宇門。

    除卻拾宇門外,各派并無嚴(yán)苛的規(guī)矩,小狐貍天真純稚,無論人身抑或原形皆暢通無阻,他從未掩飾自己是消迢城門下的身份,卻仍絲毫無損于各派上下對他的喜愛。

    鼎競派掌門甚或捻著花白長髯笑道:“未料消迢城那孬地……竟也能長出你這樣的好苗?!?/br>
    ……

    鐵面男人全程任勞任怨地伺候著小狐貍,渴了給摘果子,日曬雨淋給撐傘,臟了袍服給洗,不高興了給哄。

    云翥掛著那賭約,故而有興致時(shí)便將各派男弟子送的禮物轉(zhuǎn)贈與元颯,無興致時(shí)……便冷著臉將人一腳踢開。

    他始終未見過元颯鐵面下的右臉,也未聽過元颯開口說話。

    數(shù)月復(fù)又匆匆,云翥覺得已是“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之時(shí),遂一面搛起元颯剝好的蝦仁,一面自以為鄭重其事道:“要不要做我道侶?”

    男人剝蝦的手一頓,而后倏然起身走了出去。

    云翥:“?”

    男人回來得很快,濯凈的手上還沾著幾滴水珠。

    他在云翥身前“砰”一聲跪下,仰視著他沉聲道:“我心慕于你,云翥,我當(dāng)然愿意同你結(jié)為道侶……我求之不得?!?/br>
    云翥駭了一跳,一則不知道侶為何會有下跪一說,二則元颯的聲音……著實(shí)是粗啞非常。

    仿佛正經(jīng)由砂紙打磨一般。

    綿軟的九尾不安地動了動,小狐貍輕咳一聲,故作為難:“可掌門傳信要你不日便回倒砯峰,拾宇門規(guī)矩森嚴(yán)……”

    男人忙道:“無礙,我……”

    “我想到了!”

    云翥毛茸茸的耳朵“咻”地翹起來,他彎著眼睛湊近男人耳側(cè),嗓音甜絲絲道:“我們悄悄地……不教人發(fā)現(xiàn),好不好?”

    男人耳根教云翥吐息間的甜香染得紅透,他僵硬地偏過頭,喉結(jié)滾了滾,啞聲道:“好?!?/br>
    下一瞬,他吻住了云翥。

    鐵面貼在臉上有些冰涼,可元颯雙唇卻灼熱。云翥被動地接納肆虐的唇舌,只覺這個(gè)吻如此漫長,吻得云翥脫力地從軟椅上滑落,隨即被更緊地困在元颯雙臂間恣肆掠奪。

    男人抬手順著云翥垂順的發(fā)尾一路向上,輕輕捏了下小狐貍的耳尖。

    云翥登時(shí)顫了顫,唇齒間泄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嬌氣又勾人。

    一聲便教人色授魂與,男人吻得愈發(fā)深入,直至云翥濕熱的軟舌被吮得發(fā)麻,呼吸不暢的淚水溢出眼尾,男人方戀戀不舍地結(jié)束了這一吻。

    ——

    三月間,云翥佩著元颯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弟子玉牌,明目張膽地住進(jìn)了元颯院中。

    二人始終維持著不為人知的關(guān)系,云翥漸漸覺察出元颯仿佛十分沉迷于接吻,掌門院外的黃桷樹上、陸玄崢曾藏身的假山石內(nèi)、撲流螢的池塘邊……倒砯峰每個(gè)犄角旮旯都有過曖昧交織的氣息、牢牢鉗住軟腰的雙臂、水光瀲滟的雙唇。

    云翥只覺元颯吻自己時(shí)總帶著股亡命之徒的狠勁,未到瀕臨窒息便不肯分離,鐵面下男人眸色沉沉,如同苦行一生后得見神只的狂熱信徒。

    這一日云翥晨起披衣時(shí),袪裼不慎勾在書案旁的暗釘上,惟聞“刺啦”一聲,滿繡雜寶花紋便被扯開一道豁口。

    云翥蹙眉,草草穿好后欲待問元颯是否有補(bǔ)救之法,然一推開隔壁門扇,便見男人正以水凈面,摘下的鐵面擱在手邊。

    男人聞聲下意識抬頭,彼時(shí)云翥終是瞧清了他右臉真容。

    那瘢痕面積并不大,然色澤淺得泛白、形狀扭曲、皮rou虬結(jié)、微微隆起,表面新生的肌膚仍有些不規(guī)則的紋理。

    確然十分可怖。

    思及元颯嘶啞的嗓音,云翥大致猜測得到他應(yīng)是曾受過燒傷,以致容貌半毀、不良于言。

    男人怔忪地望著乍然入內(nèi)的云翥,片刻后連臉也顧不得擦干,手忙腳亂地扯了鐵面戴上,不安道:“方才……”

    “我什么也沒瞧見?!痹启阗咳坏?。

    他背過身去,男人只瞧得見那紅彤彤的九尾。

    云翥已將破損的衣袍拋諸腦后,一壁向外去,一壁輕聲道:“往后……往后你要戴好了哦?!?/br>
    男人慌亂無措地立在云翥身后,瞧著他身影一轉(zhuǎn)后消失于視線之中。

    小狐貍……還是被他嚇到了。

    他這樣的丑陋猙獰,本該時(shí)時(shí)刻刻藏好了才是,究竟還奢望什么呢。

    即便云翥當(dāng)面露出懼怕抑或嫌惡之色,且立即終止那個(gè)予他恩賜的賭約,亦是理當(dāng)如此。

    不是未曾想過拿刀剜掉這疤痕,或許……或許瞧著反而會比現(xiàn)在好些,可這想法又隨即被否決,因心知絕無可能而否決。

    鐵面與皮膚間還隔著凈面后濕潤的水,難免教人感到不適,可他恍若毫無所覺,只是木然立于原地,頹唐而自厭。

    ——

    可云翥往人心口捅上一刀后轉(zhuǎn)頭便忘了,沒幾日又興致盎然道自己要回飛霙崖一趟,帶元颯見見自己的師父。

    男人喜出望外,可旋即整個(gè)人又緊張起來:“師父他老人家可有什么喜好或忌諱?”

    云翥擺擺手:“我?guī)煾笩o甚講究,而且他不是老人家,他年紀(jì)還很小呢,和你差不多罷?!?/br>
    男人這才想起,消迢城城主陸玄崢不過才弱冠之年。

    元颯的確與陸玄崢同歲,可……

    他出神一般喃喃道:“這樣啊?!?/br>
    ——

    云翥自告奮勇要御劍帶著元颯回去,男人神色復(fù)雜,委婉道:“會很累,還是我來罷?!?/br>
    小狐貍打定主意便不會更改,一臉成竹在胸:“安心,摔不了?!?/br>
    “……”

    摔倒是沒摔,只是……

    原本至多三日的腳程,云翥生生費(fèi)了一個(gè)月。

    三百歲生辰當(dāng)日,離飛霙崖尚有一小段距離。

    云翥本便是隨心所欲的性子,眼見是趕不及了,干脆令元颯尋了附近客棧住下。

    姮娥半露扶疏影。

    男人披著滿身月色清霜,手中捧著碗熱騰騰的長壽面輕手輕腳擱到桌上,湊近推了推床上昏昏欲睡的少年:“乖寶寶,起來吃了面再睡,好不好?”

    云翥迷迷瞪瞪的,被這喑啞刺耳的嗓音驚了一跳,男人顯然也猛地意識到了,連忙閉口不言,只用氣音輕輕道:“不怕不怕?!?/br>
    云翥懶得動,就勢滾進(jìn)元颯懷里,耍賴般瞇著眼含糊道:“不想吃……”

    男人極力放柔音調(diào):“生辰吃面是好兆頭,我喂你,就吃一點(diǎn)好不好?”

    云翥勉為其難地點(diǎn)點(diǎn)頭,男人便托著他膝彎將人抱起來,坐下后讓云翥坐在自己腿上,搛了面小心翼翼喂他吃下,好在這面筋道彈滑、湯汁鮮美,才哄得云翥好歹進(jìn)了半碗。

    ——

    睡得太早的結(jié)果便是更闌之時(shí)云翥已毫無睡意,他身子有些發(fā)僵,在元颯懷中略動了動,卻不料男人立時(shí)便醒了,目光炯炯仿若從未入眠。

    云翥睡覺時(shí)本就鬧騰,衣衽早已大敞,內(nèi)里春色盡收眼底。

    元颯傾身吻過來時(shí),云翥只以為這仍是如往常一般再尋常不過的深吻。

    可薄唇已被蹂躪得微微紅腫時(shí),元颯的唇漸漸下移到了少年修長細(xì)嫩的頸項(xiàng),烙鐵般的灼熱溫度令云翥情不自禁地微栗了下。

    男人稍頓,抬眼望著云翥,眸底幽深如墨。

    云翥耳尖不自在地動了動,抿著唇問:“會痛嗎?”

    男人下頜繃緊如見到獵物時(shí)蓄勢待發(fā)的猛獸,時(shí)疾時(shí)徐地粗喘著:“我輕一些。”

    ——

    元颯雙唇含住腿心抬頭的傘尖時(shí),云翥睫羽瑟瑟,喉間不由發(fā)出一聲嬰啼般的嗚咽。

    細(xì)白十指霎時(shí)攥緊身下被褥,架在元颯肩上的腿隨著他吞吐吮吸的動作如同被拋上萬仞云巔而無著力點(diǎn),唯有胯間埋首的人成了僅剩的支撐。

    元颯伸舌舔舐著棱頭小孔,舌尖一次次戳刺著,仿若試圖以唇舌將那小孔頂?shù)盟绍洺ㄩ_,云翥早已淚水漣漣,分明受不住刺激,又自相矛盾般將那白玉傘往元颯喉管中送去。

    男人上顎被塞得有些刺痛,卻毫不退避,反倒愈發(fā)賣力取悅那膏脂般的一根,直至含得那處極度濕滑后,云翥終是撐不住到了極致,放肆輕喘著將乳白液體悉數(shù)灌入元颯口中。

    男人急不可耐地吞咽著,掌心撫上云翥不盈一握的窄腰,房中的木樨甜香益發(fā)濃烈,令他恍惚間生出酩酊至死的錯(cuò)覺。

    炙熱大掌緩緩搓揉著極度敏感的后腰,云翥本處于極樂余韻之中,絲毫撫觸都會令他情動不已,況乎如此纏綿的掌控……他在那雙臂膀間顫著腰欲躲,可整個(gè)人都在元颯懷中,又能躲到何處?

    云翥的九尾在御劍時(shí)便被收了起來,元颯右手寸寸朝下,途經(jīng)飽滿挺翹的雪臀時(shí),卻在花xue之上一點(diǎn)摸到了……

    一小團(tuán)柔軟的毛球。

    這一下令云翥反應(yīng)分外劇烈,他猛地抬胯以令那團(tuán)毛球脫離元颯的桎梏。

    男人亦有片晌微愕,繼而反應(yīng)過來云翥并不能完全收起尾巴,不得不留下這一小團(tuán),并掩在重重衣衫之下。

    他眼中熊熊烈火幾乎化作實(shí)質(zhì),俯身含著云翥喉結(jié)便一抬胯撞進(jìn)了尾巴下那道隱秘的入口。

    云翥只覺被兇獸叼住了命門,偏偏元颯手準(zhǔn)確無誤地再度握住了那團(tuán)小毛球,指尖靈活地揉弄起來。

    云翥只覺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了,淚滴好似驟雨般無休止地頻頻滑落,被吻得充血的唇瓣無助地微張,隨著男人兇狠的頂弄而無聲顫著。

    聳動的孽根浸在甬道內(nèi)的汩汩清液中,碰出響亮的水聲與撞擊聲,身下的小狐貍委實(shí)可憐極了,眼淚落不盡,花蜜也淌不迭,像顆熟透了之后一碰就出水的甜果。

    “脹……好脹,嗚……元颯……”

    男人身形一滯,而后一面愈發(fā)瘋狂地深搗著,一面道:“我字潯滄,寶寶喚我潯滄……”

    “啊嗯……潯、潯滄……”

    情潮洶涌,云翥眼神濕潤又渙散,紅著鼻尖啜泣著低吟。

    ……

    天際的月好似也蒙上了美人頰邊的暈紅,紅月縱靡麗,竟不及美人情致楚楚,引人沉淪。

    不知經(jīng)了多少次,傘尖已連極清澈的水液也彈不出了,最后一番極致來臨時(shí),男人將云翥翻過身去背對自己,一面釋放,一面含住了那團(tuán)他把玩了一夜的尾巴球。

    云翥的哭啞驀地拉長,雙腿按捺不住地抬起又落下,又被男人扣住足踝,肆意舔吮那團(tuán)軟蓬蓬的絨毛。

    云翥冷雪似的肌膚早已紅得厲害,渾身都是恣肆過的激烈痕跡,在元颯改舔舐為輕輕咬住小尾巴時(shí),終是抵擋不住,黏糊糊地低鳴一聲后便昏了過去。

    ——

    弱云狼藉,晚來風(fēng)起,天外老蟾高掛,皎皎寒光照水。

    陸玄崢從云翥生辰的前一個(gè)月便開始布置,消迢城一反常態(tài)地開始張燈結(jié)彩,每個(gè)小狐貍燈籠都是陸玄崢親手扎的。

    為了乖崽崽的生辰禮,陸玄崢不知研究了多少菜式,裁了多少嶄新的錦袍,縱然生辰前一日仍不見云翥歸來,可他仍自顧自張羅了一整桌筵席,都是云翥喜歡吃的。

    飛霙崖沒有天明,可仍有漏刻以知時(shí)辰,亥初三刻時(shí),有弟子躑躅著請示道:“城主,飯食還要熱嗎?”

    陸玄崢閉了閉眼,固執(zhí)道:“熱?!?/br>
    弟子喚人入內(nèi),將杯盤一一端去庖廚,臨去時(shí)不禁回望了眼桌邊獨(dú)坐的男人。

    孤清之氣繚繞在他周身,陸玄崢面色慘白得仿佛瀕死之人。

    子初三刻,云翥的生辰唯余最后一點(diǎn)時(shí)間,先前那弟子已然不敢入內(nèi),瞧著那煢煢幽獨(dú)的身影,破天荒覺得陸玄崢有些可悲。

    是了,已然無望卻仍癡癡等待之人,自然可悲。

    餐食再度冷透,桌邊原本挺拔的孤影竟似有幾分痛苦寥落的佝僂。

    子正了。

    小狐貍并未如約而至。

    ——

    生辰過后第一日,云翥渾身如經(jīng)歷一場鏖戰(zhàn)般酸痛至極,根本動彈不得,更不必說御劍而行了。

    這下小狐貍終于乖乖變作原形,慘兮兮地趴在男人肩頭,由他御劍向飛霙崖而去。

    教師父空歡喜一場的云翥絲毫內(nèi)疚也無,自然而然地一路入內(nèi),推開陸玄崢房門脆生生喊道:“師父,徒兒回來了?!?/br>
    陸玄崢還維持著昨夜的姿勢坐在桌旁,聞聲有些不可置信,艱難地偏頭瞧去,便見朝思暮想的人出現(xiàn)在視線中。

    他焦急欲起身,卻因僵坐一晝夜而一時(shí)難以實(shí)現(xiàn),云翥忙止住:“師父坐著便好。”

    他向身后喚道:“進(jìn)來罷?!?/br>
    而后陸玄崢便瞧見云翥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gè)半遮鐵面的高頎男人,而自家寶貝崽仿若早已習(xí)慣般挽起那人手臂,笑吟吟道:“師父,這是徒兒的道侶,元颯。”

    陸玄崢腦中“嗡”一聲,周遭喧囂似乎頃刻間遠(yuǎn)去又猛然卷土重來,吵得他雙耳與額角煩躁難當(dāng)。

    目光從二人交疊的臂膀移開,陸玄崢急于尋找一個(gè)落點(diǎn),是以又瞧見了云翥裸露的頸項(xiàng)與一半鎖骨上密密麻麻的齒印與吻痕。

    一瞬間陸玄崢覺得雙目如同時(shí)刺入無數(shù)利刃,痛極了,痛得他幾乎難以維系喘息與心跳。

    此刻他如何還能不知,昨夜他獨(dú)自等著小狐貍歸家時(shí),元颯正勾纏著云翥翻云覆雨,享盡歡娛。

    “先歇息罷……”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肝腸寸斷、失魂落魄,如漂浮于無垠虛空。

    “有什么話,往后再說?!?/br>
    ——

    在消迢城待了數(shù)日,陸玄崢始終閉門不見,一來二去云翥也懶得搭理他,轉(zhuǎn)而掐指算了算,同小蜻蜓的賭約已然屆期了。

    元颯最近舉止也似有異,從前雖也纏人,可近日尤甚,雙目幾乎無時(shí)無刻不定在云翥身上,夜里云翥偶爾蘇醒,便瞧見元颯睜著眼望向自己,眼神倒似羼雜著幾分凄涼。

    可云翥只覺得這道侶也不過如此,還不如糕點(diǎn)能討自己歡心,也不如聽人鼓瑟吹笙得趣。

    是故某夜元颯端了水來給云翥濯足時(shí),云翥便開門見山道:“元颯,我們還是解除道侶關(guān)系罷。”

    蹲在云翥身前的男人陡然一僵,生硬道:“小狐貍,我忽然、忽然記起師父傳我歸山,我先回去一趟,我……”

    “你哪來的師父?!?/br>
    冷肅的聲音倏地插進(jìn)來,陸玄崢手持兩捆卷軸,毫不遲疑地展開其一面向房中。

    赫然是一張陌生男子的畫像。

    陸玄崢抬手指了指右下角一行字,漠然道:“拾宇門第三十二任掌門首徒,元颯?!?/br>
    當(dāng)下他又展開余下那卷,指著上頭熟悉的面孔一字一頓道——

    “拾宇門第三十一任掌門首徒,溫、潯、滄?!?/br>
    云翥:“……?”

    他委實(shí)云里霧里:“可前任掌門首徒不是現(xiàn)任掌門嗎?”

    “是,”陸玄崢淡聲道,“現(xiàn)任掌門之位本應(yīng)由溫潯滄來坐,然他拜師不久便因不慎深陷烈火而毀容失聲,如何能再做拾宇山眾弟子的楷模?他師父便另認(rèn)了旁人,并將他送去閉關(guān)養(yǎng)傷,與軟禁無異。后來他師父羽化,他卻早已習(xí)慣了閉關(guān)修煉,連拾宇門中弟子也少有人識得他?!?/br>
    “可少有人并不意味著無人。乖崽,只是你從未留意探詢過,才教他蒙在鼓里,以假身份勾引哄騙于你?!?/br>
    云翥沉默半晌,方問腳邊的人:“我?guī)煾刚f的可屬實(shí)?你并非元颯,而是溫潯滄?”

    其實(shí)云翥心中已有計(jì)較,畢竟那夜男人曾親口說自己字潯滄,無疑便是此刻最確鑿有力的佐證。

    “是?!?/br>
    溫潯滄嘶啞地吐出肯定的答復(fù),而后急忙道:“但我可以……”

    “那我這賭約豈非輸了?”

    云翥聽了他的回答,也顧不得溫潯滄的辯解,有些苦惱地輕鎖眉心。

    未出口的話便如此一股腦地被噎回了喉嚨里,不上不下,教人無所適從。

    ——

    得知溫潯滄身份后,云翥本便少之又少的慚怍心即刻消弭殆盡。

    “既然你并非元颯,那便更同我無甚瓜葛了,”小狐貍坐在鏡前,看也不看溫潯滄,隨口打發(fā)道,“你當(dāng)回拾宇門了?!?/br>
    陸玄崢在他身后給他束發(fā),動作極輕,生怕扯痛了他,師徒兩個(gè)連余光都未分與溫潯滄。

    便縱拋卻自己的心思不提,陸玄崢也是一萬個(gè)瞧不上溫潯滄——一個(gè)毀容破聲的也敢恬不知恥地染指云翥,簡直其心可誅。

    溫潯滄禁不住想問云翥究竟是否對自己有過真心,可又生怕他說出什么更決絕的言語。

    他喉頭一陣陣泛著苦澀,最終卻什么也未再問,只是黯然離去。

    ——

    可倒砯峰中等候他的,早已不是昔日尚算無冤無仇的同門。

    掌門坐于審判閣高臺之上,望著底下中央空地立著的溫潯滄,質(zhì)問道:“師兄,消迢城陸玄崢言你不顧門規(guī),以元颯之名引誘他那小徒弟與你廝混,可當(dāng)真?”

    “真?!?/br>
    “再問師兄,數(shù)月前我派元颯下山前往東渠取物,然他至今未歸,昨日尸身卻于山腳巨石下發(fā)現(xiàn),早已腐朽不堪……他是否命喪你手?”

    “是?!?/br>
    “既如此,便依門規(guī)首條與次條,判溫潯滄受七十二刑鞭,逐出拾宇門!”

    ——

    淋漓鮮血染過階邊草木,溫潯滄勉力挪出了倒砯峰界域,抖著手自懷中拿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雕小赤狐。

    這是他自云翥生辰那日便開始偷偷雕的,他早知那賭約,也不奢求云翥回心轉(zhuǎn)意,不過是勉強(qiáng)作為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籌碼,盼云翥能稍稍念一點(diǎn)他的好。

    小狐貍眉眼彎彎,惟妙惟肖,溫潯滄眷戀地凝睇著,隨即低頭,撕心裂肺地咳出一股又一股鮮血。

    ——

    花月多情,搖碎半窗清影。

    云翥揉了揉要斷的腰,惱羞成怒地踹了陸玄崢一腳,卻又扯動了腰腹,痛得淚花都冒了出來。

    陸玄崢忙攬住奓毛的小狐貍,溫柔地親親他淚盈盈的雙目:“乖崽別氣,是我不好,下次我慢些。”

    云翥怎會信他,毫不留情地把人推開,自個(gè)兒披上外袍蹬了靴子便要往外走。

    陸玄崢忙要跟上,可云翥兇巴巴回頭,斬釘截鐵道:“我要出去走走,不許跟來?!?/br>
    陸玄崢無可奈何,只得囑咐道:“那你扶著腰……慢點(diǎn)!”

    ——

    云翥尋了間空置的干凈屋子,倚在牖前思索著如何甩脫陸玄崢,與他分房而居,一抬眼卻見外頭多了道黑影。

    云翥以為是陸玄崢,便擰眉反感道:“不是說別跟來嗎!”

    “……是我?!?/br>
    乍聽這粗啞的嗓音,云翥愣了愣,試探道:“元、不,溫……”

    溫什么來著?

    “溫潯滄?!?/br>
    云翥百無聊賴:“你來做甚?”

    “小狐貍,你留下我罷,好不好?我什么也不求,只是想看著你、照顧你……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不必愛我,不必予我好臉色……只求你別不要我?!?/br>
    露濕清夜,唯有寒蛩聲細(xì),凄音忍聽。

    良久后,房中人方傲嬌地開了金口。

    ——“那你要記得戴好鐵面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