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是個身材矮小的女人。

    當她看見門口的兩人時，頓時露出一副無措的表情，兩只眼不安的在兩人之間來回掃，連語氣也跟著小心翼翼的：“請問你們是？”

    不等他們說話，另一道身影就走了出來，看見陌生面孔顯然也是一愣，疑惑道：“你們有什么事??？”

    夏真真上下掃了說話的男人一眼，不答反問：“你是程壽天？”

    程壽天道：“是我，請問你們是……”

    “你家債主?！彪m然程壽天并不是真的欠了他錢，可這倆字兒一出，霎時間夫妻兩人的臉色就變了。

    夏真真沒給他們緩沖的機會，拿出一張白紙黑字簽好的借條。

    “今天是最后一天期限，程壽天還欠我們四萬七千元沒還，限你們兩天之內(nèi)把賬清了，不然……”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其中含義夫妻倆不言而喻。

    “這、這……大哥啊，您能再寬限俺們兩天不？”

    楊芝原本就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一張臉在此刻顯得更加難看，還不等夏真真做什么，光是口頭唬了一頓便自顧自地哭了起來。

    負責(zé)唱白臉的安笙往夏真真面前一擋，面向婦女的姿態(tài)要和善得多，“阿姨，按理說上周天就已經(jīng)是最后期限了，我們也是沒辦法，如果你們還不把錢還清……我們會很難辦?！?/br>
    他的臉天生就加分，這會兒在夏真真的襯托下就像個活菩薩。

    而楊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淚婆娑地拽住他的手，哀求道：“小伙子，你看看我們像是有錢的樣子嗎？這個家里能有啥值錢的東西？你救救我們吧！俺也沒啥辦法了！”

    他略為難地看著眼前的婦女，還想勸：“阿姨，您……”

    話不等他說完，楊芝卻突然撒起潑，絲毫不怕丟人地躺在地上打滾，一邊哀嚎一邊哭。

    “俺就跟你說了別借錢，現(xiàn)在好了吧！人家都找上門了，哪有錢還？”

    “造孽??！當年俺就看那個小畜生不像個好東西，你偏不信，非趕著上去給人送錢，你圖啥呀！”

    “閉嘴！”程壽天惱怒了一般，厲聲呵斥道，“你除了哭還能干啥？啥本事沒有，這么多年來我也沒見你找過一分錢來用！”

    楊芝哽了一下，瞪著一雙眼睛忿忿不平道：“俺沒本事？小湛長那么大你管過？還不都是俺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大的！”

    見話題越走越偏，夏真真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你倆怎么來錢我不管，但是明天之內(nèi)，必須把錢還了！不然就別怪我動手！”

    他說話的同時一把擼起袖子往前走兩步，把手臂上猙獰的紋身露了出來。

    夫妻倆同時噤聲，有再多怨言也不敢說了。

    安笙則是在一旁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漂亮的眸子里沒多余的情緒，直到無意間掃到房間一隅，那平靜的眸子里才泛起了波瀾。

    客廳很小，東西不多，安笙從看到那桌上的相框起便開始走了神，連旁邊的人和他說話都沒聽見。

    還是夫妻兩人間的低語讓他回過神，“他那兒還有打零工掙的錢吧？”

    楊芝聽見這話，精神氣立馬回來了，“對對對，咱給兒子打個電話，他那么喜歡勤工儉學(xué)，肯定有不少錢！”

    聽見這話，安笙微微皺起眉，眼底閃過幾分驚訝，很快又轉(zhuǎn)變?yōu)閰拹海瑫r也終于舍得將視線從那張照片上移開了。

    夏真真還是那個態(tài)度：“明天之內(nèi)，把錢湊齊了！”

    找到出路的夫妻倆這會兒緊張感全無，顯然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

    今日的工作量達到了，安笙和夏真真在街邊找了家炒飯打發(fā)了晚飯后，就各回各家了。

    期間他時不時想起那張照片里的人。

    直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他一個條件反射反扣回去，那人痛呼了兩聲這才回神。

    看清來人之后，安笙先是一愣，而后是數(shù)不清的喜悅爭先恐后地冒出。

    “你怎么來了？”

    眼前的男人不算太高，一米七四的樣子，矮了安笙一截，身材偏瘦，但勝在五官長得好，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氣質(zhì)，一雙眼由于剛才受到的刺激而泛起淡淡水光，波光瀲滟的。

    特別是對方右眼角那道紅色的胎記，讓人印象深刻。

    吳望瞇著眼睛揉了揉肩膀，看著安笙的臉色從喜悅立馬轉(zhuǎn)變?yōu)榫o張，自顧自笑了起來，打趣道：“我不疼，你心疼啦？”

    “心疼，我多大勁我自個兒還不清楚嗎？”安笙很爽快地應(yīng)了一句，又上手扒著人肩膀，動作輕柔，“別動，讓我看看紅了沒。”

    吳望也不掙扎，就乖乖讓他看。

    確認沒什么事后安笙松了口氣，又道：“你還沒說呢，怎么有時間過來？”

    “想我兄弟了唄。”吳望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帶著人往樓道里走，自然沒看見對方僵了一瞬的表情。

    吳望自覺走進門，然后頓了一下，“他們都不在吧？”

    見安笙搖頭，他才徹底跟自己人似的徑直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拿了幾瓶冰啤酒出來。

    他開了一瓶酒，遞給安笙，“陪我喝？”

    安笙的視線只在那瓶酒上停留了一秒，對上那道充滿笑意的眼眸時也跟著淡然一笑，接過他手上的酒，沒多說什么就仰著頭干了。

    “他們每晚都出去夜夜笙歌，就你獨守空房，真的不找一個?。俊眳峭f完，見他嘴角溢出了些許液體，伸出手幫他擦拭，然后又無奈道：“急什么？都漏出來了?！?/br>
    安笙身體一僵，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我自己來?！倍俏⑽⑵^頭，說著扯了張紙巾，擦拭著那寸已經(jīng)被吳望清干凈了的皮膚。

    吳望沒說話，就這么看著他，嘴角勾起了一個莫名的弧度。

    等徹底壓下了心底的悸動，安笙才開始和吳望說話，但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暴露了什么。

    “我自己一個人挺好的，不急?！彼粗鴧峭f出這句話，當眼底的情愫馬上就要溢出時，又連忙撇開了頭。

    相比他的拘謹，吳望可是隨意了許多，勾肩搭背是常態(tài)，時不時還湊到安笙的耳邊說話，也不知是否故意為之。

    安笙無措的同時，還有那么點小小的期待，看著對方因喝酒而變紅的臉，又希望他可以對自己做更親密的動作。

    可吳望最多也就是把頭埋在他肩上，他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口齒不清地說：“小笙，我今天特別高興?！?/br>
    安笙的一顆心又開始不安分地亂跳起來，他掩下慌亂的語氣，盡量平淡道：“為什么？”

    吳望笑了兩聲，有些天真和憨厚，他語調(diào)都不自覺跟著變軟了許多，“因為我和他在一起了呀?！?/br>
    聞言，安笙原本帶著濃烈色彩的一雙眼瞬時間褪得一干二凈，臉色也唰的一下白了，在白熾燈的照耀下竟顯得沒有一分血色。

    他的酒醒了大半，更何況壓根就沒醉，他勉強扯了個微笑，努力不露出破綻來，“是……楊邵寒？”

    “不是他還能有誰？”吳望抬起頭看他，眼底屬于對另一個人的依賴讓安笙不愿去看。

    很快吳望又笑了起來，表情很是甜蜜，“他今天跟我表白了，我早就知道他遲早是我的......可惜他表完白就去出差了。”

    這一刻安笙幾乎想奪門而出，多待一秒都快喘不上氣了。

    他拉開吳望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手，強忍著情緒送出祝福：“恭喜啊，終于得到他了?！?/br>
    吳望像是沒察覺到他的異常一樣，又自顧自說了好多話，全是關(guān)于另一個人的。

    安笙再聽不下去，他連忙站起身，借口去趟廁所便要走，結(jié)果這時吳望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對上吳望的眼睛，對方眼里方才的情意一掃而空，清明了許多，帶著幾分罕見的嚴肅，問出的話更像是質(zhì)問。

    “你到底為什么不談戀愛？還是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再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安笙就記不清了。

    在吳望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就慌忙地離開了，等他再次出來吳望就已經(jīng)趴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安笙在沙發(fā)上醒來，地上是散落了一地的玻璃酒瓶。

    他沒去管那堆垃圾，而是走到臥室，不出所料，床上已經(jīng)沒人了，只有那凌亂的痕跡表明這里不久前還躺過人。

    吳望照例給他發(fā)了條消息，內(nèi)容是：我去找我老公了哦，好好照顧身體，你也抓緊談個戀愛吧，等你好消息喲～

    “老公”兩個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臟，這也是他第一次沒有回復(fù)吳望的消息。

    這時對面的臥室門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男人，他赤裸著上身，胸前布滿情愛后留下的痕跡，褲子也堪堪掛在胯上，他還能隱約看見褲邊露出來的黑色毛發(fā)。

    出來的人是安笙的合租室友，康文源。

    “瞧你這失落的樣兒?！笨滴脑赐P室里一看，又有點詫異：“人都帶回來了，怎么著啊，還沒睡到？”

    他半夜回來的時候看見鞋架就知道有人來了，但沒想到的是安笙后半夜都是在客廳睡的。

    安笙苦笑一聲，“沒有，他有男朋友了?！?/br>
    “你別跟個純情小男生似的，他要是不喜歡你，那你就把他cao服了，男女都一樣?！笨滴脑唇z毫沒覺得有問題，甚至覺得理所應(yīng)當。

    安笙卻不肯認同，倒不是因為自己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只是覺得他這樣劣跡斑斑的一個人，怎么敢奢求呢？

    康文源見他這樣，也知道他沒聽進去，便無意間隨口道：“睡不到他本人，找個替代品總行了吧？別告訴我你還要為了他守身如玉?！?/br>
    他自己說完就嗤笑了一聲。

    “你再陪我睡會兒嘛。”這時，康文源房間里走出來一個女人，身著暴露的睡衣，如水蛇般就往康文源身上纏，一邊還似有若無地打量著安笙。

    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安笙冷冷地掃過去一個視線，女人縮了縮脖子，很快又跟康文源軟聲撒嬌。

    康文源也不見外，當著安笙的面就揉捏著女人的臀部，露出一個是個成年人都懂的笑容，“一晚上還沒喂飽你？”

    女人嬌嗔了一句討厭，不由分說便將手伸向男人的胯下。

    安笙眼皮一跳，沒再和康文源多說就回了房間，不一會兒，隔壁就傳來了女人毫不避諱的呻吟聲。

    康文源帶著興奮的話語也斷斷續(xù)續(xù)的傳過來，“婊子”“sao貨”等字眼鉆進他耳朵里。

    這里隔音不好，安笙還能聽見兩人rou體碰撞時發(fā)出的“啪啪”聲，聽上去色情極了。

    如吳望所說，別人都在zuoai，只有他還是獨自一人。

    夏真真的電話打了過來，跟他說今天沒時間和他一起，他趕著去城南那邊兒收賬，于是程家夫妻的差事就單獨落在了他的頭上。

    替代品。

    這個字眼在他的思緒間流轉(zhuǎn)，隨著隔壁房間里愈發(fā)激烈的動靜，很快他便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