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以后。

    朋友們，圣騎士克莉絲汀因為被刺客組織召集而失蹤了半年——這是她的說法。好吧，她那個酒鬼老爸招惹上了黑社會，她和mama斷絕和外界聯(lián)系，逃回新西蘭的外公外婆家避難了。所以我們的聊天記錄定格在那次出游之后。今天是我在她離開以后第一次見到她。

    “我想通了，人生就是游戲，你過關(guān)斬將了，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本質(zhì)是個屏幕里的虛擬人物。那又如何？你感受了這個過程，你就勝利了?！?/br>
    “你最近還會沒來由地絕望嗎，寶貝？”

    我捂住我左臂外側(cè)壓住舊傷痕的山羊頭紋身——它警告著我不能破壞它，搖了搖頭。

    “太好了寶貝，我覺得你看起來精神不錯，皮膚也好了?！?/br>
    “對了，上次你發(fā)那叔叔，他是我們本地圈子里一個大dom。網(wǎng)名叫Busgosu，就是西班牙的潘神。算是bdsm技術(shù)安全的百事通了。搞活動總要請他來巡場子。我還被他救過......”

    “我會怎么不知道你的事！你出什么事了！？”

    “咳，那是青春叛逆期......你還記得我講過的那個前主湯米嗎？染銀色頭發(fā)，打眉釘，穿波西米亞襯衫的那個崽種。他的葉子癮很大，有時候瘋瘋癲癲的。有一次我正被他拴在家里，他說想玩木乃伊，我怕被他玩死了，就在論壇里發(fā)消息找人來救我。他跟他的朋友來敲門了，說是來找我討債，湯米就把我扔出門了?！?/br>
    我尖叫一聲，臉色和從過山車上下來一樣：“傻兔子，你跟他干嘛呀！你要死了我怎么辦??！你干嘛不報警！”

    克莉絲汀有些吞吞吐吐地攪拌檸檬茶：“我當時被他帶著一起飛了嘛，怕自己跟著進去——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她岔開話題不敢看我臉色：“我承認，潘神是個好人，就是有點古板。哎，他那皮帶和校長系的一個樣，還問我有沒有需要援助的心理問題，打電話把我當不良青少年一樣訓了三回，好吧我確實是......別人多奴是見一個愛一個，他是老挑不著滿意的sub。誒，不過我聽說他又收了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女孩當私奴，寶貝的很，說不定脾氣沒那么臭了?！?/br>
    “維斯，我給你捎傘了?！备ヌm克走進來，他穿著紅色格子的襯衫，抬手熱情地向克莉絲汀說了個嗨。我還在生克莉斯汀的氣，正不想理她?？蛇@妞兒嚇得把一口咖啡噴到地板上，我又手賤給她擦嘴拍拍后背。哎！反正這下變成她尖叫了。

    弗蘭克要和我去女王艾米麗的設計工作室做皮具。依舊心有余悸的克莉斯汀和我們走到金麗思大街的兩層小樓下，就妥妥地推脫了和我作伴的差事。高樓間的天空飄起了小雨，弗蘭克把我靠近他懷里。路邊的花童問他要不要買一束向日葵給女兒。街道上響起自行車的叮當聲。這是半年前我找他拿金色小狗的地方，也是我們第一次確定關(guān)系的地方

    我推開玻璃門，繞過綠蘿是一個雜志柜。那里放著很多本乳膠皮革雜志，夾著一本潘神出版的長鞭教學手冊。封面是一個美麗的淤青，封底是他拍攝的自己家的游泳池——波紋和光影好像藍色外星的森林。他的簡介寫著“一個未來游客”，里面有一篇國內(nèi)出名的kink媒體對他的訪談，他講述自己十年前開始的BDSM倡議，反對主奴關(guān)系里的精神虐待的故事。

    水壺里的水咕咕燒開，潘神正在木桌上低頭打磨一段皮料，他穿著黑色的T恤，帶著一條銀色的細鏈子，我能看見他頭頂?shù)膸卓|白發(fā)。

    “您在做什么呢？”

    “一條兩米的傘繩鞭子，我已經(jīng)很久沒揮過這種重型鞭子了?！?/br>
    “那個逃過一劫的屁股應該會開心得跳搖擺舞?！蔽矣^察著它，倒吸一口涼氣。潘神笑得彎起眼睛。

    不同顏色的條形皮革被搭在一起，編織拉緊。他編鞭子的時候?qū)Ｗ⒍察o，像幫小女兒編辮子。雖然他沒有小女兒，只有一個當中學足球隊長的一米九兒子——之前我以聯(lián)系金色小狗的名義加了潘神的社交媒體，一個歡樂叔叔的日常號。

    他分享菜譜、美食照片，詩歌，關(guān)注點奇怪的攝影，各種角度的伯恩山小狗，緊跟時事熱點的meme。看到論壇里的珍藏老視頻，他長金發(fā)青年時期摔斷貝斯，半裸著肌rou在皮革聚會抽人的視頻，簡直像是被魔法食人花吞進去又吐出來了一遍。是什么事情讓他變成今天這樣平和的人，我好奇而從未得知。

    后來我時不時在他的動態(tài)里給他的伯恩山小狗評論，他開心地給我的詩歌和畫點了一串贊。我們就經(jīng)常閑聊起來。

    那天我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說我在公交車站等車，曬死了。他說他剛好路過這里，在路邊打開車窗給我遞了一盒水果派。再過了一個星期，他說心情不太好，想去隨便轉(zhuǎn)轉(zhuǎn)，耽誤我三個小時。我就跟他去看。這個電影越看越沉重。他說電影里的爸爸跟兒子關(guān)系很好。他跟這幾天兒子吵架了。他兒子跟前妻住，讓他以后不要去看自己了。

    他讓我如果跟爸媽有矛盾，要好好說話，爸媽其實比你想象的脆弱的多。我小心翼翼握了一下他的手。我們在飲料店喝了點東西，我就回學校了。

    我之后鼓起勇氣（喝了一瓶啤酒壯膽），和他聊起sm的事情。我說我之前和網(wǎng)上的dom聊過，但是他們總希望把我調(diào)教成他們心目中的完美女奴，我只想做自己本來的樣子，是不是我有問題？

    他說曾經(jīng)他也是這樣的，想把孤僻內(nèi)向的sub改造成自信的舞會公主，結(jié)果對方出走離開了他，反而成為了一個出名的畫家。這事情給他很大的慚愧和反思，他后來就不會輕易收奴了，因為要問自己能不能共赴一段共同成長的旅程。

    “能把剪刀遞給我嗎，小姑娘？不知道為什么，跟你一起做事總是很默契?！?/br>
    酒杯形的吊燈下，暖黃色的光線浸透我們。我握著剪刀的金屬把耳朵遞給他，我們的皮膚互相接觸。他手部的紋路粗糙而美麗。他離我那樣近，漂亮的灰色眼睛垂下來。我能看到他、聞到他皮膚的氣味。我忍不住失了智，探頭過去親了他的臉頰。

    當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事，驚訝地抬起眼。我們目光交匯，他的眼神帶著慎不可犯的吸力，像讀一本書一樣讀我，而我無力把自己合上。

    當情緒和想法近乎赤裸，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威壓，難以喘息地紅了眼眶，才知道他的平易近人絕非無力掌控別人。而我如同階下囚，毫無勝算。

    我再也承受不住，為剛才的沖動羞憤，發(fā)著抖要沖出門去。可他輕柔地握住了我的指尖，讓我平靜地定格。

    “我喜歡你。”他說。

    工作室主人的聲音打斷我們的僵持。

    “弗蘭克，急事～我們的新品需要一個女性測評人，要在明天中午我和廠家午餐之前搞定。5種創(chuàng)新形狀的木拍，貓爪型、鴨子型、櫻花型、楓葉型、雛菊型。能請你幫我擴散招募消息嗎，大佬？”

    她左手叉腰站在桌前，穿著魚嘴高跟鞋的身姿高挑筆挺，突然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里坐著一個我。

    “噢，一個現(xiàn)成的熱心姑娘！來試一試吧！我們給志愿者的贈品很豐富哦——”

    我頭腦還是懵的，什么意思？他很欣賞我的勇敢？但是他婉拒我了？潘神恢復了平常的老頑童模樣，舉臂慶賀，又饒有興趣地把下巴放在交叉的指節(jié)上。

    “我愿意......”

    “成交！”女王設計師親了親我的臉頰，她身上有一股干練的香水味，“親愛的，叫我艾米麗。我會好好疼愛你哦。哈哈哈，請跟我來——”

    “等一下，對不起！能不能讓阿隆索先生打？”我本能地脫口而出。

    艾米麗費解地皺眉，歪著頭問：“測試不能像sp聚會那樣隔著衣物哦。他是男的，你不會覺得不方便嗎？還是你是跨性別者，我們有相應的工作人員......”

    過了三秒。

    “cao——”她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一把大力拍在潘神的肩膀上，“什么時候的事??？”

    潘神聳聳肩膀：“就剛剛?！?/br>
    “你們！”她把工具盒拍到他面前，“到哪一步了？！”

    “準備測評你的工具。”他躲開艾米麗往他頭上招呼的巴掌。我伸手放在他的后背上攬住他防止他倒下。他哈哈大笑起來。

    “哦對不起，小可愛，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虐待你的，咳咳，大寶貝。哈哈哈，祝你今天愉快哦！”她朝我笑起來，轉(zhuǎn)頭惡狠狠地朝老友比嘴型，“請客、吃飯！別想跑。”

    “我現(xiàn)在是你的主人了，維斯帕瑞。”弗蘭克.阿隆索指著自己的嘴唇，“重新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