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丁小琴期盼著、期盼著……

    一定要是靈車啊！她在心中祈禱。

    秦偉忠停下車來，等待拐過彎道，從遮擋視線的草叢里開出來的車會是載著嚴(yán)隊長的那輛。

    這兒路況不好。雖然算不上深山老林，但是七拐十八彎，可行的路還沒兩個車道寬，開車需十分小心。

    兩人屏氣凝神，死死盯著前面路口。那車終于晃晃悠悠開了出來，丁小琴捂嘴，喜極而泣。

    她仰頭望向秦偉忠，問道：“叔，是不是？！”

    “是?！鼻貍ブ铱隙ǖ攸c(diǎn)點(diǎn)頭。

    “咱們快過去！”

    “好。”

    單車向前快速飛奔，汽車越來越近。副駕駛座上的嚴(yán)隊長同樣看到了兩人，從窗口探出半截身子來向他們招手。

    “狗日的！你們怎么來了？！”嚴(yán)隊長扯起嗓子喊，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丁小琴用手做喇叭，喊道：“去哪兒了？！怎么才回？！”

    “車爛逑嘍！”

    “急死個人！”

    “閨女會疼爹嘍！”

    “美得你！”

    兩人一來一往隔空喊話，山谷里全是時遠(yuǎn)時近的回音。

    而這些回音中無不透露著喜悅之情。

    秦偉忠朝汽車打了個手勢，隨后調(diào)轉(zhuǎn)車頭，載著丁小琴又往屯子方向踩。

    “你們先回！”他回頭對嚴(yán)隊長喊話，“我和丫頭走后。”

    嚴(yán)隊長點(diǎn)點(diǎn)頭，卻還不肯收回身子，半截露在車外頭罵道：“你個狗娘養(yǎng)的，把我閨女給睡嘍你！老子下車打不死你！”

    他火眼金睛，一看兩人親密的模樣就猜到了。

    秦偉忠裝作沒聽見，繼續(xù)往前踩?？刹攘撕脦兹€不見汽車超前。

    車子爛渣渣，司機(jī)一路開得慢，難不成熄火了？

    突然“簌～”的刺耳聲傳來，接著“砰”的一聲巨響，引發(fā)了地動山搖。

    “地震了？”

    秦偉忠停下車來，丁小琴躍身跳下，兩人回頭一看，車呢？

    靈車不見了，嚴(yán)隊長也不見了！

    好端端的車怎會不見？兩人莫名其妙，四處張望，最后看到路牙子邊邊有一處剎車痕。而剎車痕消失處正是下面的山溝子……

    “不要……”丁小琴哭著奔過去，還沒肯定那是靈車掉下山溝子的位置，又是轟隆一聲，火光沖天，“砰砰砰”，爆炸聲響起。

    巨力、巨響直接把丁小琴“轟”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偉忠想把她拖離開危險的路邊，可她瘋了般朝溝子里跑，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那兒已經(jīng)竄出了熊熊火光！很顯然，是靈車爆炸造成的。

    “丫頭危險！”秦偉忠喊道：“別下去，你會摔死的！”

    “我兩個爹在下面，我必須去，我要救爹！”

    “都爆炸了，救不了的！”

    “不，我要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丁小琴頑固得很。秦偉忠心明勸不動，便說：“冷靜，先冷靜……”

    丁小琴泣不成聲。

    “深呼吸……”

    丁小琴照做。

    “好，忍住別哭。”

    丁小琴收起眼淚，再次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堅定。

    “起來?！鼻貍ブ曳鏊鹕恚霸墼囋?。”

    山溝子不深，但也有四五米，該死的是路旁沒有護(hù)欄，只有茂盛的雜草和樹枝藤蔓，以及形狀各異的石頭。

    “看剎車痕，靈車應(yīng)該是俯沖而下?！鼻貍ブ姨搅颂筋^，望向起火的方向，判斷道：“這兒不算陡，我們揪著藤應(yīng)該能下去。”

    “那快?！?/br>
    “丫頭，你得做好心理準(zhǔn)備。”秦偉忠正色道：“可能下面啥都沒了。嚴(yán)隊長沒了，爹的尸首也沒了……”

    “無論如何，我得去，我必須去！”丁小琴倔強(qiáng)地抹了抹眼淚。

    跟著秦偉忠，她小心翼翼地揪住藤蔓慢慢往溝子里下。

    還好她從小愛爬樹，雖然身手不算一流，但攀爬她很熟，身子也柔軟靈活。

    何況有秦偉忠“戰(zhàn)術(shù)級”的路線指揮。十幾分鐘后他們安全落地。

    秦偉忠擔(dān)心二次爆炸，不讓她接近燃燒中的車輛。更主要的是，他眼神好，遠(yuǎn)遠(yuǎn)看到駕駛位上燃燒中的尸體。

    那是司機(jī)?；钌娜俗隈{駛室內(nèi)被燒得黑黢黢，眼鼓著、嘴張著，煞是駭人。

    “別看！”秦偉忠拽住丁小琴一個轉(zhuǎn)身。

    這一幕何其殘忍與恐怖，她若看到可能會有心理陰影，落下病根。

    “那嚴(yán)隊長呢？”丁小琴生怕嚴(yán)隊長同樣被燒得面目全非。

    “他沒系安全帶，估計被甩出了車外。”

    秦偉忠一席話讓丁小琴心中頓生一絲希望。

    “叔的意思是或許還有救……”

    “時間就是生命，咱們趕緊找。”

    一個東，一個西，秦偉忠與丁小琴兵分兩路，在灌木叢、雜石堆和雜草叢生的溝子里分頭尋找。

    “叔，這邊！”

    終于，在離車十幾米遠(yuǎn)的樹下發(fā)現(xiàn)了血跡，以及喘著粗氣，還沒斷氣的嚴(yán)隊長。

    滿臉滿身的血，腿還呈現(xiàn)出怪異的扭曲狀，可能已經(jīng)完全斷掉了，唯一幸運(yùn)的是他尚有呼吸。

    “咱倆趕緊抬他上去，去衛(wèi)生所！去找大夫！”

    “丫頭別急，且不說咱倆抬不動，就是重摔的人你不能隨便移動他，怕再傷著他?！?/br>
    “那怎么辦？”丁小琴急都快急死了，“看樣子他傷得不輕，如果不治會死的……”

    “我去找人救援。”秦偉忠站起身來，問道：“丫頭一個人守這兒行不行？”

    “行，行，叔快去！”

    “不，不用了，不用……”嚴(yán)隊長突然醒了，還意識清醒，丁小琴喜極而泣。

    “我們會救你的，你會沒事的……”

    豈料嚴(yán)隊長搖了搖頭，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肚子。

    “怎么了？肚子疼？”

    他笑笑說：“你爺們說得對，摔過的人不能動，爹肚子里的五臟六腑都……都稀碎的了……和豆腐渣差不多了……”

    “稀碎……”這詞嚇到丁小琴了，噙著淚說：“不可能……你明明還好好的……”

    的確，此刻的他意識清醒、口齒清晰，不像將死之人。

    “閨女啊，爹這是回光返照了……”

    說完這四個字，他一時沒忍住，胸中某物一涌，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

    那驚人的血量，讓秦偉忠和丁小琴當(dāng)下從腳底板涼到了天靈蓋。

    “我很高興。”他緩了緩，可以接著說話了，“有我閨女和姑爺給我送終?！?/br>
    “我不許你說送終不送終的傻話……”

    “孩子啊，時間不多了，有些話爹得給你交代下……”

    “你好了咱再說，叔先去喊人……”

    “不用了。偉忠，別去。先聽我說?？瓤瓤取?/br>
    “嚴(yán)隊長別激動?！鼻貍ブ颐崃藫崴乜?，讓他盡量平緩、順氣，“我不走。你有話就說?！?/br>
    “說之前你先叫我聲爹?！眹?yán)隊長特別要求，“老子當(dāng)你是兄弟，你卻睡了老子閨女，那就老老實實喊老子作爹！”

    秦偉忠哭笑不得，都這個時候了，生離死別之際，這人還怕吃虧。

    “閨女也叫?！?/br>
    “好，爹?！?/br>
    “爹……”

    兩人聽話。

    “誒！”嚴(yán)隊長滿意地應(yīng)答，嘴角流著血卻還是笑容滿面。

    “我也算此生無憾了。但閨女啊，我對不住你和你娘啊，沒有給你們一個完整的家?！?/br>
    “從前的事過去了，咱們向前看。以后閨女孝順爹。”

    “好，好，閨女有心，爹也瞑目了?！眹?yán)隊長已經(jīng)老淚縱橫，“當(dāng)年我和你娘好，答應(yīng)了娶她，她才把身子給我，結(jié)果我去了省城……”

    “你咋個不娶了她帶她一起去？怎把她一個人留屯子里？”

    “你姥姥姥爺就她這么個女娃，沒兒子，不放她走啊。結(jié)果沒想到她有了你，未婚先孕，你姥姥姥爺怕丑，轉(zhuǎn)頭就把她嫁給了老丁。還沒等我回來，也沒等你出生，老人家就撒手人寰了。”

    “你確定我不是娘和爹后頭成親生的？”

    “算算時間就知道了……而且老丁有個秘密，我證實過，你不可能是他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