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任務說是短途，但實際上也稱不上短，往返七天的路程，放在從前足夠一個人用一生來度過。

    宋格非緊盯著儀表數(shù)值，一邊和紀連聊著天。

    紀連突然問道：“你覺得流火怎么樣？”

    宋格非突然一下愣住了，在她心里，流火似乎與其上的某個人劃上了等號，過了幾秒才回答說：“很好啊，工作不是很多，但是運用的技術(shù)都很先進，能學到很多實踐知識，同事也很好，也不會有人因為長相或者性別歧視別人，我們部長又好看能力又強，我還能跟著她學習很久?！?/br>
    紀連贊同地點頭道：“確實，我很難想象還有流火這樣的地方?！?/br>
    兩人隨口聊了聊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

    過了一會，紀連貿(mào)然問：“這里還受軍部的監(jiān)控嗎？”

    宋格非不解地看著他，說：“流火上都應該沒什么監(jiān)控了，軍部的艦載AI被換成了我設(shè)計的當歸，現(xiàn)在還沒有連入軍部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

    紀連聽到這話，像是放下一個千斤重的包袱，突然松弛了下來，開口道：“原來是這樣，在流火上的時候，我生怕自己的每句話都被監(jiān)控捕捉到，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宋格非疑惑地問：“怎么，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紀連剛準備開口說些什么，宋格非卻看到原本平穩(wěn)的數(shù)值突然暴漲，與其他飛行器的頻道被打開，卻在一陣電流聲后被突然截斷。

    宋格非意識到出現(xiàn)了問題，立刻開始追蹤剛剛的飛行器，登機時候的片段不斷閃回，她猛然回頭問紀連：“你是不是說你們部門有一個看起來很奇怪的人？”又立刻轉(zhuǎn)回來，對飛行器進行調(diào)整。

    紀連很快地回復道：“對，叫瓊斯，他這次好像也一起出了任務，他在——”

    “二號飛行器?！?/br>
    “二號飛行器！”

    宋格非和他異口同聲地說出，宋格非擰著眉看了他一眼，正準備接通其他飛行器的頻道，這時候突然傳出隊長的聲音。

    “二號飛行器出現(xiàn)可疑人員，請技術(shù)部成員對其飛行器與信息進行攔截?！?/br>
    紀連默契地幫宋格非回應了請求，等候宋格非的動作。

    繁瑣的數(shù)據(jù)迅速傳回宋格非的面前，她將自己面前的屏幕共享給其他的飛行器，卻奇怪地發(fā)現(xiàn)，瓊斯沒有傳出任何有關(guān)聯(lián)盟的機密信息，甚至沒有一句關(guān)于流火上的信息，只是一些幾乎所有人聯(lián)盟里普通人都知道的事實。

    隊長的聲音響起，他說：“看來不是瓊斯。”

    宋格非盯著屏幕，像是在思考瓊斯這樣做的原因，但還沒等到她思考出結(jié)果，飛行器內(nèi)的警報系統(tǒng)發(fā)出刺耳的響聲，當歸的聲音像是催命般無情地說著：“前方發(fā)生空間扭曲，請做好跳躍準備，重復一遍，前方發(fā)生空間扭曲，請做好跳躍準備?！?/br>
    宋格非看到眼前的空間不斷變化，不斷擠壓變形，空氣像是凝結(jié)成固體，整個飛行器的空間像是灌滿了細沙，四面八方硬生生向她胸口擠壓，她雙手撐在cao控臺旁，穿過沉重的空氣，遲緩而艱難地向保護罩伸去，呼吸也變得困難，時間也停止了流動，她似乎聽到窗戶即將破裂的聲音，但原本近在咫尺的保護罩按鈕卻仿佛遙隔天塹。

    一旁的紀連看起來也并不好受，他原先被壓在機艙上，看到宋格非的動作，用手扶住機體，向這邊挪動。

    無法呼吸、無法言語……

    前移的動作是痛苦的……

    “監(jiān)測到進入蟲洞，已自動開啟保護罩?！碑敋w的聲音即使傳來，在保護罩開啟的瞬間，時間像是恢復了流動。

    宋格非一下卸了力，坐在地上不住喘氣。

    紀連稍微恢復了些力氣，問道：“怎么回事，怎么會有蟲洞？規(guī)劃路線上分明沒有?！?/br>
    宋格非擰著眉，說：“不清楚，但是確實是按照規(guī)劃路線走的?！?/br>
    她撐起身來，看著目前的坐標位置，喃喃道：“奇怪……按理說這里應該沒有探索過，為什么軍部的地圖上現(xiàn)在會突然顯示這個蟲洞……不過倒是要到出口了?！?/br>
    紀連也靠過來，兩人看著地圖，還沒想明白原因，不知從哪里發(fā)射出的激光彈從前方撲面而來，還來不及反應，宋格非下意識開啟了手動cao控，紀連默契地控制飛行器在一陣陣的激光彈中穿梭。

    飛行器隔絕了絕大部分聲響，但是他們?nèi)月牭胶蠓艂鱽肀ǖ穆曇簦S即悄無聲息地隕落在無人之地。

    宋格非想回頭看是哪些飛行器被擊落，紀連卻突然說：“扶著！”

    宋格非立刻抓住頂部的欄桿，隨著飛行器翻滾。

    在即將抵達出口的時候，飛行器斜上方傳來刺耳的刮擦聲，宋格非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道：“沒有擊穿，但是這個位置應該是通訊系統(tǒng)和導航系統(tǒng)，先出蟲洞，找個星球降落，看能不能修理，飛行器上還帶了食物和營養(yǎng)液?！?/br>
    紀連點頭稱好，穿過最后一陣彈雨，短暫地眩暈之后，兩人看到了令人吃驚的一幕——

    一個可以由聯(lián)盟所有人揮霍的行星群！

    政府所稱緊缺的資源，幾乎都可以在這里找到。

    置身于碩大的星系之中，宋格非和紀連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紀連才開口道：“我們先降落?！?/br>
    這或許是唯一一個可以著陸的星球，飛行器的燃料即將耗盡，星球高空旋轉(zhuǎn)的云層證明了空氣存在的可能。

    宋格非點點頭，認可了這一項抉擇。

    飛行器開始向著定位點飛去，為了抵抗引力的牽扯，紀連點燃了最后的燃料，企圖軟著陸。

    但是飛行器在穿過大氣的阻礙時，中彈部分仍然無法抵御風的摩擦，在距離陸地百米的位置，擺脫紀連的控制，砸向了地面。

    無需多言，宋格非和紀連迅速拉出牽引帶，將自己固定在艙體內(nèi)。

    狹小的窗外像是燃起了火光，宋格非看著不知是何結(jié)局的未來，倏爾想到：幸好，蘇葉沒有來。

    等到宋格非醒來時，紀連早已經(jīng)恢復清醒，將她也搬出了飛行器。

    紀連看到她睜開眼，遞給她一瓶營養(yǎng)液，說：“喝點吧，我剛剛在你還昏迷的時候已經(jīng)拿著探測儀看了一圈周圍，定位了坐標，但是飛行器基本上所有功能都沒用了，你看能不能修一下?！?/br>
    宋格非點點頭，結(jié)果紀連搜集到的信息，簡單瀏覽一遍，不可置信地環(huán)顧四周，不知道像是問紀連還是在問自己：“為什么這里什么都有？”隨即又想到共同出任務的其他人，接著說：“其他人還活著嗎？”

    紀連沒有回復，她也沉默著。

    宋格非仰頭一口喝完營養(yǎng)液，搬出工具箱，試圖修復通訊系統(tǒng)。

    紀連靠著殘破的飛行器，坐在塵土之上，黃褐色的環(huán)形地貌層層疊疊，看得出撞擊的痕跡，或許億萬年前無數(shù)想要來此一探究竟的流星奮不顧身撲向此處，在經(jīng)過重重大氣的高速摩擦后，最終消失在探尋奧秘的途中。

    他原本望著星空發(fā)呆，突然問宋格非，“你還記得在出事前我曾經(jīng)和你說有話想說嗎？”

    宋格非正看著工具箱沉思，像是一座雕像，被紀連的這句話拉回來，一動也不動地回答說：“還有印象?！?/br>
    “我當時在軍部任職的時候，似乎發(fā)現(xiàn)了軍部上層藏著的秘密。”

    紀連的這句話像是給快要成為雕像的宋格非注入靈魂，她回過神來，問：“什么秘密？”

    “軍部一直在對外發(fā)布消息，說我們的資源即將枯竭，因此必須憑票供應，按計劃分配，但是你有沒有好奇過，為什么資源這么緊張，我們還能維持市場的存在，政府和軍部的上層官員仍然能夠穿金戴銀，甚至坐擁上十人甚至上百人當性伴侶?！?/br>
    宋格非點點頭，繼續(xù)聽著紀連的話。

    “我初到軍部的時候，本來想一展身手，但是卻發(fā)現(xiàn)，每年近半數(shù)的財政支出在軍費上，不斷派遣艦隊進行探索，但是永遠一無所獲，我們聲稱存在外部威脅，卻幾乎沒有開戰(zhàn)過，就像剛剛發(fā)現(xiàn)的瓊斯，我一直感覺他可能是來自別的聯(lián)盟的間諜，雖然他偽裝的很好，但是總給我一種不是本地人的感覺，但是他卻沒有做任何有利于其他聯(lián)盟作戰(zhàn)的事情，他更像是一個觀測者?！?/br>
    “我們的敵人，真的來自外面嗎？我們真的沒有資源嗎？”他指了指身下，說：“像這里，我們真的是第一批來探索的人嗎？”

    宋格非問：“你的意思是，我們實際上擁有充足的食物、能源，只不過政府人為地制造了恐慌？”她不解地說，“那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做？”

    “我也不太懂，可能是穿著華貴視察的時候受到窮人的頂禮膜拜會快樂，也可能是和不同的情人濫交很自在?！?/br>
    宋格非沉默了，她突然想到，從上艦開始就不斷看到的新聞，軍部又鎮(zhèn)壓了某某地的反叛。

    她開口問紀連說：“你知道政府說的反叛軍嗎？”

    紀連點頭。

    “你說他們真的是反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