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回歸、擁抱與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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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星時,狄姆雷斯塞里區(qū),第二軍團所駐軍區(qū)外經(jīng)停場。 十多個身著深藍色軍裝的軍蟲正在這里等候。在他們身后不遠處,停著三輛深黑色的小型巡行器。這類巡行器與民用巡行器有著非常明顯的區(qū)別,其外部異常堅硬,表層涂有特殊的材料,防護力較高,能抵擋得住一兩次雷彈爆炸的沖擊力。而隱藏在其深色外殼之下的,還有配套的武器系統(tǒng)。 “長官,長官!” 為首的一位高大軍蟲抬起眼睛,瞥向身側(cè)站著的平日里就極不成調(diào)的副官:“你又想說什么?” 那副官沖他咧嘴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十分明亮,看得出來很是興奮:“這還是咱們第一次見莫少將家的雄子??!您就不激動嗎?” 高大軍蟲沉默片刻,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說:“給我收斂點。莫少將把接送的任務(wù)交給我們,是出于對我們的信任,可不是要看你在這里對著那位閣下臆想的?!?/br> “我哪里有——”副官的聲音在高大軍蟲的注視下變得越來越弱,“您是有雄主了,當然無所謂,可是我們這些還都是單身雌蟲呢……” “方元!” 副官立刻變了臉,笑嘻嘻地行了一個軍禮:“好好好……長官,我不說了?!?/br> 高大軍蟲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他們聽見有些沉悶的嗡鳴聲在迅速地接近,抬頭一看,就看見一艘軍用小型星船正在勻速向經(jīng)停場的位置降落下來。 副官的面容上綻放出笑容,暗暗道:“來了!” 軍用星船穿過上層急掠的風,破開凌晨時攏作一團的云霧,終于來到這片經(jīng)停場。下降的過程中,在進入驗證區(qū)域時,駕駛者就已經(jīng)出示過證件,成功通過檢驗。 按照之前定下的位置,軍用星船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卦陔x這批接應(yīng)軍蟲最近的一號停放區(qū)域降落。 星船的門很快打開來,有兩道長軌從上至下傾斜地延伸來,一直抵到地面。長軌之間的零件迅速地整合,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響,很快就組成了一條順滑無比的行走通道。 為首的高大軍蟲帶著他的副官和其他三個軍蟲往通道那大步走去,停在了通道的旁邊,抬頭望著星船大開的門。 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這是一個身形纖長的雄蟲。他穿著相當保暖的墨藍色長風衣,扣子只解開最上頭的一顆,其余的扣得緊緊的,齊整有型。當凌晨的風刮來,吹得他的衣擺微微揚起,那雙挺直的腿顯得更是修長。而他耳后的黑發(fā)此時已經(jīng)長了許多,軟軟地垂落著,隨著風而擺動。 他婉拒了星船上那位軍蟲想要替他拿行李的請求,自個兒提著并不算重的灰色小箱子,沿著通道走了下來。 見到通道邊站著的幾個軍蟲,他露出微笑,對為首那位高大軍蟲道:“您好,您就是霍中校吧?” 在他待在星船上的時候,雌父給他發(fā)來了不少文件,也把接應(yīng)者的情況告知給了他。 高大軍蟲立刻向他行了禮——并非是軍隊里的軍禮,而是對著雄蟲的禮節(jié)。他英俊的臉上很平靜:“是的。歡迎您回到母星,賀卿閣下。我是霍啟,應(yīng)莫少將下達的任務(wù),將您安全護送回去?!?/br> 旁邊的三位軍蟲也向他簡單地行了禮。 一位軍蟲想上前來接過賀卿手中的箱子,被他避開來:“沒關(guān)系的,我自己拿?!?/br> 霍啟也不強求,揮手示意自己的部下讓開。他領(lǐng)著賀卿到了第一個巡行器內(nèi),待賀卿坐好之后,他說:“依照您的要求,莫少將給了我們一份行程安排,我們會嚴格按照安排執(zhí)行?!彼晕⑼nD了一下,這才繼續(xù)說,“如您之前所知,臨時留置室就在軍區(qū)西部。之前我們已經(jīng)在那邊打好了招呼,一會兒就先帶您去那里,探望您的雌蟲?!?/br> 賀卿坐得很直。聞言,他抿著唇,輕輕點了下頭。 霍啟的副官倒是很想上前來搭話,但看見霍啟充滿警告的眼神,又只能不甘不愿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而一想到接下來行程的賀卿莫名地有些焦慮,眉目間怎么都掩不住。他垂下眼睛,右手不自覺摩挲著左手腕上的個蟲終端,放任思緒漸遠。 軍用巡行器速度極快地往回行駛,通過軍區(qū)入關(guān)檢查,無聲地朝著臨時留置室的位置而去。 饒是賀卿已經(jīng)做過預(yù)設(shè),在離開巡行器,親眼看到這個臨時留置室的時候,還是被它的簡陋給驚了一下。 因為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場所,這里只有一層樓,外壁是有點臟的灰白色,質(zhì)地看著相當粗糙。門口有軍蟲守衛(wèi)著,旁邊則有個小房間,里面的軍蟲負責記錄訪問信息。 霍啟的副官跑去交涉一番,拿了通行卡,又迅速地跑回來,遞給霍啟。 霍啟解釋:“寧上尉和龐中尉的情況比較特殊,即使是去探望,一次性也不允許太多蟲族進去?!?/br> 最終,是由霍啟帶著賀卿,進入到臨時留置室中。 穿過大門口,是一條白色的長廊。賀卿走得并不快。越是靠近的時候,他的心中就越是莫名其妙地涌起一種想要轉(zhuǎn)身離開的、近乎膽怯的感覺。 他曾經(jīng)在那趟旅途中所扔下的關(guān)于過去的沉重包袱,在他重新踏到這片土地的時候,就緩緩地回歸了。壓抑、憤怒、失落……那些敏感的情緒在他的腦海里迅速地掠過,像是火焰一般,留下一道道擦痕。 他對在這個地方所發(fā)生的一切……確實有所畏懼。 但是,這些伴著些許尷尬的畏懼,在他隔著透明玻璃看見寧暮歸的那一刻,忽然就化作了煙,嗤地一聲便消失不見。 寧暮歸的身上仍然穿著他的那身軍裝。他的面容依舊英俊非凡,卻因為消瘦不少而顯得憔悴。連一向最為合身的腰部都顯得有點松了。他就這么沉默地站在這間監(jiān)禁的牢籠里面,用濃黑如墨的眼睛望著他許久不見的雄主。 霍啟領(lǐng)著賀卿進入到會面室后,便很自覺地退了出去,并說:“賀卿閣下,時間快到了的時候,我會敲三下門作為提醒。請您務(wù)必注意時間。再過不久,那邊……”他的聲音壓低了些,“又要派蟲員來了?!?/br> 他指的是作為敵對方的大皇子派系的蟲族。為了折騰這兩位好不容易弄進留置室的軍蟲,他們總是按照時間輪流過來,打著合理審問的名號,或辱罵或質(zhì)問,再經(jīng)過一番威逼利誘之后,冷笑而去。他們就存了心不讓寧暮歸和龐云休息好,要他們時時刻刻都處在緊張和疲憊的狀態(tài)之中。 ……這也是為什么,賀卿選擇返回母星后最先來到臨時留置室看寧暮歸。 賀卿捏緊了手心,忍下那種氣悶,沖霍啟點點頭,隨后往前一步,與寧暮歸對視。 他望著對方,嘴唇動了動,好一陣兒,才輕輕地、有些沙啞地發(fā)出聲音來:“暮歸……” 寧暮歸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的喉頭滾動,緩慢地抬起手來,貼著玻璃,深深地注視著賀卿,說:“雄主,您能平安回來……真好?!?/br> 這一次,賀卿真切地看見了他那雙黝黑的眼睛里,明確閃爍著的激動和喜悅。 隱約中,似乎有模糊的水光在他的眼底淺淺流轉(zhuǎn)而過。 賀卿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對方這般有點失態(tài)的模樣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在寧暮歸愈發(fā)成熟之后,他就如同其他許多的雌蟲一樣,下意識地控制起自己的表情,不想讓自己的情緒波動被其他蟲族輕易察覺。 就算是對著自己的雄蟲表達情緒,也總是內(nèi)斂又謹慎的。 能夠見到對方這樣,屬實是難得。但為什么,會偏偏是在這樣的……這樣的地方? 在這么一瞬間,賀卿想了很多。 他感覺到有無數(shù)的詞字充盈在他的肚子里,只待他張開嘴,它們就能組成一個又一個問句,沿著喉嚨往上跳出來。 可在他真切地面對著寧暮歸的這一刻,這些問句就好像被那些又酸又苦的情緒給腐蝕掉,漸漸溶解。 最后,這些都轉(zhuǎn)化為了一種隱隱的傷心,和愈發(fā)guntang的憤怒。 “……是啊,我回來了。”賀卿看著寧暮歸,心中情緒開始劇烈地起伏,“可是,為什么……暮歸,告訴我,為什么你會在這里?” 在出發(fā)之前,他也曾設(shè)想過他完成任務(wù)、隨著圣塔的星船重新回到母星時的情景。他想,那時候的自己也許會在家中與對方相見,也許會在圣塔外與等待自己的雌蟲再會,再或許……他想過很多的場景、很多的對話,他也想過那時候的自己或是漸漸放下心結(jié),或是仍然難以接受……種種情況,那些都可以——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們會在這間狹窄的、沉悶的臨時留置室里,隔著這么一層厚厚的屏障相見。 直到現(xiàn)在,賀卿仍然無法接受這樣的情況。 他與寧暮歸相識這么多年……他深知寧暮歸的品性,也清楚他對帝國的忠誠。而他們之間的那些問題屬于私情,并不會上升到其他層面去。即使有所失望,賀卿也不會對寧暮歸做出詆毀或是完全否定的評價。 在他心中,這是一碼歸一碼。 他確實怨恨過、氣惱過、傷心過,為寧暮歸的決絕和選擇,為那個沒有緣分的幼崽。也正是如此,他半是心酸半是驕傲地想,他比別的蟲族更加清楚對方為守衛(wèi)邊境而做的努力,還有為帝國奉獻一切的決心。 對方或許確實對不起他,也對不起蟲崽,可是卻從來沒有對不起帝國,和他所服從的軍部。 正因如此,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那些蟲族給寧暮歸冠上的數(shù)條罪名。偽造情報、銷毀證據(jù)……他們也真是敢說!這幾項帽子扣下來,若是真的給寧暮歸確定了,又一定要從嚴進行處理的話,懲處結(jié)果最高甚至能到終身監(jiān)禁。 賀卿從來沒有這么憎恨過皇室成員之間的黨同伐異、權(quán)勢傾軋。大皇子為了打壓二皇子一派在戰(zhàn)爭中樹立起的威信,不惜代價也要把二皇子在第四軍團中的親信給折騰掉??墒沁@些冒著生命危險沖在戰(zhàn)爭最前線的軍蟲——不僅僅是寧暮歸這一個,還有其他那些一同被詆毀、被指控的軍蟲們,就這樣被扣上名不副實的罪名,抹殺掉所做的一切貢獻,對他們而言,這又何其不公平? 寧暮歸怔怔地看著他。賀卿一向是很溫柔的,他不常生氣,更是很少會把怒意明晃晃地表現(xiàn)出來。而此時此刻,賀卿那雙漂亮的眼睛睜著,里頭滿是壓抑的怒火。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臉頰甚至都泛起了淡淡的紅。這一切無不是在向?qū)幠簹w說明——他是真的很生氣。 即便是上一次,在賀卿離開母星前的那次爭吵,比起純粹的憤怒,對方更多的其實是一種難以掩飾的悲傷和痛苦。 “抱歉,請您不要……不要生氣。”寧暮歸有些慌張起來,他的手指微微蜷起,下意識地道起歉來,“只不過是在留置室待二十一天,沒有事的。他們其實沒有確鑿證據(jù),我也不會被定罪……您別擔心。我……” “……夠了?!?/br> 賀卿閉了閉眼,他捏著拳頭抵在玻璃上,垂下頭,深深呼吸幾口氣。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不太對勁。他得拿點時間來緩緩。 也許是先前那些矛盾留下來了些許憤懣,還有他前陣子被星盜擄走后一直埋在心里的不虞,它們始終盤旋在他的深層意識之中。而當他得知這樣一個突然的、難以接受的消息,就像是一簇火苗落到火藥長長的的引線上,連帶著這么久以來的郁悶與不安一同炸開,因此才激起他這樣強烈的反應(yīng)。 他是很生氣,但并不是想對著寧暮歸發(fā)火,同樣也不需要對方的道歉。他惱怒的是大皇子的惡劣手段,還有寧暮歸當下糟糕的處境。這種不在控制之中的變數(shù)給他帶來深刻的無力感,而這樣的無力感讓賀卿很是難受。 “雄主……” 半晌,賀卿抬起臉來,一手張開按在自己的額角,有些低落地說:“你跟我道什么歉……” 他不應(yīng)該遷怒的。本就是大皇子那頭突然的發(fā)難,對方……又能做什么呢。 他極輕地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又說,“他們能把你在這里扣下二十一天,等時間一過,自然又能想方設(shè)法拿新的名頭來,讓你又待滿下一個二十一天。被動等待是絕不可取的方法?!?/br> 這個道理,他明白,寧暮歸當然也清楚。他也知道現(xiàn)下二皇子派系、寧暮歸的雙親還有自己的雌父,都有在為解決對方的事而奔走。他之所以講這些話,只是想讓對方別再說出之前那樣對自己的處境似乎毫不在意般的話語來。 寧暮歸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點頭回答:“請不要擔心,雄主。我也不會給他們第二次將我羈押的機會?!?/br> 得到他這樣的話,賀卿也稍微放下了點心來。他想起雌父說過的情況,對寧暮歸說:“還有那些具體的文件……等我回到家,也會通覽一遍?!?/br> 稍稍停頓了幾秒,他的目光愈發(fā)堅定,又道:“暮歸,我不相信他們所找的控告理由,也絕不相信你會做那些事情來。我一定……” 一定會把你帶出來。 他沒有說完,卻足以讓寧暮歸清楚他的意思。 但聽完他這幾句話,寧暮歸雖然眼神柔和,臉上卻迅速地掠過一絲似是痛苦似是沉郁的神情,又很快地被他那平靜的面色所掩蓋住。他張了張嘴唇,似乎有什么話語想說,最終只是輕輕點了下頭,告訴對方:“我不會讓您等太久。” 一時無話。 他們靜靜地待著,任由時間從這間讓蟲并不那么舒適的房間里流過。 “雄主,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睂幠簹w忽地望了一眼窗外,對他說,“您今天愿意來見我,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但是,我的案子遠沒有您的事情重要?!摶厝チ?。” “你真是……” 賀卿凝視了他好一會兒,又往前一步,離對方更近了點兒。 寧暮歸低低地喊:“雄主?” 他的目光,隔著這層玻璃,不自覺地落到了對方逐漸貼近的唇瓣上。 賀卿卻沒有回答。他只是把額頭抵到玻璃上,隨后沉默地合上眼睛。 寧暮歸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了一個極淡的、摻了點苦澀的笑容來。他用手指悄悄描摹著對方好看的面容,同樣沒有出聲打擾。 一時之間,會面室內(nèi)只有他們淺淺的呼吸聲。 恍惚中,他們的呼吸近得似乎可以交融。 就好像彼此之間,并沒有這樣一層冰冷的阻隔。 從臨時留置室出來之后,賀卿的神情變得平靜許多。他坐上巡行器,面對著霍啟和其他雌蟲,忽然開口,主動問起近期母星上的情況。 那位副官非常積極又主動地坐過來,頂著霍啟那邊施加的壓力,向賀卿講述起對方想要知道的事情。 想想看吧,這么一個貌美又溫和的雄蟲,用著如此遺憾的語氣,說“自己離開母星太久而錯過了許多”這樣的話來……能有哪個雌蟲可以狠得下心腸、冷酷地拒絕對方的請求呢?再者說,這也不過是簡單的分享信息罷了,并非是向?qū)Ψ酵嘎妒裁窜娛聶C密,因此也并不算違反規(guī)定。 ……從某種程度來說,大概也能用“色令智昏”來形容這位副官了。 而賀卿安靜地聽著副官說話,時不時地輕輕點頭,或是附和一聲,又接著拋出下一個問題。 霍啟在旁邊盯了一陣,放棄了攔住副官的想法。他起初不希望副官說多,就是擔心他興致上頭口無遮攔,萬一沒注意到,不小心就說了些什么讓雄蟲不高興的話語來,把對方惹怒。 不過現(xiàn)在瞧著賀卿的反應(yīng),他先前的擔憂應(yīng)該是多余的了。 等他們這一行安穩(wěn)地來到賀家主宅,莫止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 霍啟等蟲沒有想到會是莫止親自來接,看到他的時候先是一驚,隨后趕緊立正行禮,向莫止問好,不敢有所怠慢。而賀卿忽然松開握住箱子的手,大步邁過去,任由張開雙臂的雌父將他緊緊抱在懷里。 莫止朝霍啟他們微微點了下頭,一手攬著賀卿的背,一手輕輕撫摸著賀卿的黑發(fā),溫柔地拍了拍。 在莫止身后還有一個穿著黑衣的雌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快速地往前跑了幾步,把賀卿放下的箱子給拎了起來,又繞到莫止和賀卿旁側(cè),等待他們的指令。 霍啟他們也極有眼力見,向賀卿和莫止道別之后,便動作迅速地回到了巡行器里。倒是那位副官似乎還有些戀戀不舍,朝賀卿那邊看了一眼,被霍啟拍了一下,這才跳上巡行器,很快地離開了這里。 賀卿乖乖地趴了一會兒,這才不好意思地從雌父的懷抱里退了出來。他到底也已經(jīng)是個成年蟲族了,不應(yīng)該還像個幼崽似的。再者說,旁邊還有個不認識的雌奴在呢。 莫止倒是渾然不在意后面有個雌奴的樣子,伸出手摸摸賀卿的臉,又捏捏他的胳膊,嘆息一聲:“出去這一趟,你是真的受了不少苦。早知道……” 賀卿朝著莫止搖搖頭,接過話頭說:“不,雌父,這一趟旅程,我也有很多的新發(fā)現(xiàn)。它們是很重要的收獲。雄父還在休息么?我晚點想與他談?wù)劇?/br> “嗯,他這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休息不足,我便說你是今天中午回家,讓他多睡會兒?!碧崞疬@個,莫止蹙起眉毛,明顯也很是憂心,“圣塔那邊……最近也不太安生。” 賀卿與莫止進入大門,慢慢向屋子那邊走去,那雌奴也就跟在他們身后,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 聞言,賀卿想起自己之前在星盜那艘船上所見到的事,也有些擔憂:“我想與雄父談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也是與圣塔有關(guān)。雌父,我在外面的時候,也經(jīng)常擔心母星的情況,因為我總覺得……” “崽崽。”莫止卻開了口,止住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語,“具體的話,等你到時候再與你雄父好好說?!?/br> 賀卿點點頭,心里卻是因為莫止的反應(yīng),而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知子莫若父,莫止會不知道自己的雄子想說什么嗎?他當然知道,卻又不讓賀卿說出口,恐怕就是因為雄子的猜測與現(xiàn)實的糟糕狀況八九不離十。 快走到住樓門口的時候,莫止讓那雌奴拿了行李提前進去,給賀卿把住處的東西都收拾好。他則有意讓賀卿放緩了點步子,壓低聲音對賀卿說:“之逸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在廚房里準備藥膳,你要是……就先去看看他吧。” 賀卿倒是有點奇怪:“藥膳?” “你帶回來的那個雌蟲……阿冉,他對注射型的藥物反應(yīng)過激?!蹦菇o他解釋,“但是他當時的狀況又不能不吃藥。之逸就想了個招,使用這種比較傳統(tǒng)的方法來慢慢給他調(diào)理。雖然說藥膳的效率不比直接注射藥劑,卻勝在接受度高,藥效也比較溫和?!?/br> 賀卿愣了一下,這才輕聲道:“他也是有心了……” 既要找藥膳的方子,又要想方設(shè)法輪換著來,不讓阿冉對這些吃食起疑……準備階段定然是要大費周折的。 而他之前已經(jīng)從雙親口中得知,在寧暮歸被扣押后,林之逸拿著偽造的病歷,以寧暮歸醫(yī)師的身份想方設(shè)法獲得了進入許可,每天會帶著補品和醫(yī)藥箱去看望寧暮歸,監(jiān)測對方的身體情況,確保不會出大問題。 同時,對方還得去帝國中央醫(yī)院工作。 賀卿每每想到這些事情,心情就變得極為復(fù)雜。林之逸對待他,以及對待他的另外兩個雌蟲,都可以說得上是盡心盡力……這樣的用心程度,連賀卿都不敢說自己一定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做得到。 林之逸就像是已經(jīng)徹底融入到自己作為賀卿雌侍的角色之中,將寧暮歸和突然出現(xiàn)的阿冉都視作未來要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的親屬,盡心地照顧著。甚至于他還隱隱有了一種類似于大家長的感覺,在雄蟲因故不在家的時候,他就好像成了這個家里的負責蟲,保證各個蟲族的安全,努力維持著這個家庭的運轉(zhuǎn)。 他當然是有作為醫(yī)師的責任心。但能讓他這么全心全意付出,卻不可能僅僅是靠著醫(yī)師的責任心。這更深層次的原因……賀卿不是不明白。 老實說,在這個層面,賀卿對林之逸是有些愧疚的。 他當初渾渾噩噩地與對方發(fā)生了關(guān)系,其實也確實存了那么一兩分想要報復(fù)他和寧暮歸的心思。只是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一想到自己的作為,真的是后悔。生氣也是真生氣,但利用rou體關(guān)系或是玩弄感情,并不符合他的價值觀。 而他在當時與對方僵持著,卻又有些想要借著對方的溫和來作為短期逃避的空間,從中汲取著讓自己平靜的力量。 他…… 賀卿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他將自己的碎發(fā)往后撥了撥,朝他的雌父說:“那您先上樓陪著雄父吧,我……這就過去了?!?/br> 莫止對他微微地笑了一下,點頭回答:“好?!比缓笏盅a充,“阿冉的房間,就在你原來房間的隔壁。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休息,這個點一般都沒起?!?/br> 賀卿應(yīng)了一聲,推門而入,回顧記憶里熟悉的路線,朝著一樓的廚房而去。 一股說不上來的、淡淡的香味,正隱約從深處飄了出來。像是鍋里煮的食物的甜味,又像是熬制某種藥物的氣味。 賀卿不自覺地嗅了嗅,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這樣的香氣勾起了食欲。 他下船之前在船上簡單地吃了點東西,但因為心里頭一直惦記著母星上的事情,沒有什么心情吃飯,所以并沒有吃多少。 R18的聲音卻在這時突然從他的個蟲終端里響起:“賀卿閣下,您可以放心,林醫(yī)師的藥膳很不錯。這段時間里,主宅里所有蟲族都有嘗過,并且給予了肯定的評價。” 賀卿被它這突然的發(fā)聲給驚了一下,又很快平復(fù)下來,有些哭笑不得地說:“終于肯說話了?” R18在他拿到個蟲終端的那一天時與他聯(lián)系上,然后非常嚴肅又認真地對他之前被星盜擄走時下的那道命令表達了不滿,并從帝國的法規(guī)中找出合適的幾條來,向他灌輸雄蟲應(yīng)該優(yōu)先考慮自身安全性這一重要的規(guī)定。 但在賀卿以“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理由表示自己未來在這一問題上的不確定性之后,R18是頭一次那么生氣。等確定賀卿這一趟行程的安全之后,它氣呼呼地表示,雄蟲要是還不醒悟、不把自己的安全考慮在第一位,它就拒絕交流——當然,只是停止了語音交流,終端里文字上的信息提示就沒斷過。 這種莫名小孩子氣的行為讓賀卿實在是好笑,只是好笑之余也很是感動。他知道R18是希望他不再受傷,但是他也確實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如果重新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聽到賀卿的話,R18像是噎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轉(zhuǎn)了話題:“阿冉閣下在這段時間也有堅持學習,終端里的書本已經(jīng)看了一部分……” 賀卿并不介意R18之前的行為,見它這樣,也就順著給個臺階下,與R18輕松愉悅地聊了幾句。等快要接近關(guān)著的廚房門前,賀卿停止了與R18的對話。 隔著透明的門,他看見正在廚房里忙碌著的雌蟲。對方的身體原本就不算強壯,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更瘦了,連下巴都愈發(fā)尖了些。棕褐色的短發(fā)現(xiàn)下瞧著色澤有些黯淡,還有些發(fā)絲四處亂翹著,顯然沒有被怎么打理。 對方正在熬制著鍋里的粥。旁邊的案板上還放著一些切好的食材,像是在為下一道菜做的準備。林之逸稍稍彎腰,拿起長勺子在鍋里取了一點,湊近唇邊,小心地嘗了嘗,在確定了之后才關(guān)上火,把鍋蓋給蓋上,讓鍋里的粥繼續(xù)燜著。 就在他拿著勺子站直身體的時候,他忽然像是察覺到什么,一下子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了廚房外面。 “叮啷——” 他的手不自覺地松開來,勺子一下子掉到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而他已經(jīng)顧不上。那雙茶色的眼睛里被強烈的驚喜、震驚、失措等情緒給淹沒,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賀卿,就好像在努力地確認眼前的是不是一道虛假的幻影。 賀卿走了過來,把廚房的門往旁邊推開,將他們之間的這一層阻隔給除去。 “……雄……主?”林之逸張開嘴唇,發(fā)出的聲音極輕。 他本以為會在中午回到家中的雄蟲,怎么……就這么突然地,來到了他的面前?! 賀卿看著他的眼眶漸漸變紅,卻并沒有讓自己落下眼淚,而是努力地朝著賀卿露出了一個非常明麗的笑容。 林之逸有點哽咽地說:“歡迎您回家……雄主。” 賀卿愣了一下,好像有些遲疑。但下一刻,他捏緊手指,做出決定,還是上前一步,伸出雙手——在林之逸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給了對方一個貼近的、溫暖的擁抱。 賀卿的嗓音帶著些許安撫的意味,溫柔、輕緩,像是被柔軟手指撩撥起的弦。 他說:“辛苦你了?!?/br> 頓了頓,賀卿接著輕輕地喊了一聲。 “……之逸?!?/br> 賀卿輕輕推開阿冉的房門,小心地走入了房中。 ……嗯? 靠里側(cè)的藍色大床上,并沒有阿冉的身影,只有被褥還放在上面。他輕輕地摸了一下床單,發(fā)現(xiàn)上面還留著點余溫。 賀卿正驚疑不定,想著難道是阿冉出門了,就忽地感到從身后撞來一股大力,把他一下子給推到了柔軟的大床上。他還有些眼花,掙扎著翻身的時候,一具溫熱的軀體就忽然壓了上來。對方遒勁有力的雙手把他的手牢牢地按住,不讓他動彈。 賀卿在察覺到對方熟悉的氣息的時候,就迅速地放松了下來。他晃晃頭,睜開眼睛往上方看,便看見對方那張英俊的臉,像是潭水一般的湖藍色的眼眸,和那些垂落的銀色的長發(fā)絲。有幾縷長發(fā)順著賀卿的側(cè)臉劃過,帶來些許的癢意。 賀卿悄悄打量起對方的模樣來。臉色還算紅潤,并不蒼白,眼底倒是帶了一點青色,但還好并不嚴重……察覺到對方的手指有一點發(fā)抖,他的心中漸漸涌起一種說不清楚的柔軟的感觸。于是他溫柔地呼喚起對方的名字:“阿冉……” 他這一開口,霍然打破了這勉強維系的沉默,還有對方強撐出來的平靜。 阿冉悲傷地嗚咽一聲,垂下頭去埋在賀卿的頸窩處,輕輕地蹭了蹭對方的皮膚,就像是尋求著溫暖庇護的小獸。他也不再抓著對方的手,而是改為緊緊地抱住賀卿的腰身,讓彼此的身體緊密地貼合在一起,真切地感受著對方的溫度。 “卿卿……卿卿!” 賀卿用著自己解放出來的雙手,動作輕柔地撫摸著阿冉的臉和背脊:“已經(jīng)沒事了……我回來了?!?/br> 阿冉不斷流出的眼淚掉到了他的手掌上,又順著他的指縫往下緩緩滑落。賀卿有些心疼地捧起他的臉,給他把眼淚一一抹掉,看著對方委委屈屈的眼神,輕聲地說:“上次是情況緊急,我只能那么做。以后……不會再這樣了?!?/br> 阿冉的目光充滿懷疑,但他現(xiàn)在心神全都放在了身下真實觸碰到的賀卿上,也不想再糾結(jié)之前的事情。他往前一伸,在賀卿的嘴唇上輕輕咬了一口,這才說:“下次,再有……我就追著你,一起?!?/br> 想了想帕里鎮(zhèn)上那些家長教育幼崽的方法,他又歪著腦袋補了一句,“你要是,還不聽話,就,打你手心……” 這種毫無威懾力的威脅讓賀卿差點笑出聲來,連帶著先前留著的幾分沉悶的心情,也被這一陣愉悅的風給卷走了。他揉揉阿冉的臉,低低回答一聲“好”,便仰起頭,靜靜地、溫柔地注視著對方。 阿冉也漸漸地平靜下來。他的長睫上還沾了些淚珠,一顫一顫的,好像就快要落下來,莫名有種可憐的感覺。 賀卿的手緩緩地繞到阿冉的后頸,輕輕地一使力,把對方的腦袋往下壓了點。他湊了過去,用嘴唇在阿冉泛紅的眼尾留下一個吻,又往下親了親柔軟的臉頰,最后來到對方微張的唇瓣。 雙唇相疊的那一刻,他試探著將舌尖探了過去,與對方交換起彼此的信息素來。 而阿冉在感受到那熟悉的木梨花香的時候,他強健的身體繃了起來,把賀卿摟得更緊了些,更是主動地加深了這個吻。雖然有些不得章法,技術(shù)生澀,但相當積極熱情,讓賀卿都有點招架不住。 等到這個吻終于停下,賀卿大口地喘著氣,有些無奈地看著眼神愈發(fā)明亮的阿冉。對方在這樣的親昵里尋到了安慰和樂趣,看起來明顯是還想要繼續(xù)與他接吻。 “現(xiàn)在該下樓吃飯了。” 阿冉聞言,暗中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不滿地說:“先親親?!?/br> 賀卿失笑。 他終于還是決定滿足對方的要求,輕輕捏住阿冉的下巴,溫情脈脈地,將一個溫存的、柔軟的吻,落在了闊別已久的對方的嘴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