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新的任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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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18被賀卿放出來之后,漸漸地察覺到了一些變化。 比如林之逸來賀卿家里的次數(shù)明顯變多,比如賀卿似乎也默認了些什么,他們甚至會坐在同一個餐桌上吃飯,時而會談起一些比較輕松的話題來。 如果R18能夠擁有實體,那么它的臉上一定會帶著某種詭異又滿足的笑容??上鼪]有。但這并不妨礙它的好心情。它悄悄創(chuàng)建了一個表格,記錄著林之逸每一次來的時間與時長,還記錄下賀卿那時的情緒波動。 它想,它所期待的那一天,總會有到來的時候。 賀卿其實并沒有太多的想法。 彼時他正站在窗臺,目送林之逸離開。 當林之逸的巡行器徹底消失在視野里,他恍惚想起,這樣的情景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他無數(shù)次這樣送別雌君,遠遠地望著雌君的背影,揣測著下一次相見的日子。 而與雌君不同的是,賀卿清楚地知道,林之逸很快就會再次來訪。 雄蟲收回視線,走到室內(nèi),躺倒在自己的床上,抬起手臂搭在額上。 他問自己,為什么有時候,對于雌蟲登門拜訪這件事,他也會帶著點期待? ……大概是因為,林之逸在他旁邊無聲陪伴的時候,溫柔寧靜,恍惚會給他一種家的感覺。 不可否認,盡管有著揮之不去的別扭感,他確實貪戀這樣的安寧與溫情?;蛟S他只是希望從中得到些許陪伴感,以及一點點,被需要的感覺。 賀卿閉上了眼睛。 就讓他…… 在這樣平靜的距離里,多停留一會吧。 母星狄姆雷斯的日溫逐漸升高,白晝時間緩慢拉長。地面覆蓋的植被生長茂密,郁郁蔥蔥,一派生機盎然的模樣。 而帝國第四軍團于e-32星系附近與聯(lián)邦爆發(fā)局部戰(zhàn)爭、并已取得戰(zhàn)略優(yōu)勢的消息,也隨著這一時節(jié)悶熱的風,從邊境迅速地傳遍整個帝國。 賀卿還是從同事口中得知這一消息的。他忙于工作,平時沒花什么時間關(guān)注新聞,自然不太清楚。而與寧暮歸呢,雖然在這期間有聯(lián)絡(luò)過幾次——但當他看著屏幕那邊雌君略顯疲憊的面容,除了單薄的幾句問候以外,他著實沒有心情再與雌君說些別的什么了。 R18也知道他平日忙碌,因而沒有將這些相關(guān)信息告知給他。 “嗯?你們問這次戰(zhàn)爭是怎么開始的?哎……我從一個軍部的朋友那里聽說啊,”員工餐廳里,一位一邊吃著午飯、一邊與周圍的蟲交談的雄蟲神神秘秘地說,“最開始,是聯(lián)邦那邊先劫持了帝國的雄蟲……好像是亞特科迪爾家的?!?/br> “亞特科迪爾?難道你說的是——” “對對,就是大皇子殿下的親雄舅、帝國的財政大臣,那位讓·亞特科迪爾大人的雄子……” “天哪!” 周遭的雄蟲們倒吸一口冷氣。 而賀卿拿著餐具的手略微一頓。 旁側(cè)一個雄蟲驚訝地說:“聯(lián)邦這么做,不僅是對我們的公然挑釁,而且還嚴重違反了雄蟲保護守則啊,他們怎么能這樣對待雄子!” 最先傳播消息的那位雄蟲贊同地點點頭:“沒錯。這事發(fā)生之后,咱們帝國第四軍團立刻出動去解救那位雄子,雙方發(fā)生了沖突……最終才上升為局部戰(zhàn)爭。” “還好,現(xiàn)在帝國才是取得優(yōu)勢的一方。我相信,皇帝陛下很快就能宣布帝國的勝利了?!绷硪粋€雄蟲接過話頭,“咱們的軍蟲,得讓聯(lián)邦那群混蛋們付出些代價來!” “沒錯!” 周圍的雄蟲們都激烈地討論起來。 賀卿默不作聲地收起餐具,將它們放在回收履帶上,快步離開了吵鬧的餐廳。 他對亞特科迪爾家的孩子有一些印象。 曾經(jīng),在皇室舉辦的宴會上,他見過那兩個被雙親極盡疼愛呵護著長大的雄蟲們,瑞恩·亞特科迪爾和約克肖·亞特科迪爾。長子瑞恩活潑開朗,與賀卿相處得不錯。而約克肖十分嬌縱,與他的表親大皇子學了個九成像。賀卿雖然不喜,卻也不會明面表露,只保持一定距離,不過多接觸。 而在他結(jié)婚之后,就更是不常與這些不太熟的雄蟲來往了。 那些雄蟲同事說的話雖然不一定完全是真實的,但也著實提醒了他——他真的已經(jīng)很久沒有關(guān)心過這些時事消息了。 因為對著寧暮歸的心境產(chǎn)生了變化,他連帶著對帝國邊境、瑪朱里等這些地方的相關(guān)消息都采取了回避的態(tài)度,刻意地不去問詢,也不想了解。 也許……等雌君回來之后,他這樣的心情,會改變一些吧。 賀卿無聲地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這些,快步走向他自己所在的樓層。 雄蟲走回到他的辦公桌,看見一本新的密閉文檔正安靜躺在桌面。文檔右側(cè)亮著橘紅色的暗光,這是A級任務(wù)的標志。 他這么久以來基本都在做D至B級的任務(wù),像這么重要的A級任務(wù),是沒有接到過的。賀卿有些訝異地拿起文檔,先是上下打量一番,才用個蟲終端對準掃描口進行身份驗證。 身份驗證通過后,文檔解封,緊閉的右側(cè)封口松開。賀卿從容坐下,打開文檔,看見內(nèi)里的淺色熒幕上深色的文字。 這是他第一個需要進行遠程旅途的任務(wù)。 新式強化溶劑的開發(fā)工作進入到第三階段,剩下所需要的制作材料得去偏僻的c-58行星進行采集。研發(fā)所將會派出八名部員攜帶半成品,乘上圣塔專用星艦去往c-58,而賀卿負責全程的記錄與核查。 而任務(wù)正式啟動的時間在十八天后。 就在賀卿還在思索的時候,R18忽然出聲提醒:“賀卿閣下,梅洛長官發(fā)來通訊邀請?!?/br> 賀卿回過神來,敲了敲桌:“通過?!?/br> 他素色的桌面彈跳出一塊光屏,露出他的上司的臉來。 “已經(jīng)看過了那份文檔了吧?!彼闹毕瞪纤尽⒈O(jiān)察科第九執(zhí)行官梅洛正端著一杯茶,姿態(tài)優(yōu)雅,淡淡地說,“賀卿,鑒于你入職以來的優(yōu)異表現(xiàn)和學習能力,我作主將這個任務(wù)留給你。這一次交給你的任務(wù),既是對你前期的肯定,也是對你的一次挑戰(zhàn)?!?/br> 賀卿拿著文檔,有些猶豫地說:“梅洛長官,對于這類長途行程的任務(wù),我至今還沒有直接參與的經(jīng)驗。我認為……” 梅洛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既然交給你,那就是對你有充足的信心。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在這幾天可以先去問問安巖他們,提前做好準備?!?/br> “這……我明白了?!?/br> “此外,在你仍留在母星的這些天里,還會有一些普通的任務(wù)需要你完成。不要松懈了?!?/br> 賀卿點點頭:“請您放心。” 得到回應(yīng)后的梅洛低頭輕抿一口茶水,在沉默一陣兒后,大概是見賀卿對這件任務(wù)仍有些遲疑,他壓低聲音道,“賀卿,這次的安排,不僅是監(jiān)察科的決定……這里頭,也多少有你父親的意思?!?/br> 賀卿聞言一怔,復而蹙起眉頭來。作為監(jiān)察科執(zhí)行官的梅洛本身也是貴族,知道他的真實情況并不奇怪。但他說的話,卻著實讓賀卿產(chǎn)生了不少疑問。 “總之,好好去做吧?!?/br> 梅洛不欲多談,留下這句話便關(guān)閉了通訊,剩賀卿一臉不解地與變得暗淡的屏幕相對。 雄父……希望他去完成這樣的一件任務(wù)嗎? 賀卿再次瀏覽起他的任務(wù)文檔來??缧窍祦砘氐穆烦?,加上在當?shù)剡M行采集的時間,他這次任務(wù)至少都得在外頭耗上大半個月。 若說是對他的考驗……那雄父也不必來這邊授意。 賀卿總感覺,這里頭隱約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他合上文檔,將這件事記在心頭,轉(zhuǎn)而處理起其他的事情去了。 由于他接下了A級任務(wù),之后監(jiān)察科里給他安排的日常工作就不再那么繁雜。當天傍晚,他完成事務(wù)后便離開圣塔回了家。 匆匆吃完晚飯,他就走去書房,開始翻閱起以往A級任務(wù)留下來的卷宗。梅洛在臨走之前給他開放了查閱檔案庫的權(quán)限,以使他對他所需要做的準備有更充分的了解。 賀卿認真地做著筆記,記錄下卷宗里的細節(jié)。 忽然,他察覺到了點不對。 他立刻把自己的任務(wù)文檔重新打開,與近五年來的這些A級任務(wù)內(nèi)容做了對比,發(fā)現(xiàn)自己的任務(wù)確實多出了幾項規(guī)定。 一是攜帶必要裝備防身,二是任務(wù)啟程后重新核查蟲員名單,三是必要時允許接攬所運物品的處置權(quán)。 圣塔外派的星艦上本就配備了安保員來維護航程安全,正常情況下是不需要個蟲自己攜帶武器的。若說第一點是考慮到他首次獨立去完成A級任務(wù)而列入,勉強還能說得過去??傻诙c與第三點,明顯就不太合乎常理。 賀卿靜靜地思索了片刻,重新點擊屏幕進入檔案庫,開始往前搜索,查看更早時候的卷宗。 過了大概半個星時,賀卿停止了動作,怔怔地看了會兒自己的文檔內(nèi)容,以手抵著額頭,忍不住苦笑一聲。 這幾條規(guī)定,曾經(jīng)也有在以往的任務(wù)文檔里頭出現(xiàn)過。但是…… 賀卿放下了筆。 對于這趟未知的、潛藏著危險的旅途,他只能透過這些模糊的文字窺見一二。 “R18,現(xiàn)在聯(lián)系雄父?!辟R卿收攏五指,坐直身體,對他的智能下了指令。 他并非是不愿意去完成他的工作。他只是想問問他的雄父,究竟是為什么要授意監(jiān)察科給他安排這樣的任務(wù)。 而他也知道監(jiān)察科不會給他答案,所以他只能從他的雄父這邊入手。 R18接到他的指示,迅速聯(lián)絡(luò)上星網(wǎng)。然而它說:“抱歉,賀卿閣下,您的通訊申請被拒絕了?!?/br> “什么?” “請您不要著急,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L16,正在向它詢問相關(guān)情況?!?/br> 賀卿耐心等待了一陣,才聽見R18告訴他說:“賀卿閣下,賀長官現(xiàn)在仍然在處理緊急案件,暫時騰不出空閑時間。L16表示,它會將您的消息傳達給賀長官。您要現(xiàn)在就編輯內(nèi)容發(fā)送信息嗎?” “雄父還在忙嗎……”賀卿想了想,說,“我還是跟雄父即時通訊親自談?wù)剷容^好。就讓它幫忙給雄父捎個信,請雄父有空的時候再聯(lián)系一下我吧?!?/br> “好的?!?/br> 雄蟲關(guān)閉文檔,收拾完桌面,懷揣著重重心事離開了書房。 賀卿原以為會等上好幾日,沒想到第二天一早,他雄父就給他發(fā)來了通訊邀請。 他顧不得洗漱,匆忙拿熱毛巾擦了擦臉,趕緊點開,看著跳閃出來的屏幕上的雄父,心里頭稍微安定了些。 簡單的問候過后,賀卿直奔主題:“雄父,關(guān)于我新接下的那件A級任務(wù),您是清楚的,是嗎?” 賀祈懷挑挑眉:“不錯?!?/br> “我昨天整理了一下以往的任務(wù)資料,發(fā)現(xiàn)了我自己這份文檔里有好幾個異常之處?!辟R卿看著他的雄父,有些遲疑地問,“請您告訴我,這一次的行程……真的只是去c-58星球采集實驗材料嗎?” 屏幕那頭的賀祈懷撫著下巴,沉吟片刻,才回答:“崽崽,具體有些東西,我現(xiàn)在還不能跟你說?!彼纳眢w向前微傾,深色的長發(fā)從肩頭滑落,“不過,你也不必擔憂。雄父本來也打算在你啟程之前跟你見個面,順便交待一些事情?!?/br> “那么,您什么時候能有空閑的時間?我去申請假期來一趟主宅——” “不,不需要特地找時間,見面的機會已經(jīng)有了。這也是我今天想要告訴給你的事。”賀祈懷對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崽崽,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聯(lián)邦與帝國休戰(zhàn)進行談判的時候,我預計這幾天應(yīng)該就可以完成協(xié)議的簽署工作。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不久,二皇子就會帶著部分軍蟲先回母星來覲見皇帝。” 賀卿聞言一愣。 “當然,他們回來述職是一方面,更要緊的是,”賀祈懷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復雜,“同一日是亞特科迪爾的葬禮,所以當天你得到場。圣塔那邊也不會給你安排工作。待儀式完后,你就跟我一起回主宅?!?/br> “等……等等,雄父,您說什么?” 賀卿差點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事情。 “約克肖·亞特科迪爾,你對那小子應(yīng)該還有印象吧?讓·亞特科迪爾的第二個雄子。四個多月前,他在東部邊境那邊,被聯(lián)邦的蟲劫走后給殺害了?!辟R祈懷搖了搖頭,“雖然我不大喜歡那個孩子,但再怎么說他也是A級雄蟲。失去他,對于帝國來說,還是不小的損失?!?/br> 賀卿驚愕地看著他的雄父,回想起同事之前所說的話來。他動了動嘴唇,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如果最初的目的只是搶奪雄蟲,聯(lián)邦應(yīng)該沒有必要殺他……” 更何況,一個A級雄蟲,也不是普通蟲族能輕易殺掉的。 “具體的情況,就等著看軍部在之后給出的報告吧?!?/br> “噢,對了。還有一個消息?!辟R祈懷放松身體,向后一靠,“我聽你雌父說,暮歸在這次戰(zhàn)役里表現(xiàn)突出,現(xiàn)在又是二皇子倚重的部下,他應(yīng)該也會是這一次跟著回母星的軍蟲之一?!?/br> “……啊?!痹掝}突然一轉(zhuǎn),讓賀卿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等他消化完雄父的話,沉默了一陣,只低低地回應(yīng)一聲。 賀祈懷的眼神軟和下來,充滿愛憐地注視著他的孩子:“崽崽,不論如何,雄父只希望你過得高興。你跟他之間如果有什么問題,這次等他回來之后,都好好解決吧?!?/br> 賀卿一時語塞。 “當然……”賀祈懷笑瞇瞇的,說出的話語卻有力,“在這之后,不管你要做什么決定,雄父都是支持的?!?/br> “謝謝您,雄父。我……明白的?!?/br> 賀卿認真地望著他的父親,捏緊自己的手指,緩慢地點了下腦袋。 接下來的這幾天,賀卿工作之余都有些走神。在面對林之逸的時候,更是帶了點說不清的感覺。林之逸也有所察覺,但聰明地選擇不出聲。 也許是對“寧暮歸即將回到母星”這件事抱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也許是對“自己馬上要面對雌君”這件事情懷著相當復雜的情緒,賀卿這些天來甚至有點睡不好。 曾經(jīng)洶涌的感情在漸漸地返潮,他竭力克制的那些話語又在腦海里一一浮現(xiàn)。而當他翻過身,看著柔軟大床另一側(cè)的空缺,失落感沉甸甸地墜滿了心間。他甚至會忽然希望他這次的任務(wù)可以提前一些,這樣也許就能夠錯開相見的時機。但他又會很快否定這樣的念頭。 他總得面對問題,他這樣想。 盡管他隱隱懷揣著雌蟲歸來的那一日再慢一些到來的愿望,杜蘭皇室宣布此次戰(zhàn)爭勝利的消息終究還是在第九天的時候傳遍帝國??駸岬南x族們吶喊著帝國萬歲,而彼時賀卿正坐在辦公桌邊,看著終端上最新送達的消息安靜地發(fā)呆。 他一邊為著妻子作為帝國軍蟲創(chuàng)下的赫赫戰(zhàn)功而驕傲,一邊也為此而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難過。 同事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飲,興奮地與他分享起這件事情。賀卿只能勉強地回應(yīng)了一個笑容,隨意地搭了幾句話,之后便握著杯子,心不在焉地聽著同事嘰嘰喳喳的話語。 當晚到家之后,寧暮歸給他發(fā)來了通訊請求。 賀卿只猶豫幾秒,便通過了。 寧暮歸向他一五一十地講述了這次戰(zhàn)爭的大致過程,以及帝國與聯(lián)邦之間停戰(zhàn)協(xié)議簽署的情況。他也談到了第四軍團接下來的安排,包括他其后的工作,和即將在五日后抵達母星的事情。 畢竟是歷經(jīng)數(shù)月的艱苦斗爭取得了勝利的果實,這一次,他的神情明顯比以往放松了不少。 賀卿注視著雌君的面容,看著他難得多話的模樣,原本有些緊張的心緒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他想,對于能夠回到母星、回到家里這件事情,他的妻子還是……為此感到喜悅的吧。 待聽完雌蟲的敘述,賀卿點了點頭。屏幕兩邊,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雄蟲張開嘴,輕聲問道:“你那邊……都還好嗎?受傷后有及時治療嗎?” “我一切都好,您不要擔心。”寧暮歸先是一愣,隨后迅速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百R卿合攏手掌,垂下眼,良久后開口,“暮歸,等你回來,我有件事要問你?!?/br> “是……什么事情?您可以現(xiàn)在問我?!?/br> “不,不是現(xiàn)在。等你回來再談?!毙巯x搖頭,“我只是希望你,到時候不要有所隱瞞?!?/br> 寧暮歸的眼神微動。 也不等雌君給出回答,賀卿站起身來說:“行了,時候不早,我得休息了。晚安?!?/br> 寧暮歸伸出手來,靜靜地撫過屏幕上雄蟲的臉,低聲地回應(yīng):“……請您好好休息。晚安,雄主?!?/br> 純黑的衣衫,凈白的胸針,金黃的卡列爾花。 黑色代表著莊重,白色代表著純凈,卡列爾花則是帝國里寓意著逝者安息、精神不朽的花朵。 這是參加葬禮時最為標準的配置。 賀卿垂首,一邊將自己的胸針別好,一邊問:“現(xiàn)在什么時間了?” R18回答:“已經(jīng)接近九星時了,賀卿閣下。” “九星時……”賀卿把扣子系上,“約克肖的葬禮是十一星時準時開始,是嗎?” “是的。經(jīng)距離測算,從這里出發(fā)至星神館大概需要一星時。所以說,您的時間綽綽有余,請您不要忘記早餐?!?/br> “好,好,我不會忘記的?!?/br> “請您務(wù)必重視起來。您前陣子忙于工作,早上都是直接喝的營養(yǎng)劑。您該知道的,這些東西畢竟不能代替搭配合理的正餐……” 賀卿聽著R18的嘮叨,無奈地笑了笑。 幾天前,他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亞特科迪爾家發(fā)來的請柬。 約克肖的葬禮在中央?yún)^(qū)的星神館舉行,因著讓·亞特科迪爾的地位和他與大皇子的親緣關(guān)系,整個是按照除皇室規(guī)格以外的最高級別來辦的。除了帝后,其余的杜蘭皇室成員基本都會來此參與這場盛大的葬禮。 賀卿坐在餐桌邊吃著R18準備好的早餐,想到這事,也不免唏噓。 帝國與聯(lián)邦雖然常年摩擦不斷,但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爆發(fā)這樣的熱戰(zhàn)了,像這種年輕貴族雄蟲死于敵蟲手上的不幸消息就更是遙遠。 賀卿還是第一次去參加同代者的葬禮。 待收拾完畢,賀卿便進入巡行器,朝著星神館出發(fā)去了。 星神館里已來了許多蟲族。 賀卿遞交請柬后,被侍員指引著來到東南側(cè)的廳堂。他隨意尋了個座位坐下,打量起這個地方來。 整個星神館是圓形構(gòu)造,上方有一個塔樓。館內(nèi)的中央處搭著高臺,四周被鮮花圍簇,上面則停放著一副銀色的長棺。環(huán)繞著這個高臺,賓客席以弧形分布在旁。 賀卿在等待的時候,也有見到不少認識的蟲族。他們與賀卿打過招呼,寒暄會兒,便去尋找自己的方位去了。 就在賀卿低頭專注地看著檔案打發(fā)時間的時候,他的脖頸忽然被用力攬住,從旁側(cè)壓來一股力,伴隨著少年那清脆的、喜悅的喊聲:“哥哥——” 賀卿關(guān)掉檔案,哭笑不得地擁住他的胞弟。 “賀諳!你別把你哥哥弄疼了!” 賀祈懷的雌侍之一、賀諳的生父朝俞快步走來,低聲呵斥道。 “沒有關(guān)系的,四雌父,您別生氣。”賀卿安撫性地摸摸賀諳的臉,側(cè)過頭去,看見了他的雄父和其他幾位雌侍。 簡單招呼幾句之后,大家都落了座。 賀諳坐在賀卿旁,緊緊地黏著他,隨了他雌父的淡綠雙眸亮晶晶的。 他平日里在學校接受訓練,難得見到自己的兄長,但一直都牽掛賀卿。自小他就喜歡兄長喜歡得不得了,在賀卿還沒有成年離開主宅的時候,他就像個小跟班似的在賀卿身后轉(zhuǎn)。 賀卿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別急,轉(zhuǎn)頭去先問另一側(cè)的賀祈懷:“雌父怎么沒來?” “你雌父他去處理一些要事,來不了了?!辟R祈懷微微瞇起眼,“你別cao心,他改天會抽空跟你見一面?!?/br> 賀卿放下心來,回頭同他胞弟親昵地說了會兒悄悄話,察覺到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便也停止了交流,坐直身體,看向高臺。 圓頂上的鐘聲敲響十一下,身著深色華服的讓·亞特科迪爾走到臺上。他輕輕撫摸著長棺,面容哀愁,講述著約克肖的生平。 “作為陛下的臣子,我很高興,帝國贏得了這一次戰(zhàn)爭的勝利??勺鳛橐粋€父親,我卻沒有辦法真正地感受快樂。我到現(xiàn)在仍然不敢相信,我就這樣永遠地失去了我的雄子……甚至無法親手為他報仇……” 他泣不成聲的時候,他的雌君上臺來將他抱了下去,溫聲安慰著。 星神館的主持來到臺上,將一盞瑩藍色的小燈放在長棺前側(cè),翻開厚本,高聲念起悼詞。 賀卿的心情也難免跟著沉重起來。 賀諳尚小,對死亡并沒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因而他的注意力早就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去了。只是,當他察覺到兄長的情緒時,他小心地握住賀卿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賀卿疑惑地看向他。 他眨眨眼,湊近兄長的耳朵,有點羞澀地、小聲地說:“哥哥別不高興……等回家了,我給你做好吃的!還是雌父前陣子剛教我的!” 賀卿啞然失笑,揉了揉胞弟柔軟的短發(fā),為著這天真卻真摯的話語感到心頭微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