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哀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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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墮蛋…… 這些詞,他原以為離他會很遠。 但現在卻好像,又很近。 近得像無形的漩渦,卷走他身邊的空氣,叫他感覺窒息,卻又喊不出聲來。 賀卿的額頭突突地一陣疼。 雌蟲從懷孕到生蛋,一般是六個月到七個月。在三周到四周左右就可以檢查出身孕。而在確認懷孕之后,雄蟲需要每個月都與雌蟲進行信息素交換,以穩(wěn)定蟲蛋的成長,一直到蟲蛋平安生出。如果沒有雄蟲的撫慰,蟲蛋極可能會在后期變得虛弱,死亡或攜帶天生性疾病都是有前例的。 在帝國,除特殊情況及雄主允許的情況以外,雌蟲打蟲蛋是違法的。 而軍雌如果查出懷孕,會立刻調配到離雄主距離最近的安全星系從事文職類工作。離預產期一個月時,則將被強制遣返回雄主的居所。生產完半個月之后,雌蟲被允許返回文職工作。再三個月之后,才能夠申請重新回到原初作戰(zhàn)軍團之中。 因為蟲族的生育率一向不高,為了保證出生率,帝國在這方面有相當嚴格的規(guī)定。 “……之逸。” “術前你告訴我說,雄主是同意了的……我想著賀卿閣下平時對你的確……我以為……所以并沒有找他核實。”林之逸的聲音漸漸變低,摻著一種莫名的痛苦的情緒,“可現在你才坦白你并沒有。暮歸,你我是在犯罪啊!你怎么能……” 一陣衣料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像是雌蟲從床上掙扎著下地。 “之逸,我沒有選擇?!逼拮油nD了一下,才繼續(xù),“賀家,是不會允許我做這件事的?!?/br> “可是,再怎么樣,賀卿閣下也應該有知情權。“ 寧暮歸沉默片刻,才輕聲回應。 “這樣的決定……他不會接受吧。可我必須這樣做。之逸,我不可能為了這個蟲蛋,放棄我的理想,和我的家族。” 妻子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敘述一件類似今天天氣不錯這種尋常的事情。 可賀卿卻只覺得,這樣的妻子陌生得讓他心驚。 他努力地試著去回想他的雙親是否有給妻子施加了太多的壓力,他自己又是否足夠關心妻子和妻子的家族。他知道寧家是新貴族,根基尚淺,身為長子的寧暮歸背負的責任的確很重??少R家歸屬圣塔,他不能輕易插手君權底下貴族之間的齟齬。 除開這些,最令他心涼的,卻是妻子的態(tài)度。 賀卿不明白,他們從年少起便相知相愛,為什么妻子對他仍然如此防備,甚至可以是如此地不信任。他原以為信任是他們之間自然而然長久存在的事物,可現在他才恍然,這樣的東西原來是那么難得。 于是,他們的蟲崽也就這么輕飄飄地失去了。 如果不是今天的巧合,他甚至都不會知道有這樣的生命來到過。 思緒仿佛隨著風飄遠,身體卻滯留在原地無法離去。賀卿站在這扇沒有溫度的門前,喪失了敲門的力氣,也失去了做出反應的能力。 “不,暮歸,我能理解你所想的,可是,我必須……我必須得把這件事告知給賀卿閣下。我現在根本不敢去想我之前替你做引產的時候……天啊,我真恨不得殺了我自己。我怎么能在沒有確認的情況下就做了這樣的手術……” “之逸!”寧暮歸猛地拉住他,“不要這樣!” 林之逸似是情緒激動,喘了幾口氣,才平復下來說:“你瞞著他,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覺得,對他太殘忍了嗎?” 寧暮歸沒有說話。 “我不明白,真的。暮歸,賀卿閣下對你如何,全帝國的蟲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不想錯過這一次的機會,可是……” “總是這樣。”寧暮歸打斷了他的話,“從我成年起,不論做什么,所有蟲都會提到我的雄主。帝國也教育我們,結婚后一切都以雄蟲的意志為中心。但是之逸,我們都不是沒有感情的器物。我沒有辦法舍棄我的雄父雌父,我的兄弟,我的家族……我更無法舍棄我身為軍蟲的職責。” “暮歸……” “賀卿于我,是重要的?!?/br> “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必須有所取舍,我只能選擇放棄蟲蛋。” “畢竟我曾經,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那么早結婚。而他……” 寧暮歸沒有再說下去。他輕聲地換了話題,“所以,之逸,我請求你……” 妻子后面說了什么,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賀卿的雙手慢慢攏緊成拳,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痛苦的獠牙刺穿了他的脖頸,讓那摻雜著憤怒、悲哀與心碎的毒液順著傷口侵入他的身體。一團不知名的火在毒液經過的地方肆意地燒灼起來,時而向外試圖頂破他的皮膚,時而向內深入地挖開他的血rou。他的心隨著他的rou體一起變得千瘡百孔,鮮血從那些焦黑色的傷口里面往外流出,而他卻仿佛失去了知覺,再也不會感覺到痛楚。 他的腦袋里卷起怨憤的風暴,這狂怒的風把他的理智攪弄得亂七八糟,讓他無法冷靜思考。但他的本能告訴他,他得逃。 逃離這片灰黑色的噩夢。 于是他艱難地向外挪開步子。 最開始是緩慢的一步,又一步,接著速度便越來越快。他最后幾乎是狂奔進開著門的移行廂,面色蒼白地按下了返回一層的按鍵。當白色的門重重合上,他就像是得到了茍延殘喘的時間,一手虛軟地扶著一旁的欄桿,一手揪緊自己的衣襟,大口地呼吸。 等到廂門打開,他終于回到一層。他走出門,踉蹌幾步,而手腕上的終端終于亮起,R18的聲音傳出來:“歡迎回來,賀卿閣下。相關事宜已經處……等等,您現在的身體狀況——” “立刻……”賀卿咬牙,下了指令,“準備好巡行器,立刻返回。” “賀卿閣下,您已經處于精神力接近失控邊緣的狀態(tài),我認為您現在需要做一個身體檢查?!?/br> “不,不需要。立刻返回?!?/br> 賀卿掙扎著往前繼續(xù)走。 R18遲疑許久,“我明白了?!?/br> 賀卿很快就登上巡行器,R18啟動了系統(tǒng),巡行器便載著賀卿返回家中。 他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望著窗外。許多次,他張開了唇,像是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沉默??伤绞前察o,R18卻越是擔憂,進入巡行器時它給雄蟲做了次掃描,進行基礎數據分析。而毫無疑問,現在的雄蟲很不對勁。 巡行器降落在庫內,賀卿走下來便往家中趕。他打開大門,奔至二樓,一把推開他們今早還溫存過的主臥的門。 “這算什么啊……”他喃喃。 他腦中的風暴漸漸平息,只留下一片暗淡的荒蕪。勉強聚回的理智讓他找回了思考的道路,但這卻只能使他更加痛苦。妻子的話語像冷到刺骨的長錐,不動聲色地便穿透了他的心窩。 ——并不是最重要的。 “為……” 賀卿的眼眶漸漸泛紅。他說不出話來了。他想起以前的甜蜜,想起妻子注視他時的模樣,可現在那些記憶往后急急掠去,只剩下那模糊的、已經失去的蟲蛋的幻象,和妻子冷淡的聲音。 為什么不愿意告訴他呢?他就這么不值得信任?還是說因為他阻礙了妻子的夢想? 他想不明白啊。他自認為從沒有想要傷害妻子,可是現實卻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妻子…… 連多一點點的信任,也不愿意給他。 隱瞞、欺騙、不信任。 這就是他的真心換來的結果。 腦袋里的疼痛感,好像加劇了。 透明的液體從他的眼眶里啪嗒地掉了下來,在純色的床單上暈開一團深色的痕跡。 而下一刻,他眼前模糊的場景迅速地縱深,最終歸于一片沉靜的、不安的黑暗。 “賀卿閣下——” 最后聽見的,是R18的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