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我出去一下”

    “哦，對了，葉小姐回來了嗎？”

    一直站在柜臺邊上的伙計，連忙應聲回答“剛剛回來沒一會兒。小丁幫忙拿東西跟著上去了?！?/br>
    老掌柜貌似嘟囔了幾句，提高音量向名叫老季的伙計吩咐道：“等我回來，你讓小丁來我房間一趟?！闭f完就招了一輛黃包車，遠去了。

    樓上，葉馥珊看著黑娃裸露出的身體，不知道是本身的膚色還是走街串巷擦上的污漬。等在一旁的小丁見她面露難色，善解人意地提醒自己家里有幾件自家兒子閑置下的衣服，瞧黑娃的身高穿上大小應該合適，如果需要他可以現(xiàn)在去取。

    葉馥珊表示感謝，順便將早上買書剩下的幾枚銅板遞過去，那伙計撓著頭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聽著伙計“噠噠噠”跑遠的腳步聲，她轉(zhuǎn)過身看著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黑娃，讓他在椅子上等著。隨即去了浴室開始在浴缸里放起水來。

    “咚咚咚”

    聽著敲門聲，葉馥珊朝外喊到：“黑娃，去開一下門。”

    門似乎開了，外面有說話聲，水聲掩蓋住了，聽得不是很真切。

    等到浴缸里的水滿了，葉馥珊才站起身朝外走去。

    客廳里黑娃還是呆坐在椅子上，只是在他面前正蹲著一個人，似乎正跟他講話。

    “已經(jīng)拿到衣服了嗎？直接放下吧，多謝了。出門順便幫忙把門關(guān)一下”葉馥珊邊說著邊脫下被弄濕的外套。

    只聽得清朗的笑聲，等到她抬頭一看，面前卻是位從未謀面的青年。

    只見那人身穿一套黑西服，打著領(lǐng)帶。像個文人似的微微弓著背伸出手來，葉馥珊摸不著頭腦，看這情形也伸手回握過去。

    等到雙方都收回手，葉馥珊這才仔細的打量起眼前這個引人注目的男人。

    他的臉型狹窄，有點女氣，但他的嘴唇在他微笑時微微抿緊有種別樣的性感，眼神里充滿了柔情，還留著一頭黑褐色的頭發(fā)，有點輕微的波浪。這人站在那里像是西方神話中櫥窗里的美少年，肆無忌憚的散發(fā)著個人魅力。

    吳繆繁看著面前這位女子，總感覺似曾相識。他禮貌的伸手，用他溫柔似水的嗓音向?qū)γ娴墓媚镏v述起自己悲慘的經(jīng)歷：被一堆女人追著跑，最后弄丟了房間鑰匙。

    葉馥珊看著面前人略帶歉意的神情，慢條斯理的整理起放在門口包裹完好的衣服。大概是伙計打算進房時聽見交談聲放在門旁的。她皺了皺眉理清這件事，回道：

    “這件事你應該跟掌柜的說，他那里或許有備用鑰匙，你到我的房間來算是怎么一回事兒？”

    “我?guī)筒涣四??！闭f完朝黑娃招招手，拿著衣服向浴室走去。

    吳繆繁尷尬的笑笑，只得小心翼翼退出房間。這人明明感覺在哪里見過，這樣的大美人見過一遍還能忘記嗎？算了，不想了。還是去找周吾，求他收留我吧。老掌柜的緊要關(guān)頭不知道到哪去了。哦，對了，這家旅社不是韓家的嘛，服務不周到，等見到他我可得好好嘲諷他，要是能扳回一局最好。

    浴室里，看著洗的白白凈凈的黑娃：一雙被長長的睫毛遮蓋著的烏黑的大眼睛閃閃發(fā)光，濕漉漉的頭發(fā)一縷縷緊貼在頭皮，像是一個瓷娃娃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望著你。

    葉馥珊忍不住親吻了黑娃的額頭，直夸他是一個漂亮的男孩。

    一直默不作聲的黑娃忍不住臉紅了，葉馥珊擦干他的頭發(fā)，示意他將衣服穿上，牽著他的手走到鏡子面前，鏡面映襯出這樣的畫面：干凈清秀的男孩站在一位氣質(zhì)高貴的女子旁邊，忽略周遭環(huán)境兩人像是一對姐弟。

    收拾整潔后，面前的時鐘指針指向一點，看著時間不早了，葉馥珊讓黑娃下樓等她。她換身衣服就下去。

    樓下，一群伙計圍著黑娃像是看稀罕物件似的左瞧右看，遠處座頭上坐著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們，柜臺處正靠著一群衣著考究的淑女們，似乎在向侍者盤問著什么。

    一陣富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從樓上穿下來，交談聲不知為何突然安靜下來。

    葉馥珊聽著自己踏在樓板上發(fā)出的聲響，思考一會兒跟黑娃吃些什么。她下樓時格外注意自己的步履和姿態(tài)，想著一會兒去早上看到的那家咖啡館所以換上一開始穿的月牙色旗袍，摸著外罩大衣里側(cè)口袋，感覺冊子還在，覺得一切就緒可以安心出發(fā)了。

    向著這些伙計點頭問好，牽著黑娃的手招了輛黃包車，遠去了。

    兩人一走遠，人聲恢復如初?？諝庵械姆諊?，似乎多了幾分硝煙味。淑女們像是興致被擾，三兩結(jié)伴出了旅社；男人們更多的卻是坐直了身子，向周圍的侍者打探著什么……

    同樣是剛剛的場景，只是男女角色置換了。

    “師傅，你好，去三吉大廈”

    “好咧，煩勞您抱緊孩子，往后靠”

    抱著懷里的黑娃，葉馥珊輕輕摸了摸他瘦削的臉蛋，問道：“你知道這建康城有什么好玩的嗎？”

    黑娃轉(zhuǎn)了轉(zhuǎn)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正想說什么。不想黃包車夫耳清目明，搶答道：“咱這建康城，里城門十三，外城門十八，穿城四十里，沿著城外圍走一圈足足有一百二十多里。城里有幾十條大街，幾百條小巷，繁榮的很。即便是晚上到處都人煙湊集，金粉樓臺，實乃天上人間啊……”

    說著還唱起戲來，風吹著葉馥珊的秀發(fā)，聽著古樸的戲曲聲，伴著黑娃鈴鐺般的笑聲。恍惚好似回到在扈瀆時的日子。

    “小姐，到了，到了?！?/br>
    葉馥珊回過神來，抹了抹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眼角的淚，手忙腳亂掏出幾枚銅板遞過去。

    她在門口側(cè)過頭，順便瞟了一眼信樺書舍，門窗緊閉，不見人影。心防卸下去了，畢竟早上不歡而散，自己還放言不在光顧。拍拍胸脯，內(nèi)心安慰自己，想著以后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

    低頭，黑娃正用好奇的目光，看這兩個雪亮的櫥窗里展覽著各種各樣的點心和蛋糕樣式，葉馥珊順著他的目光朝店鋪內(nèi)看去，里面座位上空空蕩蕩的，只見柜臺那有不少的人擠在一起。

    擠在兩個大櫥窗中間的大開門，不是冷冷清清的，來來往往的人總是不間斷的，葉馥珊緊緊拉著黑娃的手順著人流擠進門內(nèi)。

    剛想找個地方坐下，一位店員禮貌的伸手制止了他們的行為并解釋道：“由于有晚宴需要準備，今日咖啡店將在下午三點關(guān)門，不接受堂食?！?/br>
    葉馥珊看看面前拍了長長的隊，又看看柜臺木板上剩下的零星面包和點心，最后兩人垂頭喪氣的走出店門。

    環(huán)顧四周，卻看到一間小小的鋪子里也站滿了人，聽的黑娃肚子叫得不行，葉馥珊猶豫一會兒，最后向那間賣面兼賣甜食的鋪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