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說來話長,長度兩章
他話里并沒有那層曖昧的意思,只是單純陳述:她對他而言,從來都是無法預測、不可輕慢、需要慎重對待的存在。 要不是塞萊斯提亞足夠熟悉他,也許真的會沉淪在溫柔認真的語氣里,以為這是一句情話。 但還好,她同樣沒有那種想法。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下隔閡,可以成為交心的好友和搭檔,她相信艾希禮作為法師的專業(yè)性,不會因為身體有所牽扯就在公事上待她不同。 他們既沒必要,也不應該在感情層面上發(fā)展成男人和女人的關(guān)系。與艾希禮一樣,她不想賭他的萬一——那個在他眼中從“塞萊斯提亞”變成“一個女人”的萬一。 再次躺上床,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前面兩天的縱欲幾乎掏空身體,他們近期內(nèi)可能都會維持這種有心無力的狀態(tài),靠zuoai來打發(fā)無法入睡的時間顯然不現(xiàn)實。 顏色張揚的紅發(fā)散在枕頭上,塞萊斯提亞撈起一縷,觸感順滑還帶著沉靜柔和的香氣。她忽然發(fā)覺,上次看到長裙飄飄的艾希禮,已經(jīng)是一個月前。 他不再化妝,精致的習慣倒還留著,眉毛是修過的,臉上皮膚細膩,沒有多余的毛發(fā)。這份干凈澄澈配上眼底一抹倦懶,抵消了攝人的美麗所帶來的的攻擊性和壓迫感,如同撥開迷霧,讓她重新看到十年前的少年。 夢境鋪設(shè)的場景令她久違地翻出了那段記憶。當時她只顧失望,對艾希禮的困境和掙扎視而不見,事后雖然漸漸有所察覺,卻再也找不到問清楚的時機。 如果是現(xiàn)在的話,或許可以得到一個答案。塞萊斯提亞想了想,委婉問道:“你為什么會開始……” “穿女裝?”他好像猜到她要問,“說來話長,你確定要聽?” - 他和母親其實有過那種普通的、親子間的溫情。 艾希禮從小就知道母親當初是因為什么才帶著他單獨生活——年輕的新任伯爵、他的異母兄長艾伯特將他們趕出莊園還嫌不夠,不等他長到可以理解那些事的年紀就屈尊趕來,只為放下一句話:婚內(nèi)通jian生下的野種,體內(nèi)可沒有格羅佩爾家的血,你最好記住。 年輕的伯爵挨個給他解釋這句話里每一個單詞的意思,隨即揚長而去,母親終于能進入房間,流著淚問他有沒有遭到為難。艾希禮回抱她,搖搖頭,被魔法包裹的一滴血在她背后悄悄滑進他袖口。 ——他找到了書,也在自己學習,他會親自證明母親的清白。 母親討厭魔法,所以一切都必須在暗中進行。連續(xù)半個月,他一有機會就躲起來試驗,終于證明了一件事:如果他體內(nèi)沒有格羅佩爾家的血,那么艾伯特也沒有。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結(jié)論甩在艾伯特趾高氣揚的臉上,一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母親就站在那里。而他面前是攤開的魔法書,手中的小型魔法陣還沒完全熄滅,堪稱人贓俱獲。 母親看著渾身僵直的他,嘆了口氣:去上學吧,艾希禮。 那是他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母親并未因為他使用魔法而生氣,反倒送他去附近的學校,也不介意他在家練習。他學得很快,魔法對他來說就像一種本能,他自然而然地理解它,就像人類幼兒自然而然地理解吃飯、喝水。 附近的學校跟不上他的進度,母親便帶他轉(zhuǎn)去更好的學院,頻繁轉(zhuǎn)校引起了艾伯特的注意,高貴的伯爵一句話交代下去,所有開放給平民的一般學院都不肯再收他。剩下的選項只有零星幾所沒把艾伯特放在眼里的貴族學院,不靠關(guān)系和推薦信,他連門檻都摸不到。 母親開始頻繁出門交際,參加大大小小的舞會。他敏銳地意識到母親在為他做著她不喜歡的事情,勸她不要再繼續(xù),他可以等到十八歲去考帝國魔法學院,艾伯特的手伸不到那里,只要等上幾年…… “帝國魔法學院的入院試,一生只能考一回。你才幾歲,不去上學,怎么考得過?” 母親輕輕摟了摟他,身上帶著濃郁的香氣,趕赴下一場夜宴。 他還不知道,那是母親最后一次對他溫柔。 她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人也顯得越來越疲憊,有時候甚至不回來過夜。她開始喝酒,最初只是小酌,很快演變成一種酒精依賴。 他求她不要再去,不要再喝,不要再為了送他上學想盡辦法,他放棄魔法也可以出去找別的工作…… 母親第一次打了他。意識恢復的時候,他被從滿地玻璃渣中抱起來,血糊住眼睛。母親哭著道歉,又突然露出與平時判若兩人的神色,眼中充斥著不知指向誰的恨意,叫他別再想著放棄,必須學下去,考進學院,成為大法師。 不久后,家里來了陌生的男人。對方走后母親神情恍惚,遞給他一張薄薄的入學通知。當時艾希禮九歲,沒到理解發(fā)生了什么的年紀,卻足夠明白母親為他做出了犧牲。 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母親不再為他犧牲呢? 新學院的圖書館暗藏玄機,有的書封皮寫著學術(shù)理論,翻開來卻毫不相干。 說“愛即犧牲”,說“暴力絕不是愛的體現(xiàn)”。綜合兩者得出一個較為保守的結(jié)論:母親多打他一點,就少愛他一點,也就會少犧牲一點。 就這么簡單?就這么簡單。 他藏起母親的酒,趕走她每次帶回來的不一樣的男人,抱怨魔法難學他想放棄。母親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到后來無需他再主動做什么,只要喝了酒就會揚起馬鞭。 艾希禮漸漸長大,能夠理解母親帶回來的男人們對她的用途。和當初給他入學資格的男人不同,這些男人對母親恭敬體貼,在臥室里徹夜嬉笑玩樂,母親臉上久違地出現(xiàn)笑容…… 直到她又打算給他轉(zhuǎn)學。這個討厭魔法、也毫無魔法天賦的女人,總能一眼看出她的兒子已經(jīng)超過了當前學院可以教授的上限,哪怕艾希禮竭盡全力掩飾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