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顧如此反應(yīng)，燕連溪也沒了與之親密的欲望，他疑慮地坐起身，剛想開口問問，就聽見外邊急促的腳步聲由近及遠(yuǎn)，最后以“哐當(dāng)”的一聲摔門做終結(jié)。

    燕連溪這下便猜到應(yīng)該是突然回來的楊緒發(fā)現(xiàn)了他們私會的事，雖然有些意外，但遠(yuǎn)遠(yuǎn)不及秦顧給予他的沖擊大。

    他原以為秦顧能這樣輕易地將自己帶到家中，對方和楊緒的關(guān)系一定與上學(xué)期間別無二致，可他萬萬沒想到，秦顧竟會是這樣夸張的反應(yīng)。

    燕連溪半信半疑，也許秦顧是為別的事突然難過，又或許是自己猜錯了，剛剛外邊的人并不是楊緒呢？

    他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

    “秦顧，你怎么了？”

    然而秦顧還沉浸在方才楊緒給他的打擊之下，許久都未回過神來。

    燕連溪在這沉默中情緒也變得有些低郁，他盯著上方潔白的天花板，抬起手撫了撫自己有些散亂的衣領(lǐng)，又一次問道：

    “剛剛出去的人是楊緒嗎？”

    聽到楊緒的名字，秦顧這下才有了些反應(yīng)，他睜著通紅又浸著水意的雙眼看向燕連溪，一張哭濕的俊臉因為剛剛過于激動而泛著緋色，

    “……我送你回去?！?/br>
    燕連溪沒吭聲，秦顧卻立刻從床上麻利地起身，他此時覺得非送燕連溪回去不可，方才楊緒的反應(yīng)讓他遍體生寒，恐慌地?zé)o以復(fù)加，一種即將失去對方的驚懼令秦顧再也等不下去，他隨即就拿了桌上的鑰匙，趕客一般地催促道：

    “燕連溪，我送你回去?！?/br>
    燕連溪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他垂在兩邊的手觸碰到一旁柔軟的薄被上，還能摸出自己跟秦顧留在上邊的余溫，這溫度讓他想起了他們倆方才溫暖的擁抱，愉悅的親吻，以及身體的纏綿與手掌的撫摸。

    他又望向在一旁倉促扣著襯衫紐扣的秦顧，幾年未見，秦顧越發(fā)耀眼了，他的身形較之先前更加筆挺修長，在那輕薄的襯衣下還顯出恰到好處的肌rou線條，他的臉龐也削出些略顯成熟的棱角，但面容依舊秀挺，既有著清潤的少年氣，也帶著幾分成熟的俊利，這樣出眾的樣貌，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燕連溪站起身，走向緊皺著眉整理衣服的秦顧，他從后邊慢慢擁摟住了對方，試圖為自己的不甘挽留道：

    “秦顧，我今天不想回去。”

    秦顧此時已是心急如焚，他毫無一點猶豫地拉開燕連溪的胳膊，焦躁地說道：“別這樣，我送你回去。”

    于是，燕連溪最后那點勇氣終于消失殆盡，他再怎么不愿意離開，也不會繼續(xù)舍下自己的顏面去卑微地挽留了。終于是時年流轉(zhuǎn)，物是人非，自己不再是那個讓秦顧牽心動魄的燕連溪，秦顧也不再是那個毫無顧忌為所欲為的秦顧了。

    秦顧開車送回一路無言的燕連溪后，這番如無頭蒼蠅般地倉亂節(jié)奏才緩和了下來，他忽然就不那樣急切地想去找楊緒了，而是在慢悠悠地開著車，努力地思考該怎樣求得楊緒的諒解。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楊緒，其實這樣的事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不少，可每次秦顧都是自私而又假裝不知地拋給楊緒，讓對方自行消化，但如今經(jīng)過幾次矛盾沖突的積攢，他和楊緒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與先前遠(yuǎn)不相同。

    不提流產(chǎn)的事，單是醉酒的那晚，已經(jīng)夠讓今天的秦顧在楊緒面前無可辯駁，當(dāng)時楊緒會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更說明了他的內(nèi)心極度反感燕連溪，而今天卻又撞見自己和燕連溪在家中親熱……

    秦顧有些抓狂地猛錘了幾下方向盤，他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魔怔了，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不僅帶燕連溪回家，還存著試探的心思有意讓楊緒看見他和燕連溪在臥室里偷情。

    楊緒一定不會原諒他了，那時候露出的表情就說明了一切……

    想到楊緒那時的表情，秦顧心中一個跌顫，感到心跳都隔著一層擋板在空落落地劇晃，他的身體從夏日的熱燙下開始熨貼著冷意，冒出層黏膩的汗珠來。

    秦顧有些暈乎乎的，喉嚨里干澀難忍，他不敢再多想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惜一切代價求得楊緒原諒的念頭占據(jù)了他整個大腦，像是人在突發(fā)的意外下有意麻痹自己一般，剛還讓秦顧恐慌擔(dān)憂的事在極度的驚懼下似乎突然變得簡單起來——找到楊緒，然后哭著向他保證以后不會再犯，求他原諒自己。

    楊緒會原諒他的，也會如同之前那樣仍愛著他的……

    秦顧像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不斷加深肯定著這個結(jié)論——楊緒，一定是愛著他的，也一定不會狠心離開他的……

    ……還有……還有楊緒的姑姑，楊緒從小到大最懂事聽話了，他不會忤逆姑姑的意愿與自己離婚的，而姑姑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就算到時候出了什么岔子，也能讓爸媽出面，他不信兩家的老人一同替自己求情，楊緒還會有拒絕的道理？

    秦顧越想越安心了，他吁出一口氣，蒼白又浸著冷汗的臉上露出一抹笑來，他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解開了衣領(lǐng)上剛剛扣的過嚴(yán)的紐扣，讓車窗外的風(fēng)吹去他脖頸間的濕膩。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七點鐘，高而遠(yuǎn)的天空仍是紅橘滿片，濃烈地絢爛著黃昏該有的顏色。公路上的車子越來越少，僅有幾輛從秦顧的車旁飛馳而過，秦顧看著前邊熟悉的景象，剛剛松懈下來的身體又因為忐忑繃直起來，雖然他猜測楊緒不在家里，可是大腦還是因為各種原因很是緊張。

    停過車后，秦顧走向了自家的別墅，從外邊看里面漆黑一片，顯然是無人在家中。但秦顧還是進去尋找了一番，確認(rèn)楊緒著實不在后，秦顧才給楊緒的姑姑打了電話過去——他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不敢直接給楊緒打過去的，只能從別人那兒探知楊緒的消息。

    “喂？秦顧啊，怎么啦？”

    “媽，楊緒在您那兒嗎？”

    “緒緒？不在啊，你沒和他在一起？”

    秦顧有些黯然，他知道姑姑不會瞞他，便嘆了口氣，說道：“回來看他不在家，就打電話問問?！?/br>
    幾句寒暄過后，秦顧在沙發(fā)上坐下，看著空曠冷清的房子，他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現(xiàn)在時間還早，秦顧決定就在家等楊緒回來。

    冰箱里還放著前幾天買回來的蔬菜，他便想著給楊緒做頓晚飯當(dāng)做和解的起頭。

    等秦顧在餐桌上擺好幾道色香味俱佳的菜品后，已經(jīng)是夜里快九點了，可楊緒還是沒有回來。

    秦顧一直等到十點，又給姑姑打去電話，卻仍是沒有楊緒的消息。

    這段時間楊緒回來的都比較晚，所以秦顧覺得自己有些心急，便上樓去楊緒房間里待了一會兒。

    楊緒的房間沒放太多東西，看著十分干凈而整潔，秦顧在楊緒的床上躺下，側(cè)抱著上邊的被褥深深地聞嗅一番，上邊還有楊緒常用沐浴露的香味。

    秦顧越來越覺得難過，他在滿是楊緒氣息的房間里忍不住回想自己曾經(jīng)對他做過的那些惡劣往事，更忍不住會去想，楊緒躺在這張床上時，是不是也常常會想起自己對他所造成的那些傷害？是不是會后悔選擇與自己結(jié)婚，甚至后悔與自己相遇……

    秦顧緊抓著楊緒的被子，克制自己不去想楊緒回來后要和自己離婚的場面，他真的害怕了，他害怕失去楊緒，害怕到甚至不敢去想象……

    秦顧此時好想立刻見到楊緒，然后緊緊地抱住他，告訴楊緒自己到底有多么愛他，接著向他懺悔過去，再向他保證未來。

    秦顧決定不再胡思亂想，他從床上站起身來，又在楊緒的房間里四處摸轉(zhuǎn)。

    當(dāng)他隨手打開楊緒的衣柜，發(fā)現(xiàn)里邊的衣服沒了大半時，秦顧這才后知后覺地驚慌起來——

    與那些夏秋季衣服一同消失的，還有楊緒總放在柜旁的行李箱，因為秦顧許久沒進楊緒的房間，所以一時沒有發(fā)現(xiàn)，大驚失色的秦顧又跑到家中的廁所，洗浴間等地方察看，才發(fā)覺楊緒已經(jīng)偷偷帶走了許多自己的東西，而最近一段時間對方的早出晚歸，似乎更是與這些跡象相吻合。

    夜里12點鐘，楊緒的姑姑已經(jīng)安然入睡時，一陣急促地砸門聲吵醒了整家人。

    他們疑惑地開門后，就見只穿著單衣的秦顧雙眼通紅地顫聲問道：

    “爸，媽，楊緒在這兒嗎？”

    他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可身體還是抖個不停，“我……我找不到他……”

    “緒緒？沒回來??？”姑姑看秦顧的模樣著實可怕，忙讓他進來，“秦顧，你可別嚇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楊緒不見了……”

    秦顧近乎是哽咽著抓住姑姑的胳膊，哭訴道：“媽，楊緒不見了，楊緒不見了，他衣服都拿走了……他不要我了……”

    “你這孩子，好好的人怎么能不見呢？”

    姑姑趕緊拿起手機給楊緒打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她急了，忙問道：“秦顧，到底是怎么了！”

    秦顧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今天的事，說完后又泣不成聲：“楊緒一定是不要我了，媽，求求你……楊緒走了，求求你幫幫我……”

    姑姑本來很是焦急，但此時一聽緣由，便立刻放下心來，“哎呀！真是嚇?biāo)廊肆?，我?dāng)是什么……”

    她有些埋怨秦顧的大驚小怪，便教訓(xùn)道：“你看你做的好事！緒緒走了也是對的，你把我們家緒緒欺負(fù)成什么樣啦？竟把人都帶屋里去……你呀！”

    但秦顧仍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楊緒以前從不在外面住，我覺得他這次真的不回來了……媽！求你幫我找找他……”

    “以前不在外面住是因為你還沒敢把人帶回去，現(xiàn)在可到好，膽子越來越大了?！?/br>
    其他人見沒出什么事都打著哈欠回房了，姑姑給秦顧拿了熱毛巾敷臉后，也要領(lǐng)著他上樓。

    “你放心，緒緒不會亂跑，他向來戀家，又很乖，過段時間就回來了……也許他是回學(xué)校住也說不定？現(xiàn)在多晚了，你明天可以去找找，他好歹也是個大小伙，不會出什么事的?！?/br>
    “…我給他舍友打過電話了，都說今天沒見楊緒?！?/br>
    “那就是去外面住了，他再怎么樣也還是要回來上課，改天你去他班里不就能找到他了？你真是…都急傻了?！?/br>
    “……嗯…”

    秦顧雖然還是擔(dān)憂，但姑姑的篤定的話語還是讓他好受許多，冷靜下來后，秦顧也覺得自己的反應(yīng)有點過激，也許楊緒真的是因為失望難過，不想與他同住了，又怕自己糾纏，便悄悄搬了出去。

    想到這里，秦顧決定明天就去學(xué)校里找楊緒，和他好好地道歉，再誠心地坐下來聊一聊，表明自己悔過的決心。

    秦顧抬手用熱毛巾捂著紅腫酸痛的眼睛，上樓去楊緒的房里睡下了，但他這一覺睡的并不安穩(wěn)，秦顧在充滿著楊緒的床上翻來覆去地連連嘆息，直到凌晨三四點鐘，才昏昏沉沉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