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飯點，學(xué)校周圍的飯館里排滿了隊，等到好不容易排到秦顧與燕連溪二人時，燕連溪對盛飯的阿姨說道：“我要打包帶走?！?/br>
    秦顧便緊跟著說道：“我也帶走?！?/br>
    打飯的阿姨手腳麻利，轉(zhuǎn)眼便打包好了兩人的飯菜，燕連溪和秦顧提著飯，一前一后地往校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兒吃？”

    秦顧跟著燕連溪不急不緩的步子，開口問道。

    “你不是想請我吃飯嗎，這就可以了?！毖噙B溪抬手提了提自己的午飯，“謝謝，讓你破費了?！?/br>
    “這可不行?！鼻仡欚堄信d味地看著他，“吃午飯還要背著我？”

    燕連溪沒說話，只是繼續(xù)慢悠悠地走著。

    “讓我猜猜，你是要去天臺吃吧。”秦顧倒也不急，中午的時間還多，他可以慢慢耗下去——只要燕連溪挨得住餓。

    燕連溪看他一眼，“不一定。”

    秦顧又篤定道：“那就是食堂。”他第一次見燕連溪的時候，對方手里提的是他自己的飯盒，一看就知道是去食堂打的飯。

    被秦顧說中的燕連溪有些怨念地看向?qū)Ψ?，“……我喜歡一個人吃飯?！?/br>
    秦顧沖他笑道：“也許你會更喜歡跟我一起吃午飯。”

    “我不這么覺得?！?/br>
    秦顧湊到燕連溪跟前，壓低聲音說道：“想跟我吃飯的人從你們教室門口能排到cao場上，這可不是夸張?！?/br>
    “那你找別人去吧?！毖噙B溪嗤笑一聲，抬腳兀自朝前走，秦顧見他這般反應(yīng)，也不由得笑了：“開玩笑的，你等等我?！?/br>
    事實上，燕連溪并不喜歡一個人待著，他更向往群體生活，可這里的群體，并不是他所希望融入的那類。

    自他被個別垃圾找茬的那天起，燕連溪就失去了融入這個班級的機(jī)會。他內(nèi)向陰沉的第一眼個性，成為施暴者肆意施暴的理由，以及旁觀者冷眼旁觀的理由，從他被欺凌卻沒有人提出一聲異議的那一刻起，這個群體徹底走向他的對立面，成為令燕連溪惡心到極致的存在。

    同時，在這個學(xué)校里的其他所有人也慢慢融向了他所厭惡的那一方，交流逐漸成為了不必要的東西，即使現(xiàn)實比理想的更難煎熬過去，但燕連溪覺得，他大可以獨自撐到高考的那一天，全然地解脫。

    然而秦顧卻忽然闖入他不斷封閉的世界中，即使有些讓人意想不到，但目前來看，似乎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即使燕連溪再怎么持著淡然的模樣，還是禁不住秦顧有意逗他開心，一頓飯的功夫，燕連溪就幾乎要露出一個月分量的笑容來了。

    天臺上面風(fēng)有些大，燕連溪被吹的打了幾個噴嚏，平日里他一個人上來吃飯時也被涼風(fēng)吹的太陽xue直痛，不過今天燕連溪卻感覺不錯，因為有秦顧在一旁給他擋風(fēng)，看著對方強(qiáng)撐著直哆嗦的模樣，他心情倒是很好。

    實在受不了冷風(fēng)洗禮的秦顧，沒一會兒就提出想下樓去燕連溪班里轉(zhuǎn)轉(zhuǎn)，燕連溪看他確實冷的可以，即使自己不想回教室，但還是答應(yīng)了秦顧的請求。

    教室里已經(jīng)人來了不少人，大部分在做題，剩下的要么在休息要么在聊天。

    當(dāng)他們看到燕連溪跟秦顧一同進(jìn)班時，齊齊屏了聲，都有些微妙地偷瞄著這平日里八竿子打不著的二人。就連總來向燕連溪找茬的那幾個刺頭，發(fā)現(xiàn)秦顧來時也默默將頭轉(zhuǎn)過去，只當(dāng)做看不到他。

    此時，燕連溪感覺一種微妙的情緒油然而生，是一種不必再畏畏縮縮的輕松，又帶著些許的得意，他像是突然考了年級第一的學(xué)渣那般，迎著眾多復(fù)雜各異的目光飄飄然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很喜歡看書？”

    秦顧在燕連溪對面坐下，還向他挪近了椅子，拿起桌上放著的書輕輕翻了翻，“堂吉訶德…你喜歡看？”

    “嗯?！毖噙B溪稍稍表現(xiàn)的冷淡了些，“挺有意思?！?/br>
    “看的懂嗎，有意思在哪里？”秦顧又拿起另一本書，“白癡……”

    “談不上看沒看懂，但我喜歡?！?/br>
    “喜歡哪里？”

    “感覺。”燕連溪答道，“讀這些書的感覺讓我很喜歡?！?/br>
    秦顧回以淡笑，燕連溪的話似答非答，聽上去朦朦朧朧，模模糊糊，頗有些曖昧，卻與自己的想法有著相像的地方。

    燕連溪對他而言也像是一本書，他不過才翻開數(shù)頁，卻已感覺很是喜歡。

    秦顧不在，楊緒便在食堂草草對付了午飯，因為平日里他一直和秦顧在一起，所以楊緒沒有什么關(guān)系太好的朋友，今天中午只得一個人待著。

    雖然有些不習(xí)慣，但這也不是什么值得落寞的事，楊緒午飯后就準(zhǔn)備回教室，抓緊時間做些習(xí)題。

    但他剛要上樓，就見二樓傳來秦顧的笑聲，楊緒心中一喜，向后退了幾步朝樓上看去，本想開口叫秦顧的名字，卻見對方正跟一個男生在走廊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談著。

    那個陌生的男生正微笑著，看上去并無出眾之處，但一旁秦顧看他的眼神卻不同于以往，那是充滿新生的、熱烈的、十足興趣與好感的眼神。

    楊緒看著秦顧的那副表情，慢慢地收斂了笑容，他注視著走向另一個教室的二人，胸口變得悶痛起來。

    他沒想到，秦顧這么快就又有了新的“朋友”。

    楊緒在樓下靜靜站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上了樓，從燕連溪跟秦顧所待的教室走過時，他還是沒忍住朝里邊看了一眼——燕連溪跟秦顧就坐在教室偏后邊的位置，他輕易就從門上的玻璃窗看到，那兩個人像每天中午自己跟秦顧那樣面對面而坐，即使沒怎么說話，也能從他們的舉止與眼神中看出別樣的氣氛。

    就算再經(jīng)歷多少次，楊緒都不能習(xí)慣秦顧與別人曖昧?xí)r的場面，他會自心臟至喉嚨都一點點收緊，無法克制地難過起來。

    可如果他對秦顧表現(xiàn)出自己的痛苦，對方一定會反感，會厭煩，最終拋棄自己。楊緒不能沒有秦顧，他無法想象沒有秦顧的未來自己該怎樣度過。

    秦顧從燕連溪那兒回來，去找楊緒時，就見對方向墻面?zhèn)冗^頭伏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

    現(xiàn)在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秦顧便坐到楊緒前面空著的座位上，輕輕湊到他臉旁，小聲地喚了兩聲，“楊緒，楊緒?！?/br>
    楊緒閉垂著的睫毛顫了顫，但并沒有睜開眼睛。

    秦顧知道他沒睡，便繼續(xù)問道，“午飯吃了沒有？”

    楊緒沒吭聲，只是將腦袋輕輕埋向臂彎，把臉遮了大半。

    秦顧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不對，他猜到楊緒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就順手拿起對方的水杯，溫柔地問道：“是不是不舒服？我給你接點熱水喝?！?/br>
    “……不是…”楊緒這才悶悶地應(yīng)了聲，他微微抬起頭，有些遲鈍地說道：“有點累了，想睡一會兒?！?/br>
    秦顧站起身，坐到楊緒旁邊跟他緊挨在一起，又貼在對方耳邊悄聲道：“不想我嗎，這就要睡了？”

    中午秦顧與別人在一起時那張溫柔而滿是興味的臉又浮現(xiàn)在楊緒的腦海中，他把頭轉(zhuǎn)向墻壁，疲憊地閉上了眼。

    “楊緒？”

    秦顧輕輕撫向楊緒的大腿，他親了一口對方的耳朵，嘴唇又挨著楊緒的耳垂往下一點點地挪移，他濕熱的呼吸熨燙著楊緒后頸每一寸敏感的皮膚，楊緒感到渾身的汗毛直聳，頭皮也跟著發(fā)麻，可秦顧仍在繼續(xù)，他的吻又折返回楊緒的耳廓，那一聲極具纏綿的低語悉悉索索地鉆進(jìn)楊緒的耳道中：

    “楊緒，我好喜歡你……”

    楊緒鼻頭一酸，眼眶微微紅了，他已經(jīng)分不清秦顧話里究竟有幾分真心，可他還是止不住地為秦顧所說的這句話心動，此刻的秦顧，似乎眼里與心中只有他一個，對楊緒來說這便足夠了。

    “轉(zhuǎn)過來讓我看看，真的想你了。”

    秦顧撫摸著楊緒的大腿，手指竟是有往更深側(cè)的趨勢，楊緒忙并住雙腿，推了推身旁的秦顧，“別摸……”

    楊緒終于轉(zhuǎn)過了頭，他垂著眼，眼眶微紅，嘴也輕抿著，神情低落而憂傷，看上去倒是有些委屈。

    秦顧看著楊緒的可憐模樣，忍不住地想親他，卻被躲過了，楊緒有些驚慌地撇著四周，怕被人看見，“秦顧，別這樣?！?/br>
    “沒事的，親一下而已……”

    秦顧剛捉按住楊緒的雙手，就聽見身后有人叫他：“秦顧，有人找你?！?/br>
    “誰？”

    秦顧聞言回過頭去，就見燕連溪手里拿著本書，正站在教室門口望向他這邊，神情有些古怪。

    他立刻松開手，身子下意識地與楊緒拉開些距離，燕連溪見他看過來，涼涼地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了。

    秦顧連忙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一旁坐著的楊緒，然而楊緒已然低下頭看著桌面上的翻開的習(xí)題，看不清楚是何表情，秦顧只得沉默地坐了下來，直到楊緒的同桌過來后才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