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水晶球
書迷正在閱讀:成為我的籠中雀、最后還是瀆了神、小兔子與大灰狼、臨江一壺酒、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各類大叔嬌軟少女的腦洞合集、欺壓男主后我翻車了、霸氣女A和她的小嬌夫(ABO/女攻/gb)、人外們都在饞我身子!(主攻)、招魂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水晶球 江霖一聲不吭,替顧庭靜掩了掩被子,便出去了。 輕輕的一聲“砰”,房門關(guān)上,房間陷入徹底寂靜的黑暗,唯有大露臺落地窗外飄落的大雪,仿佛一群浮游著的晶白螢火蟲,散發(fā)著幽幽的、不屬于人間的冷色光芒。 顧庭靜胸前的被子,被江霖剛剛用手掩了那么一下,軟綿綿的被子就凹陷下來,又迅速回彈上去,發(fā)出嗤嗤輕響。 江霖留下的一絲力氣,仿佛還殘存在那里,可他人已經(jīng)走了,悄無聲息。 顧庭靜整個口腔干燥得發(fā)澀,身體灌了鉛似的極度沉重,可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仿佛連入睡都成為了一件不可能做到的難事。 他翻了個身,忍不住掀開被子坐起來,可是一挺起腰板,額角又針扎似的作疼,他只能再次躺下,在這大雪夜里獨(dú)自躺著,忍受著…… 江霖輕輕帶上房門,到外面一看,顧先生那兩個隨從居然悄沒聲息地離開了。 他感到非常奇怪,或許對方是覺得留在他家里很不便,所以去了別的地方等著接顧先生回家。不過看今晚這個天氣,顧先生是很難回去了。 江霖找到家里備的退燒藥,又去廚房接了一杯熱水。本來這套公寓配有可直飲的熱水,可是在風(fēng)雪肆虐的天氣里,水龍頭里流出的熱水總嫌不夠燙,江霖又找出熱水壺來燒水。 今天的水似乎燒得特別慢,江霖倚在料理臺上等著水開,正默默想著事情,望蘭打了一通視頻電話過來。江霖找了一個光線較好的地方,摁了接通鍵。 手機(jī)屏幕跳出望蘭的上半身,看背景是在洋房的臥室里,暖光氤氳,他仿佛剛洗完澡,頭發(fā)一綹一綹帶著水汽垂在額前,橫斜有致。 望蘭看見電話接通了,便稍微舉高手機(jī),發(fā)梢撩撥著金絲眼鏡,透明鏡片反射出手機(jī)的光,笑眼溫柔。 江霖笑了笑,顧望蘭看他額上還勒著運(yùn)動發(fā)帶,問道:“你到家了?還沒換衣服嗎?” 江霖說道:“我才剛到家,今天這場雪弄得大家都好狼狽。你今天不是有考試嗎?你沒出門?” 顧望蘭答道:“考試是在上午,我剛好趕在大堵車之前回家了?!蔽⑽⒁恍Γ拔以陔娨暽峡戳碎_幕式的直播,平時一直在家里看到你跟爸爸,突然看到你們一起出席公開場合,總感覺怪怪的?!?/br> 江霖說道:“我也覺得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br> 顧望蘭說道:“爸爸還沒回家呢,恐怕是路上太堵了?!?/br> 江霖說道:“顧先生在開幕式上吹了冷風(fēng),頭疼得很厲害,我讓他到我家休息休息,他現(xiàn)在正在臥室呢?!?/br> 顧望蘭本來靠在沙發(fā)上,聞言坐直了身體,問道:“怎么他病得很重嗎?”面露憂色,“今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我看他就有點(diǎn)不自在?!?/br> 江霖說道:“要說是什么大病,那倒也沒有,應(yīng)該是發(fā)燒加頭疼。他不愿意去醫(yī)院,所以我準(zhǔn)備給他吃點(diǎn)家常藥?!闭f到這里,他想起來旁邊還在燒水,回頭一看,那熱水壺已經(jīng)沸騰了,咕嘟咕嘟吐著水泡。 顧望蘭稍覺安心,問道:“那為什么不讓他就近找一家酒店睡覺?” 江霖一愣,他根本就沒想到還有住酒店這么個法子。至于顧庭靜……恐怕是想到了,但他更愿意去一個知根知底的私密地方。 江霖想了想,答道:“體育館附近好像沒什么很好的酒店?!?/br> 顧望蘭沒再追問下去,說道:“那今晚要辛苦你照顧他了?!?/br> 江霖說道:“也沒什么辛苦的,我不是醫(yī)生,我能為他做的也很有限。” 他看望蘭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便問道:“望蘭,我讓你爸爸來我家休息,你會覺得不高興嗎?” 顧望蘭微笑說道:“爸爸既然身體不舒服,那當(dāng)然是怎么對他好就怎么來,我要是為了這個鬧脾氣,那真是不懂事了,但是——” 他用手撥了撥前發(fā),面孔湊近屏幕,一雙深邃的眼眸無限放大,微笑道:“——我真希望我現(xiàn)在也在你家?!?/br> 江霖低下頭笑了笑,說道:“我也希望你在。” 顧望蘭笑道:“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唱歌,你唱得真好?!?/br> 江霖問道:“真的好?今天太冷了,我唱歌的時候感覺聲音一直在顫?!?/br> 顧望蘭說道:“我覺得在這種場合表演,唱歌的技巧還是其次,關(guān)鍵是營造氣氛??吹侥阈Σ[瞇唱歌的樣子,就讓人感到很愉快?!?/br> 江霖笑道:“看來以后沒人說我是冰山臉了?!?/br>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連水燒開了都沒有察覺。等江霖想起來的時候,水壺已經(jīng)完全安靜下來。江霖連忙倒了一杯熱水,說道:“熱水燒好了,我給你爸爸送藥去?!?/br> 顧望蘭說道:“你別忙著掛斷,拿著手機(jī)一起進(jìn)去吧,剛好讓我跟爸爸打聲招呼?!?/br> 江霖說道:“他已經(jīng)睡了吧?” 顧望蘭笑道:“那你可以趁機(jī)把他睡覺的樣子拍下來,以后放給他看,不是挺有趣嗎?” 江霖笑道:“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嗎?” 說笑間,江霖把熱水和藥放在小托盤里,手機(jī)架在杯子前面,仍然保持著視頻通話狀態(tài)。 他雙手托起托盤,悄悄回到臥房,里面安安靜靜的,他湊到門前側(cè)耳聽了聽動靜。 然而顧庭靜在臥室里面,早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笑語聲,這時又聽到江霖的腳步聲靠近,便不耐煩地說道:“你在跟誰通風(fēng)報信呢?” 江霖忙推開門進(jìn)去,說道:“是望蘭打電話來了?!?/br> 顧望蘭在電話另一端,看不清黑漆漆的房間里的情形,提高聲音問道:“爸爸,江霖說你頭很疼?” 顧庭靜皺著眉毛,啞聲說道:“把電話掛了,我現(xiàn)在沒精力說這些廢話。” 江霖把托盤放在柜子上,拿起手機(jī)說道:“那我掛了?” 顧望蘭溫言道:“你早點(diǎn)休息,不要太累了?!?/br> 江霖說道:“你也是,看書不要看到太晚。” 顧望蘭說道:“我明天還有考試,沒辦法不看的?!?/br> 江霖笑道:“這不是臨陣磨槍嗎?” 顧庭靜頭疼欲裂,煩亂地說道:“要掛就掛,不掛就出去打?!?/br> 江霖忙道:“望蘭再見?!?/br> 掛了電話,顧庭靜向他問道:“你托著什么東西?” 江霖把水杯和藥片拿過去,俯身說道:“是退燒藥,你吃了就好了?!?/br> 顧庭靜坐起身來,一言不發(fā)吃了藥,喝了小半杯水,說道:“一股自來水的味道?!币?yàn)樯〉木壒?,嘴巴里澀澀的,不論什么瓊漿玉液都覺得難喝。 江霖說道:“你的頭還疼得厲害嗎?” 生病固然是讓人憋悶至極的,而照顧病人也實(shí)在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反反復(fù)復(fù)詢問病人你覺得怎么樣了,身上好些了沒有,自己聽了都覺得啰嗦,何況是正在苦苦抗?fàn)巖ou體痛苦的人呢? 所以顧庭靜懶得回答,咳嗽了幾聲,又躺回了床上。 江霖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他五根手指都涼涼的,放在顧庭靜guntang的額頭上,倒有種清涼的舒適。 顧庭靜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回應(yīng),江霖收回手,悄無聲息出去了。 他出去的時候沒有帶上門,房門就這么敞開著,顧庭靜隱約聽見潺潺的水聲,他想要叫江霖回來關(guān)門,可嗓子啞啞的,又使不出叫喊的力氣。而且沒過多久,江霖又走回來了。 江霖緩步靠近床榻,顧庭靜聽見他的腳步聲,心里真覺得后悔:“今天實(shí)在不該來這里的,江霖未免太多事了,一會兒走進(jìn)來、一會兒走出去,簡直煩人透頂?!?/br> 江霖走到床邊了,顧庭靜緊緊繃著面皮,獨(dú)自忍受著燃燒的痛苦,這個時候,只要江霖多說一句話,顧庭靜就止不住要發(fā)火的。 然而江霖什么都沒說。 顧庭靜閉著眼睛,只覺得江霖把他的額發(fā)撩了起來,下一秒,一條冷毛巾放在了他的額頭上。 高熱的額頭登時冷卻,一陣舒適至極的涼爽讓頭疼都不那么鮮明了。 顧庭靜不由得睜開眼睛,幽暗的房間里,江霖正在低頭觀察他的臉色,面孔朦朦朧朧的不甚清晰,可他的表情是那么認(rèn)真,眼神中滿是詢問和擔(dān)憂。 顧庭靜移開了目光。毛巾的涼意持續(xù)不斷,漸漸壓制住了令人煩躁的焦熱。 江霖坐在床沿,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仿佛是顧庭靜自己的影子在那里陪著他。 顧庭靜的神經(jīng)慢慢放松下來,身體沉甸甸的似睡非睡。 那條毛巾被焐熱了,江霖適時地拿起來翻了個面兒。一股嶄新的涼意包裹上來,顧庭靜終于陷入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他鼻中聞到一種溫暖的香氣,是家常過日子的食物香味。 顧庭靜睜開眼睛,江霖還在他旁邊,好像一直沒離開過,替他摘掉了毛巾,低聲道:“你醒了,吃一點(diǎn)東西吧?!?/br> 顧庭靜坐起身來,江霖開了一盞燈。 床頭擺著一碗紅艷艷的羅宋湯,和一籃子香噴噴的蒜香脆面包,散發(fā)著熱乎乎的香味。 江霖端起羅宋湯要喂他,顧庭靜說道:“謝謝,我自己來。” 他接過湯碗,又隱隱覺得頭疼,但比入睡之前好得多了。 他慢慢喝了一口濃湯,一股子暖流沁入脾胃,然后嘗到酸酸甜甜的西紅柿,清脆爽口的包菜,又吃一塊牛rou,那牛rou浸透了濃郁的番茄湯汁,鮮美有韌勁。 喝了小半碗湯,又拿一塊蒜香小面包,在湯里沾一沾再吃,泡了湯的部分變得鮮紅柔軟,底下還是酥酥脆脆的,各有風(fēng)味。 顧庭靜嘗過了味道,便放下湯碗,拿紙巾擦了擦嘴。 江霖問道:“吃不下了?” 顧庭靜點(diǎn)點(diǎn)頭,咳嗽了一聲。 江霖看他的額上微有水跡,不知道是出了汗,還是剛才的毛巾沒完全擰干,于是拿手幫他抹了抹額角。 顧庭靜抬眼看向江霖,眼神那么沉定,仿佛能一直看到人的心里。 江霖一怔,默默收回了手。 顧庭靜低聲道:“我去洗個澡再繼續(xù)睡?!?/br> 江霖知道他今晚是走不了了,這是要留宿的意思,也不勸阻他,幫他找了干凈的浴巾和未開封的內(nèi)衣。 顧庭靜趁著頭疼有所緩解,自己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江霖也去別的浴室洗漱了。 等顧庭靜再回到主臥,發(fā)現(xiàn)床上的被套床單已經(jīng)換了一套。顧庭靜沒說什么,依舊躺回原位。 江霖?fù)Q上睡衣,又端了一杯熱水,擰了一條冰毛巾,匆匆進(jìn)來照料他。 顧庭靜低低說道:“你這是何必呢?” 江霖不語,他知道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明知道這種感情是沒有結(jié)果的,對雙方都無益的,為什么還是控制不住,由著它破堤毀壩地傾瀉出來? 他平時也是一個很有理性的年輕人,為什么不懂得這是一種錯誤,一種浪費(fèi)? 但是,所謂感情,不正是理性的反面嗎? 不正是明知錯而犯錯,連自己都無法控制,一種無法壓抑的沖動嗎? 江霖說道:“這次運(yùn)動會的推廣大使,是你推薦我的,對不對?我……我不想欠你什么?!彼越裢聿耪埶丶?,所以才這么細(xì)致地照顧他,他是這個意思,但事實(shí)真的是這樣嗎? 顧庭靜說道:“我讓你做推廣大使,是因?yàn)槲仪妨四愕娜饲椋圆胚@樣感謝你?!?/br> 江霖說道:“你說那古董盒子嗎?那也不是多大的事情?!?/br> 顧庭靜說道:“對你來說不是,對我來說是的。這件事萬一處理得不好,我就要跟你爸爸做室友去了?!?/br> 江霖說道:“有這么嚴(yán)重嗎?” 顧庭靜說道:“表面上看著風(fēng)平浪靜,其實(shí)很多風(fēng)險是在暗中被消滅掉了?!?/br> 他不愿多談這個了,江霖也覺得這個話題非常乏味。 因?yàn)檫@樣一個大風(fēng)大雪的夜晚,好像分隔出了一個凝固在水晶球里的小世界,純凈無暇,又無時不刻昭示著大自然那種原始的殘酷。 什么權(quán)力的糾葛、名利的爭斗、人心的險惡……雖然平時人人都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但在這個夜晚,這些東西暫時不必去談了。 房頂開了一盞環(huán)形燈,柔柔的光芒滿溢而出,襯得外面的風(fēng)雪變得昏暗不明。 顧庭靜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但發(fā)燒發(fā)得他有些恍惚,腦子中空空如也,一句話也想不到。 江霖說道:“那你接著睡吧,有什么需要就隨時叫我?!?/br> 他的語氣仿佛是要馬上出去了,顧庭靜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今晚上不打算睡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