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探視

    江霖愣了愣，說道：“我父親是被你……被你的對頭給利用了？”

    顧庭靜冷冷一笑，說道：“你爸爸這樁‘冤案’就算鬧得天翻地覆，也動不了我，他們充其量只是拿你爸爸開個頭罷了，后面必定還有一連串后招。哼，真是走投無路，狗急跳墻?！?/br>
    江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卷入他們的斗爭旋渦，趕緊擦了擦眼淚，說道：“爸爸上次打電話要見我，或許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情。他肯定還知道別的事情，不如我去看一看他，說不定能問出什么——”

    顧庭靜截斷他的話頭，說道：“你摻和進來干什么？你就不要浪費時間在他身上了?！?/br>
    江霖說道：“你平時不許我打聽你的正事，也就罷了，畢竟你的事，我是不配知道的?？墒乾F(xiàn)在人家一出手，把我和我父親一股腦都拖下水了，你還不許我多知道一些嗎？”

    顧庭靜說道：“你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乖乖聽我的話就行了。”拉開床頭柜，取出一把鑰匙遞給江霖。

    江霖不解其意，愕然道：“這是什么？”

    顧庭靜說道：“這是你新房的鑰匙，我回頭會把地址發(fā)給你。你前段時間過生日，剛巧我一直忙著沒空，所以我叫人把禮物一并放在房子里了，你去看看吧?！?/br>
    江霖瞪大眼睛，瞅著那一只鑰匙，像是不認識這是什么東西，又像是不明白話題怎么轉變得這么快——難道他是個白癡？顧先生甚至懶得跟他多解釋幾句？

    顧庭靜看他表情呆呆的都不知道高興了，有些不悅，說道：“你有空胡思亂想，還不如趁早搬新家。要是缺什么東西，你告訴我的人就可以了。”

    江霖仍不接過，顧庭靜忍不住把鑰匙伸到他面前，輕輕晃了一晃，說道：“伸手啊，傻了么？

    江霖把臉轉到另一邊，臉上肌rou微微顫抖，像是在強忍著淚水，然而終究忍不住，大顆大顆淚水無聲無息落了出來，在慘白的臉頰上化作兩道水痕。

    顧庭靜眉心一皺，說道：“為什么掉眼淚？你不喜歡？”

    江霖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沖他強笑道：“不是的，我喜歡……”

    顧庭靜臉色一沉，啪的一聲把鑰匙重重扔在床上，低聲喝道：“你就這么難伺候？”

    江霖低下頭，慢慢伸手去拿那只鑰匙。

    顧庭靜看不下去了，幾個大步走進衣帽間，拿出一套西裝，匆匆更衣。

    于是江霖又不拿鑰匙了，連忙跟到顧庭靜身后，有些焦急地問道：“你要走了嗎？”

    顧庭靜一邊給自己打領帶，一邊從穿衣鏡里瞪著江霖，冷冷說道：“不然留著看你臉色嗎？不是哭就是鬧，叫你往東偏要往西，讓人心煩?！?/br>
    江霖默然不語，又把頭低下去了。

    顧庭靜拉開擺放飾物的抽屜，拿起一對鉑金袖扣要別在袖子上。奈何他心里不痛快，袖扣也跟他作對，歪歪扭扭的總是對不準孔洞，低聲罵道：“這什么破爛?！?/br>
    江霖抬起右手，輕輕搭住顧庭靜的手腕，說道：“我來吧?！?/br>
    顧庭靜瞪了他一眼，說道：“松手?！?/br>
    然而江霖很執(zhí)著地從他手里摳出那枚袖扣，握住他的袖子，輕輕巧巧卡住了孔洞。又拉起顧庭靜另一只手，把另一枚也戴上去了。

    顧庭靜拿起外套轉身就走。

    江霖也不攔他，也不追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你要走了嗎？”語調平平的，卻有些發(fā)顫，帶著幾分凄惶無措。

    顧庭靜腳步一頓，換位一想，江霖還是個孩子，雖然也有一定的社會閱歷，但畢竟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大的變故，恐怕是嚇壞了。

    于是顧庭靜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回江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道：“接下來這段時間，你不如放個長假，愛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什么事情都不用你管。你父親早就不是你這邊的人了，你去見他干什么？”

    江霖眼睛紅紅地看著他，含混地“嗯”了一聲，心里卻想，難道我就得裝聾作啞，渾渾噩噩，連自己的事情都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父親非要見我不可，說不定另有隱情呢。

    顧庭靜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么，很快就離開了。

    江霖隨便收拾了一下，帶上那只冷冰冰的鑰匙，天一亮就來到機場。

    最早一趟回S市的航班是中午的，江霖坐在休息室默默等待。

    手機沒有一刻安靜下來，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給他打電話發(fā)短信，或是問候關懷，或是試探打聽。

    江霖產(chǎn)生了一種逃避的心態(tài)，不想去了解人們對他或真或假的關心，也不想知道網(wǎng)上是怎么議論他的?？墒请y道他不看，就可以假裝事情沒有發(fā)生嗎？

    終于江霖還是打開手機，一目十行瀏覽了所有未讀消息，又去自己的微博看了一眼，最新一條微博還是劇組的殺青大合照，底下評論區(qū)卻都在討論他父親的“冤案”：

    “江哥！新聞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為什么還不回應啊？急死了！”“不會是為了新劇炒作吧？”“瘋了吧？哪兒有拿這種事炒作的？”“心疼江哥！請趕緊還江哥一個公道！”“祝江哥早日父子團圓！”“呵呵，虧你還有臉一直賣太子爺人設，原來是個窮癟三啊，脫粉了?！薄皧蕵啡Φ拿餍羌依飾l件都不差的，江霖跟人家混在一起不臉紅嗎？”“H牌突然變low了。”“V家手表也變low了?！薄澳銈冞@些人有病吧？笑貧不笑娼嗎？”……

    江霖心想原來惡評還是不少的，知行畢竟是對我“報喜不報憂”了。

    他又看了看其他熱門網(wǎng)站和八卦論壇，滿屏都飄著“江父冤獄”的關鍵詞，看來這個新聞確實發(fā)酵到連顧先生都壓不住的程度了。

    江霖發(fā)了一會兒呆，仍然有各種人的電話不停打進來，江霖全都沒有接，正想著要不要關掉手機，又來了一個電話，周珈青的名字顯示在屏幕上。

    江霖略一猶豫，接通了電話，輕聲說道：“喂？”

    周珈青沒料到他這么快就接了，忙道：“喂，是我啊，我是珈青食品的小周。我是想問一問你案子的事情，你……需不需要幫忙啊？”

    江霖說道：“幫忙？”

    周珈青說道：“我們家認識幾個很可靠的律師，可以幫你和你父親打官司的?！?/br>
    江霖說道：“謝謝你，但這個案子一言難盡，并不完全是報道里說的那個樣子。”

    周珈青等了幾秒鐘，江霖沒有跟著解釋事實究竟是什么，周珈青也不敢多問了，轉而說道：“你……還好嗎？身邊有沒有人陪著你？”

    江霖環(huán)顧四周，休息室里稀稀落落坐著幾個乘客，而他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江霖突然有些恍惚，說道：“小周老板，你覺得我……我是個不值得被人喜歡的人嗎？”

    周珈青驚呆了，說道：“是誰放這種狗——是網(wǎng)上的評論嗎？”

    江霖低聲說道：“不，其實他們也沒說錯，我確實是個很糟糕的人?！?/br>
    周珈青說道：“你怎么能這么說自己？”

    江霖苦笑一聲，周珈青靜默片刻，說道：“我不知道你爸爸的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情況。我只知道，我跟你接觸下來，你待我一直很好，對其他工作人員也很有禮貌。而且你工作非常認真，我……我很喜歡你工作的樣子?！?/br>
    他語氣非常誠摯真切，江霖有些感動，說道：“可我明明都沒跟你深聊過什么，你怎么能這么篤定？”

    周珈青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我是傻子，就算我會看錯人，但周老板肯定不是傻子啊。我們上次吃完飯，她也說你很好啊。你看，大家都說你好，你要還是壞人，那你可真是影帝了?！?/br>
    轉念一想，江霖確實拿了電影節(jié)最佳新人獎，好像和影帝也差得不遠，忙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霖忍不住露出笑容，說道：“謝謝你?！?/br>
    周珈青也笑了，說道：“謝我什么？我什么都沒幫到你啊?！?/br>
    江霖說道：“不，我心情好多了，真的?！?/br>
    周珈青笑道：“那太好了。其實我一直很猶豫，要不要給你打這通電話，我怕你嫌我煩人。但老實說，我挺擔心你的，所以還是打給你了?！?/br>
    江霖心里覺得很溫暖。

    其實任琦必定也很擔心他，但有顧先生立在上頭，他們是不能聯(lián)系的。

    機場廣播開始播報航班信息，周珈青說道：“你在機場嗎？要登機了嗎？”

    江霖說道：“好像是的?！?/br>
    周珈青說道：“那……我先掛了，你要想請律師或是有別的什么事情，一定告訴我，好嗎？”

    江霖道了謝，周珈青就掛斷了電話。

    回到S市已經(jīng)是下午兩三點，江霖坐上公司派來的車。司機小心翼翼問道：“江先生，去哪兒？”

    江霖干脆利落答道：“S市六監(jiān)?！?/br>
    司機有些驚訝，問道：“你要去監(jiān)獄？”

    江霖說道：“對，我要去探監(jiān)。”

    司機連忙發(fā)動汽車，不一會兒到達目的地。

    江霖下車一看，監(jiān)獄外面看起來相當沉悶樸素，大門高墻都有幾分生人勿近的禁忌味道。

    江霖遠遠站著，正在心中暗暗估量，手機接到了一通電話，竟是顧望蘭打來的，于是江霖到一個僻靜角落接通電話，說道：“望蘭？怎么了？”

    顧望蘭低聲說道：“你來監(jiān)獄干什么？爸爸不是叫你不要管嗎？”

    江霖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來監(jiān)獄了？”

    顧望蘭笑了笑，說道：“你問我？”

    江霖心道：“要么是顧家派人看著我，要么是看著監(jiān)獄的動靜，要么干脆二者皆有?！庇谑菃柕溃骸澳銈兇蛩阍趺磻段腋赣H？”

    顧望蘭說道：“不管我有什么打算，在監(jiān)獄都是行不通的，因為江嘯川不在這里了。”

    江霖一愣，說道：“你什么意思？難道他……已經(jīng)出獄了？”

    顧望蘭說道：“他現(xiàn)在是保外就醫(yī)狀態(tài)，人住在市郊一所療養(yǎng)院。你要想見他的話，我陪你去?！?/br>
    江霖說道：“你要陪我？你明知道顧先生不許我見他，你還陪我？”

    顧望蘭笑道：“父親早上跟我說，他雖然不讓你見江嘯川，但你十有八九還是要去的，所以讓我陪陪你，我也可以順便看看你父親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