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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世間風流客在線閱讀 - 五十二 身故

五十二 身故

    老頭兒心梗雖然被搶救回來,但這回以后,身體時好時壞,總的來說,狀況大不如前。

    老頭兒身體一出事,其他幾個孩子蠢蠢欲動,爭先恐后跑到老頭兒面前想扮演孝子孝女,但都堅持不了多久。

    原因無他,老頭兒脾氣越來越差了。

    生病中的人受病痛折磨,心情本來就容易變得糟糕。老頭兒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又也許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這副身體拖不長久,因此脾氣更是急躁,輕易一點小事就能惹得他大發(fā)脾氣。那幾個孩子雖然也想在這時候趕緊拍拍馬屁,爭取在老頭兒最后一段時光中為自己爭得一些利益,但實在沒法忍受老頭兒的脾氣,于是逐一敗下陣來。

    除卻必要的應酬,蘇紈大部分時間都陪在了老頭兒身邊,盡著一個妻子的責任。

    因為老頭兒生病,夏嬌嬌現(xiàn)在也是盡量抽空飛回來,來探視老頭兒。無論怎么說,老頭兒總歸是她的父親,也養(yǎng)了她這么多年,總有些父女情誼。她也做不到硬著心腸不回來。

    盡管每次回來,老頭兒見了她總是哼哼唧唧的,催她趕緊結婚,好讓他在有生之年看到他的外孫。

    老頭兒訓斥嬌嬌的時候居然還能打起一股子的精神,夏嬌嬌陪在一旁,心思說不出的復雜,。

    這時候還是蘇紈,伏在他的旁邊安慰道:“好了好了,醫(yī)生說你要注意身體,那些事等你好了再說,啊~”她語氣篤定,好像堅信老頭兒一定會好起來。

    有蘇紈在,夏嬌嬌松了口氣。

    她親自照顧老頭兒,堅守在他的病床旁邊,溫聲撫慰。照顧病人是很艱苦的工作,雖然這種事都有保姆來做,但蘇紈也會在旁邊搭把手。老頭兒脾氣不好,有時候保姆一個不小心,磕碰著老頭兒的身體,一定會招來一頓罵,也是蘇紈趕緊安慰著老頭兒,私底下還要安撫保姆的情緒。

    雖然為老頭兒的子女,但夏嬌嬌和夏明明也都承認,恐怕老頭兒的哪個子女可能都不會有蘇紈這樣的耐心。

    除了蘇紈陪在老頭兒身邊,夏明明幾乎日日都來。一是關注老頭兒身體狀況,二則是向老頭兒匯報公司情況。

    大抵是老頭兒也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于是越發(fā)地想要抓住什么,比如公司就是。那是他畢生的事業(yè),于他而言,那是他來這世界上走過一遭的證明。因此他雖人在醫(yī)院,卻要求夏明明事無巨細地把公事匯報給他,好讓他知道公司的確是走在穩(wěn)定的道路上。

    病中的老頭兒更難伺候,時不時提出刁鉆的問題,好在夏明明管理日久,因此面對老頭兒的質疑也是應答如流,未曾有什么出錯的地方。

    他向老頭兒展示了他是個合格的繼承人,老頭兒也很滿意他的能力。

    只有老頭兒大呼難受的時候,夏明明才會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蘇紈和保姆照顧老頭兒。老頭兒被病痛折磨,也就沒注意到自己的兒子,那雙眼睛貪婪地掃視著蘇紈的身體。

    偶爾之間,夏明明和蘇紈會有短暫的對視,不過他們的目光撇開得飛快,好像他們根本沒有看到彼此。

    老頭兒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而蘇紈也待在他的身邊,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個體貼、柔弱的妻子。

    也許是日日對著蘇紈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又也許是因為蘇紈不小心說了什么,老頭兒最終決定,趁著神智還清醒,做下最后的部署。

    遺囑自然會發(fā)生一些改動,至于發(fā)生了什么改動,只有老頭兒和他信任的律師知曉。但是,在遺囑之外,局面也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老頭兒手中持有的安泰股份自然是最多的,而現(xiàn)在,他從中分出了7%,贈予蘇紈。

    老頭兒的想法,并不只是為了蘇紈,還為兩個孩子做了考慮。

    兩個孩子目前還在襁褓之中,還只是咿呀學語的嬰兒。老頭兒心里也清楚,夏明明現(xiàn)在看起來對繼母恭敬有禮,大半原因還是因為他還在世。一旦他過身,屆時夏明明會不會把蘇紈和弟弟meimei趕出家門,這是誰都不敢保證的事。因此,為了兩個孩子,尤其是為了夏麟考慮,老頭兒還是決定給蘇紈一些保障。

    7%,是一個很微妙的數(shù)字。盡管這是一個不起眼的比例,但是的確讓蘇紈在安泰中擁有了一席之地。

    即使是夏明明,目前手中也只持有5%。

    老頭兒想的是,母親總歸會保護孩子的,不是都說為母則剛?一旦那兩個孩子要是真受到誰的欺負,那么他們的母親自然會站出來保護他們。在老頭兒眼中,蘇紈是個柔弱不能獨立的女人,可她再怎么說也已經(jīng)是個能自己做決定的成年人。因此他決定送給蘇紈一些保障,或者說是——資本。

    如果說,蘇紈長久以來小心翼翼,偽裝自己,就為了一場持久的戰(zhàn)爭,那么到戰(zhàn)爭,她已經(jīng)開始收獲屬于她的戰(zhàn)果。

    尚且不知老頭兒在遺囑中怎樣安排,但老頭兒送股份給蘇紈這個消息一經(jīng)傳出,加上之前就有傳聞說夏明明討厭蘇紈,于是,一夜之間,夏家成了圈子里許多人討論的對象。

    再次在酒會上見到蘇紈,葛玥送上了恭喜,卻帶著淡淡地嘲諷:“真是恭喜你了,得償所愿?!?/br>
    葛玥早就等著看蘇紈的好戲??吹教K紈的第一眼,葛玥就能看出她的野心。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甘愿嫁給一個有錢老男人,說她是真心愛老頭兒,也就那些天真又愚蠢的人會信。葛玥自然是不信的。她一直在旁等待著,想看看蘇紈能唱一出什么好戲來。葛玥是愛看戲的,或者說,沒有人不愛看戲,葛玥尤其愛看,當野心勃勃的繼母遇上手段鐵腕的繼子,葛玥就不信蘇紈和夏明明能和平共處。

    自從老頭兒住院,蘇紈減少了應酬的次數(shù),不過有些應酬還是難以避免,今夜的酒會就是。

    在酒會上,她低調行事,畢竟現(xiàn)在不是什么高調的好時候,但未想到,葛玥一見著她,開口送上了一句陰陽怪氣的諷刺。

    蘇紈心知葛玥一向瞧不起她,此時聞言,臉色一沉,沉著反擊道:“我的丈夫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我倒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值得恭喜?”

    葛玥瞬間臉色一變。

    她被毒蛇咬了一口。

    她是一只強悍的母獅,未想到被自己輕視的毒蛇咬了一口,雖然只是輕輕的一口,沒有毒素,也不致命,但她向來看不起蘇紈,自詡看透了蘇紈的秉性,她以為蘇紈在拿到股份以后只怕會是止不住的得意,葛玥在圈子里享受慣了別人的阿諛奉承,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會被自己瞧不起的小人物反擊。

    她們交鋒間,各自身旁的夫人們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在這個圈子里,除了一向是受人恭維的葛玥,在蘇紈身邊,也聚集起了一堆圍著蘇紈奉迎的女人們。

    最近這段時間,蘇紈盡量待在老頭兒身邊,但她一出現(xiàn)在這種社交場合,自有一大堆人前后圍著她噓寒問暖,關心她的近況。她是社交圈中的一顆新星,冉冉升起。

    雖然心中不快,但也是她出言諷刺在先,葛玥還是強壓下心頭的火氣,道了一句“抱歉”,蘇紈也馬上笑起來,表示并不在意。

    發(fā)生這一幕時,夏明明正和朋友在二樓看戲,身旁的朋友看葛玥拂袖離去,再看了一眼夏明明,奇道:“你真不擔心?”

    夏明明覺得莫名其妙:“我擔心什么?”

    “那位啊,”朋友往下努努嘴,兩人目光移向身處一樓水晶吊燈下方的蘇紈,“你真不擔心那位會作什么妖?”

    別說繼母和繼子,就算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撕得老死不相往來的也不在少數(shù),更何況那位年輕的繼母,這位朋友不信,一個甘愿嫁給老男人的女人能安靜地看著大半家產(chǎn)落入夏明明的手里。

    夏明明笑了起來,笑容中是掌控一切的自信:“要是我連這都擔心,那我何必坐在那個位置?!?/br>
    且不說蘇紈和他的關系,就算他們之間沒有關系,他也沒有弱到需要擔心一個柔弱女人帶著兩個嬰兒來同自己爭搶什么的地步。

    兩人說話間,夏明明一直看著下方的那道倩影。蘇紈目送葛玥離開,似有所感應,一抬頭,便看到了夏明明正在望著自己。

    他輕舉酒杯,對著蘇紈微微點頭,目露贊賞,像是稱贊她的勝利。

    蘇紈揚著頭,下巴輕抬,輕笑間,唇邊含著淺淺的得意與張揚。

    “絹……”

    “絹……絹……”

    病房里,響起了老人彌留之際的呼喊。

    “老公?!碧K紈坐在病床旁邊,親昵地喚著,執(zhí)起了他枯瘦如柴的手。

    老頭兒躺在病床上,氧氣罩下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他努力地睜開渾濁的眼睛,似是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

    “絹……絹……”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干瘦的手指死死地攥緊蘇紈,口中已經(jīng)吐露不出完整的話語,卻還在那邊張著嘴,想說些什么。

    他的眼眶凹陷進去,眼珠好像會隨時掉落在地上,但他還是吃力地轉動著,貪婪地放在蘇紈的胸上,留戀地盯著那里。

    蘇紈知道他在看什么,她輕聲地喚著老公,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胸脯上。

    盡管已是彌留之際,老頭兒卻似在一剎那之間回神,五指用力地抓住了蘇紈的前胸。那瞬間,他的力道之大,叫蘇紈疼得吸了一口氣。

    雖然衣衫整齊穿在身,她還穿了胸罩,但老頭兒的五指依舊陷進了蘇紈的乳rou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牢牢抓緊了一切能抓緊的事物。他瞪大了眼睛,盯緊了蘇紈的胸部,捉著她的椒乳——直到閉上了眼睛。

    “滴——”儀器發(fā)出聲響,宣告著老頭兒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按理說,這時候家屬應該不顧一切地去找醫(yī)生護士,讓醫(yī)生來進行最后的搶救。

    但蘇紈沒有那么做。

    她只是咬著牙,承受著rufang傳來的痛楚,那里疼得她都出了汗,但她就坐在那里,看著老頭兒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哪怕是他閉上了眼睛,蘇紈都用了不少力氣拉開他的手。拽下他的手,胸部那邊還剩下陣陣的痛楚。

    她起身,在通知護士以前,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嘔——!”

    胃部翻江倒海,蘇紈趴在洗手臺前吐著,她沒有吐出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一個勁地干嘔,一想到自己的胸被一個死人抓著,她吐得越發(fā)厲害。她就在那里吐著,像是要把長久以來一直忍耐在心里的鄙夷、惡心、厭棄、憎惡全都吐個干干凈凈。

    等吐夠了,她洗了手,從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臉,才抬起了頭,看到鏡子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人瘦了一大圈,長發(fā)散在肩頭,柔弱動人,似風一吹就能吹到??伤难凵癖鋱远ǎ屯獗淼娜崛踅厝幌喾?。

    沒人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推開洗手間的門,掏出手機,她看著老頭兒的尸體,神情冷漠,仿佛在看一個全然不相干的人。

    撥通了號碼,盡管對方看不到,她依舊甜美地笑起來,聲音柔媚。

    “我們家……”

    “該辦葬禮了呢?!?/br>
    她歡欣喜悅地宣布著,似是要迎接一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