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心難測

    顧云霄微微一笑：

    “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桀驁，不要太小看你的主子。”

    桀驁又急道：

    “可僅憑魔界和青丘怎么可能對付天庭？”

    天庭的十萬天兵天將可絕不是鬧著玩兒的，還有那么多法術(shù)超強的神仙們。

    再不濟玉帝要是請來如來幫忙可怎么辦？

    不對不對！他應(yīng)該擔(dān)心的根本就不是顧云霄打不打得過，而是怎么樣想方設(shè)法勸他放棄！

    這一次顧云霄笑得更加莫測：

    “別擔(dān)心，我們還有羽族這個巨大的后盾呢！白風(fēng)澈的十萬羽林軍可不比天庭的天兵天將差多少?！?/br>
    “什么？羽族？”

    桀驁更加驚訝，究竟什么時候殿下和白風(fēng)澈都有了交易？難道就是那一天一夜他消失的時候？

    可是那時的他連功力修為都沒有恢復(fù)，相教于他，桀驁才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玉祈幽身上。

    偏偏就是這么一次疏忽大意，居然就讓殿下和白風(fēng)澈搭上了線。

    太不可思議了，以前的顧云霄哪里會這些彎彎繞繞，為何這次重生之后，他會在他的動作里，看到那么多君千行的影子？

    這分明就只有君千行那個詭計多端的人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不對不對，他們明明就是一個人，桀驁覺得自己從顧云霄醒來那一刻就被魔君擺了一道。

    什么銀子心，什么只對金銀珠寶動心，桀驁一直以為，他還是幾千年前那個沒有任何頭腦的憨小子！

    可是他分明連君千行的任何事情都不覺得，連玉祈幽也全然不認(rèn)識，君千行就算是忘了他自己也絕不可能忘了玉祈幽！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桀驁長嘆一聲，就算現(xiàn)在搞清楚也早已經(jīng)為時已晚。除非他現(xiàn)在就殺了顧云霄，否則說再多也是枉然。

    可他怎么下得去手？

    顧云霄才不管桀驁在唉聲嘆氣什么，他繼續(xù)道：

    “等青丘這邊一完我就會去找白風(fēng)澈，到那時候，就是天庭的死期！

    桀驁，你怎么一點而也不高興呢？魔君馬上就能重見天日你不是最應(yīng)該拍手叫好嗎？”

    顧云霄早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個顧云霄了，桀驁再次嘆息道：

    “沒有，殿下，屬下很高興?！?/br>
    看他的表情沒有一丟丟高興的痕跡。

    顧云霄不拆穿他，吩咐道：

    “那你還不趕緊滾回魔界去等我的消息！桀驁，記住你對魔君許下的承諾。要是敢再?；ㄕ?，沒人能救得了你?！?/br>
    桀驁死氣沉沉的走出偏殿，走出青丘。陸馴就跟在他身后，不說話更不打擾他。

    快要到魔宮時，桀驁回過頭，問陸馴道：

    “娘娘有什么計劃？”

    陸馴不明所以：

    “什么什么計劃？”

    桀驁只管自說自話：

    “這一戰(zhàn)必定兩敗俱傷，生靈涂炭。要是千行在就……不，他要是在又要掏心掏肺了?！?/br>
    陸馴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哎哎，你是不是魔怔了，說的什么胡話？”

    桀驁抓住他的一雙手，神情是從來沒有過的嚴(yán)肅：

    “陸馴，你說是什么仇怨要延續(xù)好千年還得不到化解呢？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

    陸馴被他的眼神嚇到，隨口胡說：

    “可能是類似于干了殺人全家，或者是牽連祖宗十八代這樣的大事吧？”

    桀驁居然笑了起來：

    “陸馴，你可真會胡扯，走吧，殿下讓我回魔界看著你和娘娘呢！”

    等二人回魔界之后，桀驁卻是如一只嗷嗷待哺的羔羊撲向玉祈幽，聲淚涕下道：

    “娘娘，屬下錯了，大錯特錯，求娘娘千萬不要放過屬下?。　?/br>
    這一頓cao作簡直令陸馴折服，剛剛還說是回魔界來監(jiān)視他們的，現(xiàn)在這跪地求饒是幾個意思？

    玉祈幽神情冷漠：

    “如果要談顧云霄，就免了吧?！?/br>
    桀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是不是！娘娘不是要找無妄之地嗎？屬下愿意以功抵過，幫娘娘找到！”

    陸馴看著緊閉的房門，不讓他在場兩個人密談是幾個意思？哼，以為他不會偷聽嗎？

    －－－－－－

    廂房內(nèi)，桀驁將過往自己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訴了玉祈幽。

    他原本不叫桀驁，以前的名字也早忘了，他的原型是一只禿鷲。魔君說他應(yīng)該像一只雄鷹一般桀驁不馴，才給他換了這個名字。

    桀驁第一次去無妄之地就是魔君引他去的，魔君說自己這里有一條赤練蛇，要讓桀驁幫忙飼養(yǎng)。

    這一養(yǎng)可真是讓桀驁cao碎了心，他早看出這條赤練蛇的原身就不普通，若是好生栽培，必定能成大材。

    可桀驁萬萬想不到是那樣的材，化形后的赤練蛇被魔君娶名顧云霄。桀驁問魔君為什么會姓顧，他說蛇界的皇族就姓顧。

    那時他就應(yīng)該猜到魔君會有怎樣的預(yù)謀，顧云霄在魔界與無妄之地穿梭，長大之后性格偏執(zhí)，桀驁的話他根本不聽，到處惹是生非。

    后來打到天庭去了，被當(dāng)時的玉帝追殺，桀驁這才知道魔君養(yǎng)赤練蛇的真實目的。他急急跑去救場，也只來得及讓他少受點苦，送了他最后一程。

    桀驁一直把他當(dāng)親兒子看待，自己親手殺了他更是懊悔不已，哭著跪下來求玉帝留他一個全尸。

    玉帝仁慈，真的放了他走了，最后還讓他代他向魔君問好。

    桀驁帶回顧云霄的尸體去無妄之地找到魔君，將玉帝的話帶給他，他聽了后居然笑著將顧云霄的臉抓的稀巴爛。

    一邊笑還一邊說這張臉已經(jīng)被天庭記住太多次，絕不能用了。

    直到那時桀驁才深刻的意識到魔君與玉帝有不共戴天之仇，那是深到骨子里的仇恨。

    他用死去的赤練蛇花了好幾千年的時間又塑造出了一個完全與顧云霄不同的人來。

    魔君給他娶了一個新的名字，君千行，只因以后蛇界的蛇王也姓君。

    君千行與顧云霄簡直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他小時候就與顧云霄小時候長得一點也不像，性格更是不能比。

    他一改之前那種像真正小孩子的頑劣，心思縝密，很多時候都喜歡一個人靜靜坐著，就連桀驁很多時候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有的時候他覺得他比魔君還可怕，后來他的疑慮也得到證實，就是這個心思像海一般深的小孩子策劃了那起差點讓整個天庭分崩離析的災(zāi)難。

    君千行把那本怎么練都會走火入魔的邪書，花點小心思就送到了一心只想提升功力的玉祈然手上。

    玉祈然五千歲的那一夜，魔君將蛇界的兩位千金小姐送上了天庭。

    那時當(dāng)時的蛇王欠他的恩情，當(dāng)年蛇王明明答應(yīng)顧云霄要出手相救，卻在最后棄之不顧，他現(xiàn)在這樣做，無異于也是棄兩個親生女兒于不顧。

    沒辦法，他除了是孩子的父親，更是一屆之主，蛇界還有千千萬萬的子民等著他照顧。

    何況他根本不會想到只是去天庭參加個壽宴卻能惹出那么大的禍來。

    那一晚天庭閑雜人等實在太多，桀驁也趁機混了上去。君千行要他在玉祈然入魔后，把已經(jīng)昏迷的顧明月送到他的床上去。

    他明明知道這里面絕對有陰謀卻不能違抗，后來果然如此，顧明月懷了孩子，正是玉祈然的。

    桀驁不得不佩服君千行對人心的把握如此精準(zhǔn)，他算準(zhǔn)了不可一世的玉祈然絕不可能承認(rèn)這個孩子，更算準(zhǔn)了心地善良的顧明月也絕不可能打掉這個孩子。

    要知道那個時候他的身體，還跟人間一個十歲的孩子差不多大呀！

    可桀驁卻知道他的心，早已經(jīng)過幾千年的千錘百煉了。

    再后來，孩子一出生，顧明月就香消玉殞，君千行救下玉祈楓，不過也是為了后面的計劃。

    玉祈幽被年老的玉帝認(rèn)作女兒公之于眾，自那以后她不但成為了天庭的天之驕女，更是君千行慢慢蠶食天庭的一顆最重要的棋子。

    像蛀蟲一樣，從樹的最中心開始，一步一步慢慢吞噬。雖然外面看起來完全無異，其實內(nèi)里早就爛到了骨子里。

    這就是君千行的計劃，比起原來只會打打殺殺的顧云霄，他簡直要高明太多，可惜再高明，也逃不過自己的心。

    桀驁rou眼都能看到，君千行的目光停留在玉祈幽身上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玉祈幽本來是他的一顆棋子，她也十分用心，毫無察覺的按照他的計劃一步一步掉進(jìn)那個無邊陷阱。

    可是有一天，桀驁卻發(fā)現(xiàn)君千行幫了玉祈幽一個小小的忙，在她收服其中一個毒物時，不動聲色的為她擋去了身后的偷襲。

    其實那暗器打在玉祈幽身上完全算不得什么傷，可他就是那么做了。

    那時桀驁就第一次提醒他，千萬不要為一顆棋子動心。當(dāng)時的君千行還愣了一下，最后才冷冷斥責(zé)桀驁在胡說什么。

    桀驁真是悔恨啊，看他愣怔的表情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動心。偏偏他這個大嘴巴要多管閑事的去提那一句，反而令君千行記在心上了。

    說道這里的桀驁還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看得玉祈幽都愣了一下。

    要說人心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復(fù)雜的東西，桀驁明顯的感覺到自那之后，君千行放在玉祈幽身上的注意力少了很多。

    當(dāng)時的他還得意自己提醒的對，殊不知這只是君千行為了違背自己的心故意做出來的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的假動作。

    魔君出不了無妄之地，桀驁時常會向他報告君千行的行蹤。說到底經(jīng)過之前那件事，魔君是不會再放心他了，桀驁就成了最好的探子。

    就這件事桀驁還特地向魔君炫耀自己及時止損，沒讓君千行走上歧路。

    可是事情在什么時候出現(xiàn)嫌隙桀驁現(xiàn)在還搞不明白，明明君千行就沒做什么違背計劃的事。

    臨到最后的那場婚典，桀驁都以為這就是計劃中的事，等玉祈然魔性大發(fā)殺了計劃中的那幾個人，天庭也就散了。

    君千行的這種報復(fù)方式總比之前動不動就打打殺殺，傷及無辜來的好。

    雖然這樣也傷害到了一些人，譬如顧明月，譬如玉祈幽，可他們始終只是一少部分人。

    更何況玉祈幽還是按照計劃出生的，沒有這個計劃，也就根本就沒有她，桀驁只能這樣來安慰自己。

    可就是這顆棋子，打動了君千行的心，直到他挖心的那一刻，桀驁都不敢相信那是事實。

    這個臭小子，早就計劃好了，他瞞著所有人，最后甚至讓自己灰飛煙滅，也要保住天庭的安穩(wěn)。

    桀驁到現(xiàn)在的都覺得他是故意的，死得干干凈凈，讓魔君連個想發(fā)泄一下的尸體都沒有，只留他一個人去面對無妄之地那個暴怒的人。

    －－－－－－

    “君千行這個渾小子！娘娘，你知道我那段時間有多慘嗎？

    魔君時不時就找個由頭折磨我，我后來怕了，就干脆封了對無妄之地的記憶。

    后來你居然來了魔界，還揚言要找他，剛開始我都以為你是因為知道了以前的事來找他報仇的。”

    玉祈幽輕聲道：

    “拜你所賜，我現(xiàn)在是真的知道了?！?/br>
    桀驁聽不出玉祈幽語氣到底是什么情緒，討好道：

    “娘娘，看在他都為你掏了心的份上，饒了他吧?！?/br>
    玉祈幽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桀驁繼續(xù)道：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的轉(zhuǎn)世在哪里卻不敢告訴你，可后面還是被你給找到了。

    他缺了心我就幫他造了個草木心，看你對他那么好我才知道你不是來報仇的。

    那個時候我本來想告訴你實情了，可是玉祈然殺了他，還冒充成他的樣子。

    我怕時間久了你被他蠱惑，更怕這魔界保不住，只好重啟了無妄之地的記憶，魔君一直在等我，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

    千年前的災(zāi)難還沒有完結(jié)，它延續(xù)到了魔界，魔君還要在這其上亂上加亂，我原本以為他救回君千行后會好好責(zé)罰他。

    可是他卻把顧云霄給喚醒了?！?/br>
    玉祈幽問道：

    “他為什么不再造出第三個人來？”

    桀驁回答：

    “我想魔君應(yīng)該是沒那么多時間了，君千行花費了他幾千年的心血，他應(yīng)該覺得累了吧！”

    “為何他對復(fù)仇一事，就不知道疲累呢？他到底是什么人？究竟跟天庭有什么深仇大恨？”

    桀驁無奈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世界上，可能除了魔君自己，連君千行也不知道吧。”

    除了魔君，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的仇怨，到底會是怎么樣的？

    玉祈幽低頭沉思，這無妄之地，她是再怎么也非去不可了：

    “你之前說要帶我找到去無妄之地的路，怎么找？”

    桀驁再次無奈道：

    “娘娘，剛剛我是一時沖動，其實這無妄之地除非魔君同意，不然誰也進(jìn)不去。

    我剛剛其實真正想說的是，我們得想一個辦法，讓魔君主動想見你才行。

    還有娘娘，你如果只是為了報仇才進(jìn)去找魔君，那我勸你還是……”

    “我沒有告訴過你嗎？千行的魂魄也被魔君囚禁在那里面。阿彩說是兩幢一模一樣的八角樓，只是一幢在明處，一幢在暗處?！?/br>
    桀驁：

    “！”

    玉祈幽又繼續(xù)道：

    “我去明暗之地為的就是找回千行的魂魄，不過現(xiàn)在確實多了一點：

    再怎么我這顆棋子也要問問下棋的人，自己是因為什么會變成一顆棋子吧？”

    桀驁：

    “……不過你剛剛提到阿彩，娘娘，他們還真的掉進(jìn)了無妄之地嗎？”

    其實事到如今桀驁還是不相信有人會掉進(jìn)去的。

    “當(dāng)然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千行的魂魄在里面？”

    桀驁驚訝道：

    “完全不可能啊，除非是魔君讓他們掉下去的，否則絕對不可能。”

    玉祈幽點點頭：

    “是呀，所以我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理由必須要見到魔君了。桀驁，你對他最了解，你說想個什么樣的法子他才會想見我呢？”

    桀驁心里千百只草泥馬呼嘯而過，老子了解個屁！老子連他長什么樣都還沒看清楚過呢！

    玉祈幽又問道：

    “說起來還有一點我很奇怪，千行與魔君關(guān)系不一般就不說了?？设铗埬阒皇且粋€手下呀！為什么也這么忠護于他？”

    她還記得陸馴用“愚忠”這兩個字來形容桀驁。

    桀驁動動嘴皮半天沒有發(fā)出一個字，如此奇恥大辱他還真的說不出口。

    不過玉祈幽完全沒有想要放過他的意思，大有你要是不說我們就一直這樣耗著的意思。

    跟那晚在羽族一模一樣！

    不過那時桀驁有靠山，現(xiàn)在可全沒了?。?/br>
    不得以桀驁只好道：

    “我的原型是禿鷲娘娘你知道吧，我沒化形前都是吃尸體腐rou的。

    這讓我在魔界沒有一點地位，我的族人被當(dāng)時魔尊殺完。我茍延殘喘，誤打誤撞逃到無妄之地，是魔君救了我。”

    現(xiàn)在想來那根本就不是誤打誤撞，這是他的宿命，魔界就等著他去呢。

    “后來長大后的顧云霄殺了魔尊，也算替我族人報了仇。那個時候，不管是魔尊，顧云霄，還是后來的君千行，我早就割舍不下了。”

    人心就是這世界上最復(fù)雜的東西，魔君一個小小的舉動也能令他感激涕零。

    即使知道后來很多事情都不應(yīng)該，他也沒有及時阻止。

    盡管知道即使他阻止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