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紫薇星芒

    玉祈幽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那刺耳到令她失了理智的呻吟聲，她當時還不懂那到底是什么情緒。

    原來這就是嫉妒，她想一個人霸占玉祈然，不想任何人會與他發(fā)生親密之事。

    甚至連自己的母親，一想到顧明月曾經與玉祈然做過的事，她心底就會自然升起一種不適感。

    這恐怕也是她害怕與她相處的最重要的理由，特別是在顧明月將一切都挑明的那一刻。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她時時刻刻關注著她，可她寧愿經過千百年的輪回也不愿再踏入天庭一步，哪怕來看一眼她。

    “小幽，你還在害怕什么呢？元始天尊已經證實了你的身份，沒人會發(fā)現我們的關系的?！?/br>
    玉祈然輕柔細語，每一聲都在深深蠱惑她，原本在他登基之時就應該順理成章的事，卻因為那些陰差陽錯枉失了這么多年。

    “娘……”

    玉祈幽只堪堪吐出這一個字就失了聲，玉祈然以為她還在害怕顧明月還會轉世道破二人的關系，他連忙說：

    “她已經灰飛煙滅了，小幽，你跟我一樣，對她沒有任何感情，拋開那些世俗的束縛吧，和我在一起?！?/br>
    “你為何會知道她灰飛煙滅？”

    玉祈幽謹慎起來，她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對生她的娘親沒有任何感情，她那么愛她亦如她付出了那么多來守護她一樣。

    可這樣的守護眼見就要分崩離析了。

    玉祈然一點沒有回避玉祈幽審視的眼神，他再真誠不過的回答：

    “小幽，我的心沒有一刻不在你心上，你這百年來去了哪里找她我都了如指掌，又怎么會不知道閻王告訴你的事？”

    “或許還有機會……”

    “小幽，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我太了解你了，遇到任何難題你首先想到的不是解決，而是怎樣找個殼把自己藏起來。

    這也是我交給你的，第一顆玉露是我給你，我教你學會了逃避，也習慣了逃避?！?/br>
    是呀，最了解她的人還是玉祈然，他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猜到她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而其他人，只會逼著她面對。

    “那你為何這次也不如我的愿了？”

    既然明知道她喜歡躲，為何還要跟他們一樣逼迫她！

    玉祈然頹然的嘆息一聲，果然，還是要到道出事實的這一步，他幽幽道：

    “我沒有時間了，小幽，我體內的魔障自己已經控制不了多久。

    如果我還能活很長時間，我可以任你躲到天涯海角，直到你自己認清自己的真心再回到我身邊。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小幽，你就不能為了我，勇敢一次嗎？”

    大哥這是在說他的遺愿嗎？不可能！他的身體明明一天一天好起來了！

    “哥，你不要嚇我！”

    玉祈然刻意忽略掉那個稱呼，他看著祈幽驚慌失措的臉，他知道她一定是牽掛著他的。

    “小幽，我怎么會騙你，我把那魔障關在體內深處，現在我身體大不如前，早已經沒了控制它的能力，它被我擠壓如此之久的時間，沖破屏障時一定是拼盡全力的。到那個時候，會發(fā)生怎樣的事情我也預想不到?！?/br>
    “會有辦法的，會想到辦法解決的，天界這么多神仙，還有元始天尊，他肯定有辦法……”

    “小幽，我是玉帝，我才是天庭的主宰?！?/br>
    玉祈幽禁聲了，是啊，連三界之首都說沒有辦法，其他神仙又能怎么樣呢？

    亭內安靜下來，玉祈幽還因為剛剛的激動拉著玉祈然的手，過了好久，她也沒有放開，她輕聲問道：

    “哥，你想讓我怎么做呢？”

    “答應我，在我最后的時光里，名正言順的陪著我。”

    玉祈然想要一個完整的結局，有一位真心的愛人陪在他身邊，同他一起在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接受三界的景仰，然后完美退場。

    其他的許許多多未解之謎，他也來不及探清了。

    半晌，玉祈幽才回答了他一個字：

    “好?！?/br>
    她的手始終沒有放開他的手。

    －－－－－－

    第二日，耀眼的紫微星亮到了最盛，時隔多日都未出現在天宮殿的玉祈然換上華袍接見眾仙的參拜。

    月老第一個站出來行禮道：

    “玉帝，今日這紫微星如此明亮，只怕就是命定的王母現身之時了?！?/br>
    “哦？那是何人呢？”

    玉祈然興然問道。

    “我見它的光線一直照著殿后，想必那人就在那里?！?/br>
    眾仙都隨著月老的視線看去，看見有一束光從紫微星上射下來，那位置，果然是后殿。

    “那眾仙家，就隨我去殿后看看吧?！?/br>
    玉祈然率先起身，眾仙也都跟在他身后。

    他們來到后殿，那光束直打在一處屋檐下，眾仙都議論紛紛：

    “這屋內住的是何人呀？”

    有些知曉的面色已經有些不好了。

    等祈幽從房內走出來，那光就跟著她，一路走到了眾仙面前。

    玉祈幽以手遮額望了望那紫微星，耀眼的光線刺激的她一下就閉上了眼睛。

    “這……”

    “怎么是她……”

    “不可能吧……”

    眾仙家再次議論紛紛，不過聲音可比剛剛的小了不少。

    “月老，紫微星命定之人，可就是祈幽？”

    玉祈然全然不管其他仙人在議論什么，對就站在他身旁的月老問道。

    月老雙眼大睜，又掐指算了一陣，最后才肯定到：

    “正是。”

    此言一處，眾仙更是嘩然，太上老君最先開口道：

    “玉帝，這可萬萬不可！”

    “是啊，是??！”

    眾仙連忙附議。

    “有何不可？”

    玉祈然語氣不變，沉聲問道。

    “玉祈幽身世不明，何況她連神仙都稱不上……”

    “如果本尊沒記錯，當年只是撤去她公主的名諱，并沒有除去她的仙籍，至于她的身世，元始天尊已經證實不是天家的骨血，她是紫微星欽定的人，其他的，有那么重要嗎？”

    “這……”

    太上老君縱使還有再多不滿也被紫微星欽定這句話也壓住了。

    天定的人，誰感反駁。

    “眾仙家還有什么異議嗎？”

    玉祈然掃視四周一圈，個個都是欲言又止，奈何都因為玉帝最后那句話，不敢再發(fā)聲。

    “既然沒有，那我……”

    “玉帝，小仙還有疑問。”

    太白金星站了出來。

    玉祈然看著他，問：

    “你還有什么問題？”

    語氣是眾仙都能聽出來的不耐。

    “既是紫微星選中之人，小仙無話可說，但是，玉祈幽是否愿意做王母，我們是不是該聽聽她自己的意思？”

    畢竟以往的王母娘娘還沒有哪一位是紫微星選出來的，那都是帝后情投意合之后順理成章之事。

    若是玉祈幽自己并不愿意，那還不說偌大的一個天庭欺負小女孩？

    “是啊，是啊……”

    眾仙聽到這里也連忙附和，畢竟讓玉祈幽當三界之母這件事，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準備。

    “小幽，你可愿意？”

    玉祈然走到玉祈幽面前，像昨天她對他那樣執(zhí)起她的雙手，看著她眼睛深處問道。

    “我愿意?！?/br>
    玉祈幽也看著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同意了，那樣子，一點也看不出有被逼迫的嫌疑。

    紫微星的光芒照耀在二人身上，真如一對神仙眷女般奪目。

    “我與小幽早已經情根深種，千萬年來紫微星不曾如此明亮，這是吉兆?！?/br>
    這下，眾仙家只得紛紛點頭同意，玉祈然最后問了一次：

    “還有誰不同意的？”

    “我不同意！”

    一個嘹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須臾之間，人就到了眼前，是玉祈明。

    “我不同意！”

    他又喊了一聲，看著兩人相握的手，眼睛里簡直要冒出火來。

    怎么會這樣呢？不過一年時間，明明是父女的二人怎么就要變成了夫妻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原來他那天根本沒有感覺錯，他大哥和祈幽之間真的有不一樣的情愫的，可他偏偏在剛剛才知曉。

    玉祈然原本想找個理由將玉祈明支離天庭，可他轉念一想，反正這件事不久就會傳遍三界，他反對那只是遲早的事。

    倒不如現在就讓他說個夠。

    “玉祈明，你曾經答應過我什么？”

    越早少一個人搗亂他才能越安心娶到祈幽。

    玉祈明這才想起來之前自己給玉祈然的承諾，可現在他哪里還管得了什么承諾。

    “是，我是曾經答應過你，可是除了祈幽，你讓誰當王母我都沒有意見，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此話一出，簡直令眾仙嘩然，他們還來不及再次議論，就聽見玉祈然厲聲呵斥道：

    “滿口胡言！天尊親口證實祈幽與天庭毫無干系！”

    “他只說祈幽不是父皇的女兒，并沒有說她就不是你的女兒！大哥，你清醒一點吧！你瘋了嗎？跟自己的親生女兒成親？”

    玉祈明每一句話都深深打在還站在光芒下的二人，祈幽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玉祈然握得更緊。

    玉祈然的聲線沒有因為聽到這驚世駭俗的言語有絲毫改變：

    “既然你如此篤定，有什么證據？”

    玉祈明急道：

    “祈幽仙逝那一夜，我親口聽到殤天所說，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殺……”

    玉祈然正等著他說這句話，堪堪打斷他道：

    “殤天？他可是天庭要犯，他的話你也能信？還有，你聽他說完我自己親生女兒也殺，祈幽明明是被他打得魂飛魄散，又怎會是我動得手？”

    “不對！祈幽是被你殺的，我親眼看到的！”

    玉祈明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絕沒有看錯，只是當時礙于仙家面子，他并沒有將這件事情說出來。

    可就這一下，卻被玉祈然抓住了把柄。

    “虎毒尚且不食子，若真如你所說祈幽是我女兒，我又怎么會無緣無故殺了她？”

    “不是，你不是無緣無故，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你倒是說說，是什么原因？”

    玉祈明禁聲了，他是這件事里知道的最少的人，沒從玉瀾口中撬到任何只言片語，他又怎么會知道其中的緣由。

    唯一一點他可以確定的，祈幽就是玉祈然的女兒，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他就是敢肯定！

    “不管什么原因，大哥，你不能娶小幽，這必定會遭天譴的！”

    玉祈然絲毫不為天譴二字所動，他淡定開口：

    “這樣吧，小幽就在這里，所有前塵往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小幽，告訴他們，當年的實情。”

    無數雙眼睛停留在玉祈幽身上，這其中又屬玉祈明的最為期待：

    “小幽，別怕，三哥在這里，我知道你一定是被逼迫的，你告訴大家實情，我會幫你的?！?/br>
    玉祈幽看著他，她眼中全是玉祈明也看不透的復雜情緒。

    最后那個充滿歉意的眼神玉祈明卻是看懂了，玉祈幽一開口，他就知道完了。

    “那一夜，我被跑出來的殤天抓住，祈然來救我，殤天假意放我卻是要對哥下死手，我為了救他被殤天一掌打得魂飛魄散了。”

    玉祈幽說完，淚花已經在眼眶閃動，在掉下來之前就已經被玉祈然輕輕擦掉。

    連細節(jié)都說得如此清楚，那還有什么好爭論的。

    可是玉祈明還是不罷休，他像完全不認識一樣看著玉祈幽：

    “小幽，你的失心瘋是不是還沒好？你怎么胡說呢？大哥是不是沒有找回你的魂魄，你不是玉祈幽吧！”

    “來人！玉祈明妖言惑眾，違背天意捏造事實胡言亂語。

    本尊有理由相信他極有可能和殤天聯合擾亂天庭，將他押下去打入天牢！”

    天兵天將與眾仙一起制服了玉祈明，到最后他還在大吼：

    “你血口噴人玉祈然，你會遭報應的……”

    聲音雖然大可卻越來越遠。

    玉祈然怕什么報應呢，天地都是他的連紫微星都得聽他的調遣。

    在紫微星光芒散盡之前，玉祈然終于可以安心的宣布：

    “下月十五，天地吉時，將是我與祈幽大婚之日?！?/br>
    “恭喜恭喜！”

    眾仙家紛紛道賀，誰也沒有發(fā)現，被玉祈然輕輕抱住，護在心口的玉祈幽，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

    祈幽搬離了天宮殿，她是馬上要隆登后位的人，這段時間自然不適合再住在天宮殿。

    玉祈然不敢讓她離的太遠，挑來挑去，還是覺得祈然殿最合適，不過這牌匾上的名字就不太合適了。

    玉祈然大手一揮，祈然殿三個字就變成了祈幽殿，除卻天宮殿天庭最宏偉的建筑，才襯得上他高貴的新娘待嫁。

    兜兜轉轉，玉祈幽還是回到了這里，她走遍了殿內每一個角落，一切是那么熟悉，一切又都是那么陌生。

    她將懷中那張小心折好的宣紙取出來，看著畫中那人，輕生道：

    “娘，你會怪我嗎？”

    她沒有聽顧明月的話，還是要嫁給那個人。

    宣紙一下子被奪走，殤天看著那畫，嬉笑道：

    “你娘不但會怪你，還會后悔生下你，她更不想你假惺惺的看著她的畫懺悔，這畫我收著了！”

    說著他就將紙胡亂折了折，放進衣內。

    “玉祈楓，你知道什么？”

    祈幽真的受夠了他的自作聰明。

    “我知道什么？玉祈幽，當年若不是我，你怕是真的活不了?！?/br>
    “活不了便活不了！我一點也不稀罕這條賤命！是誰允許你插手的？連他都不管我的死活，你們偏偏要自作多情，為什么要讓我如此痛苦？”

    “小幽，你真的不能嫁給玉祈然，他是你父親，你們這樣做是有違天倫的?！?/br>
    玉祈幽的身后也響起了聲音，那是玉瀾的沉著的話語。

    玉祈幽轉過身來，身后站了很多人，玉瀾，江晨婉，玉小溪，阿彩，夜瑯，吳興，冰蟾，還有許久不見的顧明珠，以及站在最角落的君千行。

    “你們都不要命了嗎？敢這么明目張膽闖進天庭？”

    “沒事，我的結界強得很，玉祈然那病秧子一時半會兒打不進來?！?/br>
    殤天還吊兒郎當的坐在石桌上，所有人都神情肅穆就他一個人輕松得很。

    “小幽，你聽我說……”

    一直緊緊看著她的顧明珠焦急的開口，她維持不了多久人身，她一定要把全部事實真相通通告訴她！

    可玉祈幽已經沒有心情再聽了。

    她口中念動了一段咒語，本來好好站著的四毒立刻現出了原形，頃刻間就將旁邊的人制服住。

    而她自己，早在殤天要動手的那一刻，就已經飛上半空。

    “你們若想抓我就少廢些口舌，我可沒那么聽話?！?/br>
    說完她就拼盡全力施法沖破了殤天的結界，仙力大增的她豈是區(qū)區(qū)一個結界能困得住的。

    殤天看著已經飛遠的玉祈幽，朝著君千行大嚷道：

    “都怪你！我就說了她的魂魄不能放在寒池養(yǎng)，你看現在給她能耐得！”

    “這是好事?！?/br>
    君千行一手拍開還銜著他手臂的大蟾蜍，又幫顧明珠掙開蝙蝠的鉗制，祈幽越強，計劃才能更成功。

    “好事？我早說了不要跟她廢話，就應該趁她不備先綁了她，不然她哪里能好好聽話？”

    殤天這話都是對著玉瀾說的，就他優(yōu)柔寡斷非要采取什么懷柔政策，還召集大家一起來感化玉祈幽。

    結果呢，連頭都沒來得及開。

    “不及，還有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