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伙食也一如既往地糟糕。

    少女倚靠在被子里，垂著眼皮注視著門板上那碗冷掉的米湯。

    一日兩餐，餐餐都是這種毫無營養(yǎng)價值或油水的東西，就算一直待著不動，所剩不多的力氣也在一點點流逝。她開始懷疑監(jiān)獄是否在通過讓部分犯人自行餓死來控制人數(shù)，還是說這是種另類的刑罰方式。

    再這么吃下去幾天，肯定就連站起身的體力都沒有了。

    正在她漫無邊際地跑神時，厚重的木頭門板外突然傳來砰砰幾下砸響。一個粗重的聲音傳進來，“3092號，出來放風(fēng)！”

    咔噠一聲，沉重的鐵鎖打開了。一絲風(fēng)聲和獄卒遠去的腳步聲鉆進了這個閉靜的空間里。

    “……”少女對著透風(fēng)的門，短暫地愣了一會兒。

    原來這里不是密閉式的啊。

    她看了眼角落里的藤觸手。后者對剛才的響動很敏感，平常海葵般向外散開的觸腕緊緊縮成一團，纏繞在水管上。撐著疲軟的身體慢慢站起來，她走到它旁邊，伸出一個手指輕輕碰了碰它。隨著她柔和的觸碰，本來卷在一起的腕足逐漸松弛下來，然后其中一條探過來，搭上了她的指尖。

    這些天她測試出了藤觸手不少書上沒記載的屬性。比如輕柔的觸碰能使其舒緩放松。這點和人類平常養(yǎng)的小寵物差不多——或者說，和人類差不多。

    希望在她離開這段時間里，獄卒不要進來突擊檢查把它扔了。

    緊了緊不太厚實的囚服，少女扶著山墻再次站起來，小心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被關(guān)進來將近一周，她終于看到了這間監(jiān)獄除自己的囚室之外的部分。門外是一條光線黯淡的、長而深的隧道，兩旁的石壁上燃著火炬，隧道的盡頭有光線透出。沿著隧道向前走，每隔一段距離，就出現(xiàn)一扇和她所在的房間一樣的牢門。再往上的峭壁邊緣立著鐵欄，仔細看去，鐵欄后也分布著不少同樣的門。

    居然是這種多層式的構(gòu)造。從她走過的距離，粗略估計，這座監(jiān)獄里的人數(shù)也過了二百了。

    隧道的盡頭是一個約半個足球場大小的空間，四周都是石壁，很顯然還在山體里。與狹窄的囚室不同，這里總算有了一點現(xiàn)代設(shè)備。白亮的電燈，柔軟的沙發(fā)床和躺椅，中間一張長條桌子上有些菜肴點心之類各式吃食，談不上多高級，但比每天那些稀米湯好多了。旁邊擺著幾排書架的圖書角，甚至還有一溜懸掛式屏幕和幾臺電子游戲機。

    有點類似酒店或?qū)W生宿舍的活動室。只是現(xiàn)代元素配上四周冰冷的石墻并不協(xié)調(diào)。

    “每個人放風(fēng)的時間有一個小時?！遍T口的獄卒遞給她一個套在手腕上的電子圈，上面是跳動的倒計時數(shù)字，“這里的任何東西都不許帶出去。”

    活動室里人影零落。視線掃過一圈，只有幾個犯人在桌前、沙發(fā)、游戲機前或坐或躺，同樣地神情枯槁、無精打采，似乎外界的任何事物都引不起他們什么反應(yīng)。少女進來時，他們都只淡淡瞥一眼，或連視線都不抬。

    看來不同囚犯的放風(fēng)時間不一樣。大概是為了避免沖突，或者彼此之間的情報交換。僅有的幾人共處時，也都處在獄卒的眼皮底下，想做什么都困難。

    看那些人的樣子，大概也做不了什么了吧。

    如果再在這里待上幾十年，她會變成這樣嗎？

    這本來應(yīng)該是個探查環(huán)境的好機會，但餓得頭暈眼花的少女還是決定先補充能量。暫時不再多想，她沉默地走向餐桌，拿了個盤子，從每份食物中取出一點，坐下往嘴里塞了起來。

    她一直對品味美食沒什么偏好，把吃飯也只是視為維持生計的必要手段，然而此時此刻，她確實有一瞬間感到對食物的強烈的需求，以及入口和吞咽時的快樂。

    要是有能讓人類再也不需要靠進食為生的發(fā)明該多好。那個時候人不會為食物所惑，也不會再為本能所困。機械地嚼著紅豆面包，少女這樣想道。

    盤子漸空，她有點不舍地放下了餐具。她知道久餓后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否則胃會承受不住。

    她開始探索這個空間，試圖在獄卒看不到的地方尋找一點可以帶回囚室的東西。然而結(jié)果是令她失望的，所有值得拿的生活用品不是太過顯眼就是被牢牢固定著。至于其它的……書，她能偷偷撕幾頁書藏在衣服里嗎？

    “新來的？”

    正在仔細審視書架的少女轉(zhuǎn)過身，她面前站著一個女人。同樣套著寬大的囚服，身材消瘦，面容骨感，頭發(fā)的大波浪卷看起來像是燙的。見她轉(zhuǎn)過來，女人對她笑了一下。

    她沒有笑。她注意到女人化著煙熏妝，手上還戴著一枚戒指。這兩樣都不是監(jiān)獄里她已知的能帶進來的東西。這讓她產(chǎn)生了一點警惕。

    “沒有用的，這里即使是一張紙也帶不出去?！狈路鹗侵浪谙胧裁?，女人湊得近了一點。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如果沒有監(jiān)聽設(shè)備，無論是周圍的犯人還是門口的獄卒都注意不到，“除非……”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嚇了少女一跳。她發(fā)現(xiàn)聲源來自面前女人手腕上的電子環(huán)，一個小時的倒計時數(shù)字現(xiàn)在指向00:00。遠處的獄卒立刻作出了反應(yīng)，提高聲音，“1067號，你的放風(fēng)時間結(jié)束了！”

    女人臉上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快速走開了。經(jīng)過少女身邊時，一陣模糊的氣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除非你在明天他們審問你的時候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