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仇人的寵物怎么破 第二部(下)完結(jié)多結(jié)局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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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探本窮源 同時,遠方的靖城,陰濕黑暗的地牢。 白衣長發(fā)的男人傷痕累累,衣服被血染成黑紅色,但依然端坐,正是裴君玉。 在黑暗的地牢中,無法確定過了多久時間,也不知道外界發(fā)生的一切。 他本以為自己會死,故倒也不怎么在意。最擔心的,只有楚云飛一人。所以臨行前,他給姬無缺送了信息。雖然極其討厭對方,但他知道,姬無缺將云飛看的比自己還重,即使舍棄性命,也會保證云飛的安全。 這一點他們是一致的。 至于自己沒立刻被殺死這件事,他有些意外。 或許,對行刑人來說,他還有利用價值? 無論如何,對自己來說,這是個機會。 行刑人對手無縛雞之力,又受了許多傷的他,沒有太多戒備之心。現(xiàn)在,門外甚至沒有守衛(wèi)。 他背對門,手指微動,一顆假眼落到手上。 除了云飛等幾個極其親密的人,沒人知道,當年他的左眼不是簡單的受損,而是因中箭整顆破裂,血淋淋的摘除?,F(xiàn)在的眼睛,只是工匠做的假眼。 他用力一捏,假眼迸裂,里頭露出一小片金屬。他將自己流血的眼睛綁好,拿金屬片在鎖上撥弄幾下,門便露出一條縫隙。 裴君玉隨手拋了拋金屬片,輕手輕腳的溜出去,還不忘替牢門上好鎖。 當年在外時,和云飛一起學的那些偷雞摸狗,還是挺有用的──他想。 裴君玉輕而安靜的在地牢中行走,沒多久,便感到不對勁。 太安靜了,根本沒有人。 過去的經(jīng)驗告訴他,這種時候絕不該因為沒有敵人而高興,而是更該提高警覺。 行刑人一向做事謹慎果決,即使對他疏忽,也不該到這種地步。如果不是對方將自己當餌,想尾隨在后、利用自己抓出其他人,便是出了大事。 他更傾向后者,因為如果想騙他當餌,至少該意思意思的追捕他,讓獵物緊張一點,才容易露出破綻。 ──行刑人這邊,發(fā)生了什么事? 裴君玉暗自思忖。 他看了看出口的方向,地牢雖然如迷宮一般,憑裴三的聰慧,并不難猜到出口的走法。 出去找楚云飛會合,是最為安全的。 不過,他畢竟是和楚云飛相處多年的戰(zhàn)友??粗娜?,膽子卻大。 而且,和楚云飛一樣,覺得有時就是得冒點險。在戰(zhàn)場上,只想著安全,正是最不安全的一件事。 他在陰影處把傷口重新扎緊,找到一支前端尖銳的木棍,便大大方方的往地牢深處走去。 沒走多久,裴君玉便瞧見隱約的火光。 為了讓看守者能更輕松的看管囚犯,地牢看著復雜,卻有許多可供觀察或放箭的孔道。 相對來說,囚犯也能窺見行刑人。 這正好成了裴君玉的機會。他從孔洞中,看見隱約的火光。 他知道行刑人聽力極佳,不能再靠近,便停下找了間牢房將自己關(guān)進去,縮在暗影中,順便將原本的囚犯塞到稻草下,自己坐在上面。 行刑人之間依據(jù)能力,有階層之分。高階者被尊為“先生”,在漆黑中行走對他們而言輕而易舉,不需要燈火,黑暗對他們反而更為舒適。但尚未練到那地步的,仍需要光線。 所以,前方不是群聚,便是一般的行刑人。 過了一會,極輕的腳步聲響起。一行黑衣人如同送喪,走過牢門前。裴君玉安靜坐在角落,不發(fā)一語。 有一兩人往他的方向看,似乎有點困惑。但牢房里的犯人,一個個都是披頭散發(fā),且犯人坐在牢房里,能整出什么妖? 直到他們遠去,可憐的囚犯終于從稻草下被放出來,又被打暈。裴君玉毫無誠意的說了聲“抱歉”,便往行刑人原本聚集的地方走去,打算找線索。 剛才那行人看著就不對勁,裴君玉“出了大事”的猜測,無疑是正確的。 行刑人對自己的地盤很有自信,沒有留下人看守。 這片小空地看似干凈,但對裴君玉來說,光是看剛才的人數(shù),現(xiàn)場腳印的深淺和位置,便能大致判斷這些人的身分和關(guān)系。 裴君玉走了一圈,心里已大致有數(shù)。 行刑人確實發(fā)生了大事,但剛才的集會,沒有正式的領導人。 行刑人的組織一直是個謎,無論云飛、那仁、姬無缺還是他自己,都想知道行刑人的運作,和核心的人物。 他最懷疑的人,是朱琰和靖王。畢竟行刑人的立場,是對王族血脈的信仰和支持。 以血統(tǒng)和地位來看,在之前國家混亂,朱琰尚未即位時,應當是靖王。 而朱琰即位后,則應當是成朱琰,經(jīng)祭位大典承認的嫡系君王。 但是—但是。 僅存的右眼微睜,裴君玉忽然覺得,整件事,有哪里不對勁。 他的懷疑沒有理由,幾乎是本能,是踏進這個空間后產(chǎn)生的直覺。但這種感覺,很不幸,一向是最準的。 如果他的直覺正確,他的計劃,從一開始方向就是錯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現(xiàn)在云飛…… 裴君玉渾身發(fā)冷。 --不行,冷靜。 --冷靜下來。 裴君玉深吸一口氣,平緩呼吸。他環(huán)臂抬頭,重新打量整個空間。 --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裴君玉。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能靠的就只有這顆腦子。冷靜下來。 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仔細看著這座小空間,從低矮的房頂,到地面的每一點塵沙。 他的腦子飛速思考,在心中不停自問自答。 --剛才行刑人,是在討論什么?影響他們運作的,是朱琰? --不,要舍棄這種思考模式。說起來,為什么他們要到這里討論?是因為這里隱蔽嗎? --一定不止隱蔽,還有其他的理由。行刑人一向分散,且有許多隱蔽的據(jù)點,沒有必要集合這么多人,到一座地牢深處。 --除非,地面上他們不能待。這里的地上建筑物是特別的。 --此外,這里關(guān)著人,是他們相當固定的據(jù)點。如果這里是他們慣于討論的地方,他們是如何討論的? --看腳印,他們圍成一圈,中心沒有領導者。如果領導者站在圓圈中,其他人的腳尖應當朝向他,但腳尖的方向雜亂。 --所以,他們在互相討論。 --等等。為什么要圍著討論?因為方便交換訊息? --不對,重點是……! 裴君玉突然跪下,不可置信地看著地面。 他終于知道,這個空間給他的違和感是怎么回事。 腳印圈中間的沙地看似平整,卻有一條條粗細不等的淺痕,在地牢昏暗的環(huán)境下并不顯眼。 雖說沙地不可能保持完全平整,竹掃帚掃過一定會留下淺痕,但掃地的痕跡方向會一致,這里的卻不然。 痕跡方向不一,甚至會有曲線圓弧,簡直像是……一張廣大的地圖。 18-螻蟻之志 裴君玉不可置信地看著沙地。 縱橫交錯的圖,看似無序,卻彷佛有種規(guī)律在其中。 劃痕有疏有密,粗看像是一個被打開攤平的蟻窩,上面滿是螻蟻。密集和較稀疏的地方,中間都有痕跡相連。 這是一張地圖,行刑人眼中的世界。劃痕代表他們的人或勢力,他們在朱國、靖城甚至其他地區(qū),用活人織出一張網(wǎng)。 將所有人羅入的網(wǎng)。 楚云飛、裴君玉、那仁,甚至可能包括姬無缺,一直以來都想錯了。 他們這些年來,一直找不到行刑人的核心。 那是因為,行刑人根本沒有核心! 顯眼的組織,例如朱國這個國家,是以朱琰為核心,自上而下,如同金字塔一般的結(jié)構(gòu)。他們對這種結(jié)構(gòu)太過習以為常,行刑人間的既有階層,更固化了他們的想象。 裴君玉等人理所當然的認為,如此龐大的組織,必然有核心人物,下達明確的指揮。但他們忘記,這件事本身并沒有確實的證據(jù)。 在自然界,螞蟻、蜜蜂雖然小,一但聚集起來,卻無人能敵。蟻后和蜂后只負責生育,并沒有實際指揮權(quán)。牠們實際上各自為政,是沒有組織的組織,但因為共識和本能,牠們有意無意的聯(lián)合,終能占據(jù)一席之地。 行刑人也是如此。從頭到尾,都是個人與個人間,組成的松散自由組織。當初的創(chuàng)始人,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結(jié)構(gòu)! 行刑人是團體,也是個人。它是一個巨輪,已經(jīng)不是個人所能控制。 ……等等,或許有可能。但那個推輪的人,必然是以隱微的方式,如同在蟻窩附近灑上密糖和障礙物,改變蟻群的動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人不必是皇族,任何知曉行刑人存在的,又有權(quán)力和心思的人,皆有可能。 比方說,姬無缺! 另一邊,靖王府中。 幽閉的地下冰室,中央是已毀壞的靖王尸身,和悲痛欲絕的靖王夫人。 靖王夫人從腐爛的尸身上抬起頭,披頭散發(fā),雙眼發(fā)紅,沾滿尸水的面容如同修羅,她凄厲的尖叫: “殺了他!殺了這京城來的雜碎,把他碎尸萬段!” 但意外的是,沒有人動。 將士看她的目光變得陌生,如同一群木然的雕像。 靖王夫人何等聰明,瞬間明白自己入了套。 這是一個為她設的局。這些年來行刑人拿虛假的希望騙她,現(xiàn)在又勸誘她安排“靖王假死”的戲。只有她能打開這間冰室,行刑人利用她打開/房間,將尸體毀壞干凈,“靖王”再也無法復活。 那些人要毀了她丈夫,不只生命,還要讓他在人民心中也不復存在。 她發(fā)瘋般大笑:“行刑人!你們這些自以為強大的螻蟻,只敢在影子里竊竊私語,溝鼠一般亂竄,哪里比得上我夫婿的一根發(fā)絲!” 行刑人們不為所動,緩步上前,將她包圍。 她邊笑邊咳:“利用完,我也失去價值,該下地獄了,對嗎?真是好聰明,好技倆?!?/br> 姬無缺站在中央,沉聲道:“剛才的事,確實是意外。夫人節(jié)哀,還是好好休息罷?!?/br> 夫人拍掌:“啊呀,瞧我這記性。我的孩子早已出了這座城,他會是下一任靖王。比起前靖王夫人因丈夫死去、悲痛而亡,留著或許更有利用價值?” 因為消息被阻,她還不知道兒子戰(zhàn)敗的事。 姬無缺猶豫一瞬,沒說出口。 或許和云飛待久,就會變得心軟。 他內(nèi)心嘆息,做了個簡單的手勢。其他人抽刀向前:“夫人,失禮了?!?/br> 夫人大笑,笑得瘋狂,眼角溢出淚水──或許在三年前,她早就已經(jīng)瘋了。 姬無缺沒說話,眾人也跟著不動。笑了一會,夫人嘴角溢出鮮血。 “孩子……我的孩子…….” 她含糊不清的說,眼光逐漸變暗。 她選擇咬舌自盡,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為了不拖累自己一無所知的兒子。 即使這樣做,可能只是徒勞。 這一刻,姬無缺腦海閃現(xiàn)幼年破舊而溫暖的小屋,母親溫柔的眼眸和懷抱,和不時跑進來拉他去玩的云飛哥哥?;貞浝锟偸乔缋实娜兆樱利惖奶炜?。 他垂眸,輕輕說:“可以的話,葬了她吧?!?/br> 靖城家家戶戶掛起白布,加上穿著粗麻白衣的人們,一時間整座城失了顏色,混著不時響起的哀哭聲,如同亡靈所在的冥界地府。 只有高懸的明日依然故我,天空藍得驚人,像之前的雨都是假的一樣。 靖王死了,在所有人面前慷慨陳詞時,被射殺而死。如同燦爛的神明突然殞落,比起恐怖,他們感到更多的是不可思議和失落。 除此之外,還有隱約的……恐懼。 失去信仰,生活無所依歸的恐懼。 靖王夫人哀痛過度,隨夫婿而逝。世子則在外征戰(zhàn),久久未歸。 他們和這座城,將會如何? 京城兵馬踏入此塊土地時,仇恨的目光如同刀一般刺來。 就連孩子也知道,這一切不可能是偶然。 副官露出不安的神色,中央的姬無缺目不斜視,低聲道:“別亂看,抬頭挺胸?!?/br> “做都做了,就沒有回頭后悔的余地。” 一旦做了,就得繼續(xù)下去,如同已點燃引信的炸藥。 無論何事,都是如此。 副官低頭道:“可是靖王夫人……” 姬無缺:“這不是你現(xiàn)在該想的事?!?/br> 靖王一家不死便殘,已在他們掌控中,方才收到線報,朱琰也按照計劃死去。一切順利得驚人。 靖王夫人說得沒錯,行刑人是螻蟻。而利用行刑人向靖王、朱琰復仇的他,看似占盡優(yōu)勢,又何嘗比他們強。從三年前,一步步走來,都是如履薄冰。 或許,所有人在天地間都只是螻蟻罷了。 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他們?nèi)杂邢胱龅氖?,想要觸碰的人,會為此而拚盡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19-咫尺千里 姬無缺原本并不是姬無缺。 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個好孩子:街頭鄰居總說四兒聰明乖巧,孝順母親。 他盡力乖巧,攬下一切家務,從不脫下母親準備的女孩服裝。他不清楚背后的理由,做這些,只為了讓多病的母親安心。 但母親還是常常露出悲傷的神情。 “你的眼睛像你父親?!蹦赣H有一天這么說。 彼時母親已經(jīng)病重,四兒不知道,自己明明已經(jīng)很努力乖巧,為什么阿飛哥哥還是義無反顧的離開,為什么母親的病日漸加重。 就為了母親這句話,他開始恨自己素未謀面的父親。 多年以后,他舍棄自己的名字,戴上“姬無缺”的面具。他被要求配得上這個名字,完美無瑕,一步都不能錯。 云飛死后,他主動深入這個國家的核心,明白“行刑人”的秘密,一點點將實權(quán)收入手中。 捧著一角桂花糕就笑得燦爛的孩子,變成雙手沾滿鮮血,眼神冰冷的人。 他的父親已再也不會出現(xiàn),他徹底成為姬無缺。沒人認得出他是誰。 某天早上,他看著鏡子,忽然驚覺:他的眼睛,確實像他父親。 陰鷙的,冰冷的,充滿算計的眼神。 母親是對的。 他捂住眼睛,笑了出來。 打敗敵人的方式,就是成為敵人。 就這點而言,他成功了。 然后,無論如何,在這條充滿荊棘的路上,得一直走下去,不能回頭。 楚云飛醒來時,看著四周漢白玉砌成的墻和地面,和自己腳踝上的白玉環(huán)鏈,恍惚有種回到數(shù)月前的錯覺。 他頭痛了一會,才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發(fā)生了什么。 是四兒。 被行刑人追殺的當下沒有多想,事后思考,自然知道裴三已經(jīng)安排好一切,包括讓四兒來接他。 互為敵人卻能夠進行協(xié)商,把身邊的一切,包括自己都當成可運用的資源,恐怕也只有裴三這家伙。 心中想著裴三不知是否安全,楚云飛捏了捏足上的玉環(huán)。 “吱呀”聲響,門輕輕被推開。 看見來人,楚云飛雙眼微睜。 站在這里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 此時進來的人,不是姬無缺,也不是任何他熟識的人。 來人形容狼狽,一身血污,少年白的灰白發(fā)絲沾著血塊。他們小時曾一起玩耍,前一次見面,還是朱琰的登基大典,當時兩人均身著武官袍,意氣風發(fā)。 理論上,對方該在千里之遙,荒漠之上,持長矛和敵人對戰(zhàn)。 而不是在這靖城之中,像一只被困住的獸。 眼前的,是殷家的嫡子,殷信。 他看到楚云飛,露出疲憊而悲傷的笑容。 殷信輕聲說:“真的是你?!浀眯r見你,還只到膝蓋窩高?!?/br> 他終于對本人說出這句話。 楚云飛拉了幔帳裹住身子,跳到他面前:“你怎么回事?現(xiàn)在可不是敘舊的場合?!?/br> 殷信苦笑:“你的替身也說了這句話,學得還挺像?!?/br> 楚云飛:“那是,你不知道那仁跟了我多久?快點,你怎么在這?” 殷信低聲道:“云飛,皇上死了。靖王…….我爹娘……也已過世,宮中的姊姊生死未卜。” “現(xiàn)在,殷家只剩我一個了?!?/br> 楚云飛說不出話來。 這種痛苦,絕對的孤獨以及沉重的悲傷,他自五歲以來就浸潤其中,因為過于熟悉,近乎習以為常,所以他很清楚沒有人能安慰。 這種痛苦不似陰云或大雨,下雨后終究會放晴,但失去至親、家族全滅的痛,跟山、跟海洋一樣龐大而具體,壓在心中永不消逝。 無論你想不想起,它都存在,無時無刻。 楚云飛閉了閉眼:“現(xiàn)在你能做什么?” 殷信握拳,復又放開:“我先帶你出去,還你家和裴三人情?!?/br> 接著,再報仇。 楚云飛聽懂他沒說出口的話,但他沒有任何勸阻。 殷家雖系出京城,但長年在北方,熟悉漢白玉以及相關(guān)的咒術(shù)。楚云飛靜靜看著殷信解玉環(huán),問:“裴三怎么了。” 這是他最在意的事。 殷信:“還活著?!?/br> 楚云飛便不再追問。 過一會,他又開口:“朱琰和靖王,誰殺的?!?/br> 聲因輕而冷靜,但這個問題,終究要問。 殷信沉默,胸口起伏,像痛苦下一刻就要在沉默中破裂而出。 “喀擦”一聲,玉環(huán)解開。 殷信深吸幾口氣,方道:“先帝是逆賊所殺,靖王夫婦……我娘……是被逼死的?!?/br> 楚云飛冷聲道:“行刑人?!?/br> 不是詢問,而是肯定而充滿恨意的語氣。 --行刑人。 這個詞在朱國幾近傳說,殷信驚愕地睜大眼。他不知道楚云飛追查這件事已久,對他而言,“行刑人”還是一個有些陌生的詞匯。 楚云飛轉(zhuǎn)了轉(zhuǎn)腳踝:“謝了,你快走吧。這里很快會有人來?!?/br> 殷信也是戰(zhàn)場上淬煉出來的,雖然滿腹疑惑,聞言也不多問,點頭便走。 楚云飛將玉煉繞回腳上,裝成被鎖的樣子,想了想又將玉煉扔開。 他找了件外衣披上,大大方方的坐在床上,手無寸鐵。 他在等待,等待該過來的人。 沒過多久,門重新開啟。 這次,確實是姬無缺。他身著莊重的相服,但這次沒有任何面具和偽裝,玉容麗姿,是他原本的面目。 姬無缺看見被扔到一旁的玉煉,和神態(tài)閑適的楚云飛,似乎既不驚訝也不生氣,反而微笑起來。 “阿飛哥哥,到頭來,你還是知道了?!?/br> 楚云飛:“四兒,我想消滅的仇人,不是當初親手殺害我家人的家伙,也不是帶兵逼我的人。你知道嗎?” 末尾四個字很輕,比起問句,更像是祈求。 但姬無缺搖頭。“哥哥,他們就是仇人啊。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br> 他說:“我讓那些人死了。包括王公公,和朱琰?!?/br> 楚云飛握緊拳。眼前的是他絕不想看到的局面,但他還是得說。 “我想消滅的,是這背后的一切,下棋的人。當初帶兵逼我的王公公,和幼年時闖入我家燒殺擄掠的人,不過都是棋子罷了?!?/br> 姬無缺:“如果下棋的不只一個呢?你在其中,又何嘗不是舉棋人?!?/br> 楚云飛:“那么,我的敵人就是布局者?!?/br> 姬無缺:“你要怎么消滅?強大的敵人可以擊垮,但這個故事里,沒有強大的布局者,只有利用暗影,影響巨輪方向的人。即使推輪者死去,仍會有其他人遞補他的位置,循環(huán)往復。” 楚云飛:“那就消滅暗影。” 姬無缺:“暗影沒有形狀,也不真正存在,刀或槍都無法打敗。你要如何消滅這樣的敵人?” 楚云飛:“將一切攤開,放在太陽下。暗影只能存在于太陽照不到的地方?!?/br> 姬無缺搖頭:“不可能。世上可能沒有光,但不可能沒有暗影?!?/br> 楚云飛反問:“因為覺得不可能,所以你選擇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姬無缺只說:“消滅敵人的方法,就是成為它。” 楚云飛無聲的嘆息。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姬無缺”還是成為“楚云飛”的仇人?!?/br> 在命運之下,一切似乎回到原點。 無論三年前,還是三年后,他們即使距離再近,之間的鴻溝還是有千里之遙。 楚云飛沉默半晌,開口:“我一直奇怪,為什么我會活過來,到底該做什么。” 姬無缺:“這世上本就有許多沒道理的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楚云飛:“只是都要在你的眼皮底下對嗎?!?/br> 姬無缺沒有回應,無聲地默認。 楚云飛嘆息:“你已經(jīng)贏了。你接收靖王的軍隊,朝廷無人,君王已死。沙民對你而言,只是一塊可有可無的rou,隨時可以咬下。接下來,你打算做什么?稱王,或作為權(quán)臣?” 姬無缺:“這些都無所謂,只是達成目的的方式。哥哥,你曾經(jīng)說過,你的夢想是天下太平。這個目標,你先前直到死去,都沒有達成?!?/br> 他看著楚云飛,一字一句認真的說:“我會用我的方式,達成給你看?!?/br> 楚云飛苦笑:“即使沾臟手?” 姬無缺:“我的手早就臟了。而且,世上沒有太多好事,想不染上臟污,就讓一個國家強盛,是不可能的。” 楚云飛:“你有沒想過,如果人民知道一切的真相,明白背后的謀殺、欺詐,能夠接受嗎?” 姬無缺搖頭:“哥哥,你想得太天真。人民最渴望的,便是吃飽穿暖。而后便是財富和權(quán)力,道義一向擺在最后。況且,一般人為了追求生活,早忙得心力交瘁,即使站在街頭大聲呼喊真相,也不會有人想聽。” 楚云飛握緊拳頭?!凹词谷绱栓D―即使如此?!?/br> 他抬頭,朗聲說:“世界上,還是會不斷出現(xiàn)我這樣天真的笨蛋?!?/br> “你掌握了國家的權(quán)柄,顯赫的力量,可是,我永遠無法認同。我會不斷和你對抗,即使后果難料?!?/br> 姬無缺垂首:“后果難料?可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楚云飛:“但你會囚禁我,這比死還難受?!?/br> 姬無缺猛然抬頭,只見楚云飛已坐上窗臺。風烈烈吹過,他未束起的長發(fā)飄揚,此時紅霞漫天,讓姬無缺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刻。 不祥的預感,先前的痛苦記憶,讓他胸口劇痛。 姬無缺顧不得其他,飛身上前:“哥哥,你先下來!”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楚云飛松開扶著窗臺的手,落了下去。 最后一刻,他說:“四兒,如果我進了地獄,便在那里等你?!?/br> 一直以來,都是四兒等他。 這一次,該換他等了。 【裴君玉end】太平盛世 一年后,北郊。 這里是比靖城更北,人跡鮮至的苦寒之地。一年中,大部分時間被冰雪所覆蓋,。只有短暫的春夏,能夠長出一點黃綠色苔蘚,蟲子破土而出,魚兒在融化的冰川里游動。 這個時候,牧鳥人便會帶著鳥群來到這里。北地特有的鳥體型巨大,展翅足有三公尺,有著尖喙和長羽,赤紅的雙眼,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湖中的魚。 一個長發(fā)的俊秀青年,懶洋洋地坐在松樹上,肩上停著一只小雀鳥,巨鳥群以他為中心環(huán)繞飛翔,不時發(fā)出尖銳的鳴叫。 他看起來毫不畏寒,穿著輕便,姿態(tài)隨意。眨眼時,他的眸中偶有霞紅一閃而過。 “來了?!彼哉Z 腳步聲響起,一個穿著雪裘,面容清秀的男人緩緩走來。他的左眼用白布纏住,腰上配玉玲瑯,正是裴君玉。 他走到樹下:“云飛,今日是新皇的即位大典。” 樹上的青年正是楚云飛,他呼嘯一聲,鳥群散開,剩兩人安安靜靜的站著。 朱琰未留下后嗣,只要有皇室血統(tǒng)的人都加入繼位之爭,一片混亂。一年后,一直沉默的姬無缺突然推翻朱朝,坐上高位。 這時,大家才發(fā)現(xiàn)他早已手握國家權(quán)柄,之前自以為有機會的人們,都是他的棋子,宛如跳梁小丑。 他手段高明,深得信賴,現(xiàn)在只剩下北地的沙民還在頑抗。據(jù)說,行刑人已經(jīng)瓦解,但新的組織又開始瘋長。 有人說,太平盛世即將開始。 楚云飛看著他:“那已經(jīng)不干我們的事了?!?/br> 在化外之地,太平不太平,有關(guān)系嗎? 只在有人的地方,才有太平與不太平。 宇宙遼闊,或許最終自然萬化,才是背后掌控一切的力量。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裴君玉一笑?!耙彩?,與我們無關(guān)?!?/br> “不過,云飛,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楚云飛:“什么?” 裴君玉:“你當年從高樓跳下,是真要尋死,還是打定主意借機逃走?” 一年前,楚云飛在姬無缺眼前墜樓。自此以后,姬無缺再也找不到楚云飛。 ――問題是,連尸首也沒有。 一只鳥怎么可能因為跳樓而死?落下的那一刻,他便化身為紅鳥,如同神話一樣,盤旋著飛走,再也沒有回來。 裴君玉:“當時化為鳥,是面臨危險的本能,還是有意為之?” 楚云飛轉(zhuǎn)開眼光:“別總問這個問題。死了兩次都沒死成,還是覺得有些丟人的?!?/br> 這等于是回答。裴君玉一笑,不再追問,朝他伸出手:“回去吧,我的小鳥兒?!?/br> 楚云飛打了個寒顫:“能不能別用這種語氣說話?怪滲人。” 但他還是乖乖地從樹上滑下,任裴君玉拉起他的手。 楚云飛:“你手好冷,下次別跑這么遠來找我?!?/br> 裴君玉:“我樂意。況且,握你的手就暖了?!?/br> 楚云飛有些別扭的轉(zhuǎn)頭:“說了別這么rou麻?!?/br> 裴君玉忍不住低笑。 看著盤旋的鳥,楚云飛突的想起一事:“過幾天,我們?nèi)フ夷侨拾?,順便把羽毛賣了?!?/br> 裴君玉不笑了:“又要過去?” 楚云飛一點沒察覺:“當然。如果新王要宰了他,就問問他來不來?!?/br> 怎么可能不來,那仁恨不得長在楚云飛身上。 裴君玉暗暗打算該怎么說服他。兩人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鳥兒環(huán)繞在周遭。 今日又是平和的一天。 和親近的人一起,每日便是太平盛世。 【那仁End】荒野之春 ※平行世界,如果主角飛走后遇上那仁。 一年后,沙民根據(jù)地。 一只蒼鷹在藍天翱翔。這里是沙民的住所,他們據(jù)以生存的地方。從蒼鷹的視角俯瞰,底下點點羊群,旁邊一個個圓形的氈帳。 一聲呼嘯,蒼鷹沖落,最后穩(wěn)穩(wěn)停在一人的手臂上,那人長發(fā)束起,一身獵裝,正是楚云飛。 蒼鷹乖順的低下頭,讓主人解開他足上的綢書,是裴君玉的手跡。楚云飛只看了一眼,便將之扔給身后的那仁。 那仁接了綢書,道:“姬無缺登基了?!?/br> 楚云飛:“遲早的事?!?/br> 聲音聽不出喜怒。 一年前,楚云飛從高樓落下時化為飛鳥,失去人的意識,只是四處翱翔。最后陰錯陽差,被正好張網(wǎng)的那仁捕到。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活的好端端,還被裹在網(wǎng)中、狼狽非常的楚云飛,表情十分精彩。 他摀住臉:“所以這是哪兒?幾年了?” 那仁根本無法回答,只是哭著一直喊“主上”,橡皮糖一樣抱住楚云飛,怎么輾都弄不開。 楚云飛崩潰:“至少先讓我穿衣服!” 用四肢纏住對方蹭的那仁:“沒關(guān)系,主上這樣好看。” 瀕臨暴走的楚云飛,終于吼出自復活以來一直想對他說的話――“你個變態(tài)!” 不過想當然耳,那仁一點也不在乎。 直到那仁終于稍微冷靜下來,跪在旁邊,楚云飛才能好好整理自己和現(xiàn)有的狀況。 楚云飛:“現(xiàn)在大家怎樣了?” 那仁想了想:“活著?!?/br> 楚云飛:“……” 就不該問他。 那仁雙眼閃閃發(fā)光:“主上,您要去哪里,我都跟你去?!?/br> 楚云飛:“沙民呢?” 那仁:“嗯?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 楚云飛:“你不是他們的領袖嗎?” 那仁:“之前說過,比起來,我更想當主上的狗?!?/br> 楚云飛火起,用力敲他的頭:“人家可是把命托付給你的!怎能不負責任!” 那仁吃痛,但不敢閃避,乖乖任對方打,盡管他的想法一點沒改變,但楚云飛在意,那他就會跟著勉強在意一下。 他突然靈光一閃:“那么,主上跟我們一起!” 楚云飛:“之前那樣已經(jīng)夠了吧,我已經(jīng)死兩次,這世界不需要我,或許會運轉(zhuǎn)得更好?!?/br> 聞言,那仁愣住了。 在戰(zhàn)場上被捅數(shù)刀都面無表情的人,此刻卻睜大雙眼,淚水一滴滴流下。 “不要!即使整個世界都不需要您,我需要您啊?!?/br> “求您了,留下來吧。” “不要再飛走了。” 他抱住楚云飛的腿,哭得像個孩子。 “如果您說要負責任,當初給了我生命的您,可以負起責任在我身旁嗎?” 良久,楚云飛嘆了一口氣,最終輕柔的撫摸他的頭,像對方小時候一樣。 回到現(xiàn)在。 那仁看了信,淡聲道:“對方似乎暫時沒有動我們的打算。” 楚云飛:“如果他足夠明智,就不會動我們?!?/br> 由于中央的政策趨緩,目前兩邊達成微妙的平衡。兩邊依然分開,互不相涉,但由于貿(mào)易松綁,兩邊的往來反而較以前加深。 而另一方面,他們現(xiàn)在和從靖地出逃的殷信聯(lián)合,強悍的沙民加殷家兵,阻擋了西北其他民族的侵略。 沙民聯(lián)合軍成為新的鐵墻,不滿中央、或想冒險的人可以選擇到這里,自由而安全的地方。不受中央管轄,同時又不對立,唯一的敵人,或許就是風沙。 楚云飛邊走邊說:“今年的狀況如何?” 那仁跟在他后頭:“巫師算過,應該是牧草豐美的一年。” 楚云飛露出一絲微笑:“是嗎,那去看看吧?!?/br> 他不信巫師,但愿意相信美好的愿望。 那仁加快腳步,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楚云飛甩了一下,沒有掙開。 這一年來,那仁死皮賴臉,黏得比影子還厲害。人的適應力可怕,最終楚云飛居然也習慣了。 習慣對方的得寸進尺,習慣對方的觸碰和rou麻。 誰教對方是他打不下手的人呢?武力強悍如他,也只能投降。 兩人漸走漸遠,最后身影消失在地平在線。遠方一片朦朧新綠,邊疆的春天已然到來。 【姬無缺End】兩小無猜 墜落的一瞬間,楚云飛腦中閃過許多畫面。 幼年躲在黑暗的狹縫中,聽著家人被殺死的聲音;獨自一個人抱著染血的家訓;還有,和小時的四兒一起窩著吃桂花糕,糕的味道和人一樣甜得要命。那段時間,雖然過得貧困艱難,回想起來卻是快樂的。 離開時,四兒哭得很厲害。他強顏歡笑,告訴四兒他會回來娶她,但走遠后看著遠方遲遲不回去的四兒,他沉默的擦了擦臉。 接著,是重逢后短暫的甜蜜和爭吵,對方時而微笑時而狠戾的秀麗面容,和溫暖的體溫。 最后,是剛才落下的那一瞬間,對方絕望慘白,似乎墜入地獄的身姿。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過來時,楚云飛恍惚以為自己又回到三年前。 他一樣是只小鳥,落在草叢中。四周是一圈擔心他的鳥兒。 “啾啾”兩聲,旁邊的鳥們見他清醒,銜了一堆蟲子給他,目光很是溫柔。 楚云飛:“……” 似曾相似的場景,只是面前的不是婢女,而是一團團小鳥兒。 ──該不會,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他揮了揮翅膀,示意自己沒事,接著便探索起周遭,模樣認真無比。 鳥兒們交頭接耳,最后得出結(jié)論:幼崽就是喜歡裝大人,我們用慈愛目光注視著就好。 楚云飛對鳥兒們想什么毫不知情,他見旁邊破房是京城規(guī)定的平民樣式,便知這里是朱國都城的一角,大約自己還來過,因為走了一圈覺得挺熟悉。 此時他已知自己沒在做夢,確實跳了沒死成,大約當時本能的化為鳥兒飛走。 ──那么,接下來該如何? “楚云飛”這個人,似乎已不需要存在這世界上。作為楚家之子,他盡了最后的本分,謹守家訓。作為將軍,他忠于理念,盡力守護子民。 至于沙民……現(xiàn)在的沙民,已經(jīng)有了自信和力量,沒有他或許會活得更好。他一直反對沙民信仰他。 在未來的時代,神將是不被需要的吧。 他之于那仁,也是如此。那仁應該要有更廣闊的世界,不要只看著他。 至于裴三,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身處危險,但他相信裴三的能力。反倒是他如果去找裴三,可能讓對方身陷險境。 因為,姬無缺必然在找他們。 姬無缺…… 想起四兒的面容,楚云飛有些心煩意亂。 他曾經(jīng)幾乎放棄過自己,在以為裴三死去的時候。 那時,四兒咬牙切齒的說:“如果你不要自己,那把你給我!” 四兒發(fā)瘋一樣的需要他。 楚云飛想說服自己,四兒已經(jīng)是姬無缺,國家的權(quán)柄,他什么都有,不需要自己。 但他終究不能。 這個謊言可笑到他自己都不信。 一年后,朝廷。 “皇上,為了國家的繼承大統(tǒng),請廣納妃嬪!” 熟悉的御史,熟悉的慷慨激昂,熟悉的配方。 只是端坐在皇位上的,換了一個人。沉重的龍袍和冠冕,也掩不住他秀麗的姿容。 姬無缺撐著臉頰,懶洋洋道:“朕有皇后足矣?!?/br> 眾人:“……” 誰知道你有沒有皇后,說是以前在民間時成的親,誓言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根本就沒人看過! 每次皇后出席的場合,皇上都推說皇后性子羞怯,身體柔弱,不能出席。 御史抖著膽子:“皇上,雖說帝后恩愛乃國家之福,但后嗣為國家之本……” 姬無缺隨便揮了揮手:“領養(yǎng)一個,就這樣。下一件,西北的稅收如何?最近和沙民貿(mào)易,該有些成果吧?” 負責稅收的官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前,被擠到一旁的御史表情活像吃了屎。 姬無缺雖然貴為皇帝,但任御史撞破頭,他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發(fā)妻”。除了后來領養(yǎng)的大皇子,沒人見過皇后,后宮也對此諱莫如深。 但皇后的庭園中,常有一只火紅的、拖著華麗長尾羽的鳥兒,落在梧桐樹上,姿態(tài)像是傳說中的鳳凰。所以也有人說,皇后德性極高,故有凰鳥來朝。 楚云飛──也就是鳥兒本尊──聽到這話時正在涼殿吃糕,差點嗆到。 “連鳥的性別都分不清!要說也是鳳,凰是母鳥!”他憤怒的抗議,姬無缺忍著笑,又為他斟上一杯新酒。 “說到這些……”姬無缺猶豫半晌:“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沒敢問?!?/br> “你當初,為什么回來呢?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想看見我?!?/br> 楚云飛一臉恨鐵不成鋼,伸手戳他的臉頰,戳到對方面容泛粉,像春日的桃花,但姬無缺還是堅持看著他,要一個答案。 楚云飛:“還問我為什么?我喜歡你呀。” 他回來,不只是因為對方需要他。而是因為,他想被對方需要。 姬無缺臉更紅了,頗有幼年時小四兒的影子:“真喜歡我?不是因為當初約好要成親,才逼自己實現(xiàn)諾言?就連我也知道,那不過是孩子話。” 楚云飛嘆氣:“真喜歡你,如果還要問為什么──” 他伸指戳上對方額頭:“因為你傻!” 因為傻,所以一直守著童年的約定。 因為傻,以為天下太平就能讓自己高興,所以即使舍棄名字和一切,用扭曲的方式,都想讓天下太平。 天下從來不在四兒眼里。 自始自終,四兒眼里的都是他。 而他也如本能一般思念著四兒。 即使價值觀不同,他也確實輸了,但這一切,不妨礙他們握住彼此的手。 這件事,在他醒來幾個月后才想通?;蛟S,他也挺傻的? 不過,現(xiàn)在也沒必要多說。 他抱住滿臉通紅的姬無缺,心想。 【NP結(jié)局】桃開三朵 ※無責任番外,可能OOC,慎入。 一年后,皇宮中。 如今,沙民的統(tǒng)領者楚將軍已統(tǒng)一朱國和沙民。半年前,他被一場騙局拱上皇位,還附加三位神秘的夫人。 據(jù)說一位美艷高貴,一位聰明溫柔,一位天真可人,可說滿足了所有男人的夢想。重點是,每個都對楚云飛一片癡心。 朝堂上,新皇左有手段高超的姬相輔佐,右有那仁率領的楚家軍支撐,后面則有聰慧的裴家三子出謀策劃,三位都是難得的青年才俊。 更難得的是,雖然三位性格迥異,時有爭吵,但最后立場卻總是一致。多年來的黨派之爭完全消滅,政事清廉,百姓們?nèi)几吲d不已,連稱幸運遇上了太平盛世。 今上的故事,更是為人津津樂道。楚云飛自小受苦,流落民間,爾后戰(zhàn)績赫赫,功成名就,卻又驟然蒙冤而死。重點是,他死后受神明祝福,竟復活過來,宛若神仙傳說。 如今,他家室完滿,位居九五之尊,受神明庇佑,恐怕放眼上下數(shù)百年,再也沒有比他更幸福的人吧。 但沒人知道,人人稱羨的皇上,每天都想逃家。 對楚云飛來說,要不是三年前跳下時化為鳥形,鳥形的他蠢到被三人連手抓進籠子,他才不會落到這地步。 一開始的半年尤其頭疼,混亂的朝政和臥室都讓他想撞墻。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平許多,但有一個新的煩惱出現(xiàn)。 煩惱什么呢? 既不是煩惱底下的龍椅難坐──畢竟目前被稱為太平盛世;也不是煩惱自家那三個唇槍舌劍──畢竟他們以前都拿真劍,現(xiàn)在這樣算不了什么;更不是煩惱朝堂上威脅他不生就撞柱的御史──對方想撞就撞,他是個尊重自由意志的人,絕不阻攔。 他煩惱的是,以前從來不會煩惱的問題:睡眠不足,和體力不支。 楚云飛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會發(fā)生在他身上,他以前追蹤敵人時三天不睡也沒關(guān)系,連打一個月的戰(zhàn)役也不以為苦。 但問題是,這次可是從婚后就長達半年的“戰(zhàn)役”,戰(zhàn)場在床上,有時還是地板或其他難以啟齒的地方。 錯不在他,敵人實在太多, “車輪戰(zhàn)”下來,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更何況,最近三人達成協(xié)議,以前還是每天輪一個,現(xiàn)在可能每夜輪三個或同時三個,弄得全身狼狽。 唉,真是……不檢點! 每天早上,在狼藉的床上赤裸醒來,身旁擠著三個人,楚云飛就會痛心的想。 他溜過好幾次,化為鳥飛出宮墻,甚至還串通過附近的鳥幫忙掩護。無奈敵人實在太強,總能找到他。加上甜言蜜語和裝可憐,最后戰(zhàn)場上屢戰(zhàn)屢勝的前大將軍,只能投降。 然后差點被cao死在床上。 更慘的是,第二天還要上朝,硬梆梆的龍椅烙得下面疼,偏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下面的三個家伙更過分,一個擺冷冰冰的美人臉,只是雙眼發(fā)亮。一個看似溫柔,實則似笑非笑。一個則盯著他滿臉通紅,不時忸怩兩下。 三人面色不同,但一看就知道,全都在想下流的事。 下面的御史還在啰嗦,楚云飛撐著臉,心想:今天一定要強硬一點,整晚都不準做……不,這么說大約會被一起壓,還是要堅持只能一個……好像不大可能,最多兩個好了。 突然察覺自己下限變低,楚云飛痛心的拍了一下扶手,嚇得御史胡子差點飛起來,今上武人出身,隨便一拳就能把人揍飛,有時強硬得很。 但御史沒想到,對方在臥室里,可說是軟得出水—這是字面意思。 對楚云飛來說,三位夫人無論哪一個,都打不得,罵不了,逃不開。 沒辦法,誰讓他這輩子,就栽這三人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