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新婚當(dāng)夜他還真履行了自己的話——跟她奮戰(zhàn)到天明。

    雖說一整夜沒睡，隔日精神倒是反常的抖擻，他一個上午無緣無故想起她數(shù)次，所以早朝過后，他回了御書房很快又跑出來，匆匆忙忙決定去找她，午膳都傳到柏翠宮去了，只求能快點(diǎn)見到她，快一點(diǎn)。

    路上，莫重從未覺得宮里的轎子走得這么慢過，他恨不得策馬狂奔，沖到白若晚的宮殿，解救她，或者是占有她。

    她讓他感到自己忽然變得很年輕，活力十足，渾身上下充滿了抑制不住的沖動和燥熱。

    許久，轎子在柏翠宮前停下，他像個兔子似的跳下來，三步并兩步地進(jìn)去，推開門時，透過窗看到白若晚側(cè)臉的剪影，她轉(zhuǎn)過來，對他微笑。

    莫重推門而入，白若晚也正走向他，他牽住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側(cè)身，于她耳畔說道：“見到就好了，朕可是再也不愿意早朝的時候，想起的全是你在榻上的風(fēng)姿了?！?/br>
    白若晚淡淡一笑，看了看他，拿他沒辦法。

    “我正想見皇上，皇上就來了。”

    “誰說不是呢？只怕是從醒了起，你就想見我吧？我這半天里坐立難安，總覺得哪里有人一直喊我似的，依我看，那方位就是柏翠宮的方向，你就是那個偷心的小賊了?！?/br>
    白若晚噗嗤笑了，還偷心的小賊，他真是有夠rou麻的。

    莫重在軟榻上坐下，沖她揚(yáng)了揚(yáng)手，白若晚徐徐走過去，親昵地坐在他左邊大腿上。

    擱一般人，這動作可是要羞死了，還莫說是身為后宮的娘娘，她卻是云淡風(fēng)輕的，甚至可以說是……很熟練，可這份熟練卻并未讓他反感，他反而覺得好得很呢，仿佛他們之間有某種本來就有的默契。

    白若晚雙手握著他的手，說：“我可沒偷你的，我只是給你了?！?/br>
    “喲?！被噬闲Φ谜媸谴猴L(fēng)得意的，把她的頭往自己懷里摟緊，他瞇著眼，余光卻偏偏往她領(lǐng)口那打，他湊在她的耳邊，說出一句非常瘋狂的話，說完，自己都感到驚訝。什么時候自己好像變成了個猥瑣下作之輩？又怎么好像不是呢？

    他說：“我要給你那衣服都扯了，看看是不是像你說的，心都給我了？”

    而她只是淡淡地笑，仿佛無論他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她都會回之以柔情和溫存。

    用過午膳后，莫重從她的榻上歇了片刻，醒了卻還是萬萬也不想走，便叫太監(jiān)總管把折子都拿到這兒來批閱。

    辦公的事情都放到后宮來做，這是前所未有的，而且，仔細(xì)想想，幾乎他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從未為別的女子做過的。

    未曾對誰一見鐘情過，未曾在誰的榻上盡情展現(xiàn)自己瘋狂和扭曲的一面，未曾與女子說過rou麻的話，也未曾……想念一個人，想得自己心煩意亂，心中隱隱作痛。

    莫重心中有感于自己的這份瘋狂的、寶貴的情有獨(dú)鐘。這會兒，他坐在軟榻的一邊批折子，而她坐在另一邊，一直盯著窗外看。

    方才她還拿了本游記看，那本書被看得剩幾頁了，翻完了，她也沒再拿新的，開始這樣發(fā)呆，也不說話，也不看他，仿佛在看風(fēng)景，又仿佛沒有。

    這份脆弱的相思，起伏不定的，瞬間，他又抑郁了起來。

    “你看，多數(shù)都是朕在想你，感覺不到你在想朕什么?！?/br>
    這種話，他自己倒是不覺得，旁邊的太監(jiān)總管王忠聽了臉面一皺，頭皮發(fā)麻，像是當(dāng)場喝了兩大壇子老醋似的，整個兒從腦袋頂酸到了腳底板。

    全世界只怕也就白若晚能受得了他了，她微笑著看看他，眉目里反而多了一份溫柔的寵溺。

    她想起了從前某一世，他是個亡國的皇帝，四十九歲，看上去卻像六十多歲一樣老，六十多歲，在那個時代已經(jīng)非常老態(tài)了。

    那時他被軟禁在后宮當(dāng)中，好多年了，也不知道已經(jīng)自立為王的那位究竟何時會對自己下毒手？每天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唯一的樂趣，就是跟她說說話。

    那一世里，她并不是他的妃子或者情人，她只是宮中一個粗使老嬤嬤，太老了，地位也太低了，他從頭到尾就沒往那兒想過，只覺得自己很寂寞，只覺得跟這個老太婆偶爾倒是挺抬舉自己的。

    他們平時說些不著邊際的瘋話，她整天咒罵著自己不知去向的養(yǎng)子和兒媳，說他們不孝，搞得自己這么老邁了，還要靠伺候人過日子。

    而他，好多年了都不曾真正接受皇朝會毀滅在自己手上這個事實(shí)，成天幻想著會復(fù)國，并跟目不識丁的老太婆吹牛，說自己正在背地里運(yùn)作些什么驚天動地的行動，來日必會成功的。

    在某一年的冬天，像是約好了似的，他們相擁著凍死在結(jié)冰的河面旁邊，等大夢初醒了，都還覺得自己有身體，還很冷很冷。

    白若晚從窗戶那邊換到了莫重這邊，挨著他坐下來，頭微微靠在他左邊的肩膀上，抱著他的手臂，陪伴他辦公。

    只有她才明白，他正在以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也難以察覺的速度瘋狂愛上她。

    真正讓他沮喪的，自然不是她不理他了，而是，他腦袋里分明就有著從前的記憶——比人間的生生世世更加久遠(yuǎn)的記憶。

    那時，青龍入靈池，幾千年都不出，他們隨時可以合二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誰是誰。

    是進(jìn)入了人間后，有了這幅軀殼，真正的融合才變成了做不到的事情。

    凡人當(dāng)然會欲求不滿，何止是他在批奏折、她在發(fā)呆便會覺得空虛呢？就算是在歡好到登頂時，覺得不夠，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人間的這段期間里，他們再也不能成為“同一個”了。

    榻上，莫重又再用盡他在這一世所學(xué)的百般花樣逗弄白若晚。

    他看似掌控著局面，掌控著她的身體和喘息，掌控她每一次高潮的頻率，實(shí)則也在狠狠壓抑自己的情欲，為了更牢靠地掌控她，他輕而易舉地做出了選擇，他寧愿忍住那些沖動，把原本至樂的事情分解成一格一格。

    他不給她，讓她求，求了其實(shí)也不怎么給，真正讓他在心理上高潮的，是她強(qiáng)烈想要他的樣子。

    凡人實(shí)則經(jīng)常會如此，做著無異于自殘的事情，卻在心理上覺得，這是好的，這正是自己想要的。就連神仙看了都會心疼。

    她側(cè)身樓主莫重結(jié)實(shí)的腰，頭扎進(jìn)他懷里，聽著他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臣妾永遠(yuǎn)都不會跑，皇上只管愛我就是了?！?/br>
    她的話，是如此直指人心卻又如此溫暖寬容，莫重拭去眉上的汗：“你倒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怎么？我太讓你委屈了，是嗎？我……其實(shí)……”

    莫重想對她解釋，實(shí)則他并非這樣變態(tài)扭曲的人，實(shí)則他并不以折磨妻子為樂，實(shí)則他在榻上的表現(xiàn)向來正常得不能再正?！膊恢雷约鹤罱趺戳?，仿佛著了魔，但這仿佛是她的問題，她是某個邪派的妖女，一出現(xiàn)，就捏緊了他的七寸拿在手中把玩。

    這些，實(shí)則都讓他覺得缺乏安全感。但礙于語言和思維的阻礙，到底他是形容不出的，莫重盡可能坦誠地說道：“與你歡好不能更愉悅，但又是一場天大的折磨，我始終無法滿足，越吃越餓，簡直不知該如何待你?！?/br>
    而白若晚也只是重復(fù)：“臣妾永遠(yuǎn)都不會跑，皇上只管愛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