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虎口脫險埋惡種 冤家難解心中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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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蕭晗乘坐御輦下朝歸來,剛回到永樂殿前,便看到一個人影佇立在門外。 “黃門侍郎趙舒,見過皇上。” 那人向蕭晗行了一禮,隨即抬起頭來。 此人身材高大,生得粉面朱唇,容姿端麗,舉手投足之間卻帶著一股媚氣。蕭晗盯著他看了半晌,也沒想起此人是誰,直到身旁的宦官小聲提醒了他:“趙大人是陳皇后的親信?!?/br> 那宦官故意著重親信二字,其實是看在蕭晗的面子上,換了個委婉點的說法,說白了,就是陳皇后的男寵。蕭晗頓時了然于心,他不想與陳皇后的人多說半句話,只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有何事?” “微臣有一物,想請皇上過目?!?/br> “何物?” 趙舒面有難色地道:“此物極為私密,此處人多眼雜的,恐怕不妥……” 私密之物?蕭晗狐疑地盯著趙舒打量了一眼,低聲道:“你隨朕來?!?/br> 說著,蕭晗與趙舒一前一后地進(jìn)了永樂殿,蕭晗揮退左右,令他們在殿外候著,然后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趙舒。 “現(xiàn)在可以了嗎?” 趙舒見四下無人,忽然換上了另一幅面孔,他嘴角微微一揚,笑道:“皇上,臣昨日在內(nèi)務(wù)府中整理文件,發(fā)現(xiàn)案上不知怎的夾了一封書信,也沒具名,于是臣拆開一看,哎呀呀,這可不得了,瞧瞧微臣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趙舒說著,從袖里掏出一封書信,竟當(dāng)著蕭晗的面念了起來。 “見字如晤。來信已收到,臣在兗州一切安好,皇上囑托之事也進(jìn)展順利,天長日久,恰如臣思君之心,只盼早日結(jié)束一切,回朝與君相聚?!?/br> 從趙舒念出的第一個字開始,蕭晗的臉色便刷地變得煞白,越往后聽,他的手腳越發(fā)冰涼,不住地顫抖起來。 “別念了!”蕭晗厲聲喝止,也不顧君臣有別,上前便要去奪趙舒手中的信,“把信還給朕!” 誰知趙舒卻身形一閃,躲過了蕭晗這一奪,自言自語地道:“臣讀完這封信,不禁心中好奇,這封深情款款的書信究竟是誰寄給皇上的,仔細(xì)一想,對了,前陣子作為監(jiān)軍被調(diào)到兗州的,好像是周長秋——周歡吧?” 蕭晗渾身血液倒流,然而面對此情此景,他不得不逼自己盡快鎮(zhèn)定下來,沉聲道:“是他又如何!” “微臣只是想不通,皇上平日里與周長秋幾乎也沒什么交集,是從何時開始與周長秋有了這般不為人知的情誼?不過坦白說,皇上與誰深交,這本也不該是微臣該管的閑事。所以昨晚,微臣趁四下無人之際,來到永樂殿中,想把這封信偷偷還給皇上,沒想到……” 蕭晗一聽,腦中轟地一聲響。 趙舒嘿嘿一笑,無聲無息地湊上前來,在蕭晗耳邊道:“微臣卻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聲音……” 蕭晗臉上風(fēng)云瞬變,一陣紅一陣白地低下頭去,他咬著下唇,視線游移著不敢與趙舒對視。 趙舒本人浪蕩無忌,是陳皇后左右最得寵的男子,仗著陳皇后的yin威,早就不把蕭晗這個皇帝放在眼里。眼下看到蕭晗露怯的模樣,趙舒更是有恃無恐起來,竟伸出食指,在蕭晗下巴上輕輕一勾。 “沒想到,這男人浪起來,連女人都也甘拜下風(fēng)啊?!?/br> 蕭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啪地一聲,拍開趙舒的手,后退幾步,顫聲道:“放肆!誰允許你碰朕!滾開!” “哦?要我滾開?”趙舒卻早已看穿了蕭晗的外強中干,他好整以暇地拈著他手中的那封信,搖了搖,“好啊,要不臣這就把信呈給皇后娘娘,再把昨夜臣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繪聲繪色地說給皇后娘娘聽,皇上以為如何?” 蕭晗氣得兩眼發(fā)黑,快要暈厥過去,眼看著趙舒轉(zhuǎn)身就要離開,他連忙沖上去,張開雙臂,站在趙舒面前。 “別走!”蕭晗顫聲道,“你到底想怎樣?只要不說出去,朕什么都答應(yīng)你!” 終于上鉤了。趙舒露出一個按捺不住興奮的笑,低聲道:“真的什么都答應(yīng)?” 蕭晗把下唇咬得發(fā)白,眼看著趙舒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他萬念俱灰地閉上眼睛。他感到一個強大的氣息逼近自己臉龐,一只手伸了過來,將他手腕緊緊扣在身后的門板上。 就在這時,身后的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蕭晗從這萬分危急之中拯救了出來。 “皇上!皇上在里面嗎?。俊?/br> 是薛冰的聲音! 蕭晗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星,他大聲喊道:“薛冰!朕在這里!” 趙舒眉頭一皺,嘖了一聲,只好松開蕭晗的手。不一會兒,門被用力撞開,薛冰從門外快步?jīng)_了進(jìn)來,見趙舒若無其事地垂手站在一旁,而蕭晗則臉色蒼白地坐在椅上。 “薛冰!”蕭晗一見薛冰,淚水差點涌了出來,薛冰狠狠瞪了趙舒一眼,又看了看蕭晗,他快步上前,在蕭晗面前屈膝行禮道:“皇上,您沒事吧?” “朕有些頭暈?!笔掙系吐暤?。 薛冰握住蕭晗的手,打量了他面色一會兒:“許是染了風(fēng)寒?;噬显摵煤眯!闭f著,他轉(zhuǎn)頭瞪著趙舒道,“皇上龍體抱恙,趙大人還有何事?” 趙舒見突然來了這么一個攔路虎,心中極為掃興,當(dāng)即撇了撇嘴,道:“皇上答應(yīng)臣的事,可不要忘了?!?/br> 說著行了一禮,悄然退去。 趙舒走了之后,蕭晗終于長長地松了口氣,薛冰也不見外,忙問緣由,蕭晗知道薛冰是忠君之臣,當(dāng)下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將方才趙舒用周歡的信脅迫自己一事如實說來。 薛冰聽罷,低聲道:“皇上,今后不要再給周長秋寫信了。” 蕭晗低頭不語,其實不用薛冰說他也知道,不引人懷疑的最好方法,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宮中人多眼雜,尤其是陳皇后的眼線,那更是遍布整個皇宮,這一次趙舒的事,就是一個大大的警醒。 “可是,萬一今后趙舒又拿這件事與朕為難……”蕭晗一想到方才趙舒靠近自己時的感覺,便不禁一陣陣惡心反胃,渾身汗毛倒豎起來。 “皇上,臣有辦法?!毖ΡP直地注視著蕭晗,沉著地道。 蕭晗一怔:“什么辦法?快說來聽聽!” “其實趙舒此人,臣也略有耳聞。他雖是陳皇后的新寵,但是私生活極其不檢點,經(jīng)常背著陳皇后在宮里到處偷腥,而且男女不忌,來者不拒?!毖Ρ淅涞卣f著,眼中透著幾分鄙夷。 蕭晗愕然:“竟有這事???皇后呢?她可知此事?” 薛冰搖搖頭:“以皇后這樣多疑的性子,若是知道有人背著她在宮內(nèi)亂搞,她豈能容忍?” 猶如一道電光劃破黑夜,蕭晗內(nèi)心驟然間亮堂起來,他一抬頭,對上薛冰那雙冷峻的眸子。薛冰話只說到一半,蕭晗一點就透。 “此人……決不能留?!笔掙弦е麓?,自言自語似的低聲道。 不出幾日,陳皇后最寵愛的男寵趙舒在宮中四處茍且偷歡一事便不知怎的傳得沸沸揚揚。 得知此事后的陳皇后當(dāng)然是氣得臉都綠了。按理說,以她這種殺伐果決的性子,小小的男寵敢給她戴綠帽,那她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墒沁@趙舒身份不一般,他身為名門世家之后,與陳皇后的外甥蘇泌私交甚密。聽說趙舒惹禍,蘇泌便為他這位好哥們求情,看在自己外甥的份上,陳皇后這才收起了殺人之心,只是將趙舒貶為庶人,打發(fā)他回了老家鄢陵,把這件宮闈丑聞草草了事。 這下蕭晗心里總算踏實了,這一回可以說是有驚無險。當(dāng)然,給周歡寫信這種事,他的確是不敢再想了。 然而趙舒這根攪屎棍,遭此一劫仍死性不改,回到鄢陵也不消停,繼續(xù)花天酒地縱情聲色,行為比起在皇宮中更加放蕩不檢點,最后終于作了一個大死,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且說兗州這邊,三月之期轉(zhuǎn)眼已到,即將返回洛陽之前,周歡得到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孟小桃終于答應(yīng)和他一起前往洛陽。 得到孟小桃的應(yīng)允后,周歡大大地松了口氣,雖然孟小桃堅稱自己這是替大當(dāng)家看著周歡,但是周歡知道,愿意陪自己回洛陽,這本身就說明了孟小桃對自己的信任。 然而當(dāng)他拉著孟小桃的手來到沈驚月面前,請求沈驚月允許他把孟小桃?guī)ё咧畷r,沈驚月卻瞇起了眼睛,狐疑地將孟小桃從頭到腳打量了半天,沉默了半晌才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算是點頭同意。 臨行前一晚,齊王在王府花園中設(shè)宴,為周歡與孟小桃兩人送行。孟小桃第一次來到齊王府,也是第一次與齊王這樣的大人物接觸,起初顯得有些拘謹(jǐn),連說話聲音也是細(xì)若蚊鳴,后來幾杯溫酒下肚,他見齊王性格開朗豪爽,又得知齊王是阮家的救命恩人,便很快敞開了心懷,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小桃哥,少喝些。明天咱們還要上路呢?!敝軞g知道孟小桃酒量差容易醉,見孟小桃臉上紅撲撲的,似有醉意,連忙按住了他手中的杯子。 齊王從方才開始一直在仔細(xì)觀察兩人的一舉一動,此時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本王觀孟兄弟長相,以為孟兄弟最多十五六歲,怎的周都監(jiān)卻稱呼孟兄弟為兄呢?” 孟小桃似乎有些害臊,抬起略顯紅潤的眼角:“小桃今年十六,論年齡,其實應(yīng)是比阿樂小兩歲才對?!?/br> 周歡在一旁補充道:“王爺有所不知。在清河寨,小桃哥輩分比我高。我敬他一聲哥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更何況,小桃哥對我還有救命之恩。當(dāng)初在清河寨大牢,要不是小桃哥給我……” 周歡話剛說到一半,孟小桃便哇地一聲大叫,撲上來捂住周歡的嘴巴。 “大牢?”齊王卻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追問道,“孟兄弟給了周都監(jiān)什么……?”。 “沒、沒什么!”孟小桃把頭搖成撥浪鼓,語無倫次地道,“我們什么也沒做!……啊,不對!阿樂喝醉了,王爺您別聽他胡說八道?!?/br> “是么?我看周歡倒是一點沒醉,清醒得很啊。” 忽然間,沈驚月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孟小桃背后傳來,毛骨悚然陰陰森森,嚇得孟小桃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周歡的手。 周歡一回頭,只見沈驚月一手搖著扇子,輕輕掩著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 “孟公子,在座都是自己人,有什么秘密不能說?”沈驚月款款地湊到孟小桃耳邊,用扇子撩起孟小桃那尖尖的下巴,“驚月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救命之恩讓周都監(jiān)如此感銘于心,何不說出來,與大家分享分享?” 沈驚月聲音輕柔,氣場卻是前所未有的強大,仿佛盯著獵物的猛獸,那雙注視著孟小桃的眸子里閃爍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你又在動什么歪腦筋???”周歡挺身上前將孟小桃拉到身后,“別靠那么近,離小桃哥遠(yuǎn)點!” “瞧你說的,我能有什么歪腦筋呢?”沈驚月惡作劇成功,臉上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 “靜山!你終于來了!”齊王一見沈驚月出現(xiàn),便高高興興地迎了上去,拉著他在身邊坐下,“咱們這都酒過三巡了,你卻連個人影也不見,我還以為你今晚不來了呢?!?/br> “殿下說笑了。驚月誰的面子不給,也不能不給周都監(jiān)面子啊。之所以耽誤了時間,是因為驚月方才特地為周都監(jiān)準(zhǔn)備了一份餞行的大禮?!鄙蝮@月一邊說著,一邊欠身坐下,拿起滿滿的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哦?還有大禮?在哪兒呢?”齊王左顧右盼,卻不見所謂的大禮的影子。 “既然是大禮,自然不是隨身攜帶之物,當(dāng)然是送到了周都監(jiān)府上啊?!?/br> 齊王瞠目結(jié)舌:“原來還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大’禮。是金山還是銀山?” 沈驚月掩嘴一笑:“殿下莫要再問了,留給周都監(jiān)一點驚喜不好么?” “沈大人何必如此客氣。咱們這次是分頭行動,我周歡只是比兩位先行一步而已,回頭還是要和大家匯合的,沒必要這么鄭重其事地送什么餞行禮?!敝軞g淡淡地道。 “說的也是?!饼R王點點頭道,“畢竟兗州與洛陽相隔十萬八千里的,一兩個月音信不通也是常事,眼下總得有一個打頭陣的幫咱們一探虛實才是。本王與靜山手下的兵馬多,論行軍速度那肯定快不過周都監(jiān)你。” “所以說,今晚與其說是歡送宴,倒不如說是會盟宴?”沈驚月抬起眼皮,看了看齊王與周歡。 “可以這么說吧。”齊王舉起杯子,沖著兩人道,“從今天開始,咱們可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是不是一家人此刻還很難說吧?”周歡飲下一杯酒,往沈驚月臉上瞟了一眼,“齊王殿下我是不擔(dān)心,只怕沈大人跟咱們不是一條心。” 沈驚月冷哼一聲,剛要反唇相譏,忽然一只手被齊王抓了過去,與周歡的手握在一起。 “此番咱們?nèi)似鹗路潜葘こ??!饼R王也將自己的手覆在沈驚月手背上,“若是其中有一個環(huán)節(jié)出錯,那便是一步錯,步步錯。到時候不光是咱們,千千萬萬的人頭都會跟著落地。從今以后,咱們?nèi)隧毜酶文懴嗾?,同甘共苦。靜山,我知道你心里有你的小算盤。周都監(jiān),我也知道你心中有放不下的心結(jié)。不過今晚看在本王的面子上,讓一切恩怨都一筆勾銷,成為過去。從明天,不,從此刻開始,咱們就是心往一處想的好兄弟?!?/br> 周歡聽齊王這話說得頗有幾分江湖豪氣,不由笑道:“殿下,瞧您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這是在桃園三結(jié)義?!?/br> “這個主意好!”齊王眼睛一亮,拍手笑道。 “什么桃園三結(jié)義?!鄙蝮@月沖著周歡翻了個白眼,“齊王何等身份,你我什么身份?居然大言不慚地說拜把子,還要不要臉了?再說,咱們不是早就稱兄道弟了么?!?/br> “稱兄道弟你還背后捅我一刀?”周歡不依不饒地挖苦他。 “周歡!”沈驚月終于忍無可忍地拍案而起,“你還有完沒完???” “怎么又吵起來……” 眼看著新一輪的口水戰(zhàn)又要爆發(fā),齊王忍不住扶額。這時,他注意到孟小桃在一旁默默地觀察著兩人,尤其是仔細(xì)打量著沈驚月的一舉一動,表情似乎有些困惑,便湊過去低聲道:“孟兄弟,他們倆就這樣,一見面就吵架,習(xí)慣就好?!?/br> “沈驚月平時說話也這樣?”孟小桃問。 “那倒不是?!饼R王有些意外孟小桃這么問,他搖搖頭道,“你別看他在周歡面前兇得跟好斗的公雞似的,其實對待旁人圓滑得很——只要你不去招惹他。怎么突然這么問?” “沒什么?!泵闲√业拖骂^去,若有所思地望著杯中破碎的明月,不說話了。 周歡臨走前的最后一晚,齊王還是放棄了做和事佬的打算,放任周歡與沈驚月吵了個天翻地覆。說來也怪,如此酣暢淋漓地與沈驚月大吵一架之后,周歡的心情倒是痛快了許多,或許是因為他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把這些天來一直想說卻不便說的話一股腦全發(fā)泄出來,就像是把身體里堆積已久的郁憤一口氣倒了個精光,反倒覺得無比地神清氣爽。 周歡自認(rèn)與沈驚月是兩個極端,沈驚月心思太多,凡事又喜歡一個人憋著。可他不行。他怕自己憋到內(nèi)傷,又因內(nèi)傷而扭曲了心。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這世上總有那么一些人,一些孽緣,不知不覺之中就成了你心中永遠(yuǎn)解不開的結(jié)。譬如沈驚月,他就像一個死結(jié),不管周歡愿或不愿,他總在那里。周歡不知道自己與沈驚月會不會和解,也許那一天永遠(yuǎn)都不會到來。不過即便如此他也無所謂,與其虛情假意地把心思藏著掖著,不如把話攤開在明面上,哪怕吵吵鬧鬧,甚至大打一架也行。 只愿不留遺憾,但求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