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尾的烹飪并不需要多少技巧，吊橋?qū)⑷唆~尾巴放上餐臺，拿出砍骨刀，利索地一刀下去，人魚的尾骨就被砍成兩半，再把鱗片刮凈。尾鰭并沒有多少rou，但尾鰭和尾部鏈接的地方還是剩下了一些rou。吊橋用小刀取了一部分，放在一旁備用，就把尾鰭又斷成幾截。

    尾骨最適合用來做魚湯。吊橋掂量了一下人魚的尾鰭，手感有些滑。似乎那里并不完全像其他深海魚那樣，尾部干巴巴的，頂多只能拿來做裝飾。人魚的尾鰭也有連著的皮，如果燉湯，肯定可以提出味道。

    拿鍋，下油，開火。被斷成幾片的人魚尾被放進油里，隨著茲拉的響聲，油面上冒出一些泡泡。吊橋給它翻了個面，看著它的兩面表皮都慢慢變得金黃，就撈上來瀝干油備用。

    在備用的同時，吊橋也煮著一口鍋的水，等水開。

    剛剛切下來的小塊人魚rou，吊橋?qū)⑺鼈兿铝藷嵊?，撒上一些調(diào)味，用鏟子壓著煎烤。因為是連皮一起切下來的，rou粘連著人魚的皮，人魚尾鰭那部分的油脂比較少，更多的是韌，在煎烤的過程中，散發(fā)出一種芝士一樣醇厚的香味。

    看火候差不多了，吊橋把煎烤rou塊撈上來等待它的溫度適宜食用，一旁的鍋內(nèi)水煮沸后，劇烈地滾動著，頂著鍋蓋。他一個抬手，拿開鍋蓋將片狀已經(jīng)煎好的人魚尾鰭倒進鍋里，撒上少許胡椒粉留鮮。

    已經(jīng)燒沸的熱水，卷著魚的鮮味冒出滾滾濃煙，竄入吊橋的鼻腔中撲了他滿臉。煙霧中，吊橋有些恍惚。短短幾個月前，他還在家里等著母親燉魚。幾個月后，他就已經(jīng)在幾萬里的深海，剛剛在深海發(fā)現(xiàn)了一個能震驚世界的遺跡，被足足有房子那么大的海怪盯著，之后自己把魚尾切下來，燉湯。湯滾上來的，是人魚的味道。性欲、原始的生殖的欲望和死亡的欲望結(jié)合在這一道菜里，人類的親情文化和野蠻的捕獵相互纏繞，共同構(gòu)成奇妙的旋律。

    吊橋嘴角不知不覺勾起，說出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的話：“mama的味道……”

    這次的深潛任務(wù)，他也和父母溝通過了。雖然他們有不舍，有難過，只是看吊橋去意已決，也只是多進行了幾次溝通，就讓吊橋上交了任職申請。

    也許下半輩子都見不到了。吊橋笑著抹掉眼淚，繼續(xù)燉湯。等了一會，裝在小盤里的炸rou塊已經(jīng)是可以入口的溫度了。

    他端起小盤子，拿另一只手手捏起魚rou，送入嘴中。就在燉著湯的當(dāng)頭，吊橋樂悠悠地開始邊做邊吃。

    人魚那部分的油脂很均勻，即使煎烤了也不會柴。咬下之后，皮有些嚼勁，有點彈牙。而且也偏厚實，會在嘴中滑走，需要用牙齒固定，固定后再吮吸下面的rou。

    咬下之后rou質(zhì)是粉糯的，但是也嫩。吊橋從壁櫥里隨手挑了一瓶，偏甜的醬汁澆上魚rou，甜咸口。沒幾口就吃完了。吊橋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就又去洗手，回來等湯。又覺得少了些什么，就去外面隨手摘了幾棵海菜過來，又規(guī)劃了一片地方，專門用來模擬陸地環(huán)境種植植物。

    把海菜洗凈切成段扔進鍋里，現(xiàn)在魚湯鍋已經(jīng)開始呈現(xiàn)奶白色。吊橋沒有放調(diào)味料，僅僅靠著食材提鮮。他轉(zhuǎn)身折返回放著芭比貝的小魚缸，芭比貝從辣椒水的刺激里緩過來，慢慢地在水里吐著泡泡。見吊橋過來，也不躲閃，似乎已經(jīng)忘了剛才的事情。

    吊橋伸出手，本來想把小貝拿出來。但他看著大貝一下變得驚慌的眼神，還是改拿了大貝。知道小貝會暫時安全的大貝松了一口氣，看向吊橋的眼神甚至有些感激。

    “謝謝……”大貝的聲音小小的，從它小小的嘴里發(fā)出來。吊橋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大貝：“我要吃你，為什么你要謝我？”

    大貝遲鈍地接收著這個信息，兩秒后，小小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想縮回殼里，卻被吊橋按著，沒有辦法縮回去，只能揮舞著雙臂，揮動一會后就又沒有力氣了。

    芭比貝的貝rou夠吃幾頓，不過秉承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原則，還帶著一些對擬人生物的不忍，吊橋拿出開口器，固定住小貝的兩片貝殼，拿出刀開始切片。順著凸起的一片蚌rou劃下來，利落的刀法讓大貝呆滯了兩秒后，才發(fā)出第一聲慘叫。

    “……嗚哇啊——！”

    這慘叫聲幾乎刺破了吊橋的耳膜，不過尚且在忍受范圍內(nèi)。吊橋拎著那塊被切下來的蚌rou，一片粉嫩的、軟趴趴的rou，沒有血。他順手扔進鍋里，蓋上蓋子，用它來提鮮。

    大貝尖叫的時候，開口器就被彈飛了。尖叫完之后，大貝啪地一下蓋上貝殼，估計一時半會不愿意再出來。

    “好險，還好那個時候手不在貝殼里?！?/br>
    大貝忽然爆發(fā)的力氣著實讓吊橋驚訝了一下。

    吊橋把貝殼拿起來，放進水缸里，再給了小貝一顆糖。小貝還沒有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傻傻地抱過軟糖開始啃，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魚湯小火慢燉，還是需要一些時間。

    拿湯勺撇去浮沫后，吊橋回去看新材料打印出的人魚尾，尾鰭已經(jīng)打印完成。吊橋從打印機上方接過漂浮著的人魚尾，自己動手修理了一下，就拿起一箱人工藥劑，準備給人魚接上。

    繞過一段路，他踏進健康倉，第一眼就能看到人魚呆呆地漂浮在營養(yǎng)液里，看著自己光禿禿的尾鰭部發(fā)呆。因為疼痛，人魚還會時不時地抽動一下。地上不知何時落了幾顆珍珠。吊橋進去撿起珍珠，收進口袋。拿著手中的針筒，對人魚招了招手。

    人魚看著吊橋背包里那個巨大的、陌生的人魚尾鰭，已經(jīng)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尾鰭，下意識地想要逃開，卻因為沒有尾鰭，已經(jīng)無法順暢地游泳，再次摔到地上。

    “嗚、嗚……“人魚微弱地哀鳴著，吊橋伸出雙臂，把人魚攬進懷里。吊橋是人類，體溫多少比人魚高些。

    人魚沒有抗拒吊橋的擁抱。

    它慢慢地也伸出手，抬著指甲，小心地抱著面前那個剛剛才把它的尾鰭割下來的人類。很乖，像一只怕被主人傷害卻依舊依賴主人的大狗。

    “我會幫你安上一個新的尾鰭，一開始會很難受，但是以后你就能自由出去捕獵了。能聽懂我的話嗎？“吊橋每張一次口，就會吐出一連串的泡泡，那個場景有些喜感。即使如此，信息還是傳入了人魚耳中。

    “好……“人魚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般，說出了這個字。

    吊橋松開手，讓戀戀不舍的人魚斜斜躺在營養(yǎng)液中。再給人魚打上一針適應(yīng)劑。人魚的表情一下就變得難受。吊橋也不耽擱，很快地把人魚的新尾鰭給它安上了。他趕著去喝魚湯。

    接上新骨頭的疼痛感，讓人魚幾乎又要暈死過去。后續(xù)的強烈鈍痛一下下敲擊著它的脊髓，人魚一個翻騰，往后退了足足五六米，沖擊出的水流讓吊橋后退了幾步。

    不過這么看來，新尾鰭的能力還不錯。吊橋看沒什么事，就退出了營養(yǎng)倉。讓人魚暫時浸泡在營養(yǎng)液里，是方便它痊愈的最好方案。

    吊橋忙完這陣后，就去清潔了一遍身子，把身上的血腥味沖洗掉大半，回到休息倉躺了一會，才起來看魚湯。

    鍋里的魚湯已經(jīng)呈現(xiàn)奶白色，咕嘟嘟地冒著泡泡，香氣撲鼻。吊橋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再經(jīng)由肺里呼出來，疲憊已經(jīng)消散。

    湯已經(jīng)燉到收了一半水。吊橋撈出一半，盛進碗里。剩下的一半慢慢熬，之后的菜還有機會用到，他只討要這一碗鮮。

    拿起銀勺勺起一口湯，輕輕吹了一會氣，吊橋就將湯送人口中。甜味滲進口中，是鮮甜，也是清甜。他甚至忘了放鹽，單純靠著最天然的食材烹飪。其實鹽也好說，海里的水撈起來曬干，不到半分鐘就能得到一袋鹽。但即使不放，這碗湯也夠味。

    魚尾本來就吸收了海水的鹽分。湯味鮮香厚重，海菜吸收了湯汁的rou香，也變得多汁飽滿。吊橋叼著海菜嚼了幾下，脆脆的，也很香。笑意不自覺地就漫上眉梢。

    岸上哪兒能找到那么好的食材呢，不被灰衣人幾刀捅死就已經(jīng)是足夠的幸運了。

    吊橋索性端起碗慢慢喝，貝rou滑到嘴邊，被他叼起來嚼。貝rou是很緊致的，在口中彈開。吊橋一邊感受著嘴里的美味，一邊把思緒發(fā)散到未來：下次用芭比貝做生切。一定別有一番滋味。

    這還不夠。吊橋端著魚湯，慢悠悠地走到健康倉前，用蓋子蓋住，插上不銹鋼制的吸管。蓋子是半透明的，人魚看著碗內(nèi)的湯，眼神一下就變了。

    “來，嘗嘗吧。“吊橋友善地把吸管遞給人魚。人魚把吸管含住，喉結(jié)順著吞咽的動作而滾動。乖順地喝下了自己的魚尾燉出的魚湯。

    巨大的人造魚尾在人魚的尾部擺動著，亮著悠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