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吳蕊藝真的陰魂不散，陰、魂、不、散。

    林安笛看見坐在自己旁邊笑的快開出花一樣的吳蕊藝感覺這輩子最大的無語可能就是這會了。吳蕊藝看起來興奮得不得了。她今天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辮，用一個發(fā)圈綁起來了。吳蕊藝沒穿她的小裙子了——因為穿不了了。吳蕊藝現(xiàn)在身上套著校服。

    “林安笛，林安笛！”吳蕊藝和前前后后的小朋友打完招呼后用手戳了戳林安笛的胳膊，眼睛里的光閃的好像快溢出來了。“林安笛，我們又在一起啦！”

    林安笛除了頭皮有些繃緊，真是一點點表情都做不出來，想敷衍下吳蕊藝的嘴角也揚不起來。

    “吳蕊藝，”林安笛被她整的頭快大了。“你真的話好多，好煩?！?/br>
    “你不要煩了嘛?！眳侨锼嚢炎约旱囊巫油职驳雅赃吪擦伺?，距離變得接近起來。＂林安笛，你注定是要和我在一起的嘛。連小學我們都是一個，還是一個班，還是同桌?。侨锼嚨恼Z調上揚，最后同桌兩個字簡直就像公雞叫出來的。

    林安笛的痛苦隨著那聲同桌變得逐漸上升起來了。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林葉清不知道走了沒有。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報到，教室里亂作一團。家長們小孩們全都聚集在這個不算大的教室里。噪聲快把林安笛的耳朵淹沒了。

    林葉清給林安笛把桌子椅子都擦干凈，又把林安笛的書包掛好，貼在林安笛耳邊囑咐交代了幾句。林安笛覺得自己算得到噪音的彌補了，因為林葉清的聲音在耳邊很近很近的地方，那里的氣息吹得他后脖頸癢。

    吳蕊藝偷偷瞄著林安笛的側臉，她盯著林安笛的嘴唇看。

    林安笛的嘴好可愛啊，嘟嘟的，好想把臉貼上去！

    吳蕊藝轉過頭，笑的眼睛都睜不開，她的心情從沒有這樣舒暢過。班主任的達老師和mama是表姐妹。她早就提前看過了分班名單，然后給小姨撒了嬌，叫小姨把自己和林安笛分在一起。

    林安笛覺得新開學第一天就如此倒霉。倒霉從吳蕊藝開始。吳蕊藝嘰嘰喳喳的功力他是見過的，好不容易上了小學，怎么還能跟這個女生有糾葛......好煩人。林安笛只想著趕緊到下次調換座位，趕緊跑。

    林葉清接林安笛下學的次數(shù)變少了。因為小學是四點放學。林葉清五點才下班，還要有路程時間。林葉清中午也沒有時間接他放學，因為林葉清的午休只有一個小時，但林安笛中午十一點四十就放學了。這種頻率也不是迪言能夠應付的了。所以林葉清找了一個小飯桌托管班。林葉清覺得舒了一大口氣。小飯桌會接學生放學，然后中午吃飯睡覺，下午再送去上學。林葉清給林安笛報了午晚班，所以下午放學林安笛還會去小飯桌吃了晚飯，等林葉清。

    林安笛好像有點不情愿。林葉清當他是新環(huán)境還不適應，會害怕也是正常的。林葉清去給林安笛買了電話手表。告訴他如果想jiejie了就打電話。林安笛看上去還是沒太高興。

    jiejie這個傻子根本就不懂。林安笛在心里憋氣。自從上了小學，他就很少能吃到林葉清做的飯了。

    但是為了讓林葉清省心，林安笛也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抗拒。他開始規(guī)律的生活，固定的時間吃飯，固定的時間午睡，然后午睡起來固定地吃小點心，再固定地去上學。

    這種規(guī)律在一星期后被打碎的一干二凈。就在吳蕊藝和她mama出現(xiàn)在小飯桌的那個中午，林安笛覺得自己快繃不住了。

    ＂林安笛?。。侨锼噿昝撍齧ama的手，向林安笛跑來，林安笛裝聾裝瞎，低頭繼續(xù)吃自己的飯。然后身邊的凳子就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身體——

    ＂林安笛！我叫你怎么不理我！＂吳蕊藝的嘴都嘟了起來，甜甜的聲音伴隨著微微皺起的眉頭。

    林安笛無語了。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林安笛停下筷子，眼睛都沒有往吳蕊藝那里瞟。＂你mama沒教過你？＂

    ＂為什么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浚偛诺牟豢炝ⅠR散的無影無蹤，吳蕊藝睜大眼睛瞧著林安笛。

    ＂女孩子吃飯說話很不好看。＂林安笛撇下這句話就不再理吳蕊藝了。他去夾盤子里的丸子，但是圓滾滾的怎么也夾不住。最后林安笛沒了耐心，用筷子粗暴地扎穿了丸子，放進嘴里。捅破丸子的瞬間很爽，好像被吳蕊藝惹得不適都發(fā)泄出來一點。

    ＂哦，＂吳蕊藝的臉紅撲撲的，她不知道怎么有些不好意思。

    吳蕊藝不去看林安笛了。她跑去找了mama。

    ＂mama，林安笛就是這個小飯桌?。侨锼嚀u著mama的胳膊，＂我就要在這里。＂

    吳蕊藝的mama給她辦好了手續(xù)，但今天還不住，從明天開始。吳蕊藝要走的時候剛好小朋友們都吃完飯，是休息時間。她拽著林安笛的胳膊忽視林安笛的抗拒，把他拉到mama面前。

    后面說了些什么吳蕊藝不記得了，就記得mama囑咐林安笛說＂蕊藝比你小，是meimei，多多照顧她＂。然后吳蕊藝的臉立馬紅了，像火燒了般通紅。

    吳蕊藝從那天起開始不叫林安笛全名了，她叫＂安笛哥哥＂。

    ......

    林葉清靠著床頭看書，林安笛在旁邊的小臺燈底下寫功課。林葉清的眼睛時不時從書本離開，瞄一眼林安笛。林安笛沒有注意到她，做功課做得很專注。

    過了一會，林安笛放下了筆，開始整理書桌。林葉清有點失望。她思考糾結了半天，最后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來了。

    ＂林安笛，功課都會嗎？＂

    林安笛點點頭。他最近話好像變得更少了。

    ＂有沒有不會的問題，給jiejie看看？＂林葉清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又問道。

    ＂jiejie，＂林安笛把書桌整理好，上了床進了林葉清的懷里。林葉清的書掉下來不小心拍到了他的頭，林安笛小小的縮了一下。

    ＂沒有不會的。老師留的題都像是給傻瓜出的。＂林安笛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他自己也覺得無趣。因為太無聊所以做功課都要睡過去了。

    ＂啊......＂林葉清的嘴角抽搐起來。

    她其實很向往林安笛向她請教問題的場景的。什么字不會寫啦，數(shù)學題做不出來啦，英語看不懂啦，等等等等。雖然自己也沒有上完高中，但對于小學三年級內的東西她還是自信的。

    結果林安笛根本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林葉清在心里默默哭泣。其實這算個好事？林安笛的腦子好像很夠用，算聰明，說不定以后是個學習好的孩子。而且林安笛看上去不太喜歡玩，他就是做完功課然后看點課外書。有時候不看，會預習英語課文。

    林葉清給他買了電子辭典。她怕林安笛不會用，所以買的是那種點讀筆。林安笛好像很喜歡這個東西，這是他臉上少有的能看出來明顯喜歡什么的表情。林葉清后面問他為什么喜歡點讀筆，但是對別的沒那么喜歡呢？林安笛干干脆脆地回答：＂點讀筆很方便，節(jié)省時間，有用。別的沒什么用。＂

    林葉清心里再一次給崽子跪了。她知道林安笛就是沒什么情緒，但是連點喜歡的東西都沒有是不是真的哪里不對勁？她默默想，干脆最近哪天再帶林安笛去趟醫(yī)院吧。

    林安笛不是沒有喜歡的東西。他喜歡林葉清。林安笛也不是沒有別的情緒。

    他最近的情緒顯露在兩個方面。

    一個是班級里的女生都很喜歡圍著他。他很煩。女生們都看得出來，林安笛長得最帥，所以都想和林安笛親近。這件事把吳蕊藝氣的半死，她有時候會態(tài)度很差地對那些女生，結果吳蕊藝的好人緣就少了一小半。

    另一方面是男生對于林安笛的態(tài)度。群體對于一個突出的人是會排斥的，這點在小孩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班級里沒有和林安笛關系好的男生，而林安笛耀眼的存在也讓那些班級里其他的男生反感。

    ＂以為自己長得好看就了不起。＂四個男生坐前后桌把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并打量著遠處正被女生包圍的林安笛。

    ＂就是，一天不知道在拽什么。＂另一個男生附和道。

    ＂哎，你們聽說沒？＂一個男生神秘兮兮地把頭靠過來，＂聽說林安笛沒有爸爸mama！＂

    ＂什么？＂另外三個男生都驚訝了。＂那他就是孤兒？＂

    ＂哎呀不是，＂挑起話題的男生嘴都趕不上了。＂他有個jiejie。是他jiejie養(yǎng)他。＂

    ＂嘖嘖嘖，＂有個瘦瘦的男生露出鄙夷的眼神，＂那他就是沒爹媽教養(yǎng)的咯？＂

    ＂這就是大人們說的那個?。⒁粋€男生興奮地把手一拍，＂有娘生沒娘養(yǎng)?。?/br>
    ＂哈哈哈哈哈?。⒛猩鷤兇笮ζ饋怼Ｂ曇粲悬c太大，傳到林安笛那邊，女生們都盯著這邊看。

    ＂林安笛！＂一個男生興奮地扯著嗓子喊，＂聽說你是個孤兒，有娘生沒娘養(yǎng)?。?/br>
    教室里安靜了兩秒，然后有不少人開始小聲嗤嗤地笑起來。

    從那以后，男生們見了林安笛就喊＂沒爸沒媽的孤兒＂。林安笛懶的理他們，每次就像看不見這群人一樣該干嘛干嘛。

    吳蕊藝氣壞了。有次又來一個頭發(fā)短短的男生來林安笛這里的桌子得瑟。還是用那套孤兒來刺激林安笛，結果林安笛沒有反應。吳蕊藝在旁邊氣的要打那個男生，那個男生躲著，大喊一聲：＂聽說你jiejie也是個婊子！林安笛是個婊子養(yǎng)的！哈哈哈?。?/br>
    咚——?。。?/br>
    巨大的一聲，把班里的人都嚇了一條。那個起哄的男生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臉上有比那聲音還要大的疼痛傳來。

    ＂我警告你一遍，＂十歲的林安笛已經長得比其他人高了不少，＂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就讓你爸你媽沒有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