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末尾，石陸離太陽最近的時刻，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熱氣席卷而來，火星子閃爍在石陸眼前，想跨過去摘下太陽的人卻站在原地祈求太陽撞進懷里，這樣才不會為自己擁有它而愧疚。

    大多數(shù)人喜歡用語言去表達自己的心意。他們用辭藻裝點愛意，用誓言包裝，獻給戀人。這是一份不用書寫的契約，聲音落下就會消失的話語，承載著感情刻在兩個人生命里，成為雙向捆綁的繩子。

    石陸翻遍單調(diào)的回憶確認，沒有人會默認一段關(guān)系。默認算什么呢？沒達成共識兩個人，還沒開始，又怎么繼續(xù)？所以他們開口，他們傳達，他們確定，他們約定。那和俞硯算什么呢？在俞硯心里又怎么界定兩人的關(guān)系呢？挑明詢問怕失去，模糊往前怕失去，僵在原地又成死局。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這么不上不下，足夠親近又不夠親密。

    想要更特別，想要……更親密。

    伍寧原敲門過后走了進來，石陸看見他手里的袋子心里的郁悶又消散了一些。伍寧原把俞硯交給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石陸問他“俞硯呢？”伍寧原：“放下東西就回去了?！?/br>
    石陸打開，里面是俞硯做的蛋撻。石陸的心一下就柔軟了下來。俞硯對他上心，是不是在乎？這種行為上體現(xiàn)出來的關(guān)心，在琢磨出來出來以后竟然比甜言蜜語更讓人迷醉。

    石陸仔細看了一下數(shù)量，然后叫住要走出門的伍寧原，帶著點兒隱秘的炫耀。“俞硯做的有點多，你拿兩個過去?！?/br>
    伍寧原就接“俞硯給辦公室的也送了，我們回去分一下就行了?！笨粗懤湎聛淼哪樣众s緊加了一句，“不過沒你的多，我再拿兩個。”

    伍寧原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石陸翻滾的情感，一下子凍住了石陸，叫人渾身發(fā)冷。果然……也沒多重要。俞硯給他的體貼關(guān)愛，也給了別人。

    俞硯當然溫柔體貼，畢竟那些人都這么說過的。他們呢？年輕，漂亮，還能配合俞硯。所以自己有什么底氣要求俞硯只看著他呢？為什么不能只看著我？為什么一開始走過來，又把目光看向別人？石陸一瞬間幾乎有些怨恨俞硯。

    石陸沉進湖底，四周灌滿消極，嗆入口鼻，讓他窒息。俞硯給他救贖的希望，又把他丟進悲傷，是俞硯帶來的痛苦，才讓他無法承受。原來從一開始，石陸就沒想過俞硯會這么讓他難過，所以一點的刺激都讓人幾乎窒息。一起沉入湖底吧，石陸想成為一株藤蔓，勒緊俞硯，枝條纏住他的每一寸肌膚，就這么糾纏著一起沉淪，只有兩個人。石陸想獨占太陽。

    冬天的夜晚來得比其他時間都要快，轉(zhuǎn)眼間就從黃昏跨進夜晚。石陸跟著夜晚一起走進俞硯的房間。第一次，出現(xiàn)在俞硯家里，石陸卻無暇觀察，他在籌謀一場獻祭。

    俞硯有些驚訝，驚訝石陸突然的往前一大步。按照俞硯的設(shè)想，他會耐心的逼近獵物。不過問題不大，快一步，俞硯也能調(diào)整自己的節(jié)奏。于是他也踏著夜晚走進房間。

    石陸脫掉他的西裝外套，站在俞硯的床前審視著俞硯的床鋪，石陸轉(zhuǎn)頭，明亮的燈光下，石陸臉上的表情嚴肅又鋒利。石陸帶著責備的語氣審問俞硯，“這床上還躺過別人？”俞硯給氣笑了。這是哪兒受了什么刺激，把氣撒在了自己身上？俞硯可以寵他，但是不會允許無理由的鬧騰。寵物不聽話了怎么辦？欠一頓教訓。

    俞硯抬手關(guān)掉燈，黑暗中步步逼近。他攥住石陸的領(lǐng)帶，然后傾身壓下，讓兩個人砸進柔軟的床鋪?！澳阕约禾梢幌虏痪椭懒耍俊庇岢幍穆曇粼诤诎抵写闵狭舜巴獾暮疀?，突然的黑暗讓石陸呆愣住，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直到被俞硯推倒，又被俞硯的語氣凍住。石陸驚慌的抓住俞硯的手臂，手指用力到捏痛俞硯?！坝岢帯笔懙穆曇敉瑯拥幕艁y，“俞硯，太黑了。什么看不見了俞硯，我……難受”

    俞硯的不爽就這么荒唐地消失，俞硯起身打開燈，刺眼的冷白光讓兩個人的眼睛都有一瞬間的刺痛，俞硯皺眉，走出房間。石陸用手臂擋住眼睛，大口的吸氣。俞硯走出去了，石陸坐起身來，看著打開的門茫然無措。是我搞砸了，石陸心里想著。是我發(fā)脾氣質(zhì)問俞硯，是我惹他生氣了。

    俞硯拿著書房的臺燈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石陸這么茫然地坐在床上，看到他進來的時候眼睛里又亮起光，就這么柔軟了下來。俞硯插上臺燈，關(guān)掉臥室的燈，然后坐到石陸的兩腿中間，正面把石陸攬進懷里。石陸的手臂收緊，像勒緊獵物一樣，緊緊纏住，頭枕在俞硯肩上。

    “對不起石陸，剛才不該跟你發(fā)脾氣，嚇到你了，是我不對?！庇岢幏跑浟苏Z調(diào)安撫他。石陸閉眼，聽到了俞硯的話，思緒卻還漂浮著游離。石陸把自己的頭埋得更深，鼻子貼近俞硯裸露的脖頸，深深地吸氣，俞硯的味道就鉆進他的身體。兩個人的第一個擁抱，一個驚慌，一個愧疚。

    嘴唇貼著俞硯的皮膚，說話時的震動也忠實地傳遞給對方，“俞硯，你做什么都可以。只有我好嗎？調(diào)教我，馴養(yǎng)我，怎樣都好。我快發(fā)瘋了俞硯。你怎么能，怎么能對別人也這么好。”講到最后石陸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不安籠罩下的石陸，突然有些想哭。

    俞硯從上到下?lián)崦懙募贡?，一頭驚慌不安的鹿，扎進了獵人的懷里?！霸趺淳陀袆e人了，只有你啊。講不講道理啊小鹿兒？”俞硯提到這個，石陸心里的氣悶又卷土重來，堵得石陸眼睛里的水汽無法返回，爭先恐后地滾落眼眶，砸進俞硯的皮膚，砸進俞硯的心上。

    “你給我的，你都給過別人。為什么不能只給我？”面對石陸的質(zhì)問，俞硯哭笑不得，同時看著石陸更像一個鬧脾氣的小孩。俞硯問他，“我拿什么給別人了？”石陸不肯回答，眼淚不停止，非要俞硯自己想明白。俞硯認真的回憶，今天也就給石陸送了蛋撻，然后？嗯，蛋撻？俞硯笑了出來，揉揉石陸的后脖子，“給伍寧原的都是第一次烤出來的，怕不好吃全給他了。這樣也生氣么小鹿兒？”石陸就是委屈，哪怕俞硯有自己的理由。

    石陸還不滿意，俞硯就繼續(xù)哄，“你說說，我還給別人什么了，以后只給你。”石陸剛好一點的情緒又開始委屈。俞硯的擁抱好像把他身體里的水份都蒸成了水滴，俞硯灌進石陸身體的悲傷都變成眼淚掉了下來?！坝岢?，我沒辦法配合你的調(diào)教，你就會走是不是？”

    俞硯這次沒有笑，認真的回答他，手上還繼續(xù)撫摸著他的脊背，“石陸，那不是必要的。也不會有別人，我也只想帶你回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俞硯剖開自己，讓石陸摸到他的真心?！拔乙埠茏运降氖?，你要走，就只有現(xiàn)在這一次機會，現(xiàn)在不走，以后想走的話，”俞硯貼近石陸的耳朵，讓他忽略不掉這句威脅，“我會折斷你的腿，把你抓回來。”石陸只是蹭蹭俞硯的脖子，抱住俞硯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

    “我的了”俞硯笑著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