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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朝唯一的王爺成了天下百姓心中的亂賊。 逼宮當日,璟卿領(lǐng)著從小就效忠于她的暗衛(wèi)們正在王城外的竹林里廝殺,一襲白衣染成了絳紅,落拓不羈的眉眼里終于現(xiàn)了平生從未表露的嗜血。 “你真要給我安個叛國通敵的罪名,那我認下便是?!?/br> 她劃破離她最近的璟衛(wèi)們的喉嚨,眼睛卻直直看向不遠處背著手站得云淡風(fēng)輕之人。 “璟卿囂張跋扈,禍亂朝綱。朕已忍其多時,未料其勾結(jié)外族,結(jié)黨營私,如今更是舉兵造反,其罪當誅?!?/br> 男人沒有回頭,一片冷硬的聲音散在腥味里,沖垮了她的戰(zhàn)意。璟卿收劍,瞇了瞇眼,抬腿間踢開一人,轉(zhuǎn)瞬便站于皇帝身后。 “璟遇,你真是布了一手好棋?!?/br> 她的親衛(wèi)已經(jīng)死的七七八八,掀不起多少風(fēng)浪,她沒去看那成堆的尸體,任由血液從劍尖落下,浸濕了自己的裙擺。 “還得多謝璟王相助,早早便制住當朝唯一的鎮(zhèn)國將軍,朕已無后患之憂?!?/br> 聞言,璟卿攥緊了劍,眸色淡淡,開口間了無風(fēng)浪:“如此,葉家便不足為懼。” 那頭對她又硬又兇的狼崽,終究是因她成了這亂世的犧牲品嗎? “沒了葉汀,葉家便是一盤散沙。朕只需坐山觀虎斗,便可得這漁翁之利,不是嗎?” 璟卿抬手間已將劍架在皇帝頸邊,周圍的璟衛(wèi)紛紛朝她撲來,然陷入危局的男人不慌不亂地擺了擺手,微微偏頭看向一側(cè),“你真舍得殺我嗎?卿卿?!?/br> “閉嘴!” 璟卿收手時刀鋒把那白玉似的皮rou劃出一道血痕,下一瞬竟是反手直直捅進自己胸口,男人未料此變故,聽得一聲利器刺破血rou的聲音,捂著脖子轉(zhuǎn)身,只見往昔張揚肆意的女子眼角有一滴似淚晶瑩。 “你瘋了?!”他急急按住她往下墜的身體,一邊點了她身上好幾處止血的xue道。 可惜如今已經(jīng)遲了。 這一劍正中心脈,如何挽救都是無力回天。 “如你所言……我欠他一條命……”璟卿笑得薄涼,看向男人的眼神里有著解脫的慰然。 這輩子終究是看錯了人,交錯了心。 “七歲那年……我贈你的、白鳳玉佩……請你……毀了吧……” “七歲什么?玉佩?你胡說些什么東西?璟卿!你給我老實活著!” 然,璟朝唯一的王爺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身死魂銷了。 她這一生最對不起的,是那葉家的小兒,劃破這璟遇一劍,賜自己一死,便算是還了這份罪罷。 葉汀如今成了葉家的一株獨苗。 璟朝背靠大贏,左右則盤著兩蠻夷之地,邊疆戰(zhàn)事小打小鬧每天都在上演,征戰(zhàn)數(shù)年間,唯一的薄弱點全靠西北的葉家世代鎮(zhèn)守。 鎮(zhèn)國將軍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過百來口人,絕大多數(shù)戰(zhàn)死沙場,到了璟卿的jiejie當朝這一代,嫡系血脈更是只剩下葉汀一個。 璟琦以安撫鎮(zhèn)國將軍府之意,在葉汀幼時便讓他嫡系一家遷至皇都,賜華府田地,說是讓這獨苗安穩(wěn)長大,將來報拳拳愛國之心。 葉汀總角之際,在傳聞里是個唯唯諾諾,怯懦膽小之人,世人皆道葉家忠良的名聲毀在了他身上,皇帝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安生待在府里,賜了個將軍之名,卻將實剝了個干干凈凈。 直到邊疆戰(zhàn)事告急,老一輩的將軍們個個以身殘體弱拖延時間,璟琦大手一揮,將葉汀安了個威武大將軍的名號,讓他去前線殺敵報國。 當時還未及弱冠的葉汀匆匆趕往西北,只用三天時間便解了燃煤之急,之后幾天更是捷報頻傳,不足一月便將敵寇給打了回去,璟朝更是與大贏簽下了交好的協(xié)議。 回城當日,一身玄色鎧甲的葉汀坐于馬上,目光冷冽肅穆,不似從前坊間嘲笑許久的葉家廢子。 而當時,璟卿走在路中間,左右手各摟一嬌俏男子,好不愜意瀟灑。 “將軍?!?/br> 葉汀伸手制止副將下馬的動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攔在他隊伍面前的王爺,眉毛不動聲色地皺了皺。 “葉汀拜見璟王,今戰(zhàn)事已了,需速速回朝面見圣上,還望王爺體諒末將傷勢未愈,無法下馬行禮?!?/br> “哦?葉將軍受了傷?”璟卿眼皮微抬,視線停在正首騎在馬上的男子身上,語氣淡淡,“不如,本王送將軍一程,如何?” “多謝王爺,只是王爺千金之軀,現(xiàn)下又……”他掃了眼璟卿身側(cè)兩名打扮暴露的男子,聲音沉了幾分,“現(xiàn)下又要務(wù)纏身,末將自行前去便可?!?/br> “喂,璟卿,聽見沒,葉汀這小子諷刺你呢。”右側(cè)的妖艷“男子”壓低了聲音,笑道。 “給他膽了,葉家的廢子而已,不過解決了一小小戰(zhàn)事,便如此目中無人可還了得?看本王如何治他。” 松了手,璟卿松開兩男子,飛身躍起,下一刻便坐于葉汀馬上,一把竹扇正巧擱在他下巴處、迫著他抬頭。 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嗎? 葉汀眼底一絲暗暗的氳色涌過。 可竹扇的主人卻忽然移開了扇子,從衣袋里掏出一小瓷瓶,捉了他的左手,將瓷瓶放于他手上。 “葉將軍行軍打仗多日,著實辛苦。這是本王府上特制的傷藥,望將軍早日養(yǎng)好身體,以護我璟朝盛世安康?!闭f完,便急急下馬,連那兩名男子都沒顧上,朝著人群里跑去了。 葉汀在原地愣了數(shù)秒,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瓷瓶,發(fā)現(xiàn)瓶身刻著一個卿字。 璟卿一連從城頭跑到了城尾。 兩名妖艷男子尋著她的時候,她正扶著一家酒店的柱子大口喘氣。 “璟卿,你跑什么???不是說了給那小子一個教訓(xùn)?你怎么還送上藥了?” “是啊,王府的傷藥有價無市,真是白白便宜那小子了?!?/br> “……行了,我乏了,你倆趕緊把衣服換了隨我回去吧?!?/br> 璟卿神色復(fù)雜地盯著前方。 身后是她兩個早就死在那場大火里的暗衛(wèi),而剛剛她還跟同樣葬身火海的葉家小子同騎在一匹馬上,自己的竹扇更是挑著對方的下巴。 這不就是當年初遇時的事情嗎? 她這算是,回到了過去? 那她親jiejie現(xiàn)在還在皇位上坐著,她也沒有將那人面獸心的堂弟給推上龍椅,璟朝的風(fēng)起云涌還未到來。 那頭狼崽子,也還活著。 她若沒看錯的話,剛剛那頭小狼崽子被她調(diào)戲時,似乎眼睛里沒有慌亂,反倒是…… 她抿了抿唇。 為何她從他眼睛里看到了痛楚? 如果不是她回來,估摸著現(xiàn)在京城里已經(jīng)傳遍了當朝王爺抱著葉將軍一路輕功去了皇宮的消息吧。 當年做此事?lián)p他名聲,實在是自己弄得過了頭。本意是削削他的盛氣、讓他免于被有心人惦記,只是沒曾想后來京城中傳她的軼事、必定會提到這一過往,連帶著他的清白也被她給毀了個徹徹底底。 璟卿搖了搖頭,往王府方向去了。 罷了,這一次,她便護著他些吧。 按照時間算的話,不久后便是京城的才子佳人們一同參加的百花會。百花會一年一次,公子小姐們都會在這天出家門,趕往百花樓,以文采比試,獲勝者便可在場選一位心儀之人,在樓頂一起品這百花樓獨有的百花露。 璟卿的丫鬟站在門邊低聲問:“王爺,今年的百花會,您去嗎?” 璟卿抿了一口苦茶,擱下杯子時點了點頭。 “自然。你且叫上玲瓏跟琳瑯,她們知道該怎么做。” 玲瓏與琳瑯便是璟卿那日摟著的兩位“男子”。 這閑散王爺?shù)拿暎瑲饋磉€真是得費一番心思。 每日出門還得叫上暗衛(wèi)扮作男子,作一副風(fēng)流像給外人看。璟卿“嘖”了一聲,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上寫字。 回來這些天,她那好堂弟真是情深意切,送她的東西都堆了滿滿一柴房。 這次百花會,她可是要給他送上一份大禮。 一身紅衣的璟卿踏進了百花樓。 四下整整齊齊道了句“參見王爺”,璟卿點點頭,便往角落走去。 她可瞧見了位新鮮客。 “嗯?葉將軍也有如此閑情雅致?” 葉汀放下手中的扇子,施了一標準大禮,“回王爺,葉汀自知才情不高,特來學(xué)習(xí)些皮毛。” “如此甚好。本王難得有惜才之心,想來將軍來此便是懷有好學(xué)之意,本王不請自來,愿為將軍指點一二。” “那便,多謝王爺了?!?/br> 葉汀斂在陰影里的眼睛看不出什么異樣。 她這是為何?突然來找他? 難道是終于想通了璟遇那等人不應(yīng)接近? 罷了。 是他錯了。 葉汀余光撇了撇留他一人坐于此而自己卻站在璟遇身邊的王爺。 不過是個表里不一的陰狠之人,為何他總能讓身邊的女子傾心相對? 一口氣喝完了茶,葉汀起身便想離開這百花樓。 反正她現(xiàn)在忙著哄那位主,他留或不留,她大抵是不會在意的。 只不過,就這么離開,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喚來侍衛(wèi)耳語幾句,他往璟卿那邊走去。 “王爺,葉汀家中還有急事,今日先謝過王爺教導(dǎo)之恩,改日再請教王爺學(xué)問之事?!?/br> 璟卿歪頭看了看葉汀,眸子里閃過一絲疑惑。 他這是怎么了? 總感覺說到“教導(dǎo)之恩”這四個字時,他似乎是咬牙切齒的樣子。 “既如此,葉將軍快回府去吧。學(xué)問之事改日再談?!?/br> “葉汀謝過王爺,葉汀告退?!?/br> 他回頭才走幾步,邊聽得身后傳來一聲: “卿卿,你怎的教那武夫……” 呵。 好一個卿卿。 叫得如此好聽。 他攥緊拳頭,大步往百花樓外走去。 “今日這百花露,卿卿可是勢在必得?” 璟遇眉眼間蘊著幾分挑逗,向璟卿湊近了些,一股脂粉香朝她撲鼻而來,她皺了皺眉,忍著沒將他推開。 現(xiàn)下還不是時機,暫且讓這人茍活著。 jiejie那邊自是無需顧慮,她得在璟遇動手前將他與他背后的勢力連根拔起。 “當然,屬于我的,誰也搶不走?!?/br> “那遇兒先恭喜卿卿了?!?/br> 璟卿帶著璟遇上樓時,朝窗戶處撇了一眼。 不知是哪兒來的閑人,喜歡跟在她身后呢。反正她這閑散王爺也不怕被人看穿了去。 等小廝端了百花露上來,璟卿親自給對面的男人倒了一杯。 “遇兒,快嘗嘗。” 她笑著,嘴角上揚的角度剛剛好,語氣殷切,神色討好。 指甲在鋪了綢布的桌面上劃了幾劃,璟遇那張得意的臉頓時沒了清醒,栽在桌上。 她站起身來,狀似急切地搖了搖男子的肩膀。 “遇兒?遇兒?怎的忽然醉了?” 見四下無人,璟卿將人放倒在地上,手指在對方胸口處用力一扯,將衣服解開,正要伸進去摸一摸,手腕忽然被人捉住。 她暗自一驚,抬頭望去,直直撞進去而復(fù)返的葉汀那雙怒火中燒的眼睛里。 “沒想到王爺也是個乘人之危的小人,是葉汀高看了。” 怎會是他? 璟卿不動聲色地將手扯了扯,沒有扯動。 這狼崽子用這么大力氣? 她只好皺眉瞪他,聲音帶上些冷怒。 “本王勸葉將軍獨善其身,不要來趟這趟渾水為好?!?/br> “......王爺真要如此?” 葉汀沒有松手,偏硬朗的五官里不知怎的生了副脆弱的模樣,眼睛通紅一片,語氣也有些抖。 璟卿心下漏了一拍,手上使的勁漸漸弱了下去。 她這是怎么了? 傳言中兇狠彪悍的葉家小兒也有如此一面,看得她都不忍心斥責(zé)。 “我取回我的東西罷了,你,誤會了?!?/br> 她暗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為何,就給他解釋了緣由,明明將他趕走便好。 這次來,不過是將給璟遇的白鳳玉佩,拿回來罷了。 “……”葉汀的表情閃過一絲錯愕,數(shù)秒后終于放開她的手,連招呼也不打就施著輕功離開了。 璟卿沒再多想,在璟遇身上摸了片刻,沒發(fā)現(xiàn)自己要的東西,只好喚來暗衛(wèi),吩咐他們料理這后事。 當晚。 估摸是夜晚這月色太過悲涼,璟卿難得失眠,干脆換了身夜行衣,出門去。 家家戶戶一片燈火闌珊,她借著顆夜明珠在巷子里來回穿梭,不知不覺中回到了百花樓處。 這樓其實是她名下的產(chǎn)業(yè)。 前世因璟遇喜歡,后來便將這百花樓送給了他,沒想到會成為她“造反”的一大據(jù)點。 璟卿施展輕功,躍上了樓頂,剛輕輕踩上木質(zhì)欄桿,便發(fā)覺白日所處之地多了個人。 她壓低動靜,仔細瞧去,暗淡月光下分明有一男子正坐在她白日里坐過的位置,舉手投足間盡是肅殺之意。 背影有些單薄,從身形來看,十分像是…… “?”男人發(fā)覺了她的存在,飛身離開,踩上另一處樓的屋頂,璟卿心下疑惑,跟了上去,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武功還算不錯,數(shù)個來回之間也沒教她追上。 莫不是璟遇派來的人? 她心下一緊,手指夾住一小刀,朝對方擲去,正好沒入他肩部,聽得一聲悶哼。 這下看你往哪里逃。 璟卿很快追上去,伸手拍向男子后背,對方身體歪了歪,重心不穩(wěn)就要往下掉去,她急忙拽住他腰帶將人朝自己這邊一扯,斗篷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這狼崽子沒事大晚上又跑百花樓干什么?! 璟卿自知刀上抹了小劑量的毒藥,看著陷入昏迷的葉汀閉著眼乖乖任她摟著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慌亂。 麻煩。 璟卿干脆打橫抱起他,飛快地往自己王府趕去。 怎的這么輕?原以為一個行軍打仗之人該是重得多才對。 沖進屋子時把丫鬟們嚇了一跳,璟卿讓丫鬟去庫房取了解藥,然后親力親為地脫了葉汀染血的上衣,涂了些麻藥,將小刀拔了出來,再用解藥抹在其上。 丫鬟們皆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們家又懶又癱的王爺何時這么勤快地照顧過人?還是一個沒什么交情的將軍? “下去吧,今夜我守著他。” 璟卿揉了揉太陽xue,皺著眉頭。 “是。奴婢告退?!?/br> 不點燈是璟卿多年來的習(xí)慣。 眼下一切忙碌完,熄了燭火,她靠著床邊假寐。 聽著葉汀的呼吸聲竟生出些許好久未見的困意。 “……卿!” 她擱在床邊的胳膊忽然被兩只手抓住。 睜開眼便看見葉汀一臉恐慌地往床內(nèi)縮去,拽著她的手不肯放。 這是怎么了?怕成這樣? 她不解地站起來,然而被他拽著脫身不得,無奈之下只能爬上了床,用疑惑的眼神掃視著他。 “…不要……不要!” 葉汀顫著聲,拽得更緊了些,身體朝她這邊靠了過來,聲音里似乎還有一絲哭腔。 璟卿低頭,用空著的手抹了抹男人的臉,才發(fā)現(xiàn)對方額頭上汗如雨下,顫著抖著,似乎看到了驚恐不已的事物。 難道是…… 她撇了撇嘴,扯出自己的手,轉(zhuǎn)而將人往懷里抱過來,輕輕拍起了對方的背。 懷里的人似乎被這招給安撫得恰到好處,不一會兒便又睡著了。 沒想到啊。 璟卿閉了閉眼。 葉汀這小子竟然怕黑。 第二日一早,趁著人還未醒,璟卿將人抱起,在朦朧中一路跳躍,成功趕在對方睜眼之前將人送到了將軍府,循著守衛(wèi)的數(shù)量,她踢開窗戶跳了進去,將人放在床上,又拉起一床被子往人身上蓋去,而后飛奔出窗,離開了將軍府。 堂堂一國的王爺,竟如做賊一般。 不過璟卿顧不得那么多。 若是讓他醒來看到是自己,昨夜之仇指不定要被他怎么報復(fù)。 她實在不想將他再扯進這渾水中了。 然葉汀在她離開屋子的一瞬便醒了過來。 這一夜被她抱著,被她溫柔上藥,還被她哄著睡覺,實屬以往不敢想之事。 她以前巴不得他離得遠遠的。 如今她如此做法,只希望不是她需要造局,引他來做犧牲之人,成全他人之事了。 璟卿回去后接到一圣旨。 她那好脾氣的親姐大發(fā)雷霆地讓她扮作副將,隨軍出征,一是為監(jiān)視軍隊諸人,二是,遠離璟遇這等有心人。 璟卿皺了皺眉,終究是差人拿來她那易容的寶貝,給自己上了個妝。 果不其然,葉家接到一紙密令,令其盡快招兵買馬,趕往西北鎮(zhèn)守邊疆。 葉汀忙得根本顧不上去想之前發(fā)生的種種事,直到圣上派來的新副將站于他面前時,他有一瞬的恍惚。 眼前的分明是個男子,緣何讓他感到有幾分熟悉? “將軍?” 聲音,還好聲音不像。 葉汀回過神來,咳了一聲,吩咐其去點清新兵數(shù)量。 是他魔怔了。 她堂堂一個王爺,用得著費心思潛進他這小小軍營嗎? 璟卿百無聊賴地耍著自己腰間掛著的劍,斜眼看向左前方的葉汀。 看上去一點也沒受傷的樣子嘛,果然是武將,身子底比那璟遇之類的男子好多了。 一上午葉汀都在忙活來忙活去,給新兵耍著長槍時行云流水,一臉殺伐之氣,跟她昨夜看到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直往她懷里躲的人大相徑庭。她莫不是因為時間倒退的原因給摔壞了腦子? 另一個副將拍了拍她。 “將軍瞧著你好久了,你快別偷懶了?!?/br> “我這不是在觀察周圍情況嘛。”璟卿無所謂地笑了笑,心里卻沉了沉。 她可是時不時都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 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這易容術(shù)當年把她老王爺夫妻倆唬得都看不出啊。 定了定神,璟卿下馬,一本正經(jīng)地跑到葉汀身邊,裝作無意地大力拍了拍他肩部受傷的地方。 “嘶!” 嘖,還知道疼。 葉汀轉(zhuǎn)過身來,一臉怒氣,正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這么以下犯上。 璟卿朝他笑了笑。 “......” 為何,連笑容都像極了? 葉汀一時間忘了斥責(zé),臉上的憤然戛然而止。 “稟葉將軍,末將剛剛視察了周圍,暫未發(fā)現(xiàn)敵情,特來問將軍今夜是否在此處歇腳。” 睜著眼睛說瞎話。 璟卿承認,她是故意的。 皇姐把這苦差事交給她,讓她來扮什么副將,她還不如做個暗衛(wèi),默默跟著軍隊就是。 現(xiàn)在還要跟這群大老粗待在一起,干脆她自己把自己踢出去得了。 然而她想象中的“開除軍籍”并未到來。 葉汀往后退了退,背過身應(yīng)了一聲:“依你之言,就在此處吧?!?/br> ??? 什么情況? 這狼崽子看不出她是來搗亂的嗎?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來。 本來葉汀的營帳跟璟卿的挨在一處,為了節(jié)省時間,他干脆讓士兵們將他的營帳與璟卿的合在一起。 當璟卿脫了一身鎧甲捂著鼻子進營帳正準備往草席上一躺,就見其上半坐著一人舉著兵書看得興起。 ???小狼崽子? 她皺著眉裝作自己什么也沒看到的樣子,正要退出去,就聽得一聲咳嗽。 “荊副將是吧?你對本將是有什么意見?”葉汀不滿地看著她。 “......當然沒有,只是一時見到葉將軍英武姿容,有些找不著北。” 這該死的,在花樓里調(diào)戲小公子鍛煉出的求生欲。 “.....咳咳!那便做好你的事吧,如今形勢也是迫不得已?!彼拖骂^,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原因,她似乎看到他耳朵紅了一片。 算是對合營帳的解釋嗎? 璟卿摸了摸鼻子,打算往一邊慢慢退開,靠在了一根柱子上,眼神飄飄忽忽,不自覺又看向了被燈光照得有些曖昧的地方。 葉汀沒穿那身玄色盔甲,一身中衣,胸前敞開了一些,若隱若現(xiàn)的肌rou就被璟卿輕易看了去,不禁讓她有些燥熱。 不得不說,這身體,昨晚摸起來也很舒服。 “怎么了?”葉汀忽然抬頭,跟璟卿的眼神對視。 被抓包卻毫不心虛的王爺繼續(xù)盯著看。 “瞻仰將軍的英容罷了?!?/br> “......你倒是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br> 葉汀放下兵書站起身,背對著璟卿,復(fù)又彎下腰將一件小巧的東西捏在手里,塞進衣服。 “......將軍!”璟卿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你背后,似乎流血了?!?/br> 葉汀一愣。 估計是白日沒注意,傷口又裂開了。 他沒作聲,走去桌邊坐下,摸出一瓶藥,脫了半邊中衣,看情形是要給自己上藥。 璟卿瞇了瞇眼,發(fā)現(xiàn)他手里拿著的正是自己給他的那瓶藥。 ……這傻子。 竟然還留著。 “將軍,讓我來吧。” 她也沒管對方同意了沒,走上前去直接將藥奪了過來。 “你——唔!” 葉汀疼得發(fā)出一聲呻吟,身子抖了抖,似乎半秒后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覺得這小狼崽子怪可愛的? 發(fā)出的聲音,倒意外地軟乎乎的。 璟卿放輕了動作,將藥撒得均勻了些,取了干凈的棉布一點點抹好。 “將軍,現(xiàn)在可好些了?” “……多謝了。你快去休息吧?!?/br> 他竟然在一個副將面前丟臉了。 葉汀情緒有些低落,上好藥后便趴在桌上不肯挪位置了。 這傷是她弄的,這將軍之位,也是為她而坐。 偏偏她卻整天眼巴巴地看著別人。 葉汀想起什么似的,攥緊了拳頭,重重地錘了一下桌子。 “將軍?”璟卿正要躺下的身子突然停住。 “無事。” 璟卿起身往他那邊去看。 “不過是一只老鼠罷了?!?/br> …… 撒起謊來還真是不打草稿啊。 這荒地連蟲都不愿來,哪來的老鼠給你錘? 又是想起些有的沒的事情了吧? 璟卿頭疼地揉了揉太陽xue。 行吧,隨他開心是了。 清早。 葉汀在被一雙手碰到的一瞬間跳了起來。 攥成拳頭的手停在璟卿鼻子前。 “你干什么?” “……我這不是想喊將軍起床嘛?!?/br> 璟卿摸了一把葉汀的手,邊摸邊將他外衣給他套上。 伺候得十分熟練。 “你到底是來當副將的,還是來當小廝的?” 葉汀抽回自己的手。 奇奇怪怪的觸感。 怎么感覺這人手滑得跟女子似的。 等等。 葉汀忽然抬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荊清,你不會是我母親央求皇帝得來的貼身侍女吧?” ??? 璟卿差點沒一口水吐在他臉上。 想的什么呢? 葉汀那臉色卻不像是虛張聲勢的樣子。 前些日子母親一直在他面前嘮叨著要給他找個貼身侍女好伺候他伺候到床上。 他心有所屬,自是不愿的,何況…… 然這副將看上去一點正經(jīng)本事都沒有,偏偏被一道圣旨賜下來安在他身邊。要么是皇帝派來監(jiān)視他的,要么就是…… “將軍誤會了,不信你摸摸!”璟卿對自己的束胸十分有信心,抓起葉汀兩只手就往自己胸前壓去。 “!”葉汀臉燒了起來,驚嚇之下急忙扯回自己的手,抓起盔甲就頭也不回地出了營帳。 ……可愛極了。 璟卿笑得狡黠。 沒想到這表面兇巴巴的小狼崽內(nèi)心這么純情。 還未到邊塞這段日子,葉汀飽受璟卿的折磨。 自從那日他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之后,他這位副將言行舉止越發(fā)奇怪,時不時就單獨行動給他們帶回了敵軍的消息也就罷了,每次進營帳偏偏能逮住正在換衣服的葉汀,然對方的理由又太樸實自然,鬧得他要發(fā)脾氣又不得不臉紅耳熱地生悶氣,而遇到敵情的時候就像影子一樣跟著葉汀,每次都能準確地預(yù)判危險,保護他的安危。 某日葉汀終于有機會跟璟卿說會嚴肅的話。 “荊副將?!?/br> “回將軍,末將在?!?/br> 葉汀咳了幾聲。 “你……為何會被派來當副將?” “當然是為了保護將軍!” 嗯?好像沒什么不對? “那你,有沒有那種,想要得到的東西?或者是人?” “回將軍,末將想要的實在是太多了?!?/br> 葉汀皺眉。 “那特別想要的呢?” 璟卿歪了歪腦袋,右手不動聲色地將葉汀身上沾上的雜草拭去。 “那自然是有的?!?/br> “你可有什么辦法拿到手?” “那自然是,溫水煮青蛙,先禮后兵,先煮熟再——” “嚴肅點!” 璟卿正起身子,做了個標準的禮,輕咳幾聲:“惜之疼之,悅之樂之,不悔執(zhí)手,不負此生?!?/br> 葉汀忽然低頭。 “連你也明白的……我怎么偏偏看不透呢……” 聲音也跟著低到了塵埃里。 “荊副將,如若我去追一個不喜歡我的人,你覺得,我不被討厭的可能是多少?” 璟卿愣住。 不是抱得美人歸的可能。 不是從此相守到白頭的可能。 而是,不被討厭的可能。 這小狼崽子,怎么如此自貶了? 她忍住想要揉他的動作,壓低聲音問他:“將軍傾心之人,是哪位明珠?” 這么多天相處下來,雖然早知這傻子有喜歡的人,輪到她問出口時,她倒有些不想聽了。 本來想著這次回去,就跟皇姐討個恩典的。 “……你大概會嘲笑我癡心妄想吧?!?/br> 葉汀抬起頭,臉上的笑容越發(fā)勉強。身后的鼓聲忽地響起,璟卿這才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不過也是個才及弱冠沒多久的青年郎。 “葉將軍!葉將軍!敵襲!” 葉汀偏了頭,轉(zhuǎn)過身,長劍已經(jīng)出鞘,肅殺之氣頓起。 只聞一句淡淡,不經(jīng)堪折: “心系之人,唯璟王一人罷了?!?/br> 那次敵襲算得上這場戰(zhàn)役的完結(jié)章。 葉將軍威名赫赫,震退三方包圍之軍,逆轉(zhuǎn)敗局,犧牲將士三千換三萬平安。 其間一荊姓副將勇猛異常,孤身沖入敵軍,廝殺之際取敵軍首級,轉(zhuǎn)而消失于亂馬之中。 葉軍憤而突圍,破釜沉舟,將西北缺口徹底拘于麾下。 市井之內(nèi)。 “你可知葉汀將軍怎么改了回京時辰?” “我家那口子跟我說,是守城的兵頭子透露的,說葉將軍急著回來討恩典?!?/br> “這次打了勝仗,想必是個不小的恩典?!?/br> 另一桌,一女二男笑而不語。 那女子倒了杯酒,慢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最近璟遇那邊怎么樣了?” “被您上次那招數(shù)給嚇著了,最近是不敢出來作妖了?!?/br> “甚好!” “小姐,這圣旨如今傳出去,一發(fā)不可收拾,您是真的要……” “不然呢?你讓我姐又拿回去擱那架子上當擺設(shè)?”璟卿撇了左邊的“男子”一眼。 “不敢不敢。只是葉將軍那邊,不會走漏了消息吧……” 璟卿聞言突然笑了。 “琳瑯,你覺得呢?” 璟卿在沒見到葉汀之前,以為自己用的這招高明得一石二鳥。 直到她這日在家中坐著,見到了破窗而入的一身風(fēng)塵的葉汀。 對方那雙充斥了紅血絲的眼睛,就那么又痛又怕地看著她。 “王爺,要嫁璟遇?” 嗓子都啞了,這是在路上碰見了什么? 璟卿走上前去,葉汀卻一直后退。 “葉汀一介武夫,身上太臟,怕臟了王爺?shù)难??!?/br> “葉……” “王爺,珍重?!?/br> 葉汀轉(zhuǎn)身跳窗出去了。 他終究是沒說出一句反駁她的話。 就連從她嘴里親耳聽到一句要嫁璟遇的話,他都不敢聽。 葉汀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脫下衣服時血還黏著傷口和布料,他使勁一扯,連帶下愈合沒多少的血痂,然他連眉頭都不曾一皺,吩咐人打好水后,整個人就泡在熱水里,任身上的傷口緩緩滲出血液,染紅了一小片水面。 門外剛剛倒完水的小廝給一守衛(wèi)使了使眼色,那守衛(wèi)立刻心領(lǐng)神會地出門了。 不一會兒,璟王府一陣凌亂,璟卿臉色難看地沖出門,一路使著輕功沖到將軍府,對著上次的窗戶跳了進去,頓時來到一片薄霧繚繞之中。 只有若隱若現(xiàn)的一個人影靠在木桶邊,吸引著她的注意。 “葉汀你——” 她氣得沖過去便要教訓(xùn)他,哪知自己的手忽然停下。 眼前這人閉著眼,歪著腦袋睡著了。 胸口處跟背部都有傷口,有的很新,有的則是傷疤。密密麻麻一片,看得她心頭一顫。 傷口都流著血還泡熱水,真是蠢得可以。 璟卿皺著眉頭,伸手去將他撈起來,盡量不挨著他那些還在流血的傷口。等她將他抱至床上,她扯了扯枕頭,忽覺一處有些硌手。 她伸手摸了摸,將那物取出來。 正是一塊白色的玉佩,雕刻著鳳凰。 怎么會在這? 璟卿咬住嘴唇,看向昏迷中的男人。 小時候的小家伙,難道是他? 她左右一想,又將玉佩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取了藥來給葉汀上藥。 男子不舒服地輕哼一聲,臉上顯露些難以見到的脆弱之色,璟卿只好放輕了動作,期間低下頭親了親他蒼白的臉。 “傻乎乎的?!彼秩嗔巳嗨念^發(fā),像揉弄幼時那只老王爺給她帶回來的小兔子一樣,只不過眼下這只可不是什么溫順的兔子。 她何時說了要嫁璟遇了? 還算順利地給葉汀上了藥之后,璟卿坐在床邊,拿著一本剛從柜角撿出來的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等葉汀迷迷糊糊醒來之際,睜眼便看見那醒目的“顛鸞”二字,頓時嚇得清醒。 “你——”他剛要下床行禮,卻被一只手按住了腦袋,溫?zé)岬挠|感卻燙得他頭皮發(fā)麻。 “躺著,繼續(xù)睡?!?/br> 璟卿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叫人分不清她到底是生氣還是開心。 葉汀掙扎了片刻無果,只得放棄,臉紅著偏開了頭。 她,她竟然就這么大膽地在他前面看這種yin穢書籍! “葉將軍。” “末將在……” 璟卿講書移開,一本正經(jīng)地繼續(xù)問:“你這可有男子在下的書?” 葉?。海??? 璟卿輕咳一聲,湊到他臉邊:“本王得跟葉將軍澄清一個誤會?!?/br> “……什,什么誤會?” “本王不是要嫁給璟遇,”她緩緩開口,緊盯著葉汀的眼睛。 變亮了,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子。 “本王是要娶——” 葉汀忽然翻過身不再看她。 娶?娶璟遇? 男子在下是這個意思? 她本欲與他人同歡,卻來他這找樂? 葉汀狠狠拽住了床單,扯動了未愈好的傷口,又疼又冷。 “恕葉汀身子不適,無法送客,望王爺海涵?!?/br> 璟卿摸了摸鼻子。 哎,又把他給氣狠了。 本來是想跟他說實話的。 這下好了,實話還沒說,就把小狼崽氣得快哭了。 也罷,到那時再好好解釋吧。 “那將軍好生養(yǎng)傷。本王還要回府cao辦婚事,告辭?!?/br> 葉汀沒有回答。 等璟卿出了門,葉汀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表情從痛苦漸漸平靜,最后變得麻木。 也罷。 這便是他的命數(shù)。 兩世皆不得善終。 大婚當日,葉府受命去郊外處理在逃俘虜一事。 當葉汀趕到郊外時,一隊黑衣人將他牢牢圍了起來,遠處還有弓箭手射殺他的士兵。 “這將軍之位,終究是不得皇帝信任?!?/br> 他認命一般松了劍,等著黑衣人圍上來,牙齒繃緊,正要咬破口中早已備好多時的毒,豈料背后利刃飛來,帶著狠烈的藥勁,頓時剝走他所有力氣。 是璟卿的,那種藥。 她,又要殺他一次嗎? 眼前一黑,葉汀被黑衣人托著送到一輛豪華的馬車上。 “你說,王爺這是為何?” “還不是怕將軍——” “也是,王爺那愛好啊……” “把將軍嘴堵上,待會送過去時跟王爺說一聲?!?/br> “是?!?/br> 葉汀口不能言,眼不能視,只能聽見幾人說話的聲音。 心下一片涼意。 她要對他下手,為何不在這荒村野外將他拋尸,反倒要折騰出些新花樣。 璟卿一身大紅嫁衣,立于王府門外。 此時此刻同樣一身大紅的璟遇正緊張地坐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公子,莫急,王爺?shù)霓I子快要過來了。聽聲音,離這里還差不到兩條街了?!?/br> 百姓紛紛跑出來接王爺一行人拋出的喜糖和銀兩,好不熱鬧。不算寬的路上圍得水泄不通,只余一條道供車馬走過。 汗血寶馬打前走來,十幾個轎夫左右走著護送那輛豪華的轎子,其后跟著幾十只大箱子,皆是五個小廝圍著抬著,打前的負責(zé)撒糖發(fā)錢,另外四個則一臉笑意地抬著箱子。 兩邊則走著敲鑼打鼓的喜夫,衣服上都清一色地刻著“卿”字。 璟遇家的小廝站在門口,看著這聲勢浩大的隊伍朝這邊走來,滿臉通紅地伸著脖子。 “快看,是王爺?shù)慕佑H隊伍,他們朝這邊來了!” “快去稟告夫人和公子!” “是是是,小的這就——” 璟遇府上的人忽然被按了靜止鍵一般,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只見那隊伍經(jīng)過他們府上時片刻沒做停留,直直朝里,奔著路的盡頭處那座鮮少有客人的葉府而去。 小廝:??? 葉府的守衛(wèi)一臉茫然。 等了一會兒,守衛(wèi)詢問了府上的葉夫人之后又跑出來,將大門敞開,一箱接一箱的聘禮被抬進葉府,那輛豪華的轎子也被抬了進去。 璟遇站在府門口,看著葉家情形,一口銀牙近乎咬碎,氣的摔爛了桌上的喜餅類的東西。 好一個璟卿! 葉家送親的隊伍不長,比起王府的短了許多,可送親的人卻個個威武霸氣,頭上跟腰間都圍著紅綢子,緊緊護著那輛正中心的轎子。 璟卿一直等在門口,直至轎子行至離她十幾步之外,她快步上前,示意轎夫?qū)⑥I子放下。 “夫郎,到家了?!彼龔澭焓郑驹谵I子前。 百姓們一臉驚訝地看著王爺?shù)呐e動。 如此行事,必然是王爺十分看重這葉家小兒。 葉汀頭上蓋著紅色的絲綢制蓋頭,無力地靠在座位上,穿著跟璟卿同款的婚服,閉著眼去感知周遭的世界。 是她的聲音。 他手心出了汗,不敢去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在喊誰? 璟卿自知今早吩咐下屬們?nèi)ジ傻暮檬?,于是朝周圍拱了拱手,繼續(xù)道:“我這夫郎嫌我接得遲了,要我親自抱他下轎?!?/br> 葉汀聞言顫了顫。 會是他想的那般嗎? 百姓們笑得合不攏嘴。 這王爺如此寵愛自己的夫郎,真是羨煞旁人。 璟卿起身,踩上轎子,掀開帷幔時緊緊盯著將雙手攥在一起的葉汀。 “汀汀,我來接你回家?!?/br> 她說著去摟他的腰,輕輕松松將人抱起來,穩(wěn)穩(wěn)地踩下轎時,周圍一陣歡呼聲。 “眾賓請自便,勿要來打擾本王洞房?!?/br> 她笑得爽朗,抱著他的力氣卻分毫不減,直至喧鬧聲漸漸小去,葉汀發(fā)覺自己被放在一張床上。 “汀汀,你是我的人了?!?/br> 璟卿鄭重地用喜桿掀開蓋頭,露出葉汀閉著眼仿若沉睡一般的臉。 她喝了一口混了解藥的酒,勾起葉汀的下巴吻了上去,輕而易舉地撬開他毫無防備的壁壘,將藥渡了進去。 藥液見效極快,待璟卿睜開眼時便對上一雙熟悉的眸子。 “……王——唔!” 璟卿再度堵住了他的嘴。 手上也不曾得閑,順著衣襟伸了進去,觸及一片溫?zé)嶂?,使了些力道揉捏起那兩處突起,果不其然懷中之人被刺激得往床上倒去,臉上的表情已然有些凌亂。 “汀汀,可愿將自己交與我?” 她一字一句帶著誘哄,一邊問他又一邊將手移下,隔著衣料去揉他微微抬起的欲望,驚起幾聲微弱的呻吟。 “……葉汀,愿意?!?/br> 僅僅兩字而已,像是耗費掉了他所有力氣。 璟卿起身,轉(zhuǎn)過去倒了兩杯酒來,“來,交杯酒不可不飲?!?/br> 葉汀接過杯子,一臉緊張地咽下酒液,旋即再次被推倒在床第,無力地拽住璟卿的手指。 “可是害怕了?”璟卿揉了揉他的眉心。 葉汀搖搖頭,只是仍舊沒放開她的手。 “那,便抓著吧?!?/br> 她一只手將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正面離璟卿如此之近,讓葉汀有些不習(xí)慣。 她挪了挪身體,將他擠在床角,扯開他本就散亂的衣襟,湊上去在他胸前舔了舔。 “阿卿……”葉汀無措地抓著她的手,全身重心都交在她身上,聲音顫顫的,緊張又不安。 “別緊張,嗯?我會注意不傷著你的,這樣,可好?”她察覺到他的狀態(tài),聲音低低的,含住了他的乳口,輕咬了一下。 “唔嗯……不要……”他抖了抖,身體倒是誠實地湊上去將自己送得更近。 “哦?另一邊也要?”璟卿有心捉弄他,換了一邊去咬,雙手轉(zhuǎn)而摟住他的后背。 “……”葉汀慌張地看著她,手指扯住她的衣角。 “怕的話,就抱著我,好不好?” “……”葉汀沒有回答,而是用實際行動回應(yīng)了她。 璟卿笑了,右手漸漸移下,左手則摸出一盒用以潤滑的凝脂,抹了抹,進而伸進他褲子里。 還未碰到那處,葉汀就緊張地摟緊了她。 他大概是在做夢罷。 與她做這種事,還被她這般溫柔哄著。 為什么,為什么這一次不是璟遇了? “哈??!” 那處被璟卿的手指侵入,雖然只沒入了幾厘米,他卻難受地又酸又麻,下意識用了點勁,一不小心就將璟卿推倒了。 “疼嗎?”她沒給他反應(yīng)機會便翻了身,將他壓在身下,手指卻不曾抽出,跟著轉(zhuǎn)了一圈。 “啊嗯……不……不疼?!?/br> 他的雙腿自覺地屈起來,被璟卿架起來放在自己肩膀上。 “乖?!?/br> 她伸得更深了些,微微一彎便頂上某處。 “唔!啊啊啊……那里……為什么——哈?。 ?/br> 葉汀拽著床單,眼睛濕濕的,頭往后仰,呻吟聲一時忘記控制,待他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覺自己剛剛做了什么。 “汀汀肯定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所以,才會……”璟卿握住他的下身,上下揉了揉。 “嗚嗯!不……那里臟……嗚——” 葉汀瞪大了眼睛,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不臟,汀汀這里,可愛得很?!?/br> 璟卿低頭含住了前端,用舌頭輕輕舔著,仍在他體內(nèi)的手指動了動,雙重刺激下葉汀的聲音愈發(fā)失控,不自覺地伸手摸向璟卿的發(fā)冠。 “不要了……嗚……啊啊……要出……要出來了啊……” “讓它出來,沒事的?!彼氖种敢黄鸫亮舜粒嗉鈹D了擠那道小小的縫隙,“汀汀,一定沒體驗過這種……” “啊啊……不……啊——” 他重重一抖,欲望盡數(shù)釋放,噴在床單上,沾上了她的臉頰,脖子,他將一切看在眼里,表情變得驚慌,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害怕地看著璟卿。 “怎么了?怕我?” 璟卿抹了抹臉,將手指抽出來,湊上去到他臉邊。 “我……我弄到你臉上了……” 他一副快哭了的樣子,而璟卿強忍著笑,吻了吻他的眼睛。 “是啊,那汀汀,怎么補償我?” “……我……隨王爺處置……” 璟卿就等這句話了。 她將葉汀翻了個身,迫著他趴在床上,自己則從他背后伸手繞至胸前,捏著兩邊的rutou玩弄著,感受著他一陣又一陣的顫抖跟小貓似的呻吟。 “嗚……王爺……”葉汀偏著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一邊的枕頭,不敢反抗,只得強忍這種刺激。 “受不住了?”璟卿松了一只手握住他的昂揚之處,指尖揉捏著那垂下來的軟乎乎的地方。 “嗚?。√邸 ““ ?/br> 她沒有停下,移到他會陰處摸了摸,突然將他翻過來,低頭去舔兩處敏感之間的地方。 “王……王爺……嗚——好難受……” “汀汀,這就不行了?” 她收手,將人抱起來,下了床,將他抱進浴桶中。 “王爺……”葉汀慌了。 她都沒有……她都沒有…… “今日你累了,洗完早些休息吧?!?/br> 璟卿沒有做到最后一步。 而是抱著他幫他清洗干凈之后就帶他回床上睡覺了。 她明白自己這樣做肯定會讓對方覺得不安,也清楚這樣做可能導(dǎo)致的后果。 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將她的小狼崽拆骨入腹的時機。 璟卿輕吻他的后頸,手搭在他腰間摟得有些緊。 “餓了沒?” “……有一點?!?/br> 璟卿勾起嘴角,起身去端了一盤糕點來,喂到他嘴邊。 “嘗嘗,我今天吩咐后廚做的,你最喜歡的桂花糕?!?/br> 葉汀愣了愣,還是乖乖張開嘴咬住了一邊。 她怎么會知道……他的喜好。 璟卿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繼而開口:“你在皇都時,我沒少偷偷跟在你后面?!?/br> 當初其實是為了保護他,沒想到會因此了解了許多他的習(xí)慣。 葉汀臉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