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幼稚了。

    季默予將桌上用粉筆寫著的“廢物”，“垃圾”，“智障”這些帶著侮辱的詞語用沾了水的紙巾擦掉，而后精準(zhǔn)無誤地把紙巾扔進了教室后的垃圾桶。

    曲迄咬著筆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女生的行云流水的動作。

    嗯，準(zhǔn)頭不錯。

    他向來不是什么斤斤計較的人，盡管這個女孩子給他的第一印象實在不太好，不過對方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氣質(zhì)卻讓他覺得還算滿意。

    勉勉強強能當(dāng)他的同桌。

    陳冉咬牙切齒的望著這邊。

    以往小廢物可不是這么平淡地面對這些的。這究竟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進了水？

    怎么就轉(zhuǎn)性了？

    這樣一來欺負她也毫無樂趣可言。陳冉坐直了身體，憤憤地盯著自己的課本。

    可惡，虧她還在家練習(xí)了怎么把那些詞的粉筆字寫得霸氣又好看，結(jié)果人季默予看了一眼就擦干凈了。

    班上的同學(xué)對教室角落處發(fā)生的動靜已經(jīng)見怪不怪，自從曲迄回來上課以后，以這三人為中心的風(fēng)波就沒有停過。

    不是曲迄故意在課堂上替季默予舉手讓她回答問題就是陳冉突然報告老師揭發(fā)季默予上課睡覺。

    而這一切的被動承受者從來都是默默的，靜靜的，毫無波動的承受著。

    如果能看清她心中所想的話，季默予這些天心里大概只有三個字：

    真幼稚。

    說好的里的那種驚天動地的校園暴力呢？

    就這？就這？就這？

    一個兩個都是幼稚鬼。

    看起來都不太聰明的亞子。

    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他們這些幼稚的行為也不能對她造成什么實際傷害，于是季默予以為這個學(xué)期就會在這么小打小鬧中過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

    這天中午午休，季默予如往常一樣收拾好書包就準(zhǔn)備回自己租住的公寓，家里養(yǎng)了一只黑白花斑的小貓還等著她去喂食。

    曲迄難得在打了下課鈴之后還沒走。

    可惜，自從老師調(diào)換了一下座位之后，季默予就成了中間的那個，現(xiàn)在要出去還得經(jīng)過曲迄。

    然而這向來走得早的大少爺這會兒還趴著沒動，擋住了她的歸心似箭。

    “曲迄，讓一下，我要回家了?！?/br>
    她輕輕開口。

    都相安無大事這么多天了總不能臨近期末打她個措手不及吧？

    曲迄依舊趴著沒動。連點聲音也沒給她。

    季默予閉了閉眼，壓住自己用校服隔著手掌將他掀開的沖動，她微微抬高了聲調(diào)：“曲迄，下課了，要睡覺回家睡去?！?/br>
    曲迄終于給了一點反應(yīng)，他似乎是努力想要起身，不幸的是，他才離開座位不到幾厘米的距離又坐了回去。

    就這幾秒鐘的時間，季默予看清了對方的神色。

    怪了，眼角怎么紅紅的？

    “你怎么了？”能不惹事就不惹事，能達成同學(xué)友愛就努力達成，季默予皺眉，盯著男生微微發(fā)顫的身體，視線往下移，發(fā)現(xiàn)對方的右手正抵在胃部，肌rou因為發(fā)力而繃得緊緊的，手肘朝著她的方向，意外地讓她發(fā)現(xiàn)了又一處稱得上漂亮的線條。

    看來是胃痛得厲害。

    季默予丟下書包，雙手一撐，就著桌子跨到了前排座位，對著自己的腳印沉默了一會兒。

    待會再擦掉吧。

    “你，在這等著?！?/br>
    季默予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

    踏出門的那一瞬，腦子里想著的卻是曲迄臉上難得露出的脆弱。

    唔，對了，貓可以吃胃藥嗎？

    曲迄一點也不想把這種樣子給別人看到，更何況是被自己欺負了大半學(xué)期的對象。

    他身體顫得厲害，大半是疼的，還有一點兒是被自己氣的。

    偏偏，在這個家伙面前犯病。

    手機就在桌子里，可他并不想讓家里人為他擔(dān)心，胃藥這玩意因為這病久久沒來折騰他，也就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沒曾想這報應(yīng)在這等著他。

    “給，吃下去?！?/br>
    再次聽到動靜時便知道是他那同桌回來了，永遠穩(wěn)當(dāng)?shù)牟椒ヂ晫λ栽偈煜げ贿^。他勉力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次性紙杯跟躺在巴掌大小紙巾上的兩粒白色藥片。

    季默予看著對方眼底涌現(xiàn)的不可置信，輕笑了一聲。

    到底還是小孩子，情緒太容易暴露了。

    “沒毒，不用這么擔(dān)心。”

    她故意裝作一副被看低了的不爽樣子，將頭撇開，不去管他此刻是什么樣子。

    曲迄心里突然產(chǎn)生了一股被誤會的不滿。

    他伸手碰了碰杯身，發(fā)覺水竟然是溫?zé)岬摹?/br>
    “……謝謝?！?/br>
    小聲且遲疑的，別扭的，一句道謝。

    他強撐起身體，就著水將藥吞了下去。

    “不客氣，走了?！奔灸璩盟运帟r把自己的腳印擦干凈，然后提起書包，往門外走去。

    曲迄眼神里一片復(fù)雜，暖流涌進胃中帶來的舒適感還未停留太久，門口隨著女生背影的消失而出現(xiàn)的是幾個男生討好的笑臉。

    “曲、曲少，我們來送你回家?！?/br>
    曲迄攥緊了拳頭。

    他就知道，她果然是想看他笑話！

    不用猜也知道對方此刻是什么心情。

    季默予哼著歌去店里買了一袋貓糧塞進書包，感嘆著這個世界沒有商場上的爾虞我詐真是舒心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