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離開溫泉后，兩人一路疾行。

    經(jīng)過大半天的趕路，當(dāng)天下午他們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

    可是……

    望著面前這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巨大湖泊，卡爾的臉色只能用慘白來形容。

    下意識地，他收緊了握著韁繩的雙手，清澈美麗的湖水在他看來更好像一張完全打開的血盆大口，等待著他的進(jìn)入。

    過往的記憶如洶涌的海水般，一股腦地竄入腦內(nèi)；無法遏制的恐懼更是讓卡爾手腳冰涼，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立馬調(diào)頭離開，走得越遠(yuǎn)越好。

    “怎么了，卡爾？哪里不舒服嗎？”站在卡爾身側(cè)，雷利明顯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沒什么，我只是……想到終于可以進(jìn)入女神神殿，有些激動罷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卡爾強迫自己帶動唇角露出笑意。不可以讓雷利看出自己的不對勁，這是自己最大的弱點，所以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絕對不可以！

    殊不知，他的強笑比哭還難看。

    見狀，雷利微皺眉，“你真的沒事？我看你全身都在顫抖?！闭f著，他用手摸上了卡爾不斷絞動著韁繩的雙手。

    失溫、冰涼的觸感讓雷利的眉頭幾乎攏成了一直線，想也不想地，他用雙手包裹起卡爾不帶一絲溫度的手指，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它們。

    “我、我真的沒事，可能是昨天的醉意還沒全消……”雙手被溫柔地攏起，從雷利手指間傳來的熾熱讓卡爾驚覺到自己的體溫有多么冰冷。訕訕地，他迅速為自己找了個借口，并試圖將雙手從雷利的大掌間掙脫。

    “你確定？”探究的眼，在卡爾蒼白的臉上轉(zhuǎn)了又轉(zhuǎn)，雖然覺得他的臉色確實比剛才好上許多，但雷利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在卡爾驚異的注視下，雷利將自己的額頭靠上他的前額。

    好、好長的睫毛……

    凝視著近在咫尺，放大到幾乎模糊的俊美臉龐，望著那微微垂下，將那一大片深藍(lán)隱匿于黑暗之中的閉合雙瞳，這是卡爾唯一能想到的詞匯。

    從額頭傳來的，屬于雷利的溫度，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溫柔，就好像還抓著自己雙手不放的那雙大掌一樣，十指交纏的握法讓卡爾深覺他們之間似乎過于親昵了些。

    不由地，帶著一絲不自在，卡爾往后退了一步，從而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好像沒發(fā)燒?！贝_定卡爾并未發(fā)燒后，雷利也就沒有阻止他的退卻。

    “我、我們還是快走吧，是不是穿過這個湖就到了？”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必須保持鎮(zhèn)靜，絕對不能再讓雷利看出半點異常，更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有恐水癥，卡爾用剛剛獲得自由的雙手抓緊韁繩，慌亂地轉(zhuǎn)移著話題。

    手指沉穩(wěn)地從卡爾手里抽出因緊張而越拽越緊的韁繩，雷利邊安撫著有些焦躁的馬兒，邊對卡爾搖搖頭，“不，我們已經(jīng)到了?！?/br>
    “啊，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想到某種可能，卡爾的臉色越發(fā)失去血色。

    “沒錯，早在千百年前，女神的神殿就已沉入這湖底?！?/br>
    “……”聽到這宛如晴天霹靂般的事實，卡爾頓時呆若木雞，半晌說不出話來。

    抿緊唇，雙眼緊盯面色突變卻又不言不語的卡爾，雷利沉思的眼里閃過異色。

    總覺得從方才起卡爾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問他話也都是各種借口，一聽就知道他沒有對自己講真話。

    或者說，他到底想隱瞞自己什么？

    雖然雷利可以繼續(xù)追問，但最后他還是選擇了放棄。因為雷利明白，每個人心底都會有些不想讓旁人觸及的東西，那就是所謂的底線，而現(xiàn)在……還不是碰觸卡爾底線的時候，這么做只會讓他們之間本就單薄的關(guān)系變得更脆弱。

    逼得太緊，只會讓卡爾愈加逃離自己，這點，雷利還是懂得。

    以前因為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調(diào)戲卡爾，不必顧及他的心情?？涩F(xiàn)在……一旦當(dāng)雷利察覺自己的心情后，許多方面的想法都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尤其是，他想珍惜卡爾，想要他更依賴自己一些，這種心情放在過去，連雷利自己都無法想象。

    雷利很清楚，在旁人眼里溫柔和善、渾身散發(fā)慈悲氣息的自己其實是個徹頭徹尾、冷心冷情，對至親之外的人做任何事都僅憑心情而來的家伙罷了。

    “我、我們該……怎么去神殿？”看著深不見底，龐大無邊的翡翠色湖泊，再想到這里無法使用任何魔法，卡爾的喉頭動了動，艱難地詢問起雷利來。

    聽到卡爾的疑問，雷利回過神，“這樣吧，我先去湖底摸摸情況，看看有沒有通道之類的存在?！?/br>
    看看卡爾發(fā)白的臉色，雷利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可能需要一到兩小時，或許更久，如果你覺得無聊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先把我們的晚餐準(zhǔn)備好?！苯o卡爾找點事做，省得他一個人在這里胡思亂想反而更不好，雷利是這樣想的。

    “好?！笨枦]有異議。

    因為身上本來就穿著比較輕便的衣服，所以雷利也就沒有把衣服留在岸邊，而是直接穿著下了水。

    眼見雷利深入湖中，湖面上的漣漪也隨著他的影子漸小慢慢地消失，卡爾心頭卻充斥滿了各種不安。

    一定要……順利回來，千萬、千萬不要出任何事……

    望著平靜無波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水面，卡爾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許久許久后，才好像突然回神般，慢慢地，一點點開始挪動著沉重的腳步，轉(zhuǎn)身朝一旁的灌木叢走去。

    嗯，先升火吧，把火燒旺一點，等下雷利回來可以趕快把衣服烘干，也就不會生病了……然后再去抓點好吃的野味，對了，白精靈似乎都特別喜歡吃鮮果，過會兒還要找找哪里有新鮮的果子……

    等卡爾把東西都準(zhǔn)備好，火堆也燃起來后，已是夕陽西下時。

    抬頭瞥了眼只剩余輝的天際，卡爾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度慌亂起來。

    雷利下水也有好幾個小時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神殿入口？這湖水表面看來十分平靜，可水底或許暗流叢生，萬一雷利他……

    只要一想到雷利可能已經(jīng)在水里遭遇了什么不測，卡爾就再也抑制不住心頭升起的深深恐懼。

    好可怕，真的好想好想立刻逃離這里，離得越遠(yuǎn)越好……

    “卡爾，你怎么了？”雷利一上岸，映入眼簾的一切卻讓他微微變了色。

    想也不想地，雷利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卡爾面前，將跪倒在地滿臉虛弱的他擁入懷。

    懷里，卡爾的身體比下午時更冷，雷利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額，發(fā)現(xiàn)那冰涼的額頭上沾滿了冷汗。

    “雷、雷利……？你回來了？！”睜開眼，雷利略帶憂慮的面容呈現(xiàn)在卡爾眼前。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在做夢，真的是雷利回來了，情緒激動的卡爾一把抓著他的雙手，不放松。

    “抱歉，我在水下耽擱太久了?！币皇謸е?，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頭，雷利又將礙事的發(fā)絲撩于身后，把更多柴火丟在火堆里，等火燒的更旺后，雷利這才口吐歉意。

    “說抱歉的應(yīng)該是我才對，是我失態(tài)了，陛下?！卑l(fā)現(xiàn)自己竟然倚靠在雷利身上，卡爾忙不迭地挪動著有些僵硬的身體，直到沉重的身軀跌坐在一旁的泥地上后，他才尷尬地連連道歉。

    聽到卡爾對自己使用敬語，雷利眼一暗?？删驮趶埧谟缘乃查g，雷利又改變了主意，“我在湖底找到了一條通往神殿的通道，不過因為與湖泊相連，通道里也充滿了湖水……”

    眼見卡爾的身體因自己的解釋重重一顫，雷利眼里的光芒越發(fā)幽深。

    “這里附近無法使用魔法，所以等明天我們下水時，你含著這個?！闭f著，雷利從懷里拿出一顆散發(fā)著淺淺瑩光的白色圓珠，遞到卡爾面前。

    “這是？”看看了珍珠大小的珠子，卡爾又將迷惑的眼投向雷利。

    拉過卡爾的手把珠子放在他的手心里，雷利微微一笑，“這是以前人魚族送來的禮物，含在嘴里的話，就能在水里呼吸，只是持續(xù)時間較短，大概一小時左右吧?！辈贿^對他們來說，一小時綽綽有余了。

    “你把這個給我了，那你自己怎么辦？”

    “放心吧，我這里還有一顆?！闭f著，雷利站起身，將身上早已濕透的衣服一件件脫了下來。

    “……”目不轉(zhuǎn)睛地死死盯著動作從容的雷利，卡爾下意識地收緊握著珠子的手指，尤其當(dāng)那完美、健碩的身體一點點袒露在自己面前時，卡爾腦海里卻浮現(xiàn)起了溫泉邊自己居高臨下俯視這具充滿誘惑之美的身軀時的情景，一時間，他的喉頭一陣發(fā)緊，下身某個地方更是無法遏制地微微起了反應(yīng)。

    如夜空般深邃的琉璃雙瞳霎時布滿了無法掩飾的深深欲念，卡爾費了很大勁才勉強拉離視線，“我去搭帳篷，你換好衣服后就先吃飯吧?！闭f完，他急不可耐地轉(zhuǎn)過身，向一旁的空地走去。

    聞言，雷利脫衣的手頓了頓。

    凝視著某個明顯慌了神的背影，雷利勾勾唇。

    強壓下上前逗弄的心情，雷利換上干爽的衣服后，坐到了篝火前。

    這是……

    望著眼前新鮮的野果，還有熱乎乎的熟食，雷利的心情越發(fā)好了起來。

    真希望這次旅途能長久地繼續(xù)下去，沒有任何人打攪，只屬于他們兩人的漫漫旅程……

    吃著甜美爽口的果子，雷利心頭因某個身影而柔軟的地方一而再地被觸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