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坦白局:jian情暴露,知道了婚事/陳?。河暌褂脴尩肿×质?/h1>
154 所有人都屏息,注意力高度集中。 這一分鐘內(nèi)發(fā)生的變故,讓他們不敢再因為自己占據(jù)有利因素而松懈警惕。 眾人都散開來,找到了自己的掩護(hù),包圍成一圈,齊刷刷把槍口對準(zhǔn)了沙發(fā)那頭。 那里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動靜。沙發(fā)的靠座上還留著好幾個黑黝黝的孔洞,是剛才眾人集火的時候掃射出來的。 他們等待了半分鐘,都不見陳俊再有什么動靜。幾個人打著手勢,另外幾個人持則槍緩慢靠近。 一旦他們靠近了沙發(fā),把陳俊團(tuán)團(tuán)包圍起來,那么,陳俊就會失去優(yōu)勢。 他再能打,也不過就是一個人。寡不敵眾。 黑衣人這么想著,更輕地放慢了自己的腳步聲,悄無聲息地靠近。 此時,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沙發(fā)的動靜上,誰也沒料到,在他們靠近的途中,忽然從旁邊的一個小沙發(fā)里又伸出一腳,角度刁鉆,直接把人給撂倒。 離得最近的那個黑衣人失去重心倒地。只是他更有經(jīng)驗,身體磕在了地上,懷中卻還是死死抱著自己的槍。那個隱在小沙發(fā)后面的人撲過來壓制住他,搶他懷中的槍,槍卻被蠻力護(hù)著,死都沒讓對方奪下來。 兩人勢均力敵,開始撕扯、爭奪武器,一時扭打在一起。同伴回過神來,拿槍對著那個黑影,想要開槍,可是兩人扭打的身體纏在一起,根本難以分出誰和誰,他不敢貿(mào)貿(mào)然開槍,怕不小心又把自己同伴給打死了。 就這樣,旁觀的人根本幫不上忙,他們的槍口一會兒指指左邊,一會兒指指右邊,隨著戰(zhàn)況而搖擺。 他們的同伴有搏斗身手,在近身戰(zhàn)里不會吃虧,可顯然那黑影也不是吃素的,空氣中有咻咻的聲響和壓制關(guān)節(jié)的咔噠聲,兩人壓著對方的肩膀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黑衣人用槍對準(zhǔn)那黑影,黑影就扣著他的手腕把槍口反扭過去,反對準(zhǔn)黑衣人。在遠(yuǎn)程攻擊之中,槍是占據(jù)絕對的優(yōu)勢的;可在這種近身rou搏里,太過貼身的距離限制了槍的能力,最后能決勝負(fù)的只剩下力量與格斗技巧。黑衣人面對這個對準(zhǔn)自己的槍口,臉色變了,可一時又無法在對方的壓制之中調(diào)轉(zhuǎn)槍頭。在對方扣動扳機(jī)的那一刻,黑衣人終于艱難地一轉(zhuǎn)槍口方向,朝著天花板砰砰開了好幾槍。 槍聲震耳欲聾,落地?zé)舻袈湎聛恚诘厣纤榱殉梢黄?,誤傷好幾個躲在后面依舊把槍口對著陳俊方向的留守黑衣人。滿地狼藉之中,那兩人依舊在翻滾,脊背碾過一地的玻璃,留下沾了血的渣子。 直到“砰”的一聲,又一聲槍聲響起。 場面停頓住了。 那個正在貼身rou搏的黑衣人,無聲地倒下。 他中了槍。 子彈是從他背后那處沙發(fā)射出來的。在這種難分你我的貼身搏斗里,大部分人都怕誤傷而不敢開槍;可剛才那個開槍的人槍法極準(zhǔn),快準(zhǔn)狠地就在昏暗中分辨出兩人的身形。 這一槍開出來,透著一種篤定而冷冽的自信。 “陳俊——”遠(yuǎn)處的黑衣人咬碎了牙齒,舌尖也咬出血來。 他們方才都沒有注意,地上兩人看似是在隨機(jī)地搏斗翻滾,其實翻滾的方向是朝著沙發(fā)后的方向。這是一種有意的引導(dǎo)。 那個黑影在發(fā)現(xiàn)兩人之間的實力不相上下、難分勝負(fù)的時候,就一邊鉗制著應(yīng)對,一邊不動聲色地把人控到他們自己的區(qū)域去。 沙發(fā)后的一整片昏暗地,都在陳俊把控的范圍。當(dāng)他們翻滾到了那處,陳俊就迅速開了槍。并且這個角度很刁鉆,外頭圍著的人甚至都找不到陳俊任何冒頭的破綻。 這是一場有預(yù)謀的、有商量的配合,兩人默契得簡直讓人心驚。 當(dāng)黑衣人的身影緩慢倒下之后,就露出了背后那個不動聲色的黑影。 其他人這才看清那個人的長相——能與他們之中最壯最結(jié)實的伙伴貼身rou搏、不分勝負(fù)的人,不是什么魁梧壯漢,也不是什么留著絡(luò)腮胡的老打手,而是一個面容英俊秀氣的年輕人。 他們之中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林疏。” * 場面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被動。 外面的風(fēng)雨越來越猛烈,海上的浪花洶涌猙獰,如越水而出的吃人妖怪。 不過只是三四點的下午,天色卻黑得如末日一般。頂上的吊燈在吱嘎吱嘎地?fù)u擺,滿地都是狼藉的玻璃碎片。 黑衣人的冷汗?jié)B透脊背。短短時間,他們損失了三個人,而對方在混亂中獲得了三把槍,局面被扭轉(zhuǎn)過來了。 這時候,只聽沙發(fā)后面的陳俊問:“他們還有幾個人?”聲音淡淡的。 另一個沙發(fā)的林疏:“也就十二個吧?!?/br> 黑衣人:臥槽???!你們是當(dāng)著我們的面聊起來了是嗎??把我們當(dāng)死的嗎? 陳俊的聲音又響起來了:“真麻煩。一個一個搞太累了?!?/br> 另一邊林疏聲音也響起:“那你想怎么樣?” 陳俊又說:“我數(shù)到三,我們一起站起來集火,把他們都掃射掉?!?/br> 林疏輕描淡寫:“行啊,那你數(shù)吧?!?/br> 黑衣人:臥槽???能不能尊重人一點?你們連手勢和暗語都不打,直接這么明晃晃說給我們聽嗎? 是生怕我們聽不懂普通話嗎??? 接著陳俊竟然真的開始數(shù)了。 “一?!?/br> 男人聲音清晰冷靜,像是懸掛死亡的倒計時。 黑衣人雖然心里罵罵咧咧,但是沒有人敢真的放松警惕。所有人的槍端得更穩(wěn)了,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要扣動的扳機(jī)上。額頭的冷汗以慢鏡頭的速度緩慢流淌下來,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可以放大數(shù)倍。 “二?!?/br> 有人的手指已經(jīng)開始發(fā)顫,空氣中的任何一點細(xì)微頻率,都在激發(fā)著他們繃緊到極致的神經(jīng)。 生與死的時刻,槍和槍的對決,稍差上0.001秒,就是完全不同的結(jié)局。 “三!” 在話音剛吐出來的時刻,神經(jīng)繃緊到極致的黑衣人就跳起來一通激烈掃射,子彈和子彈碰撞的火花在昏暗的屋子里噗呲亂冒。 等一陣掃射停下來的時候,眾人才愣住。兩個沙發(fā)后面都沒有任何動靜,平靜得好似剛才的約定根本就不作數(shù)似的。 不是,不是你們自己說的數(shù)到三就要站起來掃射的嗎???。∧銈儍蓚€怎么都說話不算話??? 而且你們還說話不算話得這么默契??? 在眾人愣神的功夫,沙發(fā)后的兩人忽然齊刷刷出來,槍聲砰砰砰砰! 他們就如同他們所約定的那樣,從兩個不同方向集火,一邊集火一邊往同一個方向會和。兩個男人開槍的姿勢極帥氣,九十度揚(yáng)起的手臂帶動著他們被風(fēng)吹開的風(fēng)衣。而他們扣動扳機(jī)的頻率也極有默契地剛好錯開,一個的槍聲剛落下,另一人的槍聲就響起,場面上永遠(yuǎn)都不會出現(xiàn)暫停的槍聲空白。 在這種不可思議的默契之中,他們從兩個不同的方向會和到了一起,槍聲交織著,兩個沙發(fā)也被推到一處,形成一個更大的掩護(hù)壁壘。 等槍聲落下,余下的十二個人里面倒下了七個人。 而陳俊和林疏也躲進(jìn)了沙發(fā)的掩護(hù)里,外頭的人無法找到他們的任何破綻。 “神了?!?/br> “簡直是神了?!?/br> 從二樓的縫隙之中看到這一幕,表妹不由生起了敬意。 “從那些人進(jìn)門到現(xiàn)在,四分鐘時間而已?!?/br> “陳俊和林疏兩個人,在敵眾我寡、開局沒武器的情況下,只用四分鐘就干掉他們?nèi)种娜耍≈苯优まD(zhuǎn)了局面?。 ?/br> 表妹快要哭了:“這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嗎?這么強(qiáng),都可以是神了吧!” 王彭倒是早就知道自家老大很強(qiáng),所以沒那么驚奇。他只是有些躍躍欲試:老大和林醫(yī)生都出了風(fēng)頭,現(xiàn)在該輪到我上場了吧?況且現(xiàn)在只剩下了五個人,勝局妥妥的啊! 我們這邊五個人,他們那也是五個人,隨便搞搞就贏了??! 王彭就顧不上自家老大讓他留在這里照顧兩個女孩的囑托了,他摸黑就麻溜地下去,打算加入戰(zhàn)局。只是他剛摸到一樓,還沒有來得及去沙發(fā)后跟老大會和呢,就被黑衣人給發(fā)現(xiàn)了。 頓時槍聲砰砰砰地響起,全部都朝著王彭的方向掃射! 王彭嚇得不輕,屁滾尿流地躲到了后面電視柜。但電視機(jī)不經(jīng)掃射,沒幾下屏幕碎裂,哐哐落地一片,王彭呆若木雞的臉就出現(xiàn)在了后面。 “蹲下!”陳俊恨鐵不成鋼地喊了一聲。 王彭回過神,迅速蹲下,躺平,好在前面有個矮橫柜擋著。只是這也擋不了多久,那些黑衣人很快就轉(zhuǎn)移目標(biāo),只打王彭一個人,大概是覺得軟柿子好捏,搞死一個是一個。 王彭都快要哭了:“老大,救我?。。。?!” 陳俊咬著牙,劃過去一把槍。 王彭摸了槍,可是依舊連反擊的機(jī)會都找不著,只有被按著打的份兒。 他哆哆嗦嗦,快要哭了,過往人生經(jīng)歷里可沒有這么多人全都集火你一個人的經(jīng)歷??!他挨著的電視機(jī)矮柜一直砰砰砰,隨著槍聲發(fā)出震動。王彭:完了完了,死了死了,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今天是活不了了…… 他摸著眼淚,正想著自己的告別遺言呢,頭頂忽然有一聲口哨。 俏皮的口哨聲從二樓欄桿邊傳來。有人抬頭。 “嗨,兄弟們,你們好啊?!?/br> 小樹苗探出腦袋,溫柔笑了一下,下一刻,一筐的面粉忽然往下傾倒! 眾人:“——?。?!” 眾人:“霧草?。 ?/br> 劈頭蓋臉的一筐面粉下來,簡直就是災(zāi)難。二樓的表妹還搬來了一筐鍋碗瓢盆和瓷器,趁著面粉倒下去的時候把這些東西也一并稀里嘩啦往下砸,反正總能砸死幾個。 視線被遮蔽,啥也看不清,周圍還有清脆的瓷器落地聲,慌亂之中有人砰砰砰朝著天花板胡亂開了好幾槍,又是好幾個吊頂燈哐哐掉地??傻饶ǜ蓛袅俗约耗樕系拿娣刍抑?,二樓的欄桿邊上哪兒還有女孩的身影? 王彭:“哎喲喲喲,嚇?biāo)牢伊?,我以為剛才真的要死了……?/br> 就在剛才混亂之中,陳俊把王彭一把拉扯了過來。 自己的小弟,不救還能怎么辦? 王彭緊緊抱著老大的手臂,淚眼花花的。 陳俊則是一臉面無表情地,抹掉自己臉上的面粉…… 是了,他也實在沒想到,小樹苗能想出這么缺德的辦法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剛才好不容易積攢出的男神氣質(zhì)就這么毀于一旦了。 他側(cè)頭看林疏。 林疏也正默默地抹著臉上的面粉,看他的神情,心里大概也希望這一段可以直接剪掉。 “糟糕了,他們朝著meimei的方向去了!他們發(fā)現(xiàn)二樓有人了!”王彭驚呼道。 這很符合那些黑衣人的做派——他們就是挑軟柿子捏。 發(fā)現(xiàn)二樓有人,尤其是只有女人之后,其中兩個就立馬上去。隨便挾持一個就可以作為人質(zhì),要挾到下面的男人。 陳俊和林疏的臉色迅速變了。林疏要上去,被陳俊一把拉扯回來:“……你留在這拖住下面這些人,我上去。” 陳俊飛快鉆出沙發(fā),冒著子彈一路上樓。 到了樓上,他和那兩個人狹路相逢。陳俊面無表情,穩(wěn)穩(wěn)干掉了一個,要干掉第二個的時候,他扣動扳機(jī),臉色卻變了。 一聲空響。 ……彈匣空了。 對面緊張的黑衣人忽然松了口氣,哈哈大笑起來:“沒子彈了?” “哈哈,陳俊,你也有這么一天?” 對方忽然就不著急了。一個沒子彈的人,面對槍,不過只是一只待宰的雞,再厲害有什么用? 黑衣人嘖嘖感慨了一會兒,然后緩慢用槍對準(zhǔn)陳?。骸敖裉炀退湍闵下钒?。” 他唇邊勾出一絲冷笑,正要扣動扳機(jī)—— 突然,一束強(qiáng)光打在他眼睛上! 白光直照著人瞳孔,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一路狼狽后退著,用手徒勞地?fù)]著什么。 在他不遠(yuǎn)處,小樹苗冷靜地打著手電筒光,燈光直照他的眼睛。 陳俊回過神,迅速奪下他的槍,一槍打中。對方倒下。 陳俊重重松了口氣。 ……他是上來保護(hù)她的。卻沒想到,反而被她給救了一命。 “你沒事吧?”他緊張地要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傷勢。 小樹苗卻問:“局面控制住了嗎?還有幾個人?” 兩人從二樓往下看。 滿屋子的人竟然都倒了。 林疏把樓下的人都搞定了。地上橫躺著一個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哀嚎著的人。 表妹:“我靠,太神了!你們肯定是神吧?!是吧是吧?” 小樹苗清點了一下樓上樓下躺在地上的人,松了口氣:“剛好十五個,一個都沒有落下?!?/br> “也就是說,所有對手都被我們消滅了,現(xiàn)在屋子里只剩下我們自己人了?!?/br> 全部人都松了口氣。 ……危機(jī)過去了。 他們現(xiàn)在只需要好好善后一下現(xiàn)場就可以了。 “本來以為咱們肯定活不長了,沒想到……居然全員無傷,還直接把人團(tuán)滅了?” 王彭熱血沸騰,覺得這個故事拿出去講,可以一直講到他九十歲! “走,下樓?!?/br> 陳俊重重松了口氣,虛脫一般,俯身攬住小樹苗的肩膀,和她額頭對著額頭。 天知道在剛才沖上樓的那一刻,他心里經(jīng)歷了多大波瀾。他有多恐懼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小樹苗:“沒事啦,有驚無險?!?/br> 她正想好好安慰他,底下忽然又傳出了“砰砰”兩聲槍聲! 幾人一驚,看下去,發(fā)現(xiàn)海灘邊上竟然又停了兩艘小艇! 有密密麻麻兩排人朝著這邊涌過來,清一色的衣服,手中都端著槍。 “之前停下的那艘小艇竟然只是來探路的小先鋒?后面才是大部隊??”表妹驚了,“剛才風(fēng)浪太大,后面的人是沒來得及趕上來嗎?” 這也太恐怖了!??! “他們有四十多人,”小樹苗感覺自己聲音也發(fā)顫,“最少?!?/br> 陳俊迅速丟下自己手中空了彈匣的槍,沖到樓下?lián)炝诵碌奈淦鳌?/br> 王彭也在忙著撿武器,但是手發(fā)著抖,一邊顫顫問:“老大,咱們這回是不是真活不下來了???” 陳俊只冷冷吐出兩個字:“閉嘴?!?/br> 他不可以允許自己倒下,哪怕全身都被射成了窟窿。 如果他倒下了,女孩的安危就沒有人保護(hù)了。 他是她的最后一道城墻。 * 先進(jìn)門來的人自然發(fā)現(xiàn)了倒在地上的哀嚎著的同伴。他們不敢再放松警惕,迅速擺出陣列,隔著一地凌亂的家具開始進(jìn)行了密集的射擊。 這里很快再度變成了戰(zhàn)場,而且是一場單方面的射殺。 沙發(fā)后的人只有林疏和陳俊,而他們面對的敵人遠(yuǎn)比他們多二十倍。那些人還有足夠的彈藥、充沛的時間,隨意抽調(diào)的人手。 陳俊和林疏以沙發(fā)為掩護(hù),冒著密集的子彈開槍回?fù)簟?/br> 如果他們開槍不夠密,那些人很快就會圍聚過來,包圍整個沙發(fā);可開得密了,他們的彈藥根本堅持不過幾分鐘,最終還是會彈盡糧絕,空著手被包圍之后擊殺。 “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最多三分鐘,”小樹苗在二樓的縫隙中看著,神色凝重,“三分鐘之后他們就沒有彈藥了,只能束手就擒?!?/br> 表妹:“我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他們?nèi)藬?shù)太多了,集火這么密集,那兩個人就算是神也不可能抵擋住?。 ?/br> 此刻的局勢有多么危險,兩個男人比樓上的人更加清楚。 他們甚至清晰地知道,他們連三分鐘都撐不到。 只是他們兩人依舊是面無表情,一個填裝彈藥的時候另外一個射擊,一個射擊的時候另一人則填裝彈藥,節(jié)奏配合得極默契,懸在頭頂?shù)乃郎駴]有動搖他們此刻半點速度。 他們沒有辦法停下來,也不可以被對手找到破綻。 因為兩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保護(hù)的女孩。 不論是陳俊還是林疏,都非常清楚,他們就是樓上的人的最后一道防線。一旦他們被攻破…… 他們不可以被攻破。 哪怕是臨死前的最后奄奄一息,也要在滿地血泊之中抬手抱住對手的腳腕,阻止他們上樓。 * “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小樹苗在樓上低聲說,“我們必須自己做點什么?!?/br> 她不愿意和王彭、表妹一樣等待著“被拯救”。那兩個拯救他們的神祗,此刻也正置身在死神之中,應(yīng)對著遠(yuǎn)超過他們能力范圍的危險。 她們還尚且可以等待“被拯救”,但是誰去拯救陳俊和林疏兩個呢? 他們兩個此刻該是怎么樣絕望的心情啊。 小樹苗咬咬牙,從臥室里抱走兩個人形大玩偶,敞開門的一道縫隙,沖了出去。 “喂??!你回來!”表妹在后面低呼。 但沒有用,小樹苗已經(jīng)沖出去了。 一樓在射擊的人很快就聽到了樓上的動靜,抬頭,昏暗中,好像有三個四個或者人數(shù)更多的人,從走廊上匆促地奔過去,似乎是想從另外的通道逃到別墅外面去。接著,一扇玻璃窗被擊碎的聲響就傳出來,通往外面的玻璃被打碎了。 “樓上的人逃出去了!” 有人大喊:“別讓他們跑出去!” 外面已經(jīng)是大暴雨,出了這別墅之后就是一片茂密的林子。這幾個人如果躲進(jìn)樹林中,之后再找人就非常不好找了。 他們不清楚別墅里究竟有多少個人,但必須確保每個都擊殺。 他們此行一趟就是不想留下任何的證據(jù),哪怕只留下一個漏網(wǎng)之魚,那個人也會變成目擊證人。 射擊的火力頓時就少了一大半。其中一大半人都撤了,跟著那個玻璃窗擊碎的方向追趕了過去。 林疏扭頭,看向陳俊:“……她在替我們分擔(dān)火力?” 陳俊臉色很難看:“她故意把他們都引出去了?!?/br> 可是,那個笨蛋,她知道這究竟有多危險嗎? 王彭已經(jīng)一路沖下來,在沙發(fā)后端好槍,砰砰砰開始射擊了。他大吼著:“我來打掩護(hù)?。∧銈冞€愣著干什么?趕緊去救人?。?!” 王彭此刻倒是顧不上自己的危險了。他吼得又兇又急,昏暗特寫之中竟然還有幾分英雄氣概。 出人意料的是,看上去柔弱的表妹竟然也沖下來了,大吼道:“我可以負(fù)責(zé)扔?xùn)|西!我以前是校隊里扔鉛球的,一扔一個準(zhǔn)!” “……扔……扔鉛球?” 王彭眼睜睜看著表妹剛擲出去的一個玻璃杯正中一人的腦袋,目瞪口呆,表達(dá)了自己油然的欽佩。 陳俊咬著牙就要動身,林疏拉住他:“你留下幫他們,我出去。” 說著林疏就沖出去了。 在激烈的槍戰(zhàn)中,所有的信息傳達(dá)都是言簡意賅,根本容不得你多添加豐富詞匯,來來回回爭辯。每多說一句話都會浪費(fèi)幾秒鐘的時間,所以通常一個人說完,另外一個人就默認(rèn)執(zhí)行。此刻陳俊看著林疏沖出去的身影,又急又擔(dān)憂,恨不得自己來替小樹苗擋子彈。 最終,他只能忍下自己舌尖咬出的血,把所有的怒火都對準(zhǔn)了客廳里剩下的敵人。 * 小樹苗就是刻意把那些人給引出來的。 只是她剛沖到外面的林子,就被林疏給堵截住了,還一頭撞在他的胸膛上。 他胸膛如鐵一樣硬,還起伏得厲害。 “你在干什么?”他聲音發(fā)著顫,急切得好像要了他的老命似的,“快去藏起來?!?/br> 小樹苗:“我想把那些人引出來……” “我來。” 林疏飛快推開她,把她藏在下面一處矮樹堆之中,自己則一把拽過女孩身上的深灰色斗篷,披在身上,往林子深處跑去。追趕的人很快就繞過了房子一路趕過來,看到林中那個深色斗篷,就一邊開槍一邊追趕。 暴雨早已傾盆而下,整個林子都在風(fēng)中搖曳,仿佛高斯模糊了的畫卷之中一抹抹被隨意潑上去的深綠。 小樹苗從藏身的矮樹叢里鉆出來,在飄搖的雨幕之中遠(yuǎn)遠(yuǎn)看到…… 原本奔跑著的林疏,忽然嗖得一下整個掉下去了。 “……?” 掉下去了,是真的掉下去了。 這個林子中竟然還保留著原始的捕獵動物時的洞坑,平日或許一眼就可以察覺,但是暴雨之中疾速奔跑,根本防不勝防。林疏就忽然整個消失在她視線中,追趕的黑衣人也是愣了一愣。 黑衣人回過神來要繼續(xù)追趕,洞坑里卻忽然傳出槍聲。林疏沒法兒再跑了,所以在一秒之內(nèi)就選擇轉(zhuǎn)身原地作戰(zhàn)。“砰”的一聲槍響,打響了暴雨中隔空槍戰(zhàn)的第一槍。 黑衣人迅速四散,分布在不同的樹干后面找掩護(hù),一邊躲子彈一邊冒頭射擊。 有人發(fā)出咒罵聲,因為他們之中一半的人的槍都啞火了,他們懷疑那人把他們引出來的時候就早有這方面的預(yù)謀。 小樹苗則掉頭朝著屋內(nèi)跑,迅速去搬救兵。 沖回到屋內(nèi),戰(zhàn)斗竟然出人意料地打成了平手——原本客廳里有近二十個人,現(xiàn)在刷刷倒下了一大半,只剩下四個人在死撐。而陳俊這邊沒有一個人傷亡。 小樹苗不由感慨起陳俊的戰(zhàn)斗力。 她沖到沙發(fā)后面,大喊:“有沒有人能去幫林疏?!” 槍聲震耳欲聾,王彭和陳俊只是扯著嗓子大喊:“你說什么?!” 沒有人聽到她說的話。 小樹苗扯出最大的分貝:“有沒有人能去幫林疏??。?!” 王彭大吼:“什么??。。?!” 小樹苗也大吼:“趕緊去幫林疏?。。∷暨M(jìn)洞里了,撐不了多久!?。?!” 王彭大吼:“什么進(jìn)洞??!什么洞???高爾夫嗎??。?!” 表妹聽清楚了,扯著王彭耳朵大吼:“我哥出事了?。。。】烊ゾ任腋纾。。。?!” 這下反而倒是陳俊聽清楚了,猛得側(cè)頭:“誰是你哥?!” 場面頓時一片寂靜。小樹苗和王彭忽然就不說話了。 可是這震耳欲聾的槍聲無法阻擋住表妹此刻激動的大吼聲:“我哥?。?!就是我哥?。?!是林疏啊??!趕緊去救他,他掉下去了?。。?!” 雖然外頭的槍聲依舊震耳,但是在王彭和小樹苗的世界里,此刻場面是一片安靜的。 “林疏是你哥?!”陳俊“砰”一聲對著外面開了一槍,又迅速躲下來,重復(fù)了一遍,“林疏是你哥?!” “我哥!我表哥?。∥矣醒夑P(guān)系的哥??!行了嗎,懂了嗎???趕緊救人?。 北砻糜悬c崩潰了。 陳俊的目光落在小樹苗的臉上,定格了一秒,之后又落在了王彭的臉上,定格了一秒。 他最后又看向了表妹:“……所以你不是和林疏一起出來度蜜月的那個未婚妻?” 不知為何,陳俊這次音量很低,不似前幾次那樣扯著嗓子說話。 可偏偏,只是看他的口型,小樹苗就聽懂了。 王彭趕緊一拍表妹:“meimei你傻了吧?。×质枋悄阄椿榉虬?,未婚夫??!什么表哥?你是不是受驚嚇了?沒事咱普通人面對這種局面出現(xiàn)語無倫次的現(xiàn)象是正常的……” “你給我閉嘴!”表妹崩潰地一把按住王彭的頭,就是一頓暴揍,“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你覺得我還有心情跟你說這個??!再晚一點,不管是我哥還是我未婚夫,人都要沒了!??!人沒了你知道嗎?說什么都沒意義了!!咱們別裝了好嗎?!” 王彭也掩不下去了,捂著自己的腦袋,也是一臉悲痛。 事情到這個地步了,怎么可能還演得下去?反正今天也不知是死是活了,倒不如坦個白吧! “老大,老大你聽我說!!這件事我也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 “所以你也知道?”陳俊一語中的,極其冷靜。 王彭:“……” 糟糕?。?!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坦得太白了!?。。?/br> 他恨得想要抽自己一巴掌,但還是硬著頭皮說:“我也想跟你說實話?。。。?!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jī)會,況且你身體也沒有完全康復(fù)??!我怕讓你知道m(xù)eimei和林醫(yī)生結(jié)婚了的事情之后你會挺不住啊!我怕你大受打擊?。?!” “所以和林疏結(jié)婚的人是她?” 陳俊再次一語中的,極其冷靜。 王彭:“……” 糟糕!??! 我是不是一下子透露了太多信息量了!??! 王彭:“老大我錯了??!老大我不該瞞著你?。。。∥宜烙杏喙迹。〉俏乙矝]辦法啊!我也有苦衷?。?!” 王彭看到陳俊忽然端起了槍,驚慌了:“老大,老大!!你冷靜!我雖然死有余辜但是我不想真的死?。。。 ?/br> 陳俊的槍卻只是從王彭的頭頂掠過,“砰”一聲,打中了對面一個黑衣人。 那槍聲里,仿佛蘊(yùn)著他滾滾的怒意。 王彭都快要嚇尿了,癱坐在了地上,結(jié)結(jié)巴巴道:“老大,我知道我有錯!但我絕對不是主要責(zé)任人??!和林醫(yī)生結(jié)婚的人又不是我啊!” 小樹苗:什么????? 你現(xiàn)在是開始甩鍋給我了嗎???? 大家不是朋友嗎,危難關(guān)頭開始互相捅刀子了嗎??? 陳俊的目光落在了小樹苗的臉上。 昏暗之中,他的臉上混著流下來的血。 從干涸了的血塊中透出來的眼神極其復(fù)雜。 小樹苗吞咽了一下口水,忽然就壯了膽子:“沒錯,我做的事情我認(rèn)了??!我就是和林疏結(jié)婚了,怎么了?我們已經(jīng)領(lǐng)證了,又怎么了?他朋友圈里那個穿婚紗的新娘背影就是我,有什么問題嗎?我們按照法律流程結(jié)婚,兩人都是自由人!請問有哪個環(huán)節(jié)有問題嗎?!” 王彭用佩服的眼神望著小樹苗,心里豎起大拇指:jiejie,牛啊。 場上的射擊還在繼續(xù),生和死的決斗并沒有停下來。 陳俊并不看女孩,只是架著槍,瞄著鏡,全神貫注,打了一發(fā)又一發(fā)。 只是小樹苗注意到,男人扣著扳機(jī)食指在微微顫抖著,好像痙攣了一般。 而他打的每一發(fā)也都落空了,這不是他慣常的射擊水準(zhǔn)。 此刻,昏暗之中,側(cè)對著她的陳俊究竟在想什么,她無從可知。 她只能借著一點昏暗的光,打量他的鬢角,他的耳廓,打量他鼻梁上滲出的一層汗,打量他緊緊抿住的、干裂起了皺的嘴唇。 此刻她距離陳俊是這么的近,近到好像是微距鏡頭的特寫,近到可以看清他臉上每一塊血塊結(jié)出來的痂。 在這種刀光火影之中,在滿地的血泊和斷肢里,陳俊依舊在為她而戰(zhàn)斗。 可是她很分明地感覺出來,男人在這一刻變得脆弱了。 表妹看了看陳俊,又看了看小樹苗,最后崩潰一般地大喊了出來:“……我們可以晚一點再討論這件事情嗎??!??!” “這件事難道還比人命更加重要嗎???” “我哥可能快不行了,趕緊去救我哥?。。。 ?/br> 表妹顯然情緒崩潰,推搡著陳俊,推搡著王彭:“再晚一點人都沒了,計較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王彭一抹臉,也知道事情應(yīng)該分主次和輕重,他大喊:“老大!先救人要緊?。?!” 陳俊架著槍,依舊沒有動,聲音卻是冷冷穿透了彈雨,問小樹苗:“你和林疏上床了嗎?” 小樹苗很平靜:“上了。很多次?!?/br> “砰”一聲,對面一個人被打中。這一槍又果決又直接,蘊(yùn)含著的怒意讓人心驚。 小樹苗也是在這“砰”聲中一驚,心臟懸空了片刻。 反應(yīng)過來之后,她壯著膽子大喊:“我和林疏是合法夫妻??!我們領(lǐng)證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日子了,上床很奇怪嗎?你有什么資格發(fā)火?我們拍過婚紗照,我們籌備好了婚禮,哪個環(huán)節(jié)不對?需要得到你批準(zhǔn)嗎?是,我們確實是沒有很明確地通知你!但是反正你在婚禮上看到我了之后也是一樣的?。∧阌植皇鞘裁创笕宋?,何必要特特意知會你?” 王彭的心臟都快要驟停了。 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日子?。。?!這種風(fēng)雨夾雜的槍戰(zhàn)夜,他竟然旁觀了比槍戰(zhàn)更加恐怖的事情??! 陳俊依舊不言不語,只是緊緊抿著唇。 小樹苗能感覺出來,他胸膛起伏很厲害。 他在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不失態(tài)。 在家具噗呲噗呲冒著火花的亂戰(zhàn)之中,陳俊填上彈藥,瞄準(zhǔn),眼睛瞇成細(xì)小危險的縫:“……那天晚上我去找林疏,他的女朋友躲在他的被窩里——” “那個躲在他被窩里的人就是我!!”小樹苗也顧不上了,索性攤牌,“沒錯,那天晚上我就是在他被子里??!我躲進(jìn)去就是為了躲避你的?。∈?,我就是林疏女朋友!早在你找到我之前林疏就已經(jīng)找到了我,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找了很多地方花了很多力氣,但是我不想找你?。?!我不想和你見面?。。?!所以我知道你在哪,但是我躲著你,這有什么問題嗎???” 又是“砰”地一聲,又一個人被擊倒。 這一槍開得顯然更果決。 子彈又快又準(zhǔn),帶著洶涌的恨意。 開完槍之后,那猛烈的后坐力讓陳俊的手掌還處在一片震麻的劇痛之中。 王彭側(cè)頭,發(fā)現(xiàn)陳俊背后看不見的滾滾黑霧在熊熊燃燒著,像一個快要黑化了的滅世大魔王。 “所以林疏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找到了你,只是他騙了我一次、又一次,對吧?” 他咬著牙,唇上滲出了血,當(dāng)他忽然輕笑起來的時候,那血跡就如搖曳的彼岸花一樣從他唇上滲開去,綻開瑰麗的色澤來,“……難怪,他的房間里有你的樂隊的專輯,難怪他會去看演唱會……” 小樹苗訝異了一瞬,但隨即就破罐子破摔:既然陳俊已經(jīng)知道這么多了,她就索性全都說開了。 “沒錯!他放在書架上的那個專輯就是我的樂隊專輯,我在做什么他一直都知道??!他也來看我的演唱會,就像你那天也來了一樣!但是你或許不知道吧,那天在演唱會上就是林疏幫著我逃脫開了你的搜找,只隔了那么一扇門,你差點就要找到我了!但是你最終沒有,我才有機(jī)會換了一座城市,說起來你也是陰魂不散,明明知道我那么不愿意見你、那么千方百計躲著你,你卻還是要這樣……” “別說了!meimei!”連王彭都已經(jīng)聽出來不對勁了,撲過去捂住小樹苗的嘴,“別說了?。?!” 這些話原本可以不必要說的?。。。?!他印象之中的meimei不是那種不懂圓滑的人啊??! 可是今天是怎么了?大家都是怎么了?? 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究竟會有多么傷人么?老大只是看上去像神,實際他也是人?。?/br> 一個能感受到痛的、活生生的人??! “你讓她說??!”陳俊忽然就咆哮出來,“讓她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清楚?。。?!” 他忽然就如一頭猙獰的怒龍,所有青筋都從他身上爆發(fā)了出來。 “是你讓我說的,那我就說了?!?/br> 小樹苗把王彭的手給甩開,聲音清晰,看上去是全場最冷靜的那個人。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找我,我只是不愿意見你罷了!其實只要我愿意,你在很早之前就可以見到我了!比如那次我們一起被困在荒野之中,在一輛車?yán)?!那個時候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后備箱里待著吧?你不知道我其實就在離你那么近的距離,和你呼吸著只隔幾公分的空氣吧?” “王彭知道,林疏也知道,只有你不知道!最后我走的時候,你發(fā)著燒,所以你沒看見我鉆進(jìn)了林疏的車?yán)?,和他回家見父母商量婚事了。就像這一次的海島之行,其實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唯一那個不知道的人是你啊,所以我們只好演戲給你看!” 小樹苗只覺得她在槍聲之中喊得聲嘶力竭,喉嚨也發(fā)顫,可是她無法阻止自己說出這些話。她無法停下來。 “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沒有和你攤牌?你是不是想聽我把所有的實話都說出來?你是不是不想有任何一絲絲的隱瞞?好,陳俊,你那么愛聽實話,那我就把所有實話都告訴你,把不帶任何一絲絲隱瞞的事實告訴你!你滿意了,如愿以償了,你可以花很多時間去消化你想要的真相了!但我想說的只有一句!不管你怎么恨我,我都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你需要如何承擔(dān)這些你想聽到的實話這都是你的事情,我不擔(dān)負(fù)任何責(zé)任,也不必對你的人生有所虧欠!” 一道閃電從翻滾的烏云中劃過,正好照亮屋內(nèi)兩人的臉。 電光之中,他們兩人彼此對視。 王彭癱坐在地上,滿臉都是冷汗,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他忽然遺憾自己沒有死在剛才的槍戰(zhàn)里。 要是早點掛,就不必忍受這種吃人的膽戰(zhàn)心驚了。 誰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久到像是所有飛濺在空中的血都凝固成了塊,所有飄搖著的灰色塵埃都在空中分解出絮狀。 昏暗中,滿屋的血腥味。 陳俊臉上的痂讓他在黑暗中像是一個猙獰的惡鬼。 他徘徊在世間,所有的恨都guntang得如地獄之火。 王彭深深懷疑自家老大會做出什么沒有理智的失控的事情,可最終,陳俊卻只是上膛、瞄準(zhǔn)、開槍,一擊擊殺了屋子里的最后一個敵人。 最后一人倒地的時候,他眼底火光跳躍,幽深微暗。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陳俊平靜地問道。 “……你愛他嗎?” 一陣寂靜和沉默。 王彭:死亡問題啊!死亡問題啊??!我的天啊?。。。?! 我為什么會趕上這樣的名場面啊?。。。?! 沉默了一會兒,小樹苗說:“……我愛他,所以我希望你救他?!?/br> ……我愛他,所以我希望你救他。 陳俊在昏暗的血色中凝視著女孩。她神色平靜,眼底篤然,沒半點膽怯。 他最終只是勾起了唇角,給了一個輕笑。 這一聲輕笑,細(xì)微得仿佛落入地獄的羽毛,輕盈,溫柔。 然后,陳俊就站起來了。踏過滿地橫倒著的尸體,朝著外面走去。 表妹回過神來了,追問:“他現(xiàn)在去救我哥了嗎?我們要不要也一起追過去??走啊?,走?。?!” 腿嚇軟了的王彭被表妹一把拉起來,朝著外面踉蹌著小跑。 小樹苗擔(dān)心林疏的安危,也一路追了出去。 一到外面,便是能把人吹跑的猛風(fēng)。三個人攙扶著結(jié)伴而行,一路踉踉蹌蹌地追到了小樹林。 陳俊已經(jīng)搶先一步抵達(dá),從另一個方向“砰砰砰”開槍。 原本這里還有八九個人在集火,林疏處于很艱難的防守位置;但陳俊一到來,局面瞬間扭轉(zhuǎn)。 陳俊開槍時的氣勢仿佛身后升騰著什么熊熊烈火。 他甚至連“找一棵樹一邊作掩護(hù)一邊射擊”的戰(zhàn)略舉措都沒有,直接一路朝著林疏大步走過去。 他風(fēng)衣獵獵作響,衣袖揚(yáng)起,整個身體暴露在外,全然不在意成了一個移動的活靶子。 可你若是覺得這樣明顯的目標(biāo)很容易被射擊到,那就大錯特錯——每一個想要射擊他的人,只是剛剛瞄準(zhǔn)好了目標(biāo),有開槍的意圖,就已經(jīng)被陳俊搶先一步開槍擊殺。 先發(fā)制人的人總是會搶先一步在戰(zhàn)斗中獲得勝利,更何況還是這樣彈無虛發(fā)的精準(zhǔn)槍技。 隨著陳俊一路往前走,擋在他面前的阻礙就一個一個倒下,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 很快,林子中的敵人就都被干掉了。 陳俊走到了林疏的洞口邊上。 林疏此時也剛好打空了彈匣里的最后一個子彈。 看到陳俊及時趕到救援,他重重松了口氣,微笑了一下:“謝謝?!?/br> 接著,他就抬手,示意陳俊把他拉起來。 只是,奇異的是,他抬起的那只手臂,始終沒有被陳俊接過。 陳俊就這么看著他,居高臨下,用一種俯視的角度。 風(fēng)雨飄搖的夜色里,他的栗色碎發(fā)蓋住眼眸,濕漉漉往下淌水。眼底的神色無人可以看清。 遠(yuǎn)處的表妹已經(jīng)著急了:“怎么回事,陳俊為什么不拉他起來?” 從他們的角度,能看到洞口邊上伸出了一只手臂,充滿信任的姿態(tài)。 但是另一邊,陳俊卻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只是冷靜地站著。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在等什么?。俊北砻瞄_始慌了。 別說表妹開始慌了,王彭和小樹苗也都開始慌了。 從他們的角度,只能看到天地之間都是搖曳的深綠色碎影,雨中的林子深得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惡鬼。漆黑的烏云吞噬一切,閃電像是一道墳?zāi)沟牧⒈?,由上到下地劈下來,剛好劈在林中的一片空曠地?/br> 陳俊的身后就是幽深漆黑的密林入口,他站在暴雨中,仿佛只要意念一動,就可以一腳踏入煉鬼的獄門口。 所以……陳俊究竟會不會選擇踏進(jìn)去一步? 哪怕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 表妹忽然驚呼一聲,踉蹌著往后倒。王彭趕緊去接住了她。 因為他們都看到,就在剛才,陳俊扔掉了手中打空子彈的短槍,從地上撿起了一支長槍。 這是一支“雷明頓”870,落在陳俊的手中,冷冽得如一把刀。 他嫻熟地上膛,瞄準(zhǔn),修長的脖頸微微俯下,眼睛瞇起,而槍口……對準(zhǔn)了林疏。 ……林疏的臉色變了。 暴雨之中,樹葉和樹葉的影子在沙沙地?fù)u擺著,仿佛有許多透明的精靈升空漂浮,在林子中唱著死亡的哀歌。它們唱詩班一般的溫柔歌喉,落在人的耳朵里,就是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 陳俊的手指握著槍。 槍身機(jī)匣上有輕微的凹凸與紋理。深灰色啞光的磷化表面,一如他此刻的眼神那么冷。 他持著長搶,身形在雨幕之中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