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病房陳俊、林疏/小樹苗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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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病房里涌進來許多人。 眾人烏壓壓的一群,手忙腳亂,又是勸架,又是收拾屋子,又是開儀器做檢查。 忙亂了好長一段時間,混亂終于平息。 陳俊手上的輸液管子也終于被插了回去。 小樹苗也知道陳俊的身體確實不好,真把人氣著了也不是鬧著玩的,于是安分了下來,老老實實坐在了一邊。 陳俊也冷靜了下來。 雖然氣也是真的氣,可又拿她沒有辦法。 最后他只能悶悶不樂拉扯住她的手,握得很緊不肯放,然后把頭側到另外一邊,看也不看她,一副冷漠側臉狀。 小樹苗:……不是??你傲嬌個啥?? 你這么傲嬌,先把我的手給放開好不好???? 她試著動了動,可是陳俊依舊緊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從他的掌心里扯出一絲一毫。 但他的腦袋依舊側向另外一邊,就硬是一個眼神也不給她,冰山冷淡。 小樹苗:呵。 我心中只剩下一口冷笑。 兩人之后就是誰也不理會誰,各自活動各自的腦子,想各自的心事。 小樹苗很快就再度感覺昏昏欲睡,于是靠著床邊小睡了一會兒,腦袋趴在床欄上。 等半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很暖,又寬厚,像是陳俊的手掌那樣有安全感。 她動了動自己的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始終被陳俊握著。 幾個小時過去了,他硬是不松開。 兩人的掌心之間都是黏糊糊的汗水。 小樹苗真誠發(fā)問:“這么黏糊糊的,真的很舒服嗎?” 陳俊沒理她,依舊握著。 仿佛是生怕自己一放手,人就再度跑了。 小樹苗:“這樣很容易滋生細菌的,咱們得去洗手,知道嗎?” 陳俊依然沒理她,拿她當空氣。 小樹苗:“我手有點麻了,我想稍微伸展一下、活動一下,可以嗎?” 陳俊終于有所表示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另外一只手上,微微點了一下下巴,給她暗示。 她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把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交給他,然后這只手才得以得到休息。 靠之! 竟然是一手換一手! 她已經麻了的那只手被換下來,趕緊甩甩,動一動,松一下筋骨,心里想的是:這個男人的幼稚簡直無敵了! 她之后又費了好大的勁兒,好說歹說,充分展現(xiàn)自己的誠意。 比如,“我這次肯定不會跑啊,我要是想跑,早就跑了,干嘛要留下來等你蘇醒啊”。 比如,“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哪兒也不去,行嗎?我就留在這個房間,你叫你小弟來看著我就行了,我肯定不出去。” 再比如,“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是有良心的,肯定會對你仗義的啊,我就留在你病床邊照顧你行不行?” 好說歹說了許久,男人依舊不放手。 他大概是覺得她很狡猾,說的話十句里面有八句都不是真話。他當年就是聽信了她的話才被騙的這么辛苦,現(xiàn)在當然不能重蹈覆轍。 也可能,是陳俊覺得小樹苗的“良心”很不可靠,她的“仗義”也十分虛偽。她如果真有那么一點點良心,就不會走得頭也不回,讓他一個人踏遍千山萬水。 反正,他不放手。 他千辛萬苦找回來的人,才不放手。 小樹苗后來就任由他去了。她覺得手麻了的時候就換一只,兩只手交替著,遷就著陳俊的那一點點固執(zhí)。 她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聽到陳俊輕聲問她:“……為什么一直躲著我?哪怕給我報個平安也好啊?!?/br> 小樹苗也朦朦朧朧地回答:“……我怕被你弄死,這不得趕緊躲著么?!?/br> 陳俊就輕笑一聲。 睡夢中,他的笑意很輕,又很沙啞,像是扣在她頭發(fā)上的一個輕吻。 “……傻瓜。” 他說。 “……我就算弄死我自己,也不舍得弄死你啊。” * 等到晚上八點多,小樹苗輕輕扯了一下陳俊的手,想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拉扯出來。 陳俊明明睡了,睡意卻很清淺,被她輕輕一扯,又醒了。 “干嘛去?”他啞著嗓音問。 小樹苗:“晚上了,該睡覺了。我回我自己病床上睡?!?/br> 陳俊不肯。 他挪了挪,騰出一點地方,說:“睡我旁邊?!?/br> 小樹苗:“不夠睡的。” “擠擠。” 小樹苗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對面走廊上的病房:“我回去睡可以睡得好一點?!?/br> 最關鍵的是,她得補足今天的點數。 一整天都被陳俊給黏著纏著,手都沒松開一下,她可真是哪兒也去不了。 要是沒有點數的壓力,她也隨便他黏糊了,黏糊上一整月都無所謂。 但是今天,還差20分。 她猜測這個時間點,林疏應該差不多從公司開完會議回來過來探望她了。 她緩慢掰開陳俊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抽離出來。 陳俊還是不情愿。 “別走?!彼f。 小樹苗哄著他:“我就是回去睡一覺,天亮了再過來守著你,好不好?” 陳?。骸澳俏液湍阋粔K兒去?!?/br> 小樹苗當然不會讓陳俊跟她一塊兒去。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讓陳俊耽誤自己的好事兒。 她只能哄著男人:“咱們各自睡一覺,明早見,行嗎?” 陳俊依舊不肯。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彼ひ羯硢。懊糠置棵?,我都必須要見到你?!?/br> 他說的不是“我想見到你”,而是我“必須”見到你。 小樹苗在心里微微蹙起了眉,有些為難了。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開。兩人之間已經這么手牽手黏糊了一日了,就和連體嬰兒一樣。話說回來,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小樹苗到此時,終于覺出一絲陳俊的難纏來。 跟他還什么關系都不是呢,就已經被黏得這么寸步不離,這不是耽誤她找男人么? 她這才后知后覺地回想起來,當初之所以要離開陳俊,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兩人兜兜轉轉一圈,終于重逢,雖然期間有太多的變化,可真要考慮在一起的話…… ……不還是會面臨最開始的那一個問題? 那個問題始終在那里,不管隔了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它依舊不會變。 女孩拗不過他,于是,改變了策略,淡淡一句:“我生氣了?!?/br> 陳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他打量著她的臉色。 女孩不聲不響,只沉下了臉。 他了解她。她生氣的時候不愛大吵大鬧,就是喜歡這么不言不語地沉默。 所以……當真因為他剛才的死纏爛打而生氣了。 陳俊抿住了唇。 兩人之間的氣氛,開始顯得微妙起來。 小樹苗等著陳俊做出反應。她想看看他聽到她這句“生氣”之后,會有什么樣的回應。 陳俊在她的印象之中,向來都是那種,“很少愿意去關注他人情緒”的人。 他在高位居慣了,命令什么,小弟就服從什么,他不需要去考慮別人是怎么想的。 即便有人討厭他,或許他也歡迎別人的討厭,反正,你干不過我就行。再恨我,也只能老實憋在心里。 只唯獨在她這里,他眼底有了一絲試探的猶豫。 他用手指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把他的手冷靜地撥開。 他又探過來,用手指捏了捏她的手指。 她再度把他的手冷靜地撥開。 小樹苗淡淡問:“我可以回自己病房睡覺了嗎?” 向來霸道慣了的男人,此刻倒是懂得了幾分察言觀色。 他瞧著她的眼色,喉嚨里的聲音滾動了幾下。即便心中是再依依不舍,終究還是意味不明地給了一個: “嗯。” 嗯,那就是同意了。 小樹苗站起來,果斷地回自己病房了。 等她走到門口處,陳俊喊住她。 “等等?!?/br> 小樹苗:“什么事?” 把人叫住以后,陳俊卻說不出來把人叫住是為了什么事兒。 他只是不想她走,想再多看看她。 他把女孩從頭到腳地打量著,目光凝得很深,眼神從她的發(fā)梢落下來,再到她被光打在地板上、拖得很長的影子。 他的喉結動了動,最終只說:“明天早點來見我?!?/br> 小樹苗:“嗯。” 不知為啥,感覺陳俊像是沒話找話聊。 她又要動腳步,但陳俊又把她叫住。 叫住之后,又是沉默了許久,久到頭頂的燈都泛出一絲不耐煩的暈影來,他才又說。 “晚安。” 小樹苗:“……” 過了一會兒,小樹苗:“我知道了。我走了?!?/br> 她抬腳走了。 直到走出很遠,都覺得后面的陳俊的目光,好似黏在她的身上。 * 拐到自己那片住院區(qū)的走廊時,她特意把走廊上的窗簾一整片拉上了。 她可不想讓陳俊窺到自己這邊的任何動靜。 又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林疏。她就給林疏發(fā)了一條消息。 “到哪了。” 林疏是秒回的。 “有些堵車,馬上就到?!?/br> 林疏趕到的時候,西裝外套上還有一點霧氣的痕跡,很潮濕,也很冷。 小樹苗:“外面很冷么?” 說著就輕描淡寫地抱住了他,一只手從他脊背的肩頭一路滑落到了臀部。 林疏的身體微微僵硬住了。 他輕聲問:“又來?” 聲音輕柔,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哄。 小樹苗:“嗯,我想要。” 然后她就把林疏壓倒了。 * 把林疏壓倒的時候,小樹苗在心里想。 比起陳俊那樣占有欲極強、又很不好蒙混過關的男人—— 林疏這樣,能夠不問前因后果就隨時隨地被推倒的人,才真正適合做她的伴侶吧。 他足夠溫柔與體貼,也足夠成熟與掌控分寸。 最重要的是,他足夠在乎她。已經在乎到了一種“懂事”的程度。 這種“懂事”,體現(xiàn)在她已經用“分手”拿捏過他好幾次,通過一次次的馴服,讓他更懂了兩人之間的博弈關系。 林疏,是她已經“馴”過的男人。 且目前來看,他表現(xiàn)出來的成品的質地,她非常滿意。 仔細想想,陳俊是不知道她和林疏之間的事的。而林疏卻知道她和陳俊之間的事。 林疏不光知道她和陳俊之間的事,還知道“她和其他許多男人”的事。 她辦紙醉金迷的派對,他知道;她婚內出軌過小男生,他知道。 甚至連她和王彭、和制片人之間做過炮友的那些黑歷史,他也通通都知道。 但他依舊想和她結婚。 如果說認識陳俊的時候,她還是一個“身世簡單”、“漂泊飄零”的小姑娘; 那么,林疏接納了她更加真實的一面,包容了她全部的虛偽與自私。 林疏才是那個深切知道她“究竟有多渣”,但依舊還不撞南墻不回頭地愛著她的那個人啊。 小樹苗把他的雙手高舉過頭頂,摁住他的手腕,居高臨下地主宰了他的身體。 她格外喜歡林疏仰頭的時候,喉結那一點點無助顫動的弧度。 情動到深處的時候,她在他耳邊開口。 “放心,我會收心。” 女孩的聲音很輕柔,又透著一點蠱惑。 “我會離開他,好好回到你的身邊?!彼ё∷亩?,有點狡黠,“騙你是小狗?!?/br> 林疏喘息很沙啞,目光深深凝著她,問:“真的?” “真的。” 小樹苗放任自己的觸覺,完完全全地沉溺進了林疏的身體里。 她已然在這一刻做出了決定。 林疏比陳俊更加適合。 她和林疏畢竟已經走到這一步,如果要舍棄,她的沉沒成本太大了。 她沒力氣再去“馴”另外一個人,也沒時間和精力再去與之磨合。況且,陳俊只會是一塊更加難啃的骨頭,難度更大。 林疏已經足夠讓她滿意了。 哪怕僅僅只是看在20分的面子上,她也知道該怎么選。 * 翌日清晨,她起床的時候,林疏又是早早就去公司了。 她趴在窗欄上,看著綠化帶里沐浴在清晨日光之下的晨起跳cao的老人。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陳俊已經可以下床了。 他在醫(yī)生的攙扶下,可以緩慢從走廊的這頭走到那頭。 醫(yī)生說他身體各方面都恢復得非??欤瑧斒堑鬃雍芎?。只是現(xiàn)在手腕上還纏繞著繃帶。 傷筋動骨畢竟一百天,手腕的傷沒有那么快好,還需要平時多多休養(yǎng),少動手臂力量,多休息。 他傷的那只手是右手,所以之后幾個月時間,可能都只能用左手來生活。 小樹苗給他喂飯的時候,他很乖。 他怕她餓著了,所以他吃一口,就讓她也吃一口,必須要兩個人一起吃才行。 小樹苗罵了一句:“幼稚?!?/br> 但到底還是聽了他的意思,給他喂一口,自己也舀一勺吃一口,再給他喂一口。 一大碗粥,兩個人平分了。 喂得有來有往的,落在其他醫(yī)生護士的眼中,更像是打情罵俏。 但小樹苗心里清楚,今天是最后一天。 今天過后,她就會干干脆脆地離開陳俊,讓自己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