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這兩天忙的熱火朝天。戶部的人走了最快的通道把采買需要的錢程序走下來，也要了半日，禮部急急忙忙地囑咐人去辦置東西，布置宴席，只是這膳食卻是趕也未必能趕的上的。

    尚食局的掌事一臉為難，李扶蘇坐在案前，看著那份菜單犯愁。吃食，想要做精細就需得下功夫慢慢做得，否則做出來個四不像，宮里自用倒可解釋通融一番，可這是給吐蕃和突厥進貢使臣用的，若出了差錯，后果不堪設想。

    “這樣，你著人去買活豬活羊這些活的牲畜回來，宰殺干凈后想法子腌制入味了，命人去采買烤架刀具，木炭這些?！?/br>
    “貴主是要，以胡食待進貢使臣嗎？”

    “莫要多問，且去速速辦來?！崩罘鎏K將菜單折子合上拋給掌事，“這上面的菜品，你緊容易做的，解膩的，分量做多些無事，費功夫的也備一些，盡力而為，另外，備酒，從宮外買，最好是從胡商手里，越多越好?！?/br>
    “善?！闭剖碌昧酥饕猓樕纤尚噶艘恍?，卻依舊緊繃，沒辦法，進貢的使臣來的來突然了。

    掌事走后，李扶蘇招手叫袞宦官過來，吩咐道，“你去跟禮部的人說，大宴布置在京郊，宮里的布置過得去眼便可?！?/br>
    “貴主，這宴布置在郊外，怕是不妥?！?/br>
    “那就有勞你再替我走一趟兵部吧?！崩罘鎏K遞給袞宦官一件物什便趕他走，“快去。”

    太陽升起，報曉鼓一聲一聲被敲響，夜晚的安靜的京都在這陣陣鼓聲中蘇醒過來，逐漸恢復白日的喧鬧。

    眾朝臣騎馬上朝。

    “胡鬧！她這是想干什么？大業(yè)自建國以來決沒有在郊外設大宴招待進貢使臣的道理！簡直有違禮法！”

    “江侍郎若有妙計，何不獻上？”禮部尚書噎那人一句，“在這兒說風涼話，是忙得頭上冒火的人不是你對嗎？”

    “張尚書，你近日繁忙，可拿我等撒什么氣？我又沒惹你。”

    每日的早朝前，朝臣總是會拌幾句嘴，或是對什么不滿，或是對某事見解不同，或是八卦那家新娶了幾房，或是哪家酒樓吃的做的美味，七嘴八舌直到李扶蘇帶著李延時過來。

    李延時坐在象征著帝王身份的龍椅上，一張臉刻意作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端端正正地坐好，眼睛不躲不散，看著殿下站著的一眾臣子。

    李扶蘇在他的龍椅后攔了一道屏風，將座置在離屏風二十步左右的后方，放下座前的珠簾與簾紗，看不清面容，只隱隱見到坐在座上的身形。

    袞宦官照日常宣布早朝開始，朝臣進言到一半，殿外侍衛(wèi)半跪下來道，“圣人，吐蕃和突厥的進貢使臣到了，已在宮門外等候面見圣人。”

    眾臣內(nèi)心都咯噔一下。

    不是說三日才到？這才第二日就來了。

    “召?！鼻謇鋰烂C的女聲隔著屏風傳入眾臣子耳里，那來稟告的侍衛(wèi)應了一聲善，轉(zhuǎn)而離去沒了蹤影。

    “王侍郎有奏，稍后呈折子上來，等朕召見。”李延時見袞宦官對他作手勢，張口說道。

    如此，啟奏到一半的王侍郎便退回了原位，淹沒在眾朝臣之中。

    “哈哈哈哈，赤徳兄，若不是今日要面見天朝圣人，我定要與你學這天朝習俗，結拜為義兄弟！”

    有話本子上描繪人物出場道“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回她李扶蘇倒是真見著場面了，不過話本子上描繪的是位潑辣子美人，她今日見的是位不知禮數(shù)胡子拉碴的胡蠻。

    “大膽！朝堂之上，爾等何敢放肆？”有朝臣上前一步呵斥著，接著，那兩人一齊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

    “我突厥豪放，最是不拘小節(jié)，還請圣人不要怪罪。”先前放肆大笑的人彎腰作了個大業(yè)上下貴族賤民通用的拱手禮，絲毫不見其誠意。倒是他身邊站著的男子，從懷中掏出一本折子雙手舉起，老老實實向上行了見圣人的大禮。

    “鄙人松贊赤徳，系吐蕃王長子；今聞天朝新帝初登大統(tǒng)，特來拜見；另獻上今年朝貢，有波斯地毯三張........”

    等吐蕃王子報菜似的把進貢的物品數(shù)量報完，袞尚馬過來接過他雙手捧著的朝貢折子，拿給李延時過目。待他看完后朝袞尚馬點了點頭，袞尚馬接過李延時看完的折子送到后面，遞給李扶蘇。

    殿上半晌無聲。

    突厥王子彎腰的有些不耐，正準備起身，卻聽李延時身后傳來聲音道，“吐蕃王子遠道而來，甚是辛苦，不知吐蕃王與王妃可安好？”

    李扶蘇問得自然不是吐蕃王后，是三年前嫁去吐蕃的大業(yè)公主，李扶安。

    “父王與王妃身體康健，感情也很好，勞圣人掛念，赤徳定將圣人問安帶給父王、王妃知曉?！?/br>
    “如此甚好?！崩罘鎏K抬了下手，“送赤徳王子去休息。赤徳王子舟車勞頓，莫要怠慢了。”

    松贊赤徳下去后，朝堂上再次安靜起來。朝臣的呼吸都放輕了，只等著看這位突厥王子要如何。

    等了半晌也沒見有人出聲，袞尚馬得了李扶蘇的示意，宣布退朝。突厥王子臉上黑得可以滴墨。

    早朝后，為保證上朝的臣子們的不會餓暈在回家的路上，圣人會賜下一頓飯食，稱為“廊下食”。因上朝時間很早，而臣子們雖然住在京都，但離上朝的地方依舊會有距離，所以有的臣子為了節(jié)省時間干脆不吃就上朝，在路上吃也可，只是有可能會被參一本，然后丟掉要晉升的職位。

    廊下食規(guī)矩很多，臣子們要按品級坐，賜的食物也都是與品級相對應的，用食時不可不雅，不可擅自離席，若有一人離席了，別的臣子都會停箸坐等，直到離席的臣子回席再繼續(xù)用食。

    “劉侍郎........”

    “王尚書.......”

    .....

    邊用食邊議論今日朝事，也是臣子們的日常cao作，至于今日的話題是何，想來與兩位異族王子脫不了干系。

    宣政殿

    “王尚書，你上奏宸王私養(yǎng)兵馬，囤器造甲，可有實證？”

    “貴主，此等大事臣絕不敢誣告。宸王封地川蜀，川蜀多山，宸王便是私養(yǎng)兵馬藏于山間，器甲更是高價聘了鐵匠等藏于府上做工，以商貨貿(mào)易之名走水路運到蜀北一帶....”

    “放肆！”李扶蘇怒不可遏，蹭一下站起身來。

    袞尚馬更是心驚不已，忙道，“貴主，蜀北邊界靠近吐蕃南邊......宸王此舉......”是要造反啊！

    “貴主....”王尚書言而又止。

    “還有什么事？一并說了吧?！?/br>
    “宸王，將他嫡出的女兒，許給了吐蕃的王子為王妃....”

    嘩啦。

    案前的紙墨用具連帶奏章被一掃在地上，李扶蘇瞇著眼，咬牙切齒道，“他真當本宮治不了他嗎？”

    大業(yè)的公主，極少用本宮自稱，用的最多的稱呼是“我”，此時李扶蘇自稱本宮，是已經(jīng)氣得頭頂冒煙了。

    “貴主，現(xiàn)下吐蕃和突厥進京，不可妄動啊?！?/br>
    “我記得，宸王的嫡出女兒，比主上大不了幾歲吧？”冷靜下來，李扶蘇又坐了回去。

    袞尚馬應了一聲，“是，宸王的嫡女，滿打滿算，今年也才十二。”

    “本宮的好哥哥，他倒是這般舍得?！崩罘鎏K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嘲諷道。

    宸王，李敬書，是李扶蘇的同父異母的哥哥，景帝的庶出的五弟。當年景帝被冊為東宮，第一個不服的就是他，只不過當時被景帝的父親抓到了錯處，讓他去了封地。如今景帝因病離去，幼子登基，他自然首當其沖要惹出事來。

    “宸王何時許給吐蕃王的這門好親事？可有指定許給哪位吐蕃王子？”

    “就在這一個月內(nèi)許下的，只說是許給吐蕃，并未說許給何人?！?/br>
    “當真？”

    “是公主親筆密信告知，絕無虛言?！蓖跎袝馈?/br>
    “就是說，進京的這位吐蕃王子，并不知道這門親了？”李扶蘇頓時計上心頭，莞爾笑道。

    吐蕃王，可是有六個已經(jīng)適婚年紀卻還未婚的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