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扇子略過男人的腦袋砸到了墻上，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不敢說話。

    “五百兩！五百兩就給我抓了個鐘瑞，李捕頭就這么辦事的！”金有財在房間一邊來回踱步一邊走。

    “說什么下雨了兄弟們不愿意動，案子總要查查才能拿人，都是為了要錢！”

    “遲一天也就算了，他老子跟他大哥呢！為什么不一起抓！”

    “公子……鐘瑞成親后那個鋪子就撥給他管了，現(xiàn)在抓也只能抓他。”

    “放屁！他會個什么，不就掛個名嗎？”

    男人無奈地攤手道：“他是掛名的，但就奇了怪了，自從接管鋪子后，上上下下所有需要簽字的文書，他都要寫名字。官府的人去了無論從哪邊查，查到最上面，全是鐘瑞這兩個字?！?/br>
    “那就打他一頓，先讓他認(rèn)點兒什么！”

    金有財?shù)攘艘幌?，沒聽到回話，回頭看向男人，卻發(fā)現(xiàn)他欲言又止的臉。金有財深吸一口氣，盡量控制住自己，好聲好氣問道：“我給了五百兩，打一頓出出氣也不行？”

    “公子，抓的時候鐘瑞正喝了個爛醉，路也走不了，話也說不清。這還是找了幾個人給他抬進(jìn)牢里的，哪敢動他。在牢里面昏了兩天了，連縣爺都要給他找個大夫瞧瞧?！?/br>
    金有財坐在椅子上，無力地問：“那我花錢干嘛？給他換個地方睡覺嗎？”

    男人沒敢說話，支支吾吾地顧左右而言他：“公子，咱為什么非得拿鐘家的車運貨，自己找人不行嗎？”

    金有財嗤笑一聲，沒好氣地看著他，“自己找人？鐘家花了二十年才拿銀子砸了這么條商道，你是有多少？”

    說完嘆口氣，接著道：“那東西量也不多，在他們家箱子里塞塞就放下了，打點幾個人的事，費那力氣干嘛　。”

    “姓劉的怎么樣了？”

    “回公子，雨天路滑，馬車摔下山崖了?！?/br>
    “嗯。鐘瑞那別讓他那么舒服……要睡就讓他一直睡著，局勢越亂越好。”

    “是，我下去安排?！?/br>
    牢內(nèi)，已經(jīng)在爛草席子上睡了兩天的鐘瑞悠悠轉(zhuǎn)醒。這幾天他是有意識的，但很模糊，也不知怎么就是清醒不過來，一直昏昏沉沉。只感覺有人來拽他，當(dāng)時自己也說不出話，被抬著就走了，然后被扔到一個昏暗的地方，又開始睡。

    這兩天他做了好多夢，雜亂沒有條理，中間也醒來，但很快又睡過去。夢中的東西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今天他徹底清醒后，一個都記不得。所有雜亂的思緒都消失了，好像什么沉重的包袱被徹底撇下，鐘瑞現(xiàn)在只覺得輕巧極了。

    鐘瑞跳起來看了眼環(huán)境，適應(yīng)良好地想，大牢嘛，都差不多，一人一個，還不錯。穿囚服的已經(jīng)判了刑，穿自己衣服的是先關(guān)著。鐘瑞還穿著喝酒那天的袍子，悶了兩天都有些臭了。但不細(xì)聞也沒事兒，反正牢房里味道大的東西多的是。

    他四處看看，左邊沒人，右邊一個瘦子靠墻睡著。

    鐘瑞現(xiàn)在精力旺盛，甚至有點兒閑得慌，他敲中間的鐵柱，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音。那瘦子一下子醒過來，本來要生氣，但一看鐘瑞的衣著和高大的體格又忍了，沒好氣地問：“干嘛？”

    “你怎么進(jìn)來的？”

    “偷東西?！?/br>
    “哦。”

    “你呢？”

    “不知道?！?/br>
    “？？？”

    “我真不知道，我喝醉了酒，醒過來就在這了?！?/br>
    “……”

    “哎哎哎別睡啊，這兒伙食怎么樣啊?！?/br>
    “……就那樣?！?/br>
    鐘瑞沒意思地踢了兩下，他有點餓了。

    “你婆娘怎么不來看你？”瘦子主動搭話道，這兩天倒是有人來看他，但看樣子是他父母。

    鐘瑞回憶了一下說：“吵架，回娘家了?！?/br>
    瘦子可憐地看著鐘瑞道：“那她肯定不回來跟你過了?！?/br>
    “為什么？”

    “你都進(jìn)來了誰還跟你，況且之前還吵了架?！?/br>
    鐘瑞不服氣地看著他，回道：“誰說的，明明是我休得他！”

    瘦子想不明白，問道：“為啥??？”

    鐘瑞撓撓頭，“本來就沒想娶他，我提前寫好了和離書，后來給忘了放哪了。結(jié)果他那天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當(dāng)時就跟我吵，然后就回娘家了?！?/br>
    “那你活該?！?/br>
    “……”鐘瑞也沒回他，因為他自己也覺得確實是。

    他們正這樣說著呢，聽到門口有聲音傳來，接著就是鐵鏈的聲音，獄頭領(lǐng)著一個人進(jìn)來，一邊撥楞著鑰匙，一邊嘴里說著什么，“……還睡著，不知道醒沒醒?！?/br>
    等獄頭走近了，看到鐘瑞站著，驚喜地回頭沖那人說：“嘿你今兒來的巧了，昨天他爹娘來看他時還睡著呢?！?/br>
    那人看著瘦弱，穿的也簡單，但臉上一道疤，從眉尾劃到中央，就那么大大方方露著，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他在獄頭手里塞了什么，客客氣氣的，“有勞大哥帶路。”

    獄頭笑著把東西塞進(jìn)懷里，“小事小事，”然后沖鐘瑞喊，“你家來人看你了！”說完就走了，仍守在門口。

    鐘瑞也不跟人吹牛放屁地聊天了，急忙跑過來，但看著沈清和倒說不出話了。沈清和也沒說話，就這么看著他。鐘瑞沒辦法，憋了半天道：“你……你怎么來了？”

    “想來就來了?！?/br>
    “……噢。”

    沈清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活蹦亂跳的，說道：“你沒事兒吧?！?/br>
    “沒有啊，我剛醒，一點事兒沒有?！辩娙疬呎f邊在自己身上敲敲打打，示意自己身體好得很。

    沈清和點點頭，低聲道：“鐘伯父已經(jīng)查出些眉目，這邊也打點好了，你不要亂說話，老實待著就行?！?/br>
    “好?！辩娙鹱炖锎饝?yīng)著，心道這就鐘伯父了，適應(yīng)的還挺快。

    “那我為什么被抓??？”

    “存貨的倉庫里被查有禁止販賣的海玉，就是你之前讓人收在一起的黑色石頭，那是被染過顏色的，用酒泡過就褪了。幸好你發(fā)現(xiàn)得早，店里提前有了些準(zhǔn)備，現(xiàn)在已經(jīng)讓人去追劉管事了?！?/br>
    “嗯嗯?！辩娙鹦南牍植坏弥挥凶约哼M(jìn)來了，這是沒查清楚先拿自己當(dāng)人質(zhì)呢。

    該說的都說了，兩人一時無話，還是鐘瑞別別扭扭地先開口，“你最近怎么樣？”

    “很好?！?/br>
    “……哦。”

    “那岳母……不是，沈夫人的身體好些了嗎？”

    “也很好。”

    “……哦?！?/br>
    鐘瑞此時不自在極了，一碰一個釘子，抓耳撓腮地不知道說什么。

    沈清和看著他，問道：“你之前就預(yù)料到會入獄嗎？”

    鐘瑞驚訝地看過去，回道：“有一點兒吧，就是感覺……感覺要出事，我也說不好為什么?！?/br>
    沈清和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拿出里面的紙展示給鐘瑞，“這是你之前給我的，但鐘沈兩家是世交，你如今深陷困境，我不能不義?！?/br>
    說罷，幾下把紙張撕成碎塊，雖隔著欄桿，也直接朝鐘瑞扔過去。紙片洋洋灑灑，有的飄走，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沾在鐘瑞身上。

    “這東西等你出獄再寫給我。”沈清和全程面上沒什么表情，說完就離開了，不帶一絲停留。

    鐘瑞趴在欄桿上盯著他的背影，直到被門擋住，再也看不到。

    這時候瘦子湊過來，“別看了，都沒影兒了。”

    鐘瑞這才回神，伸手拍打衣服上的紙片，拿起一個剛要扔就停住了，那正好是個“和”字。鐘瑞看了幾眼，沒舍得，繼續(xù)拍打其他紙片，這個卻偷偷收在袖口里。

    瘦子看沒得到回應(yīng)，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你婆娘可夠兇的。”

    鐘瑞聽見“你婆娘”這幾個字也不怪他粗鄙，反而覺得心里舒坦一些。隨口瞎扯道：“那可不，坊間人稱小鐘馗是也?！?/br>
    “那不正好，你看著還年輕，出去了好好干活，再娶一個，這個走了就走了吧。”瘦子好心安慰道。

    鐘瑞挑眉，手臂伸過欄桿，揪著衣領(lǐng)，一只手就把瘦子提起來，咬牙切齒地，“放你娘的屁！我們倆好得很?！?/br>
    瘦子心道跟我發(fā)什么火，是你說的休了人家，剛才人也沒給你好臉，裝什么！

    但礙于強威，口里答應(yīng)著，“是是是，好得很，舉案齊眉伉儷情深白頭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鐘瑞扔開瘦子，自己走到一邊，坐著閉目養(yǎng)神，但心里還是生氣。沈清和你好樣的，還敢甩臉色，寫個屁，出去我也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