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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見月明在線閱讀 - 74最后審判

74最后審判

    關(guān)望聽到消息說,自那天程堯松從程晉合的辦公室里出來后,就被剝奪了在集團里的一切職務(wù),甚至連家也不能回了。

    程堯松這回是徹底失了勢,眼看著已經(jīng)難有翻身的可能。關(guān)望原本還擔(dān)心他到了窮途末路時會做出些喪心病狂的反擊,但據(jù)說程堯松現(xiàn)在深受重創(chuàng),頹喪已極,是成了一條自暴自棄的喪家之犬。

    這事關(guān)望是從方祿祥嘴里聽來的,那天方祿祥喜氣洋洋地給他打來電話,說那位欽定的年輕太子居然還熬不過他這個快退休的老臣,言語中當然是一派幸災(zāi)樂禍。并且他也祝賀了關(guān)望,畢竟依著程晉合那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老腦筋,在拋棄了長子后,接下來自然是要竭力扶持關(guān)望來做繼承人了。

    末了方祿祥笑瞇瞇地問:“你老實告訴方叔,你大哥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你沒少在背后使招吧?”

    關(guān)望并不否認:“他先沖我使招,那我當然也得還手。結(jié)果他的招太臭,自己輸了,怪得了誰?”

    方祿祥放聲大笑:“沒錯!成王敗寇,贏就是了,管他娘的用什么手段!”

    然而方祿祥的喜悅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何灣那邊通過分析他近期的定位,又摸到了金河位于外地的三個賭場,一鼓作氣全搗了個干凈。

    已經(jīng)是臨近春節(jié)了,程家大宅里卻沒有絲毫喜氣,程堯松自出事后就一直住在外宅,再沒回來過。程晉合成天不見笑容,眉間永遠籠著厚厚的黑云——長子大逆不道,氣壞了他,何灣那邊又步步緊逼。這個多事之冬對他而言,實在是難熬。

    程堯松已經(jīng)讓他徹底失望,于是他只能把更多的心力放在了關(guān)望身上,在自己焦頭爛額之時還能有二兒子幫忙支撐一把,總是好的。在他看來,關(guān)望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做事有魄力,腦子比程堯松靈活得多,就目前看來也是聽話的。但關(guān)望畢竟沒有念過太多書,上個大學(xué)也只是馬馬虎虎地混了兩個月,那些投資、管理、交易等種種經(jīng)商之道他都需要從頭學(xué)起。要讓關(guān)望接替程堯松,還需要十分漫長的教導(dǎo)和歷練。程晉合存著栽培關(guān)望的心思,便把一些曾經(jīng)屬于程堯松的工作試著逐步移交給了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關(guān)望終于從素攀那里得到了有用的情報。

    據(jù)素攀從阮梅那里探到的消息,彭楚賣給程晉合的下一批毒品會被藏在玩具里送到中國。金河代理著一個外國高端玩具品牌,新一批次的玩具將通過輪船海運到國內(nèi),當輪船經(jīng)停泰國港口時,阮梅的人會把分包好的毒品塞入玩具內(nèi)部并護送至中國。運載這批玩具的輪船將在除夕當天晚上到港,到時金河這邊會有人出面接應(yīng)。

    關(guān)望親自通過電話把消息轉(zhuǎn)告了何灣,何灣苦等這天已久,當即命人在除夕之夜的港口布下天羅地網(wǎng)。

    到了這個時候,裝在方祿祥手機里的那枚定位芯片已經(jīng)沒有價值了。

    除夕的前幾天,關(guān)望來給方祿祥提前拜年,雖然認識了挺久,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到方宅登門拜訪。

    因為方祿祥的寶貝女兒在美國上學(xué),方家夫婦每年春節(jié)都會飛至美國和女兒團聚,今年也不例外。方祿祥中午還有空跟關(guān)望吃上最后一頓飯,晚上就要和老婆扛著年貨趕飛機去了。

    關(guān)望給方祿祥喝空的杯子又倒了半杯酒,又給自己的杯子倒?jié)M了,舉起酒杯道:“方叔,說實話,這半年來你對我不錯。這杯就算是我給你道歉了。”

    方祿祥看著他仰頭把酒一飲而盡,莫名其妙道:“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好端端的突然道的哪門子歉?”

    關(guān)望低頭笑了笑,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漫不經(jīng)心道:“方博雅,杜克大學(xué)生物醫(yī)學(xué)在讀博士,好厲害啊。見凌也才讀到碩士而已,我還沒見過博士是什么樣的呢?!彼油艘曨l,手機里突然跳出一個年輕女子的畫面,他把屏幕轉(zhuǎn)向方祿祥夫婦,笑道:“原來博士是這個樣子的?!?/br>
    視頻里的女子被繩子綁住了身體,此時她那邊也正面對著一臺手機,她一看到父母便驚慌地大叫:“爸爸!mama!”

    方夫人頓時尖叫一聲,方祿祥心頭一緊,怒目瞪向關(guān)望:“你干什么?!”

    關(guān)望平靜道:“方叔,阿姨,你們不用急。只要方叔好好地配合,我一定不會傷害她的?!?/br>
    方祿祥一把揪住他的領(lǐng)子,焦急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要動我女兒!”

    關(guān)望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道:“其實很簡單,對你來說都不用費半點力氣,你只要把金河所有地下賭場的地址全告訴我就可以了?!?/br>
    “你瘋了嗎?!”方祿祥大聲叫道,“那些東西遲早都是你的!你現(xiàn)在就急著從我手里面搶?”

    關(guān)望撲哧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方叔,你還是沒有明白。別把我想得和程堯松一樣,我十五歲就進賭場,早就在那里面待夠了,一點都不想再跟它們沾上邊?!?/br>
    “那你又是想要搞什么鬼?”

    “方叔,之前金河被打掉了那么多家地下賭場,你就不好奇是為什么嗎?舅爺?shù)娜耸窃趺疵降木€索?”

    “難、難道……跟你有關(guān)系?”

    趁著方祿祥怔愣,關(guān)望拿過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三兩下便把手機后蓋打開了,露出粘在后蓋里側(cè)的一枚芯片:“說起來跟你也有關(guān)系。這個小東西厲害得很,只要把它放在你手機里,你去過什么地方別人就都知道了?!彼降撓橐恍Γ骸爱斎皇俏曳胚M去的。不過這東西以后用不著了,因為程晉合馬上就要徹底倒臺了?!?/br>
    方祿祥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顫聲道:“你真是瘋了,你幫著外人搞你老子……!”

    關(guān)望嗤笑一聲:“什么老子,仇人罷了。我管他什么內(nèi)人外人,只要能搞死程晉合,我就幫他?!彼眠^自己的手機把攝像頭再次對準了方祿祥:“方叔,不說我的家事了,說說你的吧。我知道你跟程晉合是幾十年老朋友,但他和你的親女兒比起來誰更重要,你自己心里應(yīng)該也有數(shù)吧?”

    方夫人急得直冒眼淚:“老方,你還等什么!博雅還綁在人家手里呢!”

    “還是阿姨明事理。”關(guān)望笑道,“阿姨,麻煩幫我拿點紙和筆過來。”

    方夫人不敢推辭,立刻就拿來紙和筆放到了餐桌上。關(guān)望把紙筆推到方祿祥面前,道:“方叔,一個一個寫下來吧。你放心,舅爺要整的是程晉合,不關(guān)你的事。往后你大概也就是丟了工作而已,不過這些年應(yīng)該也賺夠了,就安心養(yǎng)老吧。你用不著覺得是自己害了老朋友,不管你今天招不招供,你那個老朋友都撐不過除夕的。把賭場的地址寫下來,一家人就可以平安團聚過個好年,這怎么看都是件好事,對不對?”

    方祿祥看著手機里被五花大綁的寶貝女兒,一狠心,埋頭疾書起來。

    等方祿祥寫好了,關(guān)望從筆記本上撕下那頁紙,滿意地疊好放到口袋里,又想起來說道:“對了,為了防止你提前向程晉合告密,方小姐暫時還不能放走?!?/br>
    “你!”方祿祥捏緊了拳頭。

    關(guān)望笑道:“放心,等到除夕夜收網(wǎng)之后就可以了。反正你們一家過的是美國時間的春節(jié),不耽誤?!?/br>
    從方祿祥家里出來后,關(guān)望拍下那滿滿一頁的賭場地址,發(fā)給了佟先明。

    后天就是除夕了,他苦心經(jīng)營大半年,終于等來了這最后的復(fù)仇時刻。

    以往彭楚的貨品運到境內(nèi)后,通常是程堯松去出面對接,現(xiàn)在程堯松已經(jīng)沒資格再管事,程晉合便有了讓關(guān)望代替他的念頭。除夕的前一天,他特意找來了關(guān)望,對他吩咐道:“你是從金三角出來的,又跟了彭楚那么多年,也算跟那邊有點交情。剛好明天晚上有一批貨要到,我讓小高帶著你一起過去接貨,也讓那邊的人認認你的身份,往后再跟彭楚做生意,就由你來跟那邊對接。”

    關(guān)望面無表情地答應(yīng):“知道了?!?/br>
    除夕的晚上,正該是全家人歡聚一堂吃年夜飯的時候,連這陣子被掃地出門的程堯松也難得有了資格回家,唯獨關(guān)望不在。

    關(guān)望跟著程晉合多年的心腹,他的貼身秘書高厲英去了港口。

    誰也沒有忘記一個月前的綁架事件。程堯松今天能回來,是徐穗說了無盡的好話才哄得程晉合松口答應(yīng)的。程晉合看到這個逆子便從當初的訂婚丑聞一路想到上次的骨rou相殘,始終板著張臉,三兄妹坐在一起也是不言不笑,只有徐穗一個人在賣力地活躍氣氛。

    即使面對著這滿桌豐盛菜肴,席上也實在沒有半點喜悅的氛圍。

    何況程見凌和程心倩早已經(jīng)知道了今晚舅爺?shù)挠媱?,更是沒有歡樂的心思,二人有些心神不寧,不時看看時間,等待著那張捕殺的網(wǎng)最終降臨。

    吃過了年夜飯,程晉合在電視晚會吵鬧的聲音里焦慮地踱著步子,眼皮一直在跳,他被一種強烈的不祥感壓得喘不過氣——今晚的交易定在九點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點半了,卻還沒有高厲英或關(guān)望傳來的半點消息。按照原計劃,關(guān)望一接到貨就會向他報告,然后趕在十二點之前回來和家人一起守歲。

    不接電話,沒有消息,碼頭那邊到底什么情況?他的兒子是死是活,他又將是死是活?

    客廳里突然響起一串手機鈴聲,程晉合心跳如鼓,立刻沖過去拿起手機,看到是關(guān)望的來電,他似乎松了口氣,接起電話就問:“怎么樣了?”

    那頭是關(guān)望平靜的聲音:“爸爸,港口這邊出事了?!?/br>
    果真如此!

    程晉合立刻慌忙問道:“出了什么事?”

    這時大門突然被大大地推開了,所有人一起朝那邊看去,竟看到關(guān)望站在那里。外面的冷風(fēng)呼嘯著灌了進來,也狠狠刮在他的臉上,令他額頭與鬢角的發(fā)絲張狂地飛揚。他收了手機,一步步走進客廳里來,表情冰冷而居高臨下,像一個來自末日的審判者。

    程晉合陷入了全然的震驚,隨著他前進的腳步而一步步往后退,似乎一下子還不能明白眼前的情況。港口出了事,到底是什么事?關(guān)望又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高秘書已經(jīng)被帶走了。舅爺說他的身份太低,還得再有一個人去把這罪給頂了?!标P(guān)望的目光刺向程晉合,又掃向程堯松,“你們倆誰去?”

    程晉合終于聽懂了,當即瞋目裂眥,胸口重重地起伏,顫抖著伸手指著關(guān)望,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你,你……”

    客廳里響起了一串慘笑,是程堯松仿若落入癲狂的聲音:“爸爸,我就說吧,我就說吧……你當初偏不信我……哈哈哈……”

    徐穗也仿佛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道:“怎么回事?關(guān)望,你跟著何灣?你到底在搞什么!”

    不知是在關(guān)望剛進門的時候,又或者是在程堯松發(fā)出笑聲的時候,程見凌和程心倩都已經(jīng)悄然離開客廳了。

    “不管是開賭場的、販毒的,只需要一個人全部包攬下來,另一個可以繼續(xù)過他的清白日子。”關(guān)望譏笑著來到那對父子面前,“不知道今晚我是能看到父愛如山,還是孝感動天?”

    程晉合僵硬地跌坐在沙發(fā)上,竟然毫無半點猶豫就朝程堯松一指:“他去!”

    程堯松立刻跳起來大吼:“不!你去!你這個老不死的!是你拉我走上這條絕路,你拿金河做誘餌讓我給你賣命。我這輩子就是了當金河的繼承人而活,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我為了討好你,為了當這個繼承人,不知道做了多少違心的事,差點還要去跟不喜歡的女人結(jié)婚!他媽的快三十年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你連條命都不給我留嗎?!”

    徐穗痛哭著抱住了兒子,對著程晉合罵道:“你去!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人,你早就該死了!你這條老命憑什么要拿我的兒子去換?他還年輕?。 ?/br>
    這場父子互相撕咬的鬧劇讓關(guān)望看得頗有興致,他聳了聳肩:“看來是商量不出個結(jié)果了。那不然我打電話問舅爺,看看他是什么意見?!?/br>
    這時程晉合突然從沙發(fā)上躍起,像只窮途末路的老獸般發(fā)了狂,一手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一手從后面摟住關(guān)望,把刀鋒抵在他的喉邊,吼道:“何灣的人是不是在外面?是不是?你讓他們進來!我要見何灣!”

    “拿我當人質(zhì)?”關(guān)望不以為然地輕笑一聲,“沒有用的,舅爺連你這個親外甥都不在乎,怎么可能在乎我的命?你今晚就算把我捅死在這里,外面的人也不可能會聽你的話。”

    這時屋里突然爆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子彈射中了屋頂?shù)鯚舻囊幻稛襞?,燈泡瞬間爆破,粉碎的玻璃朝四面散射開來。所有人都受到了驚嚇,徐穗更是發(fā)出凄厲的尖叫,三人一起看向了那子彈的來處——

    程見凌握著槍,站在二樓的樓梯圍欄邊上,一字一頓地冷聲說道:“爸爸,放開他?!?/br>
    關(guān)望驚訝地看著他,開槍的人竟然是程見凌,是他那個一向柔軟善良的弟弟。

    程晉合看清了程見凌手里的那把槍,正是當初何灣送給關(guān)望的見面禮。他什么都明白了,他那兩個兒子都背叛了他,關(guān)采凌的兩個兒子都背叛了他!

    “見凌,原來你也……”程晉合自嘲而凄慘地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會和他不一樣……”

    “我和他當然一樣。”程見凌面無表情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br>
    關(guān)望抬頭望著他的弟弟,那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程見凌,卻又是如此的熟悉。當程見凌握著槍,用冷厲覆蓋掉眼底的純真顏色,話語中又夾雜一點恨意時,仿佛那就是另一個自己。

    程晉合仰起頭朝著一片虛無質(zhì)問:“關(guān)采凌,是你回來報仇了嗎?是你,我就知道你……關(guān)采凌,你厲害?。 ?/br>
    “你沒有資格叫她的名字!”程見凌又開了一槍,這回子彈打碎了茶幾上的玻璃果盤,射擊的后坐力帶起了他重重的心跳,他把槍口轉(zhuǎn)向了徐穗,狠狠地道,“還有你!他強暴了mama,還殺了外婆,那你呢?你當年為什么要把那些惡心的照片寄給宋引章,還污蔑mama勾引你男人?”

    “我、我……”徐穗對著那黑洞洞的槍口,嚇得腿都軟了,情緒也瀕臨崩潰,“我嫉妒她!我嫉妒了她好多年……她什么都比我好,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明明傲得不拿正眼看人,偏偏到哪里都受歡迎。當年是我先認識宋引章的,是我先喜歡他的!宋引章被她勾跑了,后來連我的丈夫也被她勾跑了。為什么她就非得和我過不去,為什么我就非得一次又一次地輸給她?我恨哪!”

    程見凌怒不可遏地一槍打在她腳邊,她發(fā)出一聲驚恐的尖叫,頓時癱坐在了地上。

    “那——”程見凌掙扎著問出了那個最后的問題,“那你又為什么要給我取這個名字?”

    徐穗流了滿臉熱淚,用雙手捂住了臉,低下頭失聲痛哭起來:“因為我也愛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客廳里的槍聲太響了,那些關(guān)于恨與愛的吵鬧也并不動聽。程心倩一個人在房間里,把音響開到最大,交響樂從三樓房間里傳出來,激昂振奮的旋律在整棟別墅里震蕩,正是貝多芬第九交響曲中的。

    “歡樂女神圣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

    關(guān)望很輕易就奪走了程晉合手里的水果刀,把它踩在腳下。

    “我們心中充滿熱情,來到你的圣殿里!”

    他又走到徐穗面前,拽著她的頭發(fā)給了她一個狠狠的耳光。

    “你的力量能使人們,消除一切分歧。”

    他最后來到程堯松面前,一腳踹在他胸口:“大哥,其實我不恨你,但是你欺負見凌,那我就饒不了你了。”

    “在你光輝照耀下面,四海之內(nèi)皆成兄弟。”

    關(guān)望回到客廳的中央,朝那三人說道:“其實剛才我只是開了個玩笑,要去頂罪的人舅爺早就決定了,用不著你們商量。舅爺還是心軟,舍不得他jiejie的孩子去死,所以——”他看向程堯松:“就只能你去了。”

    程堯松聽到這死亡的宣判,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絕望嚎叫。

    關(guān)望出了門去,再進來時身后多了五六個壯年男子,把程堯松和程晉合分別押出去了。“億萬人民團結(jié)起來!大家相親又相愛!”

    關(guān)望也要走了,出門前又回過頭朝二樓的程見凌笑了笑,和他告別道:“我還有點事情,明天才能回來。早點睡吧,晚安?!?/br>
    程晉合和程堯松分別被押上了不同的兩輛車,關(guān)望坐進了程晉合的那輛,和他并排坐在一起。

    何灣是不能讓程晉合繼續(xù)留在國內(nèi)的,在程晉合臨走前,關(guān)望打算送他一程。

    汽車在夜色中穿行。接近零點時,車載電臺里響起了倒計時的鐘聲,鐘聲響畢,新春已至,電臺里一片歡騰。關(guān)望看向窗外,看到了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相繼綻放。

    他很快樂,也有一種由內(nèi)心蔓延至四肢百骸的輕松。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打了幾個盹,每次醒來看向程晉合時,都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發(fā)呆。

    程晉合走得太匆忙,沒有收拾行李,連外套都沒能帶上,走也無法走得體面。曾經(jīng)黑白通吃、掌控著一個商業(yè)帝國的大人物,轉(zhuǎn)眼間就落到這步落魄田地,實在是可憐。他一可憐,關(guān)望便很幸災(zāi)樂禍。

    直到東方微明時,程晉合終于開了口:“你這樣對我,何灣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

    “沒多少,我只是想要為我媽報仇而已。”

    程晉合突然激動起來:“就為了那個女人?愚蠢!你要是乖乖跟著我,將來金河就是你的,不知道有多少的……”

    關(guān)望打斷了他:“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讓你死。如果你死不了,那生不如死也好。”

    程晉合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確實對關(guān)采凌很是著迷了一陣。在強行占有了她之后,他也用過許多方法來誘哄與籠絡(luò)她,香水、寶石、名牌時裝、升遷的機會,關(guān)采凌卻統(tǒng)統(tǒng)拒絕了,還滿懷恨意地對他說——

    “我不要!我只想要你死!”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輸給了何灣,還是輸給了關(guān)望,又或者是輸給了關(guān)采凌。

    汽車終于在早晨七點半駛達了目的地,前面是一片開闊的空地,一架小型軍用直升機停在那里。待汽車停穩(wěn),佟先明從直升機艙里走出來,他搓了搓手,把雙手湊到嘴邊呵了口氣,一臉喜氣地朝這邊喊道:“程叔叔,過年好?。 ?/br>
    在關(guān)望乘坐的汽車后面,也跟著停下了一輛汽車。程心倩開了一整晚的車,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呵欠,往后靠在椅背上望向前面那架直升機。

    她對父親有怨,但并沒有恨。她乖乖聽舅爺?shù)脑挘藸敱銕退舸蟾?,讓她取代父親,她很滿意這個結(jié)局。往后就讓父親安心待在國外,過點輕松快樂的退休生活好了。如果父親不快樂,那就不快樂吧。

    程晉合被拷住了雙手,被佟先明親自押上了直升機。佟先明在關(guān)上艙門前朝關(guān)望揮揮手,告別道:“寶貝兒,辛苦啦。你的任務(wù)到此為止,接下來就交給我了?;丶疫^年去吧!”

    關(guān)望深深吸了口氣,早晨寒涼的空氣在肺里轉(zhuǎn)了一圈,又被他用力呼了出來。

    “結(jié)束了?!彼麑ψ约赫f,“回家?!?/br>
    巨大的螺旋槳緩緩轉(zhuǎn)動起來,由慢變快,帶起了周圍一片勢不可當?shù)拇箫L(fēng)。直升機向上升起,帶著那個已經(jīng)一無所有的落魄商人離開了地面,也將離開他昔日擁有的一切成就與榮光。

    關(guān)望想回到車上,往回走時看到了后面那輛車上的程心倩。他走到了程心倩的車旁,程心倩放下車窗,向他祝賀:“恭喜你?!?/br>
    關(guān)望道:“也恭喜你。”

    程心倩又說:“謝謝你了?!?/br>
    “我只是個棋子而已,感謝的話還是留著對舅爺說吧?!?/br>
    “望哥?!背绦馁煌嶂^笑道,“將來有沒有打算繼續(xù)幫舅爺——或者是幫我做事?價格你開,我都答應(yīng)?!?/br>
    “算了,從今以后我和你們再沒有關(guān)系了,也別去找見凌?!彼D(zhuǎn)身走向來時乘坐的那輛汽車,背對著程心倩揮了揮手,“之前答應(yīng)的報酬記得結(jié)清。就這樣吧,走了?!?/br>
    關(guān)望坐進車里,汽車剛發(fā)動,他突然聽見從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他把頭探出窗外,看到那架載著程晉合與佟先明的直升機正在急速地下墜,帶著一串濃濁的黑煙。

    程心倩望著那道黑煙隨著機身墜落的路徑變成一條曲折的線,雙手握緊了方向盤,流淚滿面道:“舅爺騙了我……舅爺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