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節(jié) 兇險萬分的環(huán)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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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憶趕緊回身疾步奔到聞先生身旁,蹲了下來。 剛靠近這人,從憶便嗅到一股木頭渣子味兒?;蛘哒f,是山林間的原木,砍下來又被雨水淋濕后的味道。 “這聞先生,不知是個什么妖?化了人形后的味道竟如此奇怪。”從憶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師祖身邊的大妖,比如開陽,自己是根本無法看出原形的。因此只在心中暗自稱奇,面上卻不顯,只小心扶住聞先生的胳膊,讓這人靠在自己身上借力,慢慢站了起來。 不料,剛一起身,這聞先生“唰”一下就把胳膊抽了回去,低頭道:“聞某自己能站起來,不勞侯爺費(fèi)心?!?/br> 莫名碰了一鼻子灰的從憶,心中疑惑更甚,只得撓撓頭,沒話找話道:“許是路上有細(xì)小石子,先生走路可得當(dāng)心些?!?/br> 聞先生只做沒聽見,悶著頭站到一旁,也不看從憶,也不出聲。 奇的是,一貫冷淡的師尊倒也罷了,連向來會為從憶打圓場的開陽,也只在旁邊看著,一言不發(fā)。 從憶難免有些無措,只能有些訕訕的,試圖說起剛才的話題:“對了,師尊,方才說到托了一位同門施下幻術(shù)……這同門,可是指澄空?” 鶴明焰沉吟片刻,緩緩點(diǎn)頭道:“是。從憶,你已知道顧先生是你師叔了?” 從憶微窘道:“嗯,路上,實(shí)在有些擔(dān)心,不對,是有些,有些放心不下,逼著開陽告訴我的?!?/br> 鶴明焰又是一陣沉默,半響才道:“既然知道了,為何直喚師叔姓名,而不做尊稱?” 從憶再沒能想到師尊竟會問出這個問題,張了張嘴,頭上一陣細(xì)汗,完全回答不上來。 正尷尬著,迎面大步走來一位男子,簡樸的深藍(lán)布衫,頭發(fā)也只用同色布巾包住,眉宇間卻自有番儒雅從容的氣度。這男子見了鶴明焰,朗聲笑道:“鶴先生,許久未見?!?/br> 鶴明焰沖此人拱拱手,微笑道:“沈先生,這些日子有勞了?!蓖瑫r對從憶解釋道:“沈先生是落雁村的村長。村子里五百妖,三百人,能有條不紊的生活這么久,全靠沈先生安排得當(dāng)?!痹捓镌捦?,全是不加掩飾的贊賞和感激。 從憶見著鶴明焰如此欣賞此人,心里不免有幾分好奇。更讓從憶吃驚的,是這沈先生竟和開陽頗有默契的互相抱了抱,還拍了拍對方的背。 從憶輕咳了聲,道:“沈先生倒是和大家都挺熟?!?/br> 沈先生見了從憶,兩眼一亮,端端正正躬身行禮,道:“小侯爺,久仰。今日總算得見?!?/br> 接著,又直起身,對著眾人道:“在下收到鶴先生的信,知道小侯爺要來,早已把鶴先生之前居住的落雁齋打掃了出來,現(xiàn)下便可陪著小侯爺、冉總管和這位聞先生一同前往。齊公子這三位,在下也另撥了一處院落,稍后便有人帶他們過去?!?/br> 鶴明焰和從憶都還未發(fā)話,那木頭般的聞先生倒先開口了,聲音略有些嘶?。骸吧蛳壬?,能否為聞某單獨(dú)安排一處宅子?聞某若是也住在落雁齋,只怕會打擾了小侯爺和鶴先生,‘師徒敘舊’?!?/br> 這話就頗有些奇怪了,從憶皺皺眉,心說這聞先生的脾氣,真正是古怪。 沈先生似乎有些躊躇,看了看鶴明焰并未反對,才含笑道:“自然可以,那就請聞先生和齊公子在此處一起稍等片刻了?!?/br> 聞先生從喉嚨里“唔”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 沈先生這才轉(zhuǎn)過身,對著從憶做了個“請”的姿勢,陪著三人往落雁齋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全是白磚黑瓦的整齊屋舍,布置得極為整潔干凈。若不是來往行人時不時出來一位尖牙大耳的,或者干脆就是獸形的,從憶真要以為自己是在某個富饒小鎮(zhèn)了。 在村子里繞了幾個彎之后,從憶隱隱聽到,遠(yuǎn)處傳來學(xué)童們郎朗讀書的聲音。 從憶忍不住好奇心,道:“這村子里,難道還有私塾?私塾里教什么呢?妖術(shù)?” 沈先生失笑道:“怎么會?自然是教詩書禮儀。待孩子們大一些了,還會送他們?nèi)ペs考。侯爺不要小看了這個村子,這些年,這村子里已經(jīng)考出十名秀才了呢?!?/br> 從憶皺眉道:“可是……可是……這里的大部分孩子,不應(yīng)該都是妖么?” 沈先生驚疑的望了望從憶,又望了望鶴明焰。 鶴明焰平靜道:“從憶,這世上,除了僅存的幾名上古大妖外,普通的妖族,是無法再繁衍的。妖族化為人形之后,若與人結(jié)合,他們的子嗣也只能是人,而不會是妖?!?/br> 從憶這下驚得腳步都停了,道:“不能繁衍?那這數(shù)千年來,妖族豈不是,被斬一個就少一個,很快就會……滅族?” 鶴明焰搖搖頭,道:“妖自身無法繁衍,但是,妖力卻會挑選合適的生靈,附著其上。只要這生靈能承載住足夠的妖力,便能成妖?!?/br> 從憶喃喃道:“竟然是這樣……既如此,這妖力,又是從何而來?” 鶴明焰也停了腳步,對著從憶道:“幻海。所有的妖力,源于幻海。待這妖物消亡之后,他的妖丹化為齏粉,妖力回歸幻海,直到幻海再選中下一個,用以附著這妖力的生靈?!?/br> 聽到此處,從憶腦子里“嗡”的一下,想到一個極可怕的可能性。他囁嚅著,猶疑著,喉嚨又干又痛,最終只擠出了另一個問題:“那……所謂幻海坍塌,又是怎么回事?” 鶴明焰見著從憶的面色,嘆口氣,反問道:“從憶,你可記得,臨安城旁的淮安縣,當(dāng)?shù)厝藶榱擞盟?,在河道上筑了壩堰,蓄了個湖出來?” 從憶有些茫然的點(diǎn)頭。 鶴明焰繼續(xù)道:“結(jié)果,到了冬日,河水干枯,那湖里的魚類,全都干涸而死。到了夏日,河水猛漲,壩堰被湖水沖垮,旁邊村子整個都被湖水所淹沒?!柄Q明焰頓了下,道:“雖不全然相同,但兩者有相似之處。幻海如向內(nèi)坍塌,妖力消散,除了上古大妖之外的妖族,都將如無水之魚般消亡;幻海如向外崩壞,妖力將在人間蔓延,而絕大部分人,根本經(jīng)不住妖力侵襲,最終非死即傷。” 從憶完全沒能猜道,幻海竟是這樣的一個造物。他臉色慘白,問道:“這世上,為何會有如此兇險的所在?” 鶴明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從憶的臉,似是安慰,道:“為了保護(hù)凡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