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nard　Duham剛踏進(jìn)屋門，就聽到一聲口齒不清的呼喚，他蹲下身子把跌跌撞撞跑過來的小女兒抱進(jìn)懷里，把另一只手上的箱子遞給了帶笑跟過來的女仆。

    “夫人呢？”

    “夫人在房間收拾行李?！?/br>
    “怎么還沒弄好?！?/br>
    “因為媽咪的衣服太多了。”懷里的女兒奶聲奶氣地回答他，他大笑著把這小人放到肩頭，走上樓梯去找Dorothy。

    他們的臥室外間到處都是衣服，各種各樣的布料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穿著白紗長裙的Dorothy不斷地把衣服拿起又放下，像只逛花了眼的蝴蝶。他忍不住要笑，還是假裝正經(jīng)地問妻子怎么拿出來這么多東西。

    “你們在海上漂幾個月，到了新大陸那兒剛進(jìn)入夏天呢。把你的夏裝都帶上，再帶一兩箱船上穿的衣服就行了?！?/br>
    “哪有你這么算的？”他的妻子扭頭瞪了他一眼，“我可不知道Gabby要在那兒待多久，當(dāng)然是得準(zhǔn)備越充分越好?！?/br>
    “難道你們還想留在那兒過新年嗎？”

    “那可說不定?！盌orothy對著丈夫精靈地一笑，“老聽你在我面前賣弄，這回我要好好自己看看?！?/br>
    “但我可是每次都趕回來過新年的！”

    新年的問題一直延續(xù)到了晚餐，Duham公爵表示自己決不愿意留守在這宅子里過年，如果Dorothy不回來的話，那他就跑到新大陸去。

    “我一開完議會就去，國王的冬季狩獵可以以后再參加。我真的不愿去開那個見鬼的議會，每次都安排我坐在Valen那家伙斜對面，那老家伙一激動起來就喜歡扔?xùn)|西，技術(shù)又不行，每次都扔到我這兒來?！?/br>
    吃完飯一家人聚在小客廳里，孩子們還在翻找著要叫父親念的故事書，Dorothy一邊拆白天送來的信件，一邊聽丈夫喋喋不休的抱怨。

    “老早就叫你戴一個牢實點的帽子?！惫舴蛉瞬痖_一封便信看了兩行，沒什么重要的東西，她把這封放到一邊去了。

    “總之去新大陸過新年也不錯，母親可以到meimei那里去。”老Duham公爵在自己的床上安詳?shù)厝ナ篮?，老夫人一直固?zhí)地呆在Duham家的老宅里，只會在孫子孫女的生日時才會到新宅這邊來。

    “新大陸？你們什么時候去新大陸？為什么不告訴我？我也要去！”雙胞胎之中的女兒，Alicia　Duham高聲尖叫，她的同胞哥哥Adrian頭痛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咳，只是mama要陪Gabby到那兒休養(yǎng)，我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呢？你還是乖乖地呆在這兒練琴好不好？”Dorothy討好地安撫女兒，卻只得到了小家伙的一連串“不”和一陣瘋狂跺腳，她的丈夫Duham公爵原本很是興致高昂地在旁看熱鬧，但他接著就發(fā)現(xiàn)，今天的地毯的花色有點變化。

    “不要在御賜的地毯上跺腳！Alicia！”

    被二女兒鬧了幾天，Dorothy出發(fā)前往Lorenzo封地的時候，只好帶上了一對雙胞胎兒女和六歲的兒子Desmond，長子Samson還有課業(yè)，最小的女兒Marleen還走不穩(wěn)路，也只能淚眼汪汪地留在家里，等著父親辦完了事務(wù)再帶他們和母親匯合。三個孩子都是頭一次出遠(yuǎn)門，一路上鬧騰個不停，讓Dorothy的回家的路也顯得短暫了。十七歲那年離開Gabriel后，她很少回家，公爵家族的事務(wù)繁多，她新婚后翻新了原來的別館，又要接連不斷地?fù)嵊⒆?，加上兩個家族間遙遠(yuǎn)的距離，她上次見到Gabriel，還是Henrick　Lorenzo的女兒出生的時候，但也只呆了一個星期，沒和Gabriel說上多少話。

    公爵夫人的馬車隊在一個仲夏的傍晚抵達(dá)了Lorenzo家族的大宅，城市擴(kuò)張了許多，連帶著這棟老宅門口的路上都熱鬧了不少，Dorothy隔著簾子望著大門兩側(cè)新裝上的明亮的煤氣燈，覺得這房子不像她記憶中那么高大了。

    “啊，你來了！”現(xiàn)在的Lorenzo侯爵夫人Jane出來迎接她，Jane結(jié)婚前是海邊的Etton家族的小女兒，長年曬著海邊的太陽讓她有了一身健康的橄欖色皮膚，一雙活靈活現(xiàn)的黑色眼睛?！鞍职謩傂耍@幾天那個興頭，什么都不讓我們碰，他親手打包了一切。他說等你一到，明天上午就出發(fā)?！?/br>
    “這么急？”

    “不知道他起了什么念頭，從南方回來以后又在屋子里悶了快兩年，然后就宣布要到新大陸去休養(yǎng)。醫(yī)生是建議他多出去活動活動療養(yǎng)療養(yǎng)，但新大陸也太遠(yuǎn)了點。我看他收拾行李的架勢，是要在那邊長住?！弊詈笠痪涫琴N著Dorothy的耳朵說的。

    差不多兩年前這教區(qū)的主教過世了，這老人在輪椅上為信徒們服務(wù)了十多年后，終于回到了上帝的懷抱，Gabriel在主教彌留之際和他有過一番談話，主教下葬后，許久沒踏出過大宅的Gabriel跑到這國家的南方游歷了一番。這些都是Jane在信里告訴Dorothy的，主教逝世的時候，她還懷著Marleen，沒有前來參加這像她祖父一樣的老人的葬禮。

    “Henrick　有事出去了，真可惜你不能在這兒多呆一會兒，我可有好多話想跟你說?！?/br>
    第二天Dorothy起得很早，先去教堂在主教和lillian的墳前各放了一束花，主教的墓碑很簡樸，只簡單地刻上了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日，她在這石碑前站了一會兒?；氐酱笳瑒傏s上早餐。

    用過早餐后她親自給Gabriel送餐，就像以前經(jīng)常做的那樣，她看著父親在夏天的晨光里回過頭來對她微笑，時光又退回到了她十七歲的時候，她走上前去摟住他，發(fā)現(xiàn)那頭金發(fā)已經(jīng)有些斑駁了。

    “你來得很快。”Gabriel摸了摸她的黑發(fā)，她沒有帶上結(jié)婚后那些珠光寶氣的頭飾，在他面前她始終都想當(dāng)個小女孩。

    “我一接到你的信就準(zhǔn)備動身了，Leonard　說他從議會一回來就來找我們。”

    “他不用著急，我打算在那里呆很久呢。”

    “那孩子們要高興死了，他們巴不得不用做功課。”

    行李早就在大廳里放好了，Gabriel在她的幫助下穿好了出門的行頭。他環(huán)顧了一周這間蝸居的屋子，目光落到了Dorothy脖子上的銀十字架上，他吩咐她去抽屜里拿個東西。

    “最上面一層最左邊的那個抽屜，掀開底板?！?/br>
    她按著他的命令去做了，找到了一副素描的肖像畫，畫上是一個她從沒見過的男人，一頭卷發(fā)，溫和的眼睛，從畫上看不出他眼睛的顏色，但在她的想象里，那一定是如熱咖啡一樣溫暖的顏色。這個五官柔和的人讓她覺得一陣熟悉。

    “這是誰呀？”她把小畫像遞給Gabriel，這張紙已經(jīng)被摩挲得有些起毛邊了。

    “這就是你母親?！盙abriel把那張舊紙小心地放進(jìn)了他的懷表里，看著女兒驚訝的神色，他微笑了，“不用太吃驚，我們的旅途很長，我可以慢慢地跟你說?！?/br>
    從海面上吹來了讓人心曠神怡的風(fēng)，Wilhelmina下了工，沿著臺階走回自己家去，她在半路上留在福利院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當(dāng)班的Noah給了她一個笑才高興地離開。

    Noah是這個小街區(qū)最受人尊敬的老師，Wilhelmina記事起他就在這個街區(qū)幫助窮人們了，人們說他在舊大陸的時候是個修士，但在新大陸，他并沒有cao起傳教的本職，而是在市民們自辦的學(xué)校里教孩子們讀書識字，后來治安官為了更好地治理這個港口城市，開設(shè)了為窮人們提供各種服務(wù)的福利院，Noah也自然而然地成了這機(jī)構(gòu)的一大支柱。他對每個人都那么有耐心，無論對方是窮是富，是男是女，是大人還是孩子，久而久之，不僅是孩子們，就連一些成人也經(jīng)常來找他說話，比起總是板著臉教導(dǎo)人的神父，人們更喜歡Noah充滿理解的陪伴。

    Wilhelmina開始為家人工作前當(dāng)過Noah的學(xué)生，雖然Noah試圖對圍著他的孩子一視同仁，但有雙漂亮的藍(lán)眼睛的Wilhelmina往往能多拿到一顆糖果。老師的笑還像她小時候那樣溫柔，只是眼角又多了些皺紋。

    Noah看著那女孩的身影走過，又低頭開始收拾屋子，今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很像他剛到這里的那天，那時候在海上漂流了好幾個月的虛弱的他，望見陽光下這碼頭上飄揚的各色旗幟，下定決心要過一種全新的生活，在這個Gabriel曾經(jīng)生活過的城市。

    他收拾好東西，走出房門拾級而下，十多年來這個港口往內(nèi)陸擴(kuò)張了不少，已經(jīng)快翻過身后的那座小山了，曾經(jīng)雜亂無章的貧民窟，近幾年在治安官的大力治理下，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有序的低矮的磚房。風(fēng)里傳來了輪船?？康奶柦锹?，他穿過幾個街區(qū)，一路和人們打著招呼。

    今天這艘船似乎有些不一樣，這個港口每天都有好幾艘船要?？?，沿岸的住戶們早就不會為此大驚小怪了。但今天這艘客輪，還是吸引了不少歸家的人的腳步，越走近海邊，越能聽到人們的議論聲，一個小男孩興奮地從碼頭的方向跑過來，和Noah撞了個滿懷。

    “老師！”還沒等Noah開口，這孩子就激動地喊出了聲，“來了艘貴族老爺?shù)拇?！上面有一個漂亮極了的貴婦人，大家都沒見過那么美的女人呢！”

    孩子從他面前蹦跳著走遠(yuǎn)了，Noah呆立在那兒，晚風(fēng)中是否有某種他熟悉的氣息？他很快回過神來，潮水依舊，Noah調(diào)整了方向往人群聚集的碼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