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的傍晚，崔誠隨秦憬墨一同回到秦宅，林正輝還沒趕到，秦憬墨便先讓傭人進來打掃。

    崔誠的目光順著打掃的傭人游走，余光不經(jīng)意瞥到靠在書房落地窗前的秦璟墨，夕陽的余暉穿過玻璃，映在秦璟墨的左臉上，閃著細碎的光，他的另一半側臉隱藏在暗處，明暗交錯界限模糊，如同他此刻的處境和立場。

    崔誠不同于林正輝，他不是本地人，也沒有在義聯(lián)的蔭庇下長大，是跟隨秦憬墨從國外來到這里的。同為雇傭兵時，秦憬墨救過他不止一次，在他心里，他這條命就是秦憬墨的。所以當秦憬墨要回國內(nèi)時，他義無反顧的跟了回來。做那種行當，基本都是被逼的走投無路，又或是過慣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大多數(shù)人早就摒棄了道德和人性。他們兩個出過無數(shù)次任務，身上背負的人命早就數(shù)不過來了，但崔誠知道，秦憬墨一直留有自己的底線。

    在崔誠的記憶里，秦憬墨從沒有對什么東西或是什么人有太多的興趣，就算是接下了義聯(lián)頭把交椅的位置，可崔誠卻覺得，秦憬墨對權利并沒有什么欲望，他只是扛下了自認為應該承擔的責任。秦憬墨總是強硬、剛毅且冷漠的，直到遇到那個少年。

    秦憬墨從西褲口袋里掏出一個墨綠色的絲絨首飾盒，低頭盯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是因為晚霞的映照，使得他面部的表情從未有過的柔和。

    大概察覺到了崔誠的視線，秦憬墨抬起頭來，沖他笑了笑，“要送給俞然的?！?/br>
    “啊…”秦憬墨這么坦然的說明，崔誠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了，磕磕巴巴半天才說道，“挺，挺好看的。”說完意識到自己還沒看到里面是什么，頓覺尷尬無比。

    好在林正輝這個時候回來了，讓崔誠松了一口氣。

    秦憬墨吩咐傭人先出去后，崔誠熟練地從一側書柜下方拿出手持探測器，從門口開始掃描。

    這是每次打掃完畢或有重要談話之前都會進行的步驟，雖然探測器從來都沒有報警過。也許正因為這樣，林正輝并沒有等他掃描完，就迫不及待地報告說，“王炎死了?！?/br>
    秦憬墨站直身體，將首飾盒揣回去，看著并不意外，“身上有拷打的痕跡嗎？”

    “有！”

    王炎死了，說明之前失蹤不是被警方的人控制。被拷打過，說明不是被同伙直接滅口。那晚在老宅和老爺子談完后，王炎就失蹤了，那個時候秦憬墨其實已經(jīng)有了猜測，現(xiàn)在的結果只是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想。

    林正輝繼續(xù)報告，“老大，你之前讓我查九年前義聯(lián)的人事變動，查的差不多了。”

    那晚老爺子透露九年前的人口買賣案也有義聯(lián)的人參與，卻不肯告訴他是誰，這人必然是在義聯(lián)中有些影響力的。以老爺子的性格，肯定當年私下處理了。所以只要查一下人員變動，說不定可以順著當年的線索查到殘黨，找到如今仍在犯案的人。

    秦璟墨示意林正輝繼續(xù)。

    “級別最高的是季先生，接替了季老爺子…”

    林正輝話音剛落，崔誠的探測器正好掃描到椅子周圍，“嘀嘀嘀”的報警聲打斷了談話。屋內(nèi)霎時安靜下來。

    秦憬墨沖辦公椅揚了揚下巴，林正輝走過來，同崔誠一起檢查，過了一刻鐘，才從椅背頂端的皮質(zhì)縫隙里找到竊聽器。

    秦憬墨站在原地，右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握著首飾盒的雙手微微用力，隨著思緒眉頭皺起。

    上一次用探測器是四天前，剛剛因為林正輝中途回來，傭人還沒打掃到辦公桌附近。其他來過的人也都距離辦公桌有一定距離，更別提靠近辦公椅。這期間除了自己，就只有一個人接觸過它，答案呼之欲出。

    這幾天俞然的乖巧懂事和自己那些自作多情的想法，一一在腦海里浮現(xiàn)，然后所有的歡喜化為尖利沉重的巨石墜落心底。

    盡管思緒翻涌，但秦憬墨面上卻沒什么表情，只是崔誠和林正輝隱隱感覺他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卻都不敢多問。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林正輝將竊聽器暫時放在一處門口帶有監(jiān)控的空客房，待用探測器將書房全部檢查一遍后，才繼續(xù)之前被打斷的話題。

    晚上十點左右，林正輝隨崔誠起身準備離開，監(jiān)控室的結果也反饋了回來，林正輝抬頭為難地看向秦憬墨，“老大，監(jiān)控室說，這幾天沒有其他人進來過，除了…　”

    “嗯?！鼻劂侥驍嗨脑挘懊魈煸缟夏莻€叫宗霖的一來就帶走，別讓俞然聽見響動。”

    .

    崔誠兩人走后，秦憬墨獨自在書房坐了半小時才回到臥室。

    打開臥室房門，屋里沒人，浴室的磨砂玻璃映出暖黃色的光。俞然剛來的時候，試圖將自己鎖在浴室里，自那之后，浴室的門鎖就被卸下去了。秦憬墨握住門把手打開浴室門。

    浴室里的人顯然被嚇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然后放下剛要打開的吹風機，忙不迭地抽出架子上的浴袍披在身上，遮住了后背的吻痕和屁股上已經(jīng)不甚明顯的掌印。只是透過面前的鏡子還是能看到胸前和脖頸的一處處紫紅印記。

    “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啊？嚇到我了?！庇崛徽f完透過鏡子看向門口，觸到秦憬墨微皺的眉頭和下壓的嘴角，心里有些忐忑，再回頭時俞然臉上的嗔怪已經(jīng)變成了無可奈何的笑意，他回過身雙手虛虛推著秦憬墨，將人推出兩步距離，然后關上浴室門，“我馬上就好?！?/br>
    緊接著浴室傳來嗡嗡的吹風機的聲音，不到五分鐘，俞然走出浴室轉身進入衣帽間，很快換上睡袍走了出來。

    “你最近不穿自己挑的睡衣了?！鼻劂侥诖策?，聲音沒什么起伏，但俞然卻莫名覺得話中透著冷。

    “還不是因為你?！庇崛恍÷曕洁欤氨荒闼簤牧撕脦准?。　”

    俞然以為會等來秦憬墨的調(diào)笑，但秦憬墨卻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是說道，“過來?！?/br>
    俞然聽話地走過去，被秦憬墨拉到懷里，背部貼著秦憬墨的胸前，秦憬墨還穿著西裝，有點硌，他拱了拱，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秦憬墨本來是想回房逮著人質(zhì)問的，但當他打開浴室門，聽到俞然嗔怪撒嬌的語氣，看到俞然無奈的表情和溫柔的笑眼，他忍住了，并且改變了主意。

    不管俞然是出于心虛還是為了達到目的，至少他現(xiàn)在肯主動迎合自己了，會表露對自己的依賴了。在他看來，兩個人終于打破了之前僵硬的相處模式，又走近了一步。

    所以不值得。

    他不希望因為他人的別有用心，打破兩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親近關系。

    出乎俞然的意料，秦憬墨并沒有做什么親密的舉動，而是握住他的左手，然后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個墨綠色的首飾盒，等他反應過來，一枚指環(huán)已經(jīng)被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俞然身體僵硬，愣愣的看著玫瑰金色的指環(huán)，不時在燈光的反射下閃著刺眼的光，“這…這是什么？”

    “喜歡嗎？”秦憬墨問道。然后自顧自握著俞然的手捏起另一枚稍大尺寸的指環(huán)，為自己戴在左手無名指上。

    “不是，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為什么給我這個？　”俞然話音里是明顯的抗拒。

    在他身后，秦璟墨的眼里閃過失望，停頓了幾秒鐘，才答道，“沒有為什么。”

    沒有聽到令他害怕的答案，俞然松了一口氣，但還是說道，“我不能要?！?/br>
    秦璟墨沒說話，只是把懷里的人箍的更緊，就在俞然要摘下手上的戒指時，沉聲命令，“戴回去，以后都不許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