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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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眨眼也做不到,懷亞干澀的眼眶漫出水汽。 ……大概,從一開始就是他想多了。 多此一舉地動搖,多此一舉地跑出這么遠。蘿西塔說不定根本沒注意到他,剛才短短一秒鐘的對視,恐怕也只是他的錯覺。 不愛與人打交道的少女對他有求必應,但除委托之外,她從未對他的生活表現(xiàn)出絲毫興趣。 全都是他自以為是。 五感正在緩慢關閉,逐漸暗下來的視野里,他看見男人伸來的手。 那只手亮起幽光,下一秒就要落在懷亞肩頭。手套和袖口接縫處露出一截手腕,枯瘦、干燥,皮膚泛青,仿佛某種死氣纏身的不潔之物。 被袖口遮蓋的位置,隱約能辨認出一些紫黑斑塊。 沒等懷亞看仔細,那只手猛地縮了回去—— 有什么飛掠而來,割下男人一片衣袖,隨即打著旋兒刺進雪中,只留半截在外。 ——是一根凍得梆硬的長棍面包。 …… ……長棍面包? 空氣凝滯一瞬。 也是在這時,色素與存在感同樣淡薄的少女橫插進兩人中間。她彎腰拔出面包,用削尖的切口那面對敵,還沒站定就原地躍起,一刻不停地朝男人攻去。 懷亞幾乎立刻意識到,那股令他無法與外界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壓力減輕了。 迅捷的殘影落進他眼底,輕盈而刁鉆,如同上下翻飛的白鴉。長棍面包到她手中,竟揮出冷兵器破空聲,將男人削得節(jié)節(jié)敗退。 以往搭檔行動多是狩獵魔獸,懷亞從不知道,她和人對打時會有這樣眩目的姿態(tài)。 “蘿西塔……?” 聽到懷亞的聲音,蘿西塔有片刻分心。男人趁機逃脫鉗制,當著兩人的面化作煙霧,拋出一句“少爺,再會”,隨即消散在鉛灰色的天穹之下。 蘿西塔返回逃過一劫的小少爺身邊。 “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睉褋喤ら_臉,悶悶答道。 事到如今,他再遲鈍也明白,自己已經(jīng)被人盯上??伤踔敛荒艽_定對方是誰——或者說,是什么。 剝奪行動力與五感的控制術,手中幽光,憑空消失的男人……一切跡象都指向魔法。然而現(xiàn)存的魔法不論哪個支系,都有眾所周知的缺陷,比如詠唱時間過長且極易遭到打斷,比如難以實現(xiàn)無聲施放…… 回想起來,對方始終沒有開口詠唱過。 “不是人類的魔法……”蘿西塔望著男人消失的位置,像在喃喃自語。 ——不是人類? 他忍不住追問,“你的意思是,非人種族真的存在?”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他才又聽到蘿西塔的聲音。 “……也許吧?!?/br> - 蘿西塔若無其事地蒙混過去,后背出了一層汗——她一進戰(zhàn)斗狀態(tài)就無暇顧及其它,想到哪說到哪的毛病害人不淺。 一個世紀前的帝國時代,非人種族長年避世,不參與人類發(fā)展進程,只有極少數(shù)會出于各種各樣的需求混進人類社會,卻不得不忌憚教廷與它所秉持的“排除異己”理念,想盡辦法隱藏身份。 到了聯(lián)邦時代,教廷成為歷史塵埃,冒險者們的飛空艇駛向未踏之地,劇院里開始出現(xiàn)龍與精靈的戲碼,坊間流傳獸人與人類的跨種族悲戀故事……但就連缺根筋的路迦,平日在外也會藏起特征,幻化出人類模樣,非人種族的謹慎早已深入本能。畢竟,誰也不敢擔保面前的人類足夠友善,足夠值得信任。 所以時至今日,人類依然未能發(fā)覺,他們從來都不是這片大陸上唯一的智慧種族。 以防懷亞刨根究底,她進一步帶開話題:“這次沒能得手,對方未必會輕易放棄。你需要有人貼身保護的話,直接委托我就好,食宿不用你出,酬金給你打五折?!?/br> 懷亞低著頭,只在“貼身保護”一詞后抬了抬眼,似乎想說些什么,卻抿著嘴錯開視線。 “……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不用總是這樣?!?/br> 小少爺?shù)目蜌鈦淼猛蝗?。大抵是見慣了他動不動就氣鼓鼓怒斥“粗鄙”、作為委托人既難哄又難伺候的樣子,蘿西塔總覺得哪里奇怪。 “你確定?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委托,而且要是你出了事,我各種意義上都會很困擾……” “我確定,”懷亞迅速打斷她,簡直像害怕聽到后面的話。 不對勁。 刨根究底的人換成了蘿西塔:“那不然打三折?兩折?附帶洗衣做飯鋪床搓澡——” “我說不用!” ——啪沙。 話音震落積雪,小少爺站在正下方,滿頭滿身狼狽。 鉑金發(fā)梢浸濕,眼角和鼻尖凍出不自然的紅,他急促呼吸幾次,壓下一度拔高的聲調(diào)。 “別說了,我——我用不著你做那些……” 現(xiàn)在倒有幾分平時的樣子了。蘿西塔頓悟,“你在生氣?” “……如果我說我在生氣,你要怎么辦?” 她試探道:“呃,那就,等你消氣再來問一次?” 懷亞只覺得自己可笑。 孤僻的蘿西塔,也會和人圍坐一桌,看上去那么開心。金發(fā)大個子恨不得說兩句話就扭頭看她一眼,長得像貓、笑起來不懷好意的家伙自始至終都握著她的手…… 他以為他們是同類??墒堑筋^來,去哪里都格格不入的只有他。 如果不是背后的視線太明目張膽,如果不是回頭看見她輕描淡寫的眼神,如果不是她追了出來——他本可以忽視這些。 “我沒有生氣,”他閉了閉眼,像在竭力忍耐什么,“是……最近預算不夠,我不想占你便宜?!?/br> 蘿西塔“啊”了一聲,掏出個嘩啦作響的小袋子:“加上這個夠不夠?那頭狼品相不錯,比市價高了三枚銀幣,本來應該兩天前就給你的,但是有一點突發(fā)狀況……” “你跟過來,其實是為了給我這個?” 連連點頭的少女目光誠懇,出于心虛,還帶了些點到即止的討好。分明總掛著懶于應付一切的敷衍表情,卻永遠在多管閑事,好似真有一副熱心腸。 掉進領口的雪擦過皮膚,不知為何觸感灼熱,令懷亞想起曾讀到過的一句話。 ——被寒冷侵蝕、命不久矣的人,往往會產(chǎn)生溫暖的錯覺。 “……蘿西塔?!?/br> 他沒有去接裝滿銀幣的錢袋,后退一步,低聲開口。 “以后,別再管我的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