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猶話音未落，彈雨已傾盆而下，資源不要錢似的浪費，不像是來搶劫，倒像是被搶的。

    壓低重心躲過一波掃射，風(fēng)猶挑了挑眉，暗思:“不應(yīng)該啊，這群家伙看起來也不像是生手，怎么嚇成這樣？”

    “狙擊槍是珍惜資源，他們恐怕不知道狙擊手的距離?！绷旯庥懈嗟臅r間翻閱資料。

    風(fēng)猶咧嘴一笑:“他們以為姑射營地的人到了？這倒是可以利用?！?/br>
    陶誤聽此時已經(jīng)一言不發(fā)換好了子彈，端起狙擊槍，架上沙堆。

    被她鬧成這樣，顯然也無法節(jié)省子彈了，風(fēng)猶知道現(xiàn)在最好盡快解決掉對面，以免這群廢物繼續(xù)浪費她的物資。

    信號彈放入空中，彈雨在瞬間的凝滯后更加兇猛。知道對方有狙，他們不可能騎上毫無保護(hù)的山地摩托車逃跑，更何況還要帶著兩個傷員。

    “可別射偏了?！憋L(fēng)猶撂下這句話，便丟開信號槍閃出掩體，短暫地拿尸體擋了兩槍，逆時針向他們身后繞去。

    彈雨向她傾斜，風(fēng)猶的動作卻半點沒受到阻礙。

    “你不會以為，他能相信你沒中彈吧？”陵光忍不住抬高了聲調(diào)。

    “他現(xiàn)在可沒工夫注意我。”風(fēng)猶迅速將擊中腦殼的傷口復(fù)原，速度快得血都來不及滲出，“況且他們這些末世之人，信神不信鬼?！?/br>
    “人心之惡更甚妖魔，我知道。”陵光沉聲接道。

    “你知道個屁?！憋L(fēng)猶脫口而出，“有好處的信，沒好處的不信，末日之下哪個傻缺有閑心給自己添堵？”

    才轉(zhuǎn)到西南，陶誤聽已準(zhǔn)備就緒，隔垣洞見讓風(fēng)猶比他本人更快察覺到這一點，止步收身，由動至靜不過瞬間。

    峨眉刺脫手而出，雖然僅吸引了眼鏡不到兩秒的注意力，但也足夠了。

    子彈崩碎了禿頭的腦袋，風(fēng)猶也在峨眉刺脫手的瞬間從掩體另一側(cè)繞出，迅速拉近距離。在他收回注意力之前，另一把峨眉刺飛來，敲碎了他的鼻梁，穿透那脆弱的軟骨，釘穿他的舌頭和下頜。

    陶誤聽走出沙堆，目不斜視地越過風(fēng)猶，一槍一個崩了茍延殘喘的劫匪，然后將剩余物資全部掃進(jìn)自己大得嚇人的背包。

    “喂喂喂，你不準(zhǔn)備給我留點嗎？”風(fēng)猶見狀一把抓過鬣狗們沾滿黏膩血漿和腦漿的植鞣皮包，從陶誤聽牙縫里搶食。

    不過顯然搜集物資這方面她不如久耽末世的陶誤聽，最終只搞到了兩把手槍一把沖鋒和不過四十發(fā)子彈，其中接近三十是沖鋒槍子彈。

    末世的交通工具根本沒有什么防盜措施，方向盤沒了，安個扳手都能開。摩托這種東西，不摟著睡覺，絕對丟得比褲衩都快。

    因此風(fēng)猶毫不意外這車騎上就能走，不過也沒給她意外的時間，但凡她反應(yīng)再慢一點，都跟不上陶誤聽的腳步——她當(dāng)然知道這個獨行者不可能帶上自己。

    零星的子彈完美傳遞出陶誤聽的煩躁，然而全部射偏的彈道又給風(fēng)猶留下蹬鼻子上臉的余地。

    他本不是個弒殺的人，這個發(fā)現(xiàn)倒是并沒能讓風(fēng)猶高興多少。

    “自相矛盾?！绷旯庾匀荒芨兄剿那榫w變化，“自己不殺人，卻慫恿別人殺人，鬼怪都好看熱鬧嗎？”

    “你還不是一樣，只許州官放火。你殺人可以，別人不殺人你又高興。”風(fēng)猶冷哼，默念道，“鬼差是不能管人間事，又不是不想。人類要是自己舍不得切除自己的毒瘤，豈不是離死不遠(yuǎn)?！?/br>
    “怎么？你還指望陶誤聽能救民于亂世？”陵光嗤笑道。

    “我只是為了任務(wù)?！憋L(fēng)猶懶得跟他多說。

    陶誤聽載重過量，令車速進(jìn)一步降低，風(fēng)猶終究還是追了上去。

    “喂，帥哥，給個機會?！憋L(fēng)猶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你看我好不容易從那個鬼營地逃出來，不想這么被抓回去。看你這么有本事，捎上我唄?！?/br>
    “滾?！碧照`聽眉頭緊皺，看都沒看，一腳將她的摩托踹開。

    風(fēng)猶再觍著臉湊上來，陶誤聽已經(jīng)挺起霰彈槍，她能清晰聽到他上膛的聲音。

    “別這么冷淡嘛，帥哥?！憋L(fēng)猶笑嘻嘻推開他的槍口，“這世道，女人好歹算稀缺資源，你轉(zhuǎn)手把我賣了也不虧啊。”

    “畫皮鬼真是什么時候都忘不了老本行?！绷旯庵S刺道。

    風(fēng)猶充耳不聞，笑得賊甜。

    陶誤聽偏頭看她，深邃的眉眼只余一線寒光，將她從頭到腳刮了個徹底，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冷笑:“不值錢?！?/br>
    臥槽，夠味兒！風(fēng)猶倒抽一口涼氣，雙眼放光。她這身皮雖算不上什么傾國傾城的大美女，也稱得上五官整齊，更要緊的是皮膚細(xì)膩、四肢健全，連牙齒都是全的。

    這他都能說出不值錢的話……真不知道這么硬的嘴，撬開之后會吐出什么聲音。

    “你又在想什么無恥的東西？”她那種陌生的情緒波動讓陵光覺得從頭到腳每一處都不自在，頭皮發(fā)麻，腹中翻滾著幾欲作嘔。

    風(fēng)猶干脆踹開自己的摩托，躍上陶誤聽的后座:“剛才的信號彈恐怕要把姑射營地的人引來，我可不想再被他們抓回去了?！?/br>
    “你的放射性元素存量也該到臨界值了吧？”風(fēng)猶擋住他的肘擊，連忙道，“我知道離這兒最近的避難所中哪個能清除，正好我跟他們的頭兒有點交情。只要送我過去，就幫你免費清理一次，夠劃算吧？”

    陶誤聽攻擊暫緩，像是砂紙打磨玻璃的聲音再度從他干澀的喉嚨擠出來:“哪里?！?/br>
    “還真是惜字如金?！憋L(fēng)猶吐槽著回答，“東南二百多公里的瓠樗農(nóng)場。夠快的話，天黑前就能到，不過我們得先甩開姑射營地的人?！?/br>
    “話多。”陶誤聽回肘撞開她裝模作樣往他腰上摟的手臂。

    陶誤聽沒有選擇東南方向最近的公路，而是依舊向南，走石漠的土路，是因為公路通往瓠樗農(nóng)場的方向還要路過一兩個中小型避難所。

    獨行者活下去的第一條經(jīng)驗，遠(yuǎn)離人類聚集地。

    缺少植被和水源的荒漠晝夜溫差極大，夜間不宜趕路，他們的首要目標(biāo)即是找地方過夜。

    風(fēng)猶勉強辨認(rèn)著鬼畫符似的地圖:“應(yīng)該不遠(yuǎn)了，這玩意兒顯示就在前面的石林附近?！?/br>
    而他們最佳的選擇，當(dāng)然就是這一小撮鬣狗的營地，幸好這群弱智帶了標(biāo)注自家營地的地圖。

    “找到了?！闭驹诤笞娘L(fēng)猶放下望遠(yuǎn)鏡，拍拍陶誤聽的頭頂，“蠢貨，快停車。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當(dāng)心被發(fā)現(xiàn)?！?/br>
    “嘖。”陶誤聽煩不勝煩地咂嘴，受夠了她指手畫腳，又明知開口罵她也無濟于事，只會浪費自己的時間。

    摩托在不遠(yuǎn)處的枯木的陰影處停下，陶誤聽將車藏進(jìn)樹干和石壁的夾縫，然后端起上滿了子彈的霰彈槍。

    風(fēng)猶裝模作樣地舉起望遠(yuǎn)鏡，實際上隔垣洞見已讓她將營地的每寸都探查透徹。她這雙眼雖不敢說看一千里路的吉兇，但這區(qū)區(qū)幾百米外的營地，蜻蜓展翅也不會錯漏。

    粗略將營地探查一番，風(fēng)猶去開回摩托，陶誤聽則留下來清點物資。

    營地不大，總共只有四頂帳篷，住人的、煮飯的和兩處囤物資的，一口井圍在帳篷正中，也是他們洗澡、洗衣服的地方。

    剩余的槍械和食物都不算多，否則他們也不必冒風(fēng)險去姑射營地附近狩獵，藥品就更是少之又少。

    土灶的熱輻射驅(qū)散夜晚的寒冷，二人很奢侈地拆了幾個罐頭，燉出一鍋散發(fā)著誘人香味的泔水。

    端著盆席地而坐，風(fēng)猶難以下咽，陶誤聽則像沒有味覺似的風(fēng)卷殘云干掉大半鍋，并且很好心地給她留了點。

    一抹嘴站起身來，陶誤聽將沖鋒槍掄上肩頭:“我出去看看?！?/br>
    “坐下，衣服脫了?！憋L(fēng)猶閉眼灌下半碗，仰頭直視陶誤聽森冷麻木的雙眼，“你不會真以為，我沒注意到你受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