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去工作室。一路上大雪紛飛，下車的時候周燃倒還好，西迢猛的打了個哆嗦，白的像玉一樣的臉迅速被凍紅。好在車就停在院子里，兩人抖落身上的薄雪進了門，萬萬沒想到屋子里比外頭還冷，西老師衣服都沒脫就去找遙控開空調。

    周燃見西迢已經(jīng)自顧不暇索性在原地打量一圈之后慢悠悠的四處溜達起來。

    工作室比上次來多了很多新東西，甚至裝修布局也有一些改變。會客室也有了，茶水間也有了，休息室還是老樣子只用來隔斷的綠植換成了書架。有兩個不大不小的房間似乎是拍攝場地里面滿當當?shù)臄[著各種器材。

    大到茶幾桌椅的顏色，小到別致精巧的擺件，無一不漂亮無一不精心，又像房子的主人，帶著似有似無的溫柔。

    西迢是在樓上找到遙控器的，他開了中央空調正要下樓的時候看到了靠著休息區(qū)的書架翻書的周燃——他的棉外套已經(jīng)脫掉了，露出了自己給他挑的一那套衣服。

    衣服被撐的滿當當，從這個角度看越發(fā)顯得他寬背細腰，窄臀長腿。

    他獨特的個人氣質莫名被這套衣服中和，像是淬雪的刀尖被人撒了把糖，冷不丁就甜到人心里。

    扶著扶手這樣看了他好一會兒，西迢忽然回神似的眨了一下眼睛開口問：“是熱了嗎？”

    周燃聞聲抬頭，在西老師的注視下有點不適應的扯了扯高領的毛衣：“嗯，有點緊。”隨后他放下手里的書朝西迢走過去，“···我好像沒見過你穿這件衣服?！?/br>
    因為今天并不是很正式的拍攝，也沒有主題。怎樣讓鏡頭里的周燃好看就怎么來。索性西老師就給他挑了自己的衣服。這件上衣顏色和紋理很常見，但又很巧妙的在形制上做了改動。但由于它過于收腰，所以回國之后就被西老師束之高閣。

    拿給周燃的時候他就猜到效果可能會不錯，但沒想到會好成這樣。

    周燃的鞋子是硬底皮質機車靴。一步一步踩在木質樓梯上，落腳時的每一聲像是要敲進了人心里。尤其還仰著頭，薄薄的毛衣高領被他的喉結頂出了一個誘人的弧度。湛黑的眼珠子一錯不錯的盯著他。

    時間在這一刻被放慢，所有的光芒都在霎時加注到他的身上，西迢在敏銳的感官和高度集中的精神下，輕而易舉的感知到了周燃的緊張。所以當周燃同他并肩，故作自然的去抓他的手時，他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個笑容，然后認真又鄭重的夸贊道：“你簡直是一個寶藏，周先生?！?/br>
    西迢經(jīng)常笑，周燃也常能看到他各種各樣的笑。但這一個卻讓他晃了一下神，緊接著一股熱氣直直的燒到耳朵，短短的幾秒他甚至覺得已經(jīng)要熱到出汗。

    他只能嗯了一聲，又皺眉壓低聲音：“你的手怎么這么涼?！?/br>
    西迢看他通紅的耳朵和比平常更加嚴肅一些的表情，既覺得有趣又覺得可愛，兩手交疊處的溫暖沿著手臂一路蔓延到胸口，輕飄飄浮在半空的心被不輕不重的扯了一下。讓他有了一些踩在地上的實感。

    但突入而來的門鈴聲打斷了這一切，周燃不甘不愿的揉過西迢的手才松開，轉身下樓：“我去開門?！?/br>
    敲門的年輕小伙子二十多歲，長得很精神?？吹街苋加幸汇?，但很快就伸出了手，笑的特別爽朗：“您好，Alston老師讓我來這里面試。我叫Kevin，中文名是韓陶?！?/br>
    周燃心情不算太好，他嗯了一聲握手算是打過招呼，領韓陶進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原本在樓梯上的西迢不見了，他心思一轉就把韓陶帶到了會客室，期間也沒開口說話。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怎么應對。

    好在韓陶似乎適應甚至常見這種冷遇，他并沒有覺得尷尬。反而很開朗又謙遜的詢問周燃如何稱呼，然后夸贊工作室的設計和擺件以及目之所及的任何可以夸贊的地方。

    愛拍馬屁的人周燃見過不少，但韓陶這種花式含蓄彩虹屁級別的他還真沒見過。他壞心眼一起也沒打斷韓陶，說過自己的名字之后也不發(fā)一言，就見韓陶一個人說的口干舌燥。

    空調已經(jīng)開了快一個小時，西老師脫了棉服下樓之后到會客室外聽了好一會兒，直到韓陶無話可說終于卡殼的時候才忍住笑意出現(xiàn)在門口敲了敲門。

    小伙子騰的站了起來，原本自信得體的表情里終于混進了驚喜和解脫：“老師您好！很榮幸也很感謝您能給我這次面試的機會！”

    西迢溫和的同他握手隨后招呼他坐下：“你的作品不錯，我見到你的簡歷去問了威廉。你知道他是個挑剔又麻煩的人，但提起你竟然少見的說了個好。所以我想我應該給你這個機會?！?/br>
    韓陶笑的眼睛都不見了，他在西迢面前一改拘謹和生分，像初見偶像的粉絲有一些激動：“我常常跑去各樣的攝影棚打工，什么活都肯干，所以莫迪先生才會對我印象深刻吧?！?/br>
    西迢贊同的點點頭，聽他嗓子有點啞就說：“工作室還沒完全布置好，沒有什么飲料，喝熱水可以嗎？“

    韓陶然連連道：”都可以都可以，不喝也可以?！?/br>
    周燃哼笑了一聲。他日常不笑臉色很冷，笑了就又顯得很嘲諷，哪怕沒有別的意思也特別拉仇恨。唬的韓陶一個激靈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萬沒想到這個從一開門就讓人覺得不好惹的男人用一種很主人的語氣跟Alston 老師說：”你們聊，我去倒水。＂

    Alston老師竟然也很親昵的點點頭。

    韓陶默默的在心里把這位周先生頭上助理或者經(jīng)紀人的標簽劃掉，然后打了個問號。

    “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現(xiàn)在的基本情況?！蔽魈稣Z調柔和說的不緊不慢，很容易撫平了韓陶激動的心情，他下意識坐正聽偶像講話。

    “我回國的原因你應該聽過很多版本，好的不好的應該都有人講?！?/br>
    韓陶連連點頭。

    “其實很簡單，我遇到了瓶頸。我的老師De建議我放松一段時間，所以我選擇回國。又因為機緣巧合，現(xiàn)在在A大攝影系教課，算是外聘教師。”

    “這個工作室是我個人的工作室。以后是會在國內發(fā)展。我想這跟你想留在國內發(fā)展的想法不謀而合。”

    韓陶用力點頭。

    “你可以放輕松一些。”西迢神色輕松的指了指外面，“哦，周燃他可能沒跟你說清楚，我再向你介紹一下，他的本職是一位歌手，現(xiàn)在在酒吧駐唱。他是我的朋友，合租伙伴。也是很長一段時間內工作室唯一的一個我私人的模特?！?/br>
    韓陶：“······哇哦！”忽然覺得前路有些艱難。

    以韓陶這種豐富的混跡影棚的經(jīng)驗，應該知道像這種要長期和某一位模特打交道的助理，去留決定權大多都在模特手上。西迢沒有再多說只是轉而安慰他：“他只是看起來很難相處，其實人很好。比威廉容易相處多了?！?/br>
    ‘容易相處’的周燃端著兩杯水才到門口就聽見了這樣的夸贊，他像是沒聽到一樣走進來：“喝水?！?/br>
    韓陶立刻站起來雙手接水：“謝謝周先生?！?/br>
    西迢往里移了個位子周燃順著坐下，韓陶捧著水杯瞧他倆動作特別默契就在心里品出了點什么。

    瞧他也喝了口水，西迢問：“一直都是我再說，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有什么想問的？

    韓陶想了想有點猶豫：“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從您嶄露頭角開始就一直有人不停打擊您嘲諷您，但你從來沒有讓人失望。我很崇拜這樣的您，所以我能冒昧的問一句您的瓶頸是因為和Lsaac分手嗎？”

    西迢有些意外：“看不出來你是會問這種問題的人？”

    韓陶解釋：“以前Lsaac幾乎每天都會發(fā)跟您相關的東西，但從很久之前他就像消失了一樣。我的女友是Lsaac的顏粉，她說Lsaac的工作細細算來已經(jīng)停了有一年半了。”

    Lsaac的全名叫什么沒有人知道，但他貴族身份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很多人都說模特這個工作只是他玩玩而已，玩膩了拍屁股就會走人。在他倆都銷聲匿跡的這一年，網(wǎng)上關于Lsaac和西迢已經(jīng)有了各種各樣離奇又狗血的傳言。

    韓陶聽得多了心里十分難過，國外各種歧視和排外還是很嚴重的。尤其擁有各種各樣獨特審美的業(yè)內，越是才華橫溢的人就越是孤傲。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地方就越排外。Alston以這樣的膚色和國籍不可動搖的立在業(yè)界的頂端，就已經(jīng)給向他這樣一心求學的年輕人以無窮的激勵了。

    “我只是想以一個粉絲的身份告訴您，不論如何，我會永遠支持您。一切不好的也都會過去。您是業(yè)界年輕又令人驕傲的傳奇，永遠是我的楷模?！表n陶的眼睛還是那么亮，里面有惋惜也有一片赤誠。

    西迢笑。

    是個好孩子。

    “謝謝你。你還可以再提一個問題?！?/br>
    用掉了一次提問說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一番話，韓陶雖然有不舍卻沒有遺憾。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就忽聽偶像這么講，愣了片刻又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您剛才說您在A大教學？”

    西迢頷首：“是。”

    “那么······”韓陶有些不好意思的問，“A大攝影系可以旁聽嗎？”

    周燃從提起Lsaac就不太爽，此刻如果不是因為西迢在周燃的白眼大概已經(jīng)要翻到天上了。他拿手敲了敲桌子：“就這個問題？你的薪資什么的不問？”

    “能在Alston老師手下工作簡直是我畢生夙愿，我倒貼錢都行的周先生！”韓陶笑的眼睛都沒了。

    周燃用眼神詢問西迢：你的粉絲都是瘋了嗎？

    走了一個陸子鑫來了一個韓陶。

    西迢被周燃逗樂了，拍了拍他才溫聲對韓陶說：“你如果想聽課等開學我可以給你辦一個。那現(xiàn)在我們正式開始測試？”

    韓陶信心滿滿：“好的Alston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