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一百米開外的小巷里

    當匆忙趕來的西迢看見倚著墻坐在地上又閉著眼睛的周燃時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走的太快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地上的石塊絆了一個踉蹌。

    Lsaac抬手想扶他，而西迢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他看著西迢幾乎算是失態(tài)的撲上去僵了片刻收回手，打量過除了些許血跡什么都不存在的事發(fā)場所之后選擇安靜的轉(zhuǎn)過身背對他們。

    大冬天，周燃的頭發(fā)都被汗浸透了。他仰著頭靠著墻坐，蒼白的臉頰上有幾滴殷紅的血，漂亮的劍眉下那雙原本幽深又銳利的眼睛緊閉，看起來虛弱的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

    西迢這一生僅僅只過了二三十年，就已見過生離，歷過死別。他嘗過極致的愛，也藏過極致的恨。上天大概對自己厚愛的造物都格外殘忍，世上大喜大悲極甜最苦他都一重接一重的經(jīng)歷過，他見慣甚至麻木于斷舍離。

    可面對這樣的周燃，他竟然還會覺得有些心慌。

    他告訴自己，冷靜，冷靜。然后半跪著蹲下，手搭在了周燃的肩膀上。

    一剎那間，濕漉漉又冰涼的手感讓他汗毛直立，抬手一看，竟然滿是鮮血。

    時間好像都停在了這一刻，原本環(huán)境的雜音和風聲在這一刻也忽然消失。過分的無聲的環(huán)境里，他覺得自己的腦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砰的一聲炸開，大段大段不知所謂的片段蜂擁而來。

    花草微風搖椅上的母親、Crowley莊園的落地窗和皎潔月光，幼年的Lsaac，深深的黑暗、張牙舞爪的仿佛怪物的樹枝，還有陌生人的竊竊私語······

    像是深淵地獄傳來的惡意，纏繞著他的四肢。他的rou｀體被拽向地底，唯有一顆心空蕩蕩的飄在空中。

    然后有一個冰涼又熟悉的手拽緊了他。

    是周燃。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亮的像炙熱的白晝，里頭燒著的像是永不熄滅的火。他啞著嗓子說：“我以為你會親我一口?！?/br>
    西迢還沒回神，只是愣愣的看著他。

    周燃瞧他這樣心里一軟，自己挺直了脊背，一手撐著地朝西迢壓了過去呢喃道：“山不就我，我來就山。”

    于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吻貼在了西迢的唇上，周燃撬開西迢唇齒的時候血腥味彌漫在他們的口腔里。帶著鐵銹和溫度，西迢終于有了這個人還活著的實感，他反手攬住周燃回應(yīng)了他的這個吻。

    周燃本著吃了這一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第二口的念頭，親的十分強勢。西迢回應(yīng)的更加溫柔，于是慢慢的這個吻就變了味道。直到隱約聽見救護車的響聲西迢才回了神，他輕輕推了一下，周燃才不甘不愿的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才離開。他倚著墻喘氣說：“有點硬了?！?/br>
    西迢一時無言，只能睨著他說：“······還能自己叫救護車，看來傷的不重。”

    “傷的不重，但流的血多?！敝苋继纸o他看胳膊上的傷，“這巷子太小，救護車進不來。我不想被人抬著走。你幫我一把。”

    西迢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坐在那里的周燃彎腰就要抱。

    “？？？不行，你這樣抱我不行??！”因為失血而份外困倦的周燃被西迢的這個動作驚的一口氣梗在胸口頓時精神百倍，“······扶著我吧。”

    說是扶其實是架著。

    以西迢偏低的體溫架著周燃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他不動神色的讓周燃離自己更近一些。救護車將將在小巷口停下的時候，西迢正架著周燃路過Lsaac，他似乎是沒注意到Lsaac。而靠在西迢肩上閉目養(yǎng)神的周燃沖Lsaac伸出了中指。

    Lsaac面無表情的看著周燃的背影。

    跟著急救車來的護士看見周燃立刻幫忙把他扶上車，周燃其實全靠一口氣撐著，他一躺下精神一松就昏睡過去，昏睡之前還記得拽著西迢。

    護士正給他緊急止血，看見他這個動作還愣了一下，西迢無奈的笑了。他順著周燃的力道坐在一旁，正襟危坐好之后忽然扭頭對站在原地的Lsaac說：“整理一下你自己，上來?！?/br>
    救護車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到了最近的醫(yī)院。

    他們?nèi)齻€其實都挺狼狽的，周燃直接被推進了急診室，Lsaac包裹嚴實仍然能看到臉上的青紫，西迢今天穿了一件淺色的大衣，上面被周燃蹭的全是血，甚至臉上也有。護士也不敢大意讓他們?nèi)z查。西迢指了一下Lsaac：“我沒事，帶著他去吧?！?/br>
    這一通兵荒馬亂的檢查后，周燃的傷勢竟然沒有很重。他身上刀口多，但都不怎么深。最深的是他左手臂上的那一道，好在沒傷到筋骨，縫了幾針等拆線就好。

    他的右臂似乎被重擊，有輕微骨裂。醫(yī)生盯著他的片子看了半天最后還是說裂紋很小，保險起見還是固定一下，這一個月都不要亂動。就是血檢的項目做的多，結(jié)果出的慢一些。

    Lsaac的結(jié)果倒是出的很快，護士通知完，骨科醫(yī)生見來的又是他不由問：“倆都是你朋友？”

    西迢說是，醫(yī)生感慨說：“這是走在路上被人打劫了嗎？”

    西迢笑了笑，好在醫(yī)生也只是自言自語，很快就舉起Lsaac的片子說：“你這位朋友有點嚴重。他的肋骨斷了，得手術(shù)。人倒挺硬氣，這么疼也一聲不吭的。頭也沒什么大問題，就是有點輕微腦震蕩，可能得頭疼一段時間?！?/br>
    西迢低頭想了想說：“我給他家里人打個電話。”

    醫(yī)生點頭說應(yīng)該的。

    自從Lsaac來到中國，西迢的手機號在Berbers家族大概是一路綠燈。他現(xiàn)在不太愿意和過去的人打交道，就打給了Lsaac大哥的首席秘書。也沒等秘書把電話轉(zhuǎn)交，西迢就把Lsaac身上發(fā)生的事情三言兩語的交代清楚，那秘書也知道Lsaac在Boss心里的地位，立刻嚴肅的應(yīng)了幾句。

    結(jié)束了通話之后周燃還沒醒，西迢想了想抬腳去看了Lsaac。

    因為沒有辦住院手續(xù)，現(xiàn)在Lsaac躺在急診室隔壁的臨時病床上，醫(yī)院這個點掛急診的病人不多，房間里就他一個。

    他的床鋪靠近窗戶，西迢近來的時候他正透過窗戶看夜色，兩人目光相撞，西迢說：“我通知了你哥哥。”

    Lsaac嗯了一聲然后低下了頭。

    西迢拉過椅子坐在他的床邊，也看向窗戶外面。

    “我們這樣······特別像那個時候。”Lsaac忽然說，“我毒癮發(fā)作醒過來的時候，你也總是這樣坐在旁邊守著我?！?/br>
    “如果第一次的時候，我就回到Berbers，那么再見的時候你會不會還有點喜歡我？”會不會不像現(xiàn)在這樣，狀態(tài)這么糟糕？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那么灰暗的一段時間，在噩夢開始的時候就斬斷彼此的關(guān)系，那記憶里一定都只有美好。

    “我其實都知道的，”Lsaac抬頭看他，“我大概能猜到在我毒癮發(fā)作的時候，對你說了什么?！?/br>
    他知道西迢的所有過去，所有內(nèi)心深處隱秘又不可觸碰的傷口。在渴求而得不到滿足、四肢被束縛無法動彈的時候，他每一句謾罵都像是一柄惡毒的刀，刀刀扎在在足以讓西迢致命的地方。

    清醒的他又不愿意去面對那樣的自己，會抱著Alston哭，哭著求他不要拋棄他。

    然后一次次戒斷，復吸，戒斷，復吸·····

    惡性循環(huán)開始。

    終于有一天Alston聯(lián)系了他家族的人，安靜的離開了倫敦。

    “其實我變成這樣跟你沒有關(guān)系。就算是呆在家里，我也會有這么一天。Petal很早就盯上我了，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小男孩太急著長大，才給了他們機會?！盠saac嘆了口氣。他的眼神專注，哪怕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也無損他的美貌。

    “黑暗的深淵里住著暴戾的惡龍，光明的人間有著英勇的騎士。正義總會戰(zhàn)勝邪惡，這是小時候你給我講的故事。我已經(jīng)一腳踏入了黑暗，只希望你的心永遠留在光明的人間?！边@件事情結(jié)束之后······他會回到家里會正式接管哥哥手下的灰色勢力，從此之后Lsaac這個名字會慢慢的銷聲匿跡。他選擇這樣做也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這很公平。

    “我不會跟周燃道歉的。我確實希望他死?！盠saac閉上了眼睛說?！澳悴灰凸酪粋€成年男人的嫉妒心?！彼麛嗟舻睦吖鞘值耐?，可他的神智仍然十分清醒。他能感受到西迢安靜了一會兒站了起來離開，一直等著他走到門口Lsaac才又說：“過去那幾年對不起，Alston?？晌胰匀粺o比愛你?！?/br>
    大概會一直等你，等到死亡帶將我?guī)ё摺?/br>
    ’What’s death? You’ll love me y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