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板娘他們說要開始拍攝也并不是隨口一說。租的那個工作室后續(xù)事情已經(jīng)交接完，因?yàn)槟Ｌ貢簳r只有周燃一個，在打電話詢問過老師之后，他開始先招助理。

    原本的人選是陸子鑫，但考慮到鄭櫳，西迢放棄了他。

    他的目標(biāo)選擇范圍瞄準(zhǔn)的是在攝影圈混了幾年，有才華但沒作品的“新人”。他大概的跟相熟的幾個國內(nèi)攝影機(jī)構(gòu)透了一下口風(fēng)，本想低調(diào)一點(diǎn)，可大概真的是Alston的名頭太響亮。兩三天后位于英國的Light studio被打爆電話以至于影響了正常運(yùn)行。他們最終在官網(wǎng)公告單獨(dú)貼出了Alston的工作電話和郵箱。

    Light studio向來以獨(dú)裁聞名，跟他們簽了合約的攝影師別說公開電話了，哪怕是私人的攝影邀約都是要向工作室報(bào)備。這種情況簡直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有敏銳的人已經(jīng)察覺了異樣，可無論如何旁敲側(cè)擊，工作室都沒有做出回應(yīng)。

    西迢是不管這些的，他只是有些苦惱許多人發(fā)的洶涌而來的應(yīng)聘訊息，思索良久還是用自己在國外的社交賬號發(fā)了一些要求限制，比如因?yàn)樗嗽谥袊?，所以助理“要在中國，最好是國人”。順便?guī)范了簡歷模式，放出了在國內(nèi)的社交賬號。

    不過大概真的是因?yàn)長ight studi一直在國外發(fā)展的緣故，他接到的百分之八十都是英文簡歷，還有百分之十是用蹩腳中文填寫，試圖模擬自己是個中國人或華僑的假象。甚至還有從業(yè)許多年小有名氣的人毛遂自薦要做他助理，他連回了好幾封婉拒的郵件后只能對著郵箱里堆積如山甚至還在以每分鐘數(shù)量不停飆升的簡歷苦笑。

    周燃路過他書房，透過沒關(guān)的門看到了西迢的表情，不由停下腳步抬手敲了敲門框：“怎么了？”

    自從跟西迢說過不用做面而第二天仍吃到了手搟面，甚至還參觀了一片狼藉的廚房之后，他覺得自己好像隱約觸碰到了什么。

    在漫長的養(yǎng)傷期間跟西迢朝夕相對，一直壓抑著的性格中的惡劣因子就開始活躍起來，像回到了兩人初見的時候，他越是放肆，西迢就越退讓。

    可哪怕這樣也仍讓兩個人越來越近，他覺得這真的是太有趣了。

    周燃的背原本在西老師的照料下腫消得差不多了?？梢?yàn)橹案鷦e的酒吧簽的有合約，他就去唱了次歌?；貋碇笥帜[了一大片，這才徹底打消了周燃試圖外出溜達(dá)的心思。西迢抬頭看見他知道他背上的傷還沒好就說：“你不要亂動?！?/br>
    周燃晃著被子里的水：“我喝個水不過分吧?！?/br>
    確實(shí)不過分。

    西老師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繼續(xù)滑動鼠標(biāo)看郵件。他正翻閱的時候忽然覺得手邊有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徑直走到他椅子邊的周指著停彈出提醒的郵件消息問：“你這是怎么回事？”

    “在招助理。我也是第一次做這件事，沒想到這么麻煩?！?/br>
    周燃看著不停出現(xiàn)的新郵件的提醒彈框，有些懷疑這電腦會不會被搞死機(jī)，他問：“你工作那么長時間心里連一個合適的人選都沒有么？”

    西迢回答：“國內(nèi)······我剛回來還不太了解。我想招個國人。”

    國人？

    周燃忽的想起陸子鑫大概就知道剛開始西迢挑的人是誰了，心想真是一團(tuán)亂賬?？戳藥酌氩煌１某鰜淼奶嵝眩硎股癫畹膹澭糁魈鍪直澄兆∈髽?biāo)。

    周燃的手也很好看，跟西老師頎長勻稱堪稱漂亮的手不太一樣，他的骨節(jié)更寬大，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齊齊。這個手有著比西迢略深的膚色和不同的溫度與干燥，緊貼在西迢的手上，甚至還能感受到繭，蹭的西迢一時發(fā)愣。就這樣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瀏覽完這一封郵件，才抽出來不動聲色的問：“怎么了？”

    周燃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說：“我看得懂，要幫忙嗎？”

    ······

    十分需要。

    西老師非常果斷的站了起來把座位讓給他，起身又從書柜的角落里翻出一臺快要落灰的筆記本，搬著一個椅子坐在了旁邊。

    周燃余光瞄見那本子上大寫的英文品牌，看了眼手下筆記本的牌子冷不丁覺得自己被金錢糊住了眼睛。掃了一眼開了電腦正在輸入什么的西迢，目光移回到郵件。半天也沒翻一頁。

    過了一會兒他懶洋洋的問：“你喜歡這個牌子？”

    “一般吧?！蔽骼蠋熾S口回答。他正在登陸了自己的另一個郵箱賬號，“朋友送的。先拿來用?！?/br>
    他對牌子沒什么要求，但對電腦處理色彩的能力要求很高，所以一般不拘牌子，電腦更新?lián)Q代也比較快。

    周燃哦了一聲沒再說什么反而動了動鼠標(biāo)問：“郵件要怎么處理？”

    “也不麻煩，把工作邀約和中文簡歷的郵件轉(zhuǎn)發(fā)給我就可以?！蔽骼蠋熃o周燃發(fā)了郵箱地址。

    周燃嗯了一聲隨意點(diǎn)開了一封英文，結(jié)果開頭就是炙熱的示愛。他沉默了幾秒默默地把光標(biāo)放在了刪除圖標(biāo)上問：“英文的要我?guī)湍氵^一遍嗎？”

    西迢松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真是十分感謝?！?/br>
    周燃揚(yáng)了下嘴角作為回答。

    于是等西老師揉著因?yàn)榛貜?fù)郵件而酸痛的手腕的時候，才意識到周燃就這樣坐了兩個小時。他姿勢似乎也沒怎么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眼神盯著屏幕，時不時的滑動鼠標(biāo)一副入神的模樣。他不由的因?yàn)楹闷嬲酒饋?，走到周燃背后才發(fā)現(xiàn)他在看粉絲來信。

    “是不是有些無聊？”西老師問。

    周燃說：“還挺有趣的，”這么說完為了肯定這個答案他甚至還抬頭看著西迢笑了笑，風(fēng)輕云淡的感覺頗有幾分西老師的真?zhèn)鳌?/br>
    周燃平常并不經(jīng)?？囍槪皇撬B笑的時候都帶著復(fù)雜和鋒利，像冰做的箭，輕飄飄一眼就能扎進(jìn)人心窩，要么把別人看的低到塵埃里，要么讓人凍碎在寒冬臘月。

    西迢看見他笑不由也笑了：“休息一會兒吧，喝果汁？”

    周燃恩了一聲，看著西迢離開繼續(xù)看郵件。

    這些郵件除了應(yīng)聘的，還有很多是粉絲于惡意郵件的混雜。各種內(nèi)容暴露自帶床照的自薦郵件也不少，而且都是男性。周燃從大量的粉絲郵件里仿佛窺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西迢。

    他有卓絕的天賦，是萬眾矚目的天才攝影師，所有同行羨慕和嫉妒的對象。朋友全部是各行業(yè)翹楚，出入各種交際場合高端宴會幾乎是日常，與普通人的生活截然相反。他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他過分英俊、溫柔、光芒萬丈，以及······有一個男朋友。

    粉絲們似乎并不知道他分手了，在大部分郵件中還祝愿他們永遠(yuǎn)幸福。

    可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完美的人呢。

    周燃聽到腳步聲抬頭看著笑瞇瞇的西迢端著一杯果汁走近，他今天因?yàn)槭栌诖蚶砺N起的頭發(fā)，前幾天做飯切到手還貼著創(chuàng)可貼，坐了兩個小時有褶皺的衣服都讓他很有生機(jī)。

    和男朋友分手，事業(yè)也進(jìn)入了瓶頸期，沒那么完美，有過束手無措，會生氣，有無法預(yù)料，也有不愿回憶的過去。

    甚至有一段時間并不那么有錢。

    這是周燃認(rèn)識的西迢。像是打破了空虛的理想而走出來的真實(shí)。

    周燃接過他遞來的果汁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頓時彌漫在口腔。

    挺好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