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五人回到學(xué)姐第一天帶我來的室內(nèi)碼頭，那艘潛水艇經(jīng)過四天的擺放，周身都已干涸。

    “這邊?！比糗幊筮厧罚瑳_我們招呼。

    花花一直盯著我和安相握的手，擠到身側(cè)抱住我胳膊撒嬌：“人家也要牽手手?！?/br>
    安瞄了一眼花花，微笑不語。

    左邊的墻面有一道與白墻顏色相近的門，如果不細(xì)看門縫，基本就會和墻混淆。

    旁邊的掌紋檢測儀亮著紅光，提示來訪者展示權(quán)限。

    “這扇門最高權(quán)限只有本體才能開吧?！比糗幟掳吞骄康?。

    時雨思考片刻：“我們克隆人雖然與本體外貌基因一致，但掌紋不一樣?！?/br>
    “能不能輸密碼呢？”

    “一號，你和本體最接近，回憶一下本體知不知道這個密碼，過來輸密碼試試看?！?/br>
    時雨讓出空間叫花花過去。

    “好吧?！被ɑ☉賾俨簧岬胤砰_胳膊，上前進(jìn)入兩人之間。

    我在身后只聽見虛擬鍵盤按鍵音。

    第一次輸入，滴滴兩聲，顯示了錯誤音效。

    “我模模糊糊記得不是這個，好像是那個糟老頭女兒生日做的密碼。”若軒提醒她：“具體是多少記不清了。”

    “啊，那個jiejie的生日啊，我記得！”

    第二次輸入，清脆的叮咚聲響起，金屬門向左打開。

    “噢噢！”

    打開門后，花花興奮地握緊拳頭：“我想起來了！這里面是海底列車對吧？！”

    海底列車？似乎在教科書上看到過類似的科學(xué)幻想，全世界現(xiàn)在并沒有十分普及，但不代表不存在。早該想到既然能在深海處建立這么龐大的一個基地，那么海底列車對那些科學(xué)家們來說應(yīng)該也不算難事。

    “看你這興奮勁?！睍r雨滿臉寵溺，她心里大概也寵著花花自己卻渾然不知。

    邁入大門后仿佛進(jìn)入新天地，那道墻將基地與車站分為兩個不同的世界。偌大的車站里也如陸地上般修建一道長長的鐵軌，兩側(cè)是行人站臺。頭頂覆蓋著半圓形透明材料，海水一點都浸不進(jìn)來。

    流線型電車安靜停留在軌道上，落滿灰塵昭示它已被冷落很久。

    若軒摸到門邊電閘，打開鐵門將把手一把拉下。

    只聽震耳欲聾的機(jī)器啟動聲響起，管狀隧道每一節(jié)銜接圓圈處都按順序接連亮起白燈，可看見白光延伸到深處的黑暗里。宛如深海里引導(dǎo)的精靈，也像游蕩的水母。

    “這是什么原理制造出來的？安，和我解釋一下嘛?！?/br>
    安緩緩道來：“海底列車全名海底真空隧道列車，也是磁懸浮列車?！?/br>
    “那這個透明管道呢？”

    “真空管道，為了減少空氣阻力提升列車速度?！?/br>
    時雨一靠近列車入口，熱感應(yīng)檢測到生命體自動打開車門。

    “上來吧?！?/br>
    一行人浩浩蕩蕩踏上列車，作為成年人的若軒和時雨亦然自告奮勇沖到駕駛室。

    兩人對著cao作盤開始琢磨。

    “本體開過這輛車嗎？你還記得她是怎么做的不？”

    “有大致印象，畢竟好久沒開了，我的記憶力也不是那么好。”

    “這難辦了，我也記不到?！?/br>
    “你天天忙健身，能把什么放在心上?！?/br>
    這兩個人好端端的又像是要開始吵架。

    我連忙打斷她們：“暫停，你們兩個能不能好好說話?；ɑㄟ€記得嗎？”

    “車我不敢亂開，因為怕出什么事怪我身上，所以沒詳細(xì)記。我還小，沒有她們兩個的膽量?！被ɑo奈聳聳肩。

    求助的看向安，安也搖頭表示否認(rèn)：“我是最后誕生的，本體開這輛車的記憶應(yīng)該是在我出生之前，我沒有這段記憶?！?/br>
    “那沒辦法了，我來吧。”

    時雨在cao作盤點了幾個按鍵，列車突然前后震動一下。

    幾個人隨著余震差點站不穩(wěn)。

    若軒著急地大叫：“喂，你別瞎搞啊，我們幾個人的命都捏在你手里。”

    “我記得的，就是這樣開動，只不過這車好久沒運行，稍微有點卡?！?/br>
    在嗚嗚震動聲中，場外的景色開始往后退去。

    “車開了！”

    這意料之外的成功運行使花花歡呼雀躍，眼里閃爍激動的光芒。

    “我的天，嚇?biāo)牢伊??！比糗幰锌吭赾ao作臺上長呼一口氣。

    安和我拉著花花落座，生怕她太過高興到處蹦蹦跳跳而受傷。

    “時雨，車是全自動的嗎？你不用全程看著？”看見時雨走出駕駛室，好奇這輛車是否也是那么先進(jìn)。

    “嗯，我定好了終點，因為不趕時間，慢慢欣賞風(fēng)景吧。”

    時雨剛到對面坐下，車廂里就響起悅耳的廣播前奏。

    原以為是知性的女性音提醒乘車注意事項，沒想到是若軒略顯欠揍的嗓音從中傳出。

    “喂喂，咳，尊敬的各位乘客，歡迎乘坐我也不知道去哪號列車，因為本體記憶久遠(yuǎn)記不清，本次的終點站為聽天由命……哈哈?！?/br>
    時雨的臉馬上黑成碳，沖回駕駛室。

    廣播里的若軒依舊在胡說八道：“為了讓乘客們有良好的乘坐體驗，將由本列車長親自給大家高歌一曲活躍氣氛，三！二！一……咳噗！”

    這吃痛音以及背景細(xì)微的錘擊聲，很容易就讓人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事。

    花花在一旁笑得打滾。

    “烏鴉嘴說什么呢，你不知道坐車和飛機(jī)都忌諱這種事嗎？什么叫聽天由命?！?/br>
    “哎呀我就開個玩笑。”

    廣播里實時轉(zhuǎn)播兩人的吵架。

    “我看你就是缺心眼，把廣播給我關(guān)了！”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后，空靈機(jī)械的女聲真正開始播放這輛列車的信息。

    “歡迎乘坐自由號海底列車，本次列車號為ZX3148，全程41公里，預(yù)計到站時間為19分鐘，下一站，水下博物館。”

    水下博物館？就是之前聽過的新聞里播報著有位雕塑家在海底舉行過的藝術(shù)展覽，將眾多雕像下放到海底供展覽。

    播放完畢，音樂變成了我最喜歡的車載house類型，鼓點與低音貝斯的配合天衣無縫。在車上聽著原本就為此而生的音樂，不由自主抖動起腿，心情舒暢的跟隨哼唱。

    “琳，你很開心嗎？”

    安偏過頭詢問道，也許是我搖頭晃腦的奇葩行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啊，好久沒那么放松了。安，我在陸地上每天都被無窮無盡的工作壓榨，人際關(guān)系也好難維持。如果沒有學(xué)姐在身邊，我一個人早就被壓垮了吧?！?/br>
    這輛車放行李的架子上方廣告位居然貼滿了各類魚類的科普，寓教于樂做得真是不錯。我一邊仔細(xì)欣賞介紹一邊回答安的話。

    “我看你一直在笑，不管是陸地上，還是來這里，都一直笑著。到底有什么高興的？”

    “沒什么高興的事啊。只是覺得不管我笑不笑，生活也不會改變，與其每天冷著一張臉無精打采遭人厭煩，還不如笑著，因為……”我指向窗外的蔚藍(lán)與車廂：“我有喜歡的東西在這里。向往自由的大海，喜歡的音樂，陸地上還有很多沒有做過的事，我都想去做?！?/br>
    “以前不知道你們存在的時候，我只是想和學(xué)姐一起嘗試沒經(jīng)歷過的東西。但是那天晚上安和我交心后我下定決心了。你們是人，有權(quán)利享受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既然經(jīng)歷過痛苦，一定對陸地上普通的生活感興趣，不會再去有什么不甘?；钪惺艿缴褪巧娴囊饬x對不對？”

    “其實我現(xiàn)在也是這個想法，只要能平凡安穩(wěn)的度過每一天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然后在這個基礎(chǔ)上打算挑戰(zhàn)下困難模式，把你們一起救出來?！?/br>
    好像面對安總是能自在說出自己對未來的打算與一些想法，是因為打從心底覺得安可靠嗎？

    “等去了陸地，安可以選擇自己想過的人生，唯一痛苦的只有什么東西都只能靠自己去得到了。但是如安所說，那些東西都是只屬于你的，屬于名為安的所有物。”

    安安靜地抽出手，優(yōu)雅交疊在膝蓋上，低下頭：“去陸地上什么都能得到？”

    “嗯。前提是別怕吃苦?！?/br>
    她從裙擺荷包里抽出一本精致的64開小書，當(dāng)著我的面起來：“我看會書?！?/br>
    居然出來玩都還要看書，不愧是大書癡。不過她捧在手里的書籍封面卻很精致。

    “這是什么內(nèi)容的書？好小?！?/br>
    “連環(huán)畫。”

    “這本書的年齡也太老了吧?！?/br>
    話音剛落，我的注意力驀地被窗外美景吸引。

    剛才游過去的是什么生物？

    “安，外面那是什么？”因為安就是行走的百科全書，所以沒有一絲猶豫直接開問。

    “劍魚，它的嘴會一下刺穿你的肚子。”

    “好可怕?！?/br>
    在這深邃又冰冷的蒼色里，時間放緩了流逝，任由數(shù)萬年的生物飄過。漫天飛舞的“海雪”中，閃耀著彩虹色的櫛水母群隨著波濤搖曳觸手，平穩(wěn)的節(jié)奏仿佛在夢境中的奏樂。

    安康魚腦袋上的大燈迷惑著黑夜中無法歸家的旅人，設(shè)下溫柔的光明陷阱，靜待飽餐一頓。

    粉色的五角海星移動身下微小的管足前進(jìn)，在海灘上留下指引的印記。

    “海底也有火山吧？在深處的海溝里大概也匍匐著蝦?！?/br>
    “是的?！?/br>
    漆黑又美麗的世界在認(rèn)知上閃閃發(fā)光，佇立在豐富多彩的幻想中成為生存下去的希望。

    “你的眼睛在發(fā)亮。”

    “是嗎？”

    好似回到那天的夢境中，讓我沉溺與魚兒的共舞，無法自拔。

    從玻璃窗的反射上看到安打量了我許久，那雙眼里翻滾著我不懂的情緒。

    “安？”

    我回過頭，安卻躲開我的視線，埋頭進(jìn)入書籍里：“怎么了？”

    現(xiàn)在這樣直接問的話她會尷尬吧，于是我岔開話題。

    “海底三百米被稱為黃昏線吧？光與暗就在這一線之間。這輛車叫做自由號，海底是地球的處女地。所以安，我們向上走吧，抱有希望總會獲得自由的。”

    “自由……”用書遮住自己表情的安重復(fù)著我的話，好似給予自己勇氣，自言自語肯定道：“嗯，自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