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子(九)
書迷正在閱讀:燕過無痕之籠中燕不服輸女主x病弱男主、異種降臨、【女帝/NP】無憂宮事、環(huán)保帽(秋蘭車)、不見樓蘭終不回、燈下黑、一個BB戀的坑、惡魔的呼喚、我包養(yǎng)過的小狼狗回國了(雙性)、我在P站嗑CP
總督從游戲中退出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緊緊地春生。對方閉著眼睛,看樣子是睡著了。身下有些粘膩,這讓他有些尷尬。他小心地將自己與春生分開,從游戲倉里出來。 下腹有些酸痛。 他問過私人醫(yī)生,大概是匆忙處理傷口造成的后遺癥。該死的費里克族人,它們就應該同它們的母星一同被塵埃摧毀。 他抱怨著,臉上又恢復平靜。 春生躺在游戲倉里,蜷縮著,閉著眼睛?!熬S恩瑪麗號”一直處在星之暗面,如果不是習慣了在宇宙中航行,即便是他也難以適應這種生活。 時間,需要時間,陌生的人總會習慣獨處,孤獨的人總會習慣寂寞,離開自己家園的人總會習慣窗外無盡的漆黑,星星,風暴,隕石群,還有機械化的等待,空蕩蕩的走廊。你會習慣于它們,習慣于聽著耳朵里塞滿空蕩蕩的提示聲,副官每天……每個標準日向你報告艦隊的航行日志,只有這樣,你才會感覺艦體在偌大的宇宙間航行那么一小點,一小點,海中一粒迷失了方向的小小沙子。 只是那么一小點。 不會更多。 停滯在宇宙間的一瞬。 他們是真正在運動嗎?他有時會問自己,你無法發(fā)現(xiàn)自己是否還是在昨天,在上一夜。 他是無盡世界中的浮塵,靜止,全無他物。 副官該找他了,到時間了,沒有什么改變。 總督清理好自己的身體,整理衣服,門開,重新回到走廊。 達爾馬特帝國人從不迷失自己。迷失自己的人將被信仰自己的臣民放逐到虛空中。 春生,別讓我失望。在我再次找到你之后。 “艦隊即將返航,請所有隨行人員注意,根據(jù)星圖,本次航行將直接通過帝國拉尼亞星門從厄爾特拉抵達萊斯,預計需要七個標準日。非海軍官方人員需返回居住區(qū)船員倉,不可在其他區(qū)域逗留。特別命令BZ0537,由達爾馬特帝國安達星區(qū)總督撒拉拉授權「維恩瑪麗號」艦隊指揮中心。” 空洞,沒有情感的聲音從四處傳來,一切都運動著。 春生睜開眼睛。 要離開了,那些不真實的故事與回憶。 他真的在那里生活過嗎? 機箱彩色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間里逐漸變化,單色光,在那顆星球上的一切色彩都來自中央那顆不斷朝外噴射烈焰的恒星,熾熱,幾近永恒的光,光的八分鐘旅行。這顆試圖以光的形式留在星系內所有生物記憶中的星星將越來越遠,人總是很難直視這顆處在力量之巔的巨物,一切相對于它實在太過渺小,這片星系中的所有都在它的牽引中邁向更普遍的運動,所有的星星都是它的臣民,而所有的厄爾特拉人乃至其上的生物都是星星的臣民。臣民在時間的流逝中,在光趕來的那八分鐘里躁動不安,渴望飛翔,渴望同他們頭頂?shù)镍B兒,蜜蜂,蝴蝶,蛾子般飛翔,他們是大地的奴仆,蠟做的翅膀在融化,椅子下的煙火在空中爆裂,浮空艇在失去方向,熱氣球在狂風中搖擺……閃電,吼叫的風,不斷變換的氣流,吵鬧的冰雹,拍打的暴雨,一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試圖命令道:臣服!你自我而生,也將重歸與我! 然而,人的靈魂與意識卻終歸不是從臣服中得來的。風,雨,雷電因它們的束縛妄圖束縛,來自八分鐘前的光在時間的束縛妄圖宣稱我即一切! 他將離開,即便只是如彗星飛翔到最遠端后再次被牽引回烈陽的凝視之下。 房間里的機箱光芒仍在流轉,屏幕亮起,他坐在椅子上,仿佛一手拿書,發(fā)出疑問的老板就在不遠處。老板在追求什么呢?那間空空的網(wǎng)吧終歸將會在某個時刻關門,或許這一刻,或許下一秒。 春生打開網(wǎng)頁,瀏覽新聞,以一個厄爾特拉人最平常不過的方式,點擊,一個新頁面,排行榜,點擊。 “一顆星星在遠方” “深夜 最深的黑夜 沒有亮” “我低頭 珍珠在泥潭里閃光” “誰掉了東西 我想” “遠方有人撿起天上無名的珍珠” “泥潭里再沒有光亮” “一切只是海洋旁沙壘的雕像” “浪花來了 卷入海洋” “我去,這什么沙雕,還當以前呢,自殺了就以為自己什么了不起的人了?!?/br> “這年頭的人隨便碰到點事就想著死。沒看到外星人都派使節(jié)來和我們談了,聽說那啥啥總督撒什么來著,人家親自跑來就為了和咱們談判?!?/br> “得,自己縱身一躍快活了,留得家人整天以淚洗面了,可惜嘍!” “俺尋思咱們以前也沒見有多少自殺的??!還越活越回去了,不叫個事兒!”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指不定他家里人怎么對他呢!” “樓上說得有道理,得把這種害人的家庭曝光出來!” “臥槽,這不是王老二他兒子嗎?喲,真瞧不出來平日里王老二人模狗樣的,這種人渣一定得曝光!王老二家庭住址:XXXX,電話:XXXX。兄弟們,擴散轉發(fā),為他兒子討個公道!” “咦?我怎么聽人說是他女朋友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樓上,明明是他腳踏兩只船,逼急了沒法交代,跳了?!?/br> “得,還得問問清楚,這些媒體干什么吃的?人都死了兩三個小時了,還沒弄清楚原因。上次那個掛了條外星人狗鏈的家伙不是一下子就爆出來了嗎?真他媽要緊的時候一點用沒有!算了,等老子打完這把再來看看,說起那個戴外星人狗鏈的家伙,真他媽惡心晦氣,他媽怎么生了這樣一個狗雜種?” “誰說不是呢?真惡心,白瞎了他媽給他的那張小白臉。” 春生看到這里,頓了頓,cao起鍵盤,手下麻利的就開始準備打字,可是他滑了滑鼠標,下面都是“狗鏈”“外星走狗”一類的評論。他打開新頁面搜了搜。 或許,他真的是一條外星走狗? “汪汪汪?” 他摸著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到底像誰。好久都沒有用自己的手像現(xiàn)在這樣摸過臉了,手心里一股汗味兒,臭臭的。 一個一事無成的勞改犯?一個整天在網(wǎng)吧里混吃等死,只會打游戲的二逼青年?他是不是應該和李胖子一起進廠打工? 當初要是聽了別人的話會不會現(xiàn)在會過得好點? 聽說赫爾特和小瑪麗一個成了研究員,一個成了工程師。他當初要是上學時努努力,是不是現(xiàn)在也像他們那樣在大城市里買了車買了房,有個孩子,然后看著他順利地考上好的學校?他是不是一切都做錯了,不該不聽別人的話? 他說過不會后悔的。 他心里還是跟著后悔了。 他是個一無所有的失敗者,人人都可以唾棄的……一條敗狗? 他抽噎著,看著屏幕在眼淚中漸漸模糊,鼻腔里塞滿了鼻涕。他原來只是一條敗犬,一條有著人的相貌,人的軀體,人的手,人的腿,人的心臟,但沒有人的工作,人的房子,人的稱呼,人的朋友,人的伴侶,人的生活的,四只著地的,每天在街頭巷尾的人群間走來竄去的,一只毛發(fā)虬結的雜毛狗。 人們有的繞著它,有的掃了它兩眼,有的露出同情的眼神,但這是一只蹭在外星人褲腿旁,脖子上拴著鏈的。 “滾吧!灰頭土臉的家伙,我們不會殺了你,可你也休想再變成人!” 他過去的一切正赤身裸體地暴露在網(wǎng)絡上,以言之鑿鑿的文字,繪聲繪色地,排版整齊地整理成一篇篇文章。 他原來是如此丑惡?。?/br> 原來他是這么的壞?。?/br> 果然,在基因里面就存在的惡怎么可能被教化好呢?哈哈,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這樣一個人呢!哈哈,他可愛的從未見過的父親!哈哈,多么有趣的故事!哇哦,一家子都是壞種呢,怪不得他會被丟到監(jiān)獄里去!哈哈,這個發(fā)帖子的真厲害,他什么都知道呢,他連春生什么時候打了人一拳,打了別人幾次,說過什么話,愛吃什么東西,跑到別人家偷過幾次東西,蹲監(jiān)獄死性不改,和獄友一起勞動時下毒,哈哈,他全都知道呢!寫得真好,這就是真正的春生嗎?他可一點兒都不記得自己還干過這些事。 他在否認嗎? 他可真是個壞小子。 連別人調查得一清二楚的東西也不敢承認。 他叫春生嗎? 維斯卡爾,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