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 “祭祀?” “祭祀?!?/br> “太——好了?!?/br> “當然,我們能做的只不過是從現(xiàn)象中提取出規(guī)律,但對于幕后的規(guī)則究竟是如何運作的尚不可知——” “——沒關系的。只要有用就沒有問題......血祭,血祭有用就太好了?!?/br> 寶物殿守護者像是已經無法忍耐了一樣地發(fā)出嘆息。 在寶物殿里,惡魔和二重幻影交談著。 距離安茲大人匆匆忙忙地從納薩力克跑出去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有接近兩個月的時間里了?,F(xiàn)在距離這個世界的新年還有不到半個月??梢哉f,在這四五十天的苦難日子里,潘多拉·亞克特每天都過著生不如死,如在地獄的生活——雖然說他身邊的兩個同僚理論上而言都是地獄住民,但這絲毫不能減輕二重幻影的痛苦。 被留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獨自面對其中一只惡魔的艱辛著實難以啟齒。即使是作為暫代理人就如此的煎熬,更讓潘多拉·亞克特下定了要讓父親大人在外面好好休養(yǎng)的決心。而事實證明他在是對的——在日復一日,一天比一天更加胃痛,恨不得變成貓咪在寶物堆里睡大覺的生活中,遙遠的伊萬夏大森林里竟然傳來了父親大人的[訊息(message)]。 自比無法像雅兒貝德那樣一頭拱進天花板的潘多拉在那一刻狂喜著在地上打滾,在金幣的海洋中暢游。離開大墳墓前只說是看到了某種可能性的惡魔在帶著父親大人遠去后竟然真的做到了恢復父親大人的魔力,哪怕僅僅是一點微小的希望也足以令潘多拉振奮精神。 不過,無論是潘多拉·亞克特還是迪米烏哥斯,都不是那種僅僅看到了好的表面結果就會放棄追根溯源的庸人。 “安茲大人的記憶出現(xiàn)了很大的問題。具體來說,其中一個明顯的特征就是將夢境與真實的記憶所混淆......這一點甚至發(fā)生在了目前的人類軀體上?!?/br> 潘多拉將早已準備好的道具放在桌子上。 由過去的無上至尊們精心收集,或是親手制作出來的道具,其中自然有包含“夢”之要素的寶物。 “現(xiàn)在安茲大人還在安睡嗎?” “是的,有佩絲特妮照料,安茲大人很快睡下了......” “嗯。對于安茲大人這樣的魔法吟唱者而言,記憶是非常重要的。就如翠玉錄大人和烏爾貝特大人所記錄的那樣,‘夢’在多種學派中都象征著本我的釋放,同樣也是作為魔法吟唱者的精神脫離rou身,前往魔法女神的國度、幻夢境、或是其他相似名稱的純魔力世界的通道?!迸硕嗬喛颂叵袷呛芫Хò愕亟庹f起來,“毋庸置疑的,如果記憶受到了損傷,釋放魔法就會成為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無論是口頭上的咒語亦或是rou身內的魔力回路都有賴于記憶的鞏固......不過,安茲大人除了突然變作人類之外,并沒有受過什么巨大的創(chuàng)傷。安茲大人究竟是夢到了什么呢?” 迪米烏哥斯揮了揮手。眼前的桌面上立刻出現(xiàn)了像是畫卷一般的物品。 很顯然,這是五六張類似于“繪畫”的作品,或者干脆說就是幾張畫。 “使用從寶物殿中出借的道具后得到的也只是這樣的結果。我想知道你的直觀感受,所以不便先說出我的看法?!?/br> 請吧。迪米烏哥斯這樣示意。 潘多拉·亞克特開始端詳起這些畫卷來。 第一張散發(fā)出不祥的猩紅氣息。讓觀者仿佛能聞到nongnong的血腥氣。畫面上究竟是什么也看不出來,不過似乎與rou塊,鮮血以及死亡等不祥之物有關。 第二張則是類似于描繪田園旅行的畫面。和上一張截然相反。潘多拉·亞克特從寶物殿里掏出的道具墊在獨自入睡之人的后腦勺下,能夠自然而然地凝結出類似于入睡者夢中所見所想的“結晶”。這一張畫卷上凝結出了類似于麥穗,又像是金箔的金色片狀物。從大局上觀察倒是能看出天與地的分界線,建筑物與田野的分割。畫紙的上部暈染開一團藍色,恰似秋高氣爽,萬里無云的晴空。 潘多拉·亞克特拿出一把刀片,小心翼翼地刮開那些金色片狀物。在明快遼闊,如詩如畫的金色畫卷下,道具的本體已經變作漆黑,極度扭曲的線條交織在一起,充滿了憎惡,怨恨,和不甘心。同樣有片狀物的存在,另外尚能隱約看出個近似人類的面孔。 第三張則是一灘亂七八糟的色彩。高度抽象,完全無法辨別出究竟是什么。讓光透過這張紙,會觀察到色彩在流動,如同萬花筒。 第四張宛如大海的碎片。像是要蠕動著觸手從畫卷中爬出的怪物迎面對向潘多拉沒有五官的面孔。二重幻影拿出放大鏡進行觀察,發(fā)現(xiàn)這個如同無數(shù)手臂,雙腿,眼球,舌頭糾結在一起的怪物中有著無上至尊們的面孔。這一張畫卷被制作成了層疊嵌套結構,潘多拉捏著最上層的薄片向上一拉,便看到在層層的紙頁間夾著一顆赤紅色的心——被紙頁分割出無數(shù)裂紋。 第五張是彩繪玻璃。無數(shù)的孩童穿著白衣跪拜在一張鋪滿橄欖樹枝和蘋果花的床邊。一個貌似女性的“天使”高高地舉起手臂。床上躺著逝者——枯槁的身體,纖細的手臂,發(fā)黑的皮膚。每一個孩童的臉都被繪制成痛苦地閉上眼睛,張開嘴大聲哭喊的形態(tài)。但床上的“死人”卻怒目圓睜,似乎并不甘心就此逝去。 第六張是被烤的焦黑的紙片。除了能夠看出它確實是被燒焦之外潘多拉·亞克特看不出任何東西。 “......首先我要說出來,因為高階二重幻影,哎,我沒有做過夢這種東西,更不用說什么翠玉錄大人記錄的清明夢,控制夢——因此對于什么信息應該無視什么信息才是重點這樣的事,完全不了解?!?/br> 潘多拉·亞克特攤開手臂。 “不過——哎?哎??。 ?/br> 噼啪。噼噼啪啪。 突如其來的情況讓兩個人都怔住了。之間那張被潘多拉捏起來過的深海碎片開始發(fā)出不祥的碎裂聲音。緊接著,就在連迪米烏哥斯都來不及使用特殊技能[猶大之凍結]前,那顆血紅的“心”就噼里啪啦地碎裂開去,霎時間桌子上便多了一小堆亮紅色的晶塊—— “......???” * “我們要回去嗎?” 在迪米烏哥斯開口前,安茲率先打斷了他的話。 在幾天前迪米烏哥斯就已經委婉地暗示過這個話題了,但安茲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答復,或者連同委婉的暗示這一點也是他夢到的東西。 因此,在一個夜晚,安茲主動提出了話題。 面前的守護者露出了略顯猶豫的表情。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床上談事這種莫名其妙的規(guī)矩已經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又是誰先做出來的,總之它現(xiàn)在成了安茲和迪米烏哥斯談論納薩力克的相關事情時的標準辦法。 然而當安茲向前探過身去時,守護者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向后瑟縮著。安茲抬手將迪米烏哥斯的眼鏡摘下,寶石眸子有些不敢對上安茲漆黑的雙眼。 “......理由呢?” “是,第一點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龍王國的潰敗時間已預訂在這五天之內。一旦龍王國被攻破,龍女王的保命絕招也將釋放出來。從教國處獲取的情報顯示龍女王掌握著某種大規(guī)模傷害性的魔法,因此即使是在伊萬夏大森林南側,也不能保證一定的安全。返回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雖然還有其他方案,但從安全性上而言都比不上這個?!?/br> “第二點呢?” “......” “......不用說了?!?/br> 安茲抬手按了按守護者的肩膀。順應著主人的意思倒下去的守護者充當了人rou抱枕,壓在他身上的主人發(fā)出了一聲介于猶疑和否定之間的嘆息,他并沒有生氣——但同樣也對歸返大墳墓抱著悲觀的態(tài)度。 悲觀的理由有兩個。不過,在主人的手札上大概只有一個吧。 那就是他們之間的,關系,的問題。 (但是我不想回去啊.....可是,這種想法怎么能說出來......) 安茲悶悶不樂地拽著身下守護者的衣服。 沒有否認就是默認。迪米烏哥斯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所以剛剛的話題已經揭過了。現(xiàn)在只是安茲一個人——大概——的發(fā)脾氣時間。 既然拿不出更好的方案,就不要對著已有的最完美的策略亂發(fā)脾氣。如果連這種簡單的道路都不懂,安茲又怎么可能平平淡淡地度過曾經的社畜生活。 但是,對于即將承擔的責任的不安感,依舊讓安茲忍不住地想要回避。 (......雖然這本來就是應該由我來承擔的。) ......在王座之間擅自修改了雅兒貝德的設定。 然后現(xiàn)在已經和別的——而且還是同性——建立了戀人關系。 這其中的痛苦絕對不能向外人道。不如說,一旦說出來了罪孽感就會指數(shù)級飆升。 如果可以這么做的話,安茲倒是想把自己的臉皮抓破。 現(xiàn)在想來,除了隱瞞之外別無他法了。但是矛盾并沒有化解,說來說去都是安茲從一開始就做了讓自己追悔莫及的錯事,才讓現(xiàn)在的自己不得不向三個人懺悔——雅兒貝德,迪米烏哥斯,還有虛晃一槍便讓他痛不欲生的翠玉錄桑。 (不,翠玉錄桑就算了。畢竟已經......) 不過,本來翠玉錄桑也不可能接受安茲的道歉什么的。已經度過了自己的人生的家伙對著還在痛苦地活著的人有什么發(fā)言資格啊? (哎,怎么辦......算了,怎么懲罰我都無所謂。未來發(fā)生了什么事都是我的責任——哎,根本沒有能力擔責的我又在自欺欺人個什么......) 被自己種下的孽果嚇得臉色慘白,哭著質疑人生縮到墻角去的家伙絕對不會被安茲所喜愛。 “??!......” 突然一個激靈坐起來的主人將迪米烏哥斯也嚇了一跳。 “安茲大人......” “——這段關系。我是說,這種戀人的關系?!?/br> 安茲臉色慘白地看著迪米烏哥斯。 “——必須要繼續(xù)維持下去。懂了嗎?” “......是,安茲大人?!?/br> 眼前的惡魔像是被震撼了一樣緊緊握著他的手。哪怕能咬斷舌頭也沒有意義了,所以安茲繼續(xù)說下去。 “變心之類的先不論......如果迪米烏哥斯敢變心......不,如果你想要去戀人別的人的話,也要清楚地向我說明情況。不然這樣的關系就會一直維系,直到我死掉為止。明白了嗎?” “明白了。我是不會變心的,安茲大人?!?/br> 如果迪米烏哥斯戀上了別人,那一切就毫無意義了。想象一下那種畫面就讓安茲萌生了去死的念頭。 “無論去了哪里,發(fā)生了什么,用什么方式相處,都不意味著我們就結束了......” “是的,是的,安茲大人,請您不要緊張......” 迪米烏哥斯翻身把鈴木悟壓回床上。安茲并沒有從這句話中聽出欣慰之類的情緒,這多少讓他自己欣慰了一些。 “今天也不睡覺啊......” 安茲喃喃地說。 迪米烏哥斯已經連續(xù)數(shù)日沒有和他同床共枕過。當然不是因為鬧矛盾了,而是繁重的工作讓惡魔只能做到耐心地把安茲哄睡,然后起身去處理公務的程度。結果,安茲在噩夢中驚醒,甚至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次數(shù)略有上漲。 但是龍王國的事情似乎已經達到一個爆發(fā)點了。本來想著結束之后好歹能清閑一些,但現(xiàn)在又要回到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去...... “今天我也不想睡覺。讓我陪陪你吧?” “唔,安茲大人,充分的睡眠是......” “我不想再做夢了。本來就睡不好,不如多看看你。” “唔,悟......好的。安茲大人?!?/br> 讓迪米烏哥斯啞口無言也算是鈴木悟現(xiàn)在的樂趣之一。惡魔十分擅長應對精細的語言,卻對率真的表白沒什么抗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不好的緣故,最近安茲總感到有些頭暈目眩,食欲也略微不振,平日里本來也是吃的清淡的食物,不知怎么現(xiàn)在卻更加吃不下東西了。 “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要沐浴一下,自己洗就可以了?!?/br> 這么說著,將守護者輕輕推開的安茲光著腳走向了浴室。背后的迪米烏哥斯像是有些困惑。讓主人光著腳自己去浴室,現(xiàn)實里的迪米烏哥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吧...... 但是在夢里,一切都有可能。 安茲把自己反鎖在浴室里,狠狠地錘了一下壁磚。 (可惡!可惡!!啊.......) 怎么辦,今天的他還是在做夢。 * 安茲能夠確定的最后一件確實是發(fā)生在現(xiàn)實里的事情,應該是他夢見自己已然瀕死,結果在現(xiàn)實中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瀕死反應,結果被迪米烏哥斯慌亂地抱回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這件事。 然后,究竟是怎么睡著的,這件事安茲也記不清楚了??偛豢赡苁且驗樽兂韶埖呐硕嗬喛颂靥搅怂哪樕希尠财澲苯踊杳粤税?? “但是!為什么要用這種夢來折磨我???!” 安茲在心中怒罵著。 起先,是安茲以為自己已經醒來,接著便離開了沒有別人的臥室。如果當時能意識到不正常說不定還能立刻醒來,但安茲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不過,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很快讓安茲明白了這是個夢......簡單地說,就是又被夏提雅的槍狠狠扎了一把。 夢中的疼痛感不能算數(shù)。但當安茲從恍惚中再次能夠控制自己時,周遭的“景色”一下就轉變?yōu)榱饲锶绽锶缭娙绠嫷牡蹏l(xiāng)野風光。 ......在現(xiàn)實里已經是白雪皚皚的冬季了。然而在夢中卻還是秋天。這和他在現(xiàn)實中被夏提雅刺殺的時間勉強能夠對上。 但是...... 在這里,并不是迪米烏哥斯回來救了他......具體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安茲也只能感應到朦朦朧朧的碎片。 等他在夢中“清醒”的時候,事件已經發(fā)展成了“安茲”對守護者們都失去了信心,目前正在雅兒貝德的陪伴下游覽人類國家,似乎正在選擇在哪里了卻余生。 和格外溫柔的雅兒貝德游覽世界。這聽上去似乎也不壞。但是,除了雅兒貝德之外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守護者這一事實,卻讓安茲極度不安......準確的說,迪米烏哥斯到底去哪里了,現(xiàn)在以戀人規(guī)格陪在他身邊的雅兒貝德到底是什么,這兩個問題讓安茲非常難受,更何況這完全只是個夢,卻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不過,既然是安茲自己的夢,那也必然能被安茲所改變。夢境的內容似乎是隨著安茲的心意所變化,在帝國的邊境上,馬車受到了伏擊......在這種只能用“這是安茲的夢”來解釋的情況下,百級守護者,納薩力克之盾被山賊輕而易舉地引開了,而安茲則光著腳從宛如鳥籠般的馬車里跳下來,頭也不回地奔向曠野,接著被難民沖散,遇到了蒼薔薇,和蒼薔薇一起前往龍王國,被魔皇的部隊攻擊,目睹蒼薔薇的全滅,被魔皇的眷屬抓住,被帶到了魔皇......身邊。 除了結局是好的外,中間的那一連串萬紫千紅,花樣百出,毫無邏輯的情節(jié),對安茲來說就是個百分之百的噩夢。如果烏爾貝特桑在這里,一定會大聲嘲笑安茲的編故事能力之差。 “為了想和我的孩子在一起——飛鼠桑,中間的劇本也太硬拗啦——” 住口啊。你又不懂我的處境艱難。安茲揮手把意識中抱著薯片嘖嘖出聲的山羊抹掉,夢境繼續(xù)快進,加速,持續(xù)加速......邏輯愈發(fā)混亂,每一個角色都在扭曲...... 然而,卻看不到任何清醒的跡象。 包括現(xiàn)在也是如此。 安茲擰開龍頭。花灑噴出大量的熱水。蒸汽隨即在浴室中彌漫開去。在彌漫的蒸汽中,四肢依舊纖細,只有肚子上長了些rou的人類凝神思索著。 這個夢中的世界,已經差不多到了他最后清醒時的那段日子。安茲思來索去,唯一的突破口或許是他主動要求回到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 讓他和迪米烏哥斯分開......安茲做不到。 而且,那個陪著他游覽風景的雅兒貝德,始終讓安茲內心中攢動著一種未知的恐懼。 即使是在這個夢里,安茲依舊選擇了讓迪米烏哥斯成為他的戀人。在這個夢里,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迪米烏哥斯表白過,又是否拒絕了他——在被“夏提雅”不由分說地刺穿前的記憶完全是零。 平心而論,這里的迪米烏哥斯也不過是一場扭曲的鬧劇中的角色。但是,出于私心,安茲依舊做了這種事。 主動要求迪米烏哥斯成為他的戀人,連這種事都能輕松搞定,不愧是在做夢。 但是卻沒有做過更深一步的事情。目前的安茲和這位魔皇依舊保持著清淡的關系,然而肚子發(fā)脹這種事就如現(xiàn)實中那般的發(fā)生了。 (難道突破口其實是在身體上嗎......這個夢不會是要我死了才能醒過來吧......) 說句實話,因為安茲沒有和魔皇做那些事情,間接地導致了另一個結果——同床共枕的時間變少了。而在魔皇去辦公,安茲獨自入眠的時候,就會時時夢到自己老死的畫面。白發(fā)蒼蒼,子孫成群,在后代們的哭喊中墜入死亡。每當進入這個場景時,安茲就覺得自己是真的要隨之同去。 不過......目前還是靠著意志力勉強地活著。 雖然有考慮過真的是需要死掉才能回到現(xiàn)實中去,但安茲并不愿意就那么死掉。夢里的子嗣的哀嘆并不是對他的逝去而感到悲傷,倒像是刻意固化“安茲已死”的事實那樣齊聲唱著。 在現(xiàn)實中,怎么想安茲也不會子嗣環(huán)繞吧。而且還有莫名其妙的人在主持著葬禮。如果安茲真的會老死,那也應該是在守護者們的簇擁下死去。 (而且,醒來之后都會肚子痛。這又是為什么......) 安茲輕輕撫摸著肚子。明明一直吃著清淡的食物,分量也非常之少,腹部也還是像汲取到了過剩的營養(yǎng)那樣慢慢長出了rou。雖然還不算贅rou,但也是rou眼可見的填平了安茲原本因為消瘦而癟下去的小腹。 在現(xiàn)實里,和迪米烏哥斯做了各種事后,腹部的隆起要比這邊更加明顯。不僅如此,現(xiàn)實中的安茲還略微恢復了魔力,和潘多拉·亞克特進行訊息通話也再次成為了可能。 難道要和這邊的迪米烏哥斯做嗎? 先否定了這個想法的安茲,慢慢地彎下身子,將手探到后面去。 (咳咳......嗯......) 咬住舌尖不發(fā)出聲音,只是自己弄終歸不能食髓知味。安茲一邊懷念著以前滿滿得灌入體內的熱流的快感,一邊沖掉了痕跡。沒有吃飽的小腹還在叫著想要真貨,安茲只能握緊拳頭,提醒自己這里不過是夢。 不過是夢...... 安茲把自己收拾整齊,推開了門。 “啊......?” 是流星嗎? 安茲下意識地想要抓身后的門把手,卻突然——抓空了。 (這是怎么了??。?/br> 安茲四下張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站在一片冰冷的雪地里。 伊萬夏大森林被厚厚的白雪覆蓋。 而就在這時,北方黑暗的天空突然被點亮。 像是巨大的,雪白的樹木拔地而起,無數(shù)的枝干在天穹中蔓延。許多光團如流星般從那枝條上落下,像一場盛大的豐收...... 安茲怔怔地看著天空中奇異的景象,卻沒有意識到其中一點光球朝著他砸過來。 “......??!” “悟大人......醒醒,您還好嗎?” “呃......” 安茲低下頭去,先看到了一坨明黃色的,毛茸茸的,趴在自己胸口的東西。 納薩力克的主人披著厚厚的袍子,赤著腳坐在王座上,迪米烏哥斯半跪在地上,給他穿襪子,穿鞋。被安茲下意識摘下來的貓咪在空中一個旋轉便靈巧地四腳著地,隨即變成精神抖擻的潘多拉·亞克特,在一旁手舞足蹈。 “父親大人??!您終于醒了??!” “我夢游了嗎?” 安茲打量著周圍。這里是王座之間...... “方才佩絲特妮匯報,父親大人突然從臥室中走出去......” “您走到王座之間,坐下后就不再動作了。我們不敢貿然叫醒您,直到剛剛您自己蘇醒了?!?/br> “這樣嗎?......”安茲還有點渾渾噩噩。 “安茲·烏爾·恭之杖也跟隨著您漂浮而來。父親大人,您有夢到什么嗎?” “啊,我夢到了很多東西......很多......不過,那個,北方不要緊嗎????好像......” “啊......” 迪米烏哥斯站起身來,和潘多拉·亞克特對視一眼。 “嗯......就是,剛剛呢,龍王國全滅了?!?/br> 潘多拉·亞克特很輕松地回答。 * 遍布大地的光輝。 覆蓋著,名為“龍王國”的土地。 無數(shù)的靈魂化作沖天的白光,一張張怨憎與不甘的臉龐融合在一起,哀鳴與痛嚎,還有泣血的詛咒交纏在一起,龍的子嗣抽取了來自大地的原始力量,向她的子民和敵人拋灑出百萬人的靈魂結出的果實...... 以絕望換取希望...... 然而,鄰近國家——教國,帝國,還有精靈王國的各色斥候們,卻是使出全力拼命地朝著白光尚未蔓延到的地方飛奔,恨不得自己能像亞人那樣多長四條腿。 “啊......啊,那個,那個國家沒有了!” “哇——感覺渾身上下都涼颼颼地呢......” 眺望著遠方的光幕,親和自然的黑暗精靈雙胞胎都能明顯地感受出,那個里面已經什么生命都沒有了。 “姊姊,這,這就是龍族的魔法呀......” 馬雷握緊了權杖,往jiejie身邊縮了一點。兩只小鳥停在樹枝上。 “嗯,和卡恩村那邊的肥豬航空完全不一樣呢......果然是如迪米烏哥斯所料,龍女王藏著的秘密底牌終于爆發(fā)出來了......可是,卻是這樣的結果.......呀,真的有點可怕呢?!?/br> 亞烏拉搓著衣物底下的雞皮疙瘩。 雖然龍王國淪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不能說沒有他們的功勞——不如說,龍王國的覆滅完全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守護者們一手策劃的結果——但是致命的一擊竟然是由龍女王自己發(fā)出來的,不得不說一聲令人扼腕......這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雙胞胎警惕著數(shù)十公里外的光幕。同樣的,也有那么一些因為看到了盛大的煙花表演而感到隱隱興奮的小孩子的情感。 被納薩力克當做工具擺弄的獸人怎么樣了,龍女王是否還活著,教國又有多少兵力在這場魔法中隕滅,以上問題完全不知道答案。但是,?,F(xiàn)在這種狀況也不可能派遣間諜過去刺探光幕下發(fā)生了什么,因為進去的人大概都會變成靈魂在天空中飄蕩,成為光幕的一部分這樣的狀態(tài)。 這種未知的力量對于納薩力克而言也是十分可怖的,不過,他們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探索未知的龍王國,而是把某件已經確定下來的事情做好。 “嘛,嘛,那么,現(xiàn)在先去把那個精靈王給殺掉吧?!?/br> 亞烏拉拉開了卷軸。 “根據(jù)情報,那些教國的人類這次倒是非常迅速地結束了自己的會議呢——哇,老爺爺和老奶奶這么晚了還不睡覺,真是太辛苦了——不過,就像預測的那樣,作為教國的秘密武器的那個什么東西也被派出來了,估計也是為了精靈王的腦袋而來的吧?!?/br> 黑暗精靈思索著。 “馬雷.......” “嗯,嗯?姊姊,怎么了?” “雖然科塞特斯也會輔助我們,但是,據(jù)說我們也有可能死掉哦。死掉,死掉啊,馬雷?!?/br> 亞烏拉微笑著說道。 “啊......好可怕哦......” 馬雷怯怯地回答。但是那怯弱的表情與冰冷殘忍的眼神似乎完全不匹配。 “真——可怕呢。馬雷,這次我們一定要加油!” “如果不把對方都殺掉的話,那就真的有大麻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