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慣例周末大掃除，每到這時，向晚行就成了美麗世界的孤兒。他睡不醒，迷迷糊糊從徐星延臥室被趕出來，在沙發(fā)上躺沒五分鐘就被徐mama舞著抹布驅(qū)逐，然后他推開了書房門。徐爸爸正在躺椅上偷懶，見他來了，尷尬地扶好眼鏡，禮貌地將他請了出去，為的是營造繁忙假象。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最后，他還是回到徐星延身邊。那人正板著臉換被套，脊背彎著，肌rou撐起家居服，弓出一道結(jié)實漂亮的弧線，向晚行像懶貓一樣趴了上去，委屈道：“你們都嫌棄我?！?/br>
    “四體不勤，飽食終日，”徐星延無情拆穿，“誰不嫌你？”

    “飽食終日？”向晚行伏在他背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理所應(yīng)當(dāng)反駁：“明明還沒吃早飯呢！”

    “我們都吃過了?！毙煨茄訐Q好床具直起身，把他掀下去，“飯在溫著，自己去吃?！?/br>
    “就是想把我支走是吧？”向晚行不情不愿地往門口挪，一步三回頭地給他做鬼臉，小聲嘟囔道：“全員潔癖。”

    他端著飯碗回了自己家，在沙發(fā)上盤著腿看動畫片，又從茶幾下翻出一堆零食，吃得肚皮溜圓，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他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吃飽了就眼皮打架，就勢一躺，睡得昏天黑地，到最后還是被拖回去的。徐星延一手拿碗，一手架豬，還有心情跟出來遛狗的鄰居打招呼。

    “小狗！”向晚行眼睛一亮，抖擻精神，抱著徐星延胳膊搖晃，又?jǐn)[出“拜托拜托”的表情，“咱們也養(yǎng)一個吧。”

    “不養(yǎng)?！毙煨茄拥降资切煨茄?，軟硬不吃，抽回手臂徑自上樓，押著向晚行洗碗。有了監(jiān)工，他干活兒自然不敢大意，把洗潔精泡泡細致地抹上去，嘴里還叨著養(yǎng)狗多好啊，狗多可愛，狗是人類的忠實伴侶。

    “家里已經(jīng)有忠實伴侶了，”徐星延大概是累了，抱臂倚在一旁，語調(diào)松弛，說不出的慵懶勁兒，勾起嘴角，迎著向晚行詢問的眼神答：“是豬?！?/br>
    “……滾??！”向晚行惱羞成怒。

    向晚行把游戲機要了回來，玩上頭了還不知死活地張著嘴叫徐星延給他喂水果吃（沒有成功）。一天下來吃喝玩鬧，反正除了學(xué)習(xí)什么都干了，要不是隱約感受到房間氣壓驟降，他連兩張模擬卷都寫不完。

    他趴在桌子上寫，徐星延敲他后背，按開了護眼燈。向晚行搖頭晃腦唱起了“星星點燈”。氣氛凝滯了一瞬，徐星延又伸手過來把燈關(guān)了，冷笑道：“豬豬點吧?！?/br>
    “哎，徐星延，我發(fā)現(xiàn)你好小心眼一男的?！毕蛲硇蟹瓷頀煸谝伪?，一臉興致盎然，抓到把柄似的賤兮兮笑道：“上次有人親我一下，你就不高興，別是吃醋吧？”

    徐星延在例行整理書柜，按照類別、尺寸、頻率重排了一遍，沒什么意義，就是舒心。他隨手翻開一本，并不理會向晚行的廢話。被忽略的小豬仔撇撇嘴，撒下筆湊過來刷存在感，書正巧翻到某一頁，中間夾了只壓得扁平的信封，向晚行當(dāng)即搶了過來，捏著泛黃紙張的角，“你還記不記得這個啊？記得嗎？”

    徐星延把書拿回來，放回書架，不冷不熱地“嗯”了聲。那是他們八歲時寫給十八歲的信，兩個人都有，只不過向晚行鄭重其事找了本書夾好后轉(zhuǎn)眼就把書名忘得一干二凈，再想找也晚了，只能望書架興嘆，這信就成了不知道多少個午夜夢回的遺憾。他失而復(fù)得，喜滋滋地要拆開，被徐星延攔住了，“不是要等到十八？”

    向晚行算了算日子，“快了啊?！?/br>
    “到時再看?！毙煨茄訉⑿欧獬樽?，鎖進抽屜里。向晚行其實也沒有很執(zhí)著，畢竟他依稀還記得八歲的小傻逼抓著筆頭一筆一劃地問十八歲的自己：海賊王完結(jié)了嗎？有沒有收集齊限量版高達？清華和北大來挖他時哪個更有誠意？……想想還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他轉(zhuǎn)而好奇起徐星延都寫了些什么，可再怎么撒嬌賣乖，徐星延都心如磐石，不為所動。他含恨而睡。

    天氣熱了起來，白晝越扯越長，向晚行就這樣從春困預(yù)備邁入夏乏。困就對了。他每天抓緊一切機會睡覺，連上下樓電梯里都要靠著徐星延打瞌睡——直到有一天徐星延站在電梯間，用難以言明的憐憫眼神告訴他，停運了。

    家里住九樓，不是很高，下樓也還算省事。徐星延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像灘泥似的，一階一階地淌下去。剛沒兩層就厭了，非要在樓梯上單腿蹦，玩“一生只能玩一次”的作死版跳房子。

    徐星延一直懸著心聽動靜，正準(zhǔn)備回身訓(xùn)他，向晚行就腳下踩空，飛身撲在他背上。徐星延在心里罵歸罵，可又很奇怪地，松了口氣。

    向晚行吃得多，個子竄得也快，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跟他一般高了。他賴著不走，黏皮糖一樣，要背著下去。從背后的角度只能看到徐星延四分之一側(cè)臉，耳朵跟臉頰有一圈細細的絨毛，有種反差的可愛感。

    沒有聽見回話，他自知要求過分，正準(zhǔn)備從他身上下來，卻不成想徐星延把包換到前面，微微彎下了腰，手掌勾住他腿彎。他雙腳離地，在空中反應(yīng)了會兒，才后知后覺地浮現(xiàn)出一個認(rèn)知：徐星延真的在背他。

    “……徐星延，你好好啊。”向晚行趴在他肩頭，眼底泛上沒出息的酸意，吸了吸鼻子，掩飾性用大腿夾了夾他的腰，“駕！”

    徐星延沒說話，下樓時故意把手一松，嚇得向晚行嗷嗷叫著扒在他身上，不敢再口嗨了。背著他又下了兩層樓，期間聽向晚行鬼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什么“四大發(fā)明的英文是star　farming，四舍五入徐星星是個發(fā)明家”，還有什么“我覺得初戀應(yīng)該意譯成true　love，兼顧發(fā)音語意，這才叫信達雅”。

    “我同桌轉(zhuǎn)發(fā)的動態(tài)說，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很帥很漂亮，那還有救；要是覺得一個人可愛，那你就完了。”向晚行兩條腿在半空晃蕩，撥了兩下徐星延的耳垂，軟軟的很好捏，他輕聲說：“我完了，徐星延?！?/br>
    耳朵被摸得癢起來，徐星延偏了偏頭，躲開向晚行的指尖，諷道：“強詞奪理?！?/br>
    “蠻有道理啊?！毕蛲硇姓\懇道，盯了半晌他的側(cè)臉，忽然湊過去親了一下，“我喜歡你，徐星延?！?/br>
    徐星延對此沒有任何表示。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毕蛲硇幸贿B串地告白，自己先臉紅心跳得遭不住，卻還是忍著羞赧接著說下去，手掌還抬起來捂住了他的另一邊耳朵，悶聲道：“我喜歡你，徐星延，你不要左耳朵進右耳朵出?！?/br>
    徐星延聲帶輕微震顫，聽著似乎是笑了，熾熱吐息在空曠的樓梯井回蕩，撓得向晚行心口酥麻，“我知道了?！?/br>
    他說不上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徐星延的。幼兒園，小學(xué)，初中，高中，十四年，五千余天，超過十二萬個小時，他找不出究竟是在哪一個節(jié)點，徐星延的哪一動作，哪一眼神，讓他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還不到十七歲的某個周末，他在手機上看到了一部成人影片，跟他先前看過的都不一樣——主角是兩個男孩，在教室的木桌上，呼吸和校服同樣凌亂，窗簾不時擺動，交疊的身影朦朧而曖昧。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叫了徐星延來看，手心全是黏糊糊的汗水，胡亂蹭在褲子上，隨后提議：“我們……要不要……”

    緊張得嗓音發(fā)澀，聽著尷尬又可笑，他不知道徐星延聽出來了沒，又覺得他肯定聽出來了。向晚行丟人得要命，正打起退堂鼓，清了清嗓子準(zhǔn)備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地揭過這一頁，就聽見徐星延平靜道：“好。”

    他吃了一驚，徐星延不再多說，起身進了浴室。向晚行遲疑了一陣子，怎么想都覺得他是開玩笑，要不然就是會錯意，原地糾結(jié)著，就聽見浴室傳來一句“過來”。說得那么自然，好像已經(jīng)做過了很多次。

    他們那些天都和發(fā)情期的野狗一樣，視線在空氣中交錯哪怕一眼，就會馬上脫光衣服滾在一起。床單洗了又洗，似乎怎么也晾不干。家長若是問起，他們就隱秘又黏著地對視一眼，等門關(guān)起來，衣服又應(yīng)聲而落了。

    縱欲的報應(yīng)只會遲到不會缺席，向晚行很快在他懷里病懨懨道：“老公，我身上好疼?！?/br>
    向晚行并不常病，可就是這樣的人，一病起來往往格外脆弱。他半夜出汗會蹬掉被子，渴醒了要爬起來找水喝，上個廁所都會在路上左腳絆右腳，總之十分不省心。徐星延沒日沒夜照看了近一周，到最后臉色差得活像尊煞神。

    后來隔了一個月，才又開始zuoai。向晚行趴在床上，被頂?shù)貌蛔⊥耙疲柽€被錮著，逃無可逃。屁股讓恥骨拍撞得變形，勃發(fā)的陽具像根烙鐵，燙得他sao心發(fā)軟，不住尖吟，徐星延只冷聲命令：“不許叫?！?/br>
    床單絞得皺起，他閉緊嘴嗚嗚哭，徐星延又把人翻過來，正面cao弄。下唇被咬得泛白，可憐見兒的，徐星延捏著下頜骨讓他松了牙關(guān)，轉(zhuǎn)而吻了過去。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仿佛一個標(biāo)記。向晚行哭著高潮了。

    世界被神只踏毀，又在廢墟中重構(gòu)，而他是最虔誠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