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顧承明一面派出人手去苗疆去尋常年與蠱蟲打交道的蠱師們,一面又在周淵如身邊增派了人手保護。 但要說最安全之處,還是莫不過于在他身邊,倘若周淵如當年選的是他,別說是被人下了蠱蟲,顧承明怕是連半根頭發(fā)都舍不得他掉。 但萬事何來如果,因果由天定,終究是有緣無分。 原本見他來找自己,心里那點早已淹沒在等待里的期盼變一點點地死灰復燃了起來,直到又見了那封皇帝留下的親筆書信,還沒熱起來的心便冷了下去。 如今滿臉情意,眼里只有自己的周淵如是假的,真正的那個又冷又硬像個捂不暖的石頭,連句軟話都不舍得說。 他縱然提醒自己那些情意綿綿的話是假,周淵如看向他時滿是愛意與期盼的眼神是假,卻仍然會措手不及地失神在著特地編造出的假象里。 畢竟……連做夢都夢不到這樣好的事情。 倘若是真的,便好了。 顧小王爺本就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他肆意妄為了這么多年,小皇帝摸索著他的脾性,賭他會喜歡這份大禮。 唯獨算錯一點,小王爺離經叛道不假,卻把能掏得出來的真心都栽給周淵如一人身上了。 假象固然動人,但他的周淵如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比起沈溺在被人偽造的美夢里,倒不如把里頭真正的那個周淵如掏出來,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得好。 顧承明灑然一笑,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李榮撇撇嘴,一把奪過了顧承明手里的酒瓶,并且拍桌嚷嚷道:“什么真的假的,王爺是喝糊涂了吧?!?/br> 顧承明看他一眼,并沒說話。 李榮是之前行軍途中偶然碰見的大夫,脾氣不好,醫(yī)術卻精湛,據他自己所說,他是拜了他們鎮(zhèn)子上的一位老大夫為師,出師后便四處游歷,少了往常大夫的中規(guī)中矩,多了幾分灑脫之氣,后見軍營里實在是人手不足,他便留了下來為受傷的兵將包扎療傷,倒是醫(yī)者仁心。 也因為這緣故,他倒不像旁人一般畏懼顧承明,與小王爺混熟了后,也算半個知己好友。 如今好友在情場受挫,他拍著胸脯提著一壺酒就安慰開解來了。 顧承明原本見他還挑了挑眉,語氣淡淡道:“軍中飲酒,杖責二十?!?/br> “如今只是練兵cao練,又不同前些年戰(zhàn)事吃緊?!崩顦s‘咚’地一聲放下酒瓶,他道,“是藥酒,對你也有好處?!?/br> 二人對酌有一陣,便有了上面那段似真似假的話,李榮有些迷糊了,他直白道:“我覺得這事你想錯了?!?/br> “就算有人一時間因為藥物大變了性情,他又沒有變成兩個人,何來的真假之分。” “我只能這么想?!鳖櫝忻鞯?,“原本就知道會失去的東西,不如還是先告訴自己是假的為好?!?/br> 屆時,也不會太過于傷心。 “好吧。”李榮迷迷瞪瞪地打了個酒嗝,“你開心就行?!?/br> 只是以后討不上媳婦千萬別說兄弟沒勸過你。 顧承明失笑,找人將他帶回營帳內休息。 之后三日,顧承明沒等來陳峰將周淵如安頓下來后的回報,也沒等來苗疆蠱師的消息,卻等來了一封來自自己親爹的口信。 侍衛(wèi)一抱拳,面容肅靜:“顧將軍,王爺讓您回王府有要事相商?!?/br> 顧承明前些年上戰(zhàn)場是臨危受命,他爹顧暄受了敵方暗算,毒箭射中心口,眼看就要不行了,朝堂上也不知道出的什么主意,竟讓剛及冠的少年郎上戰(zhàn)場。 接連下了幾道圣旨來催,大概是看顧暄大抵是活不成了,便直接越過老子,將位置重新交托給了兒子,當真荒唐。 顧承明知道這一戰(zhàn)他不能敗,他若是敗了,大難臨頭的便是顧家,他一步也不肯也不能退,他要為自己、為父親、為顧王府搏殺出一條生路來。 所幸,他年少時與父親一同在戰(zhàn)場上磨練的本事還沒忘,再加上他天資聰穎,在排兵布陣上頗有將才,雖有幾場小敗,但總歸是大獲全勝。 轉機也從這里抽出新芽,原本誰都覺得不行了的顧暄竟挺了過來,也是命硬。 但顧暄挺了過來,就越發(fā)顯出當初皇帝做事的荒唐,老子還沒死呢,就把王位傳給了兒子,這事最后只封賞了顧承明個驃騎將軍職位,便草草搪塞了過去了。 之后便有了小王爺和顧將軍這兩個不尷不尬的叫法。 顧承明用麻布擦拭過長槍槍頭,心里惦記著蠱師和周淵如,心不在焉地說:“何事?” 那侍衛(wèi)滿臉為難,看著四周cao練的士兵:“這……”這不好開口??! “無礙?!鳖櫝忻魈а郏車侨σ捕际桥c他出生入死過的兄弟,而cao練臺下的士兵又喊聲震天的喊著口號,別說是說話,便是放炮也得淹沒在口號聲里。 侍衛(wèi)視死如歸,一咬牙道:“王爺說,既然已經與人家定了終身,隱瞞父母已是大逆不道,如今還要毀約,顧家從未出過這樣忘恩負義之人,讓他滾回來見我?!?/br> 侍衛(wèi)單膝下跪,垂著腦袋:“將軍恕罪,這是王爺原話?!?/br> 周圍幾位將領紛紛對視一眼,興致盎然,風流債啊。 顧承明將長槍放回架子上,他咳嗽了一聲,將周圍好事的目光統統打了回去,他沈聲道:“不cao練看我做什么?” 他面上冷靜得無可挑剔,心里卻滿是頭疼地想,敢上門同他爹說這樣的話,周淵如到底是腦子壞了,還是他原先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