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舒，子舒！誒！嘖……”

    “軒子舒！”

    “唔……”

    軒子舒逐漸從朦朧中恢復意識，透過水汽努力看清的，是數學老師快彎到下巴的嘴角。

    孫天梁是柳濟市第一高級中學高二二班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芳年六十五，因教學成績優(yōu)異，硬是被學校二次返聘。一頭卷發(fā)烏黑秀長，濃密如她的學識，禿好像真的和遺傳的關系比較大的啊，這頭發(fā)大概是靠下垂得厲害的嘴角換來的，同學們一致稱她為——孫奶奶。

    孫奶奶跺著步子靠近，她是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用拐杖的，她認為這是對課堂的不尊重。

    “軒子舒，你是把黑板留到起給我擦??？睡得好安逸哦。”

    孫奶奶不會講普通話，cao著一口地道的南方方言，眼睛隨著眉毛擠在一起，配合嘴角簡直行走的表情包，周圍的同學懼于她的威嚴，又敗于自己的自控力，有些怕自己忍不住笑，無聲地離開了教室。霎時教室里只剩下軒子舒、孫奶奶、和幾個埋頭刷題的學霸。

    “我……我，對不起老師我馬上擦?！?/br>
    軒子舒迅速推離課桌邁上講臺，拿起板擦一點點擦除上一堂課老師留下的板書。

    軒子舒生得嬌小，身高更是差別的男生一大截，高中年紀，也只是勉強碰到165的邊。

    塵灰紛紛揚揚落在軒子舒頭頂，順著發(fā)梢從校服滑過。

    “哈哈哈哈哈你好像一個小雪人！”

    陸云軒和軒子舒在一個任務點發(fā)現(xiàn)一大片棉花地，一朵朵長勢正旺的雪白棉花被陸云軒毫不留情抓下，碾成像沙子質地的粉，揮向試圖用手擋住“攻擊”的軒子舒。

    棉花紛揚在軒子舒的頭頂，從遮陽帽沿滑下。

    擦干凈黑板，軒子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想什么呢，不過一面之緣罷了。”軒子舒自己小聲嘀咕著。

    預備鈴響，孫奶奶背手站在講臺正中央，等著同學們做課前準備。軒子舒是個乖孩子，加上平日里是班級的小透明，課本、筆記本、水筆……他早就整齊地在桌上排了好幾遍。不知道是自己沒有及時擦黑板還是自己太敏感，軒子舒埋頭盯著課桌，卻總感覺老師死死地盯著他，頭皮發(fā)麻。

    同學們終于都安靜地坐在了座位上，望著并沒有發(fā)話的數學老師，教室里一度陷入沉寂。

    孫奶奶雙眼微微闔目，然后正色地說道：“　我們班要轉來一位新同學?！　?/br>
    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窮鬼還是美女！”

    “帥不帥啊！”

    “學習好不好？會不會搶走我的第一名……好慌?！?/br>
    “……”

    正如魯迅先生說的那樣，人類的悲歡并不相同，軒子舒只覺得他們吵鬧?？磥磉@節(jié)課大概是講不了什么知識了，軒子舒趁亂悄悄把耳機塞進袖子里，戴好。

    約莫五首歌的時間，教室安靜下來了，軒子舒還在被音樂的力量吸引著，直到身旁有人坐下，帶起一絲涼風，直到再次感覺頭皮發(fā)麻。

    軒子舒小心地扯下耳機藏在袖子里，孫奶奶皺著眼睛盯著他，同學們無一不有些驚訝地看向他旁邊的座位。

    軒子舒愣了一下，墨色的眼眸里有著迷茫和逃避，暖橙色的頭發(fā)隨著風微微動了一下，蒼白的皮膚顯出他的無力。

    軒子舒沒敢轉頭。

    “軒子舒！把你袖子里的東西給我拿到講臺上面來！”

    這下同學們的視線又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他低著頭，快步走到講臺面前，乖乖上交自己攢了兩個月早餐錢買來的二十五元的白色有線耳機、還有三十元的塑料隨身聽。

    孫奶奶撇了他一眼，目送他滾回座位。

    “都給我好好聽課哈，把書翻到七十五頁，今天我們講圓錐曲線……”

    軒子舒回到座位一直埋著頭，機械地打開課本，眼神卻是呆滯的，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同學，同學？可以借我看一下課本嗎，我還沒有書？”

    軒子舒回過神，啊，他好像多了個同桌，忽地抬起頭看著他對面這個人，啊，得借他課本看，思索完畢，又忽地埋下頭，把課本移到中間，盯著課本，發(fā)呆。

    陸云軒覺得奇怪，這該不會是個傻子？剛剛自己自我介紹的時候，女生都興奮地盯著自己看，男生或多或少有些藏不住的羨慕，雖然更多的是鄙夷和嫉妒。好吧，他承認自己很帥，就是因為自己很帥！那個在窗邊角落裝的清高的人怎么能把他當作空氣！于是，盯上了他旁邊的空位，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活得不痛快了。

    現(xiàn)在再回味一遍自己的想法，陸云軒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傻子，在跟傻子較勁。

    有些無聊……這些自己都學過了，老師講得好慢。陸云軒悄悄瞟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他竟然還在發(fā)呆？你旁邊多了一個活生生的帥哥誒！

    氣了一會兒，陸云軒開始仔細打量著身旁的“神圣”。

    嗯……五官平常，樣貌或是與普通人無異，還有點病態(tài)的白，但拼湊在一起卻有了另一番風情，就是那種，看他的第一眼你一定不會被他吸引的人，瞧那張并不怎么出色健康紅潤的有點笨拙的臉龐，薄薄的嘴唇方方的口，配上那管挺直的鼻梁大大的眼睛nongnong的眉，嘶……有點可愛？這個感覺好像在哪里有過，記不太清了。

    軒子舒好像察覺到了陸云軒的視線，動了動身子，轉而趴在桌上，唇角有一股寂寞，神情有些憂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陸云軒也回過神來，怎么盯著人家看這么久……咳咳，他動了動身子，看向黑板，時不時點頭皺眉，假裝聽得很認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