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導(dǎo)……”喬橋瞪大眼睛，感覺氧氣在從身體里慢慢消失，“你、你中槍了？什么時候？天啊，醫(yī)生、必須去醫(yī)院——”

    “不要說話?！彼纹钛哉Z氣平靜得可怕，好像這一槍是中在別人身上，“我沒事。”

    怎么可能沒事！

    喬橋眼看著那點紅色越洇越大，她想用手捂住，卻被宋祁言猛地攥住了手腕，男人的體溫一直比較低，此時此刻卻冷得像塊冰。

    他說：“喬橋，這是沖我來的，如果被追上，你就閉上眼睛，他們不會傷你?！?/br>
    “我不！”喬橋激烈地反駁，“要是被追上我就跟他們拼了！”

    男人低低笑了一聲，有點無奈似的：“你連槍都不會用，怎么跟他們拼呢？”

    喬橋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下臉頰，頭一次后悔自己怎么這么弱雞，打人不會就算了，跑也跑不快。游戲里狙爆別人有個屁用，現(xiàn)實里她連最想保護(hù)的人都保護(hù)不了。

    槍聲又近了，不知道小汪那邊怎么樣。

    宋祁言選擇了一條大路，雖然偶爾能看到別的車，但B國的人口密度畢竟太低了，槍手騎摩托緊追，就算有人看到也只會趕緊避讓，沒人敢阻止一群亡命之徒。

    喬橋不知道會不會有好心的路人報警，但她覺得照這個速度，他們等不到警察來了。

    車胎發(fā)出尖銳的嘯聲，兩個后輪都被射破了，發(fā)動機(jī)聽起來也很不好，這輛車已經(jīng)不能再跑了。

    蒙面的殺手們逐漸縮小包圍圈，他們端著槍慢慢靠近汽車，盡管從頭到尾宋祁言都沒有回?fù)暨^，可從他們的行為眼神中，依然能看得出對這次刺殺的謹(jǐn)慎和警惕。

    窗玻璃碎得不成樣子，喬橋得以輕易看清離她最近的殺手的臉，一張東方人的面孔，鼻子和嘴巴都被滑雪面罩遮住了。

    宋祁言松開方向盤：“我給你們雙倍的錢。”

    為首的男人說：“買你的命嗎？”

    “不?！彼聪騿虡?，“買她的，讓她走?！?/br>
    喬橋一聽就急了，剛想反駁就被宋祁言狠狠掐了一下掌心，這個提醒意義十足的動作讓她硬是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宋導(dǎo)，比她想得長遠(yuǎn)……這種關(guān)鍵時刻，一定要相信他。

    蒙面人發(fā)出一聲嗤笑：“你是少數(shù)死得明白的?！?/br>
    宋祁言聲音冷靜得嚇人，他不緊不慢地擺條件：“我不知道你們的酬金是多少，但我給的絕對不低。放了她，既完成了任務(wù)，又能多拿錢，為什么不考慮一下？”

    蒙面人：“你人都死了，誰給我付酬金？”

    宋祁言：“她知道我所有密碼?！?/br>
    喬橋想說我不知道，但又覺得宋祁言這時候提出來是緩兵之計，可能有別的策略。

    蒙面人抬起槍，抵住宋祁言的太陽xue：“也行，她要是翻臉不認(rèn)賬，我就再把她弄死?！?/br>
    宋祁言語氣平靜：“她不會的?！?/br>
    喬橋覺得那把槍就像抵在自己心臟上一樣。

    她看到蒙面男似乎要發(fā)力，連忙開口：“等等！能給我們兩分鐘說句話嗎？我還有一些積蓄，都給你。”

    “不能。”蒙面男似乎在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拖延時——”

    ‘噗’的一聲，一顆子彈輕盈地穿過他的顱骨，如同一陣微風(fēng)吹過，帶著紅色的血噴出來，濺了宋祁言半張臉。

    他好像早就料到了，漠然地垂下眼瞼，做了個微微側(cè)頭的動作。

    這一槍就像某種信號，圍著汽車的殺手們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倒地，反應(yīng)最快的一個也只來得及邁出一步試圖找掩體，然而等他滾到掩體后時，脖子都快被打斷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局勢瞬息倒轉(zhuǎn)，喬橋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茫然地盯著倒在地上的蒙面人的尸體，就在幾秒鐘前，兩人還在對話。

    尸體的胸口已經(jīng)被子彈穿透了，血rou模糊。喬橋看了一眼就覺得胃里有點翻江倒海，但她強(qiáng)忍著把嘔吐的感覺咽了回去，必須看，看得清楚才能把現(xiàn)在無用無能的自己記得清楚。

    圍著汽車的蒙面殺手們此時全部斃命，頭頂上螺旋槳的聲音越來越大，喬橋探頭向上望去，張曉東正全神貫注地警戒著下方，不放過任何一個視覺死角。

    周先生的人？

    飛機(jī)停在路邊草坪上，這里被子彈和車胎劃得一片狼藉，好在人煙稀少，沒有圍觀者。

    張曉東跳下來，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同樣打扮的士兵，他們一人拿著好幾張裹尸袋，迅速將殺手們的尸體整齊搬到一邊，幾分鐘就處理好了，現(xiàn)場只剩一地血跡和車玻璃的碎片。

    醫(yī)療兵也迅速圍上來檢查宋祁言的傷勢。男人嘴唇蒼白，血色全無，卻一直很冷靜，配合著放平座椅，讓醫(yī)療兵剪開他的衣服，觀察傷口。

    喬橋想看又被人頭擋得看不見，緊張道：“怎么樣？嚴(yán)重嗎？”

    醫(yī)療兵：“好在只是一個彈片，比較淺也沒傷到內(nèi)臟?！?/br>
    他轉(zhuǎn)頭對張曉東說：“必須馬上手術(shù)?！?/br>
    張曉東神情凝重地點頭，醫(yī)療兵攤開擔(dān)架，把宋祁言運上直升機(jī)，喬橋想跟上，但被張曉東攔住。

    “我們等一等周教授，他馬上到?！睆垥詵|遞給喬橋一塊干凈的布，“對不起，我們來晚了?！?/br>
    喬橋這才注意到自己滿手的血，都是宋祁言的。

    喬橋克制著不讓手繼續(xù)顫抖，小聲道：“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宋先生給我們發(fā)了信號?！?/br>
    “什么時候？我……沒看到他打電話啊?！?/br>
    張曉東笑笑：“喬小姐，不用打電話，你手機(jī)安裝著全國最先進(jìn)的追蹤設(shè)備，還可以檢測生物指標(biāo)的。手機(jī)一碎我們那邊就收不到信號了，這可不就等于出事了嗎？”

    原來如此，那樣緊急的情況下，這確實是最快的報警方法。

    到這時候，緊繃的身體才好像終于意識到脫險一樣放松下來，她腿一軟，被張曉東眼疾手快地扶住，差點摔倒在地。

    張曉東一招手，一名士兵拿來毛毯和針劑，他給喬橋披上毯子：“要不要來一點鎮(zhèn)定？”

    喬橋疲憊地?fù)u頭。

    等了幾分鐘，幾輛車從遠(yuǎn)處飛馳而來，為首的那輛還沒停穩(wěn)，一個人影就從上面跳下，跑向喬橋并一把將她抱住。

    周遠(yuǎn)川深深地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處，聲音顫抖，不停地小聲重復(fù)著：“太好了，你沒事……”

    喬橋鼻頭一酸，眼淚立馬涌了上來。但馬上，她就強(qiáng)迫自己把眼淚憋了回去，哭有個屁用。

    周遠(yuǎn)川半跪在她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宋祁言已經(jīng)到醫(yī)院了，馬上就做手術(shù)，不會有事的。”

    他轉(zhuǎn)向張曉東：“清理吧。”

    張曉東后腳一磕敬了個禮，轉(zhuǎn)身對士兵們打了個手勢，一個個裹尸袋被抬上車，宋祁言幾近報廢的跑車也被拉走。殺手們使用的所有槍械都被封存好，連彈殼都一個一個從草地里搜索出來，確保不留下任何證據(jù)。

    碎片被清理，血跡被一種特殊的藥物溶解，被損壞的草皮都有專人重新鋪設(shè)一遍，不到十分鐘，一切都恢復(fù)原樣了，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周遠(yuǎn)川幫喬橋把凌亂的頭發(fā)順到耳后：“走吧，帶你去醫(yī)院做個全身檢查?！?/br>
    喬橋疲憊地點頭，周遠(yuǎn)川將她連人帶毯子抱進(jìn)車?yán)铩?/br>
    喬橋虛弱道：“秦瑞成呢？”

    周遠(yuǎn)川：“他在醫(yī)院，盯著宋祁言做手術(shù)?！?/br>
    “這些人是哪兒來的？為什么要殺宋導(dǎo)？”

    周遠(yuǎn)川神色微微變化：“只知道是從國內(nèi)跟來的，我已經(jīng)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消息……宋祁言知道嗎？”

    喬橋有氣無力地點頭：“他好像知道?！?/br>
    周遠(yuǎn)川輕輕抱住她：“這些你不要想了，交給我吧?！?/br>
    喬橋：“查到的話，你會怎么辦？”

    周遠(yuǎn)川只是微微抿嘴，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兩人見面的時間很短，男人也未表現(xiàn)出什么異樣，從頭到尾都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她總隱約覺得周遠(yuǎn)川似乎處于暴怒之中。

    很隱蔽的，像是平靜湖水下涌動的暗流，即便看不到，但因為千百年來人類進(jìn)化出的對危險的第六感，她能察覺周遠(yuǎn)川周圍躁動爆裂的空氣，即便他已經(jīng)拼命掩飾了。

    她盯著周遠(yuǎn)川的側(cè)臉看，這張臉秀氣清俊，本該是熟悉的輪廓，此時卻又如此陌生。

    好像她從未了解過這個人。